桑榆唇角抿的更紧了,嬴策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戏谑,桑榆心中紧张不已,又不知如何回话,情急之间忽的道,“是……是秦王妃娘娘……”
桑榆颤颤巍巍的话落定,嬴策面上的笑意便是一淡,眸光从桑榆身上移开,他忽然悠远的看了一眼远处的湖景,忽然淡声问,“是她告诉你的?”
桑榆不再被嬴策盯着便没了那份压迫感,闻言点了点头,“是上次去秦王府之时。”
嬴策再不语桑榆亲近,只将她稳稳搂在了怀中,低声问一句,“她怎么说的?”
桑榆对沈苏姀说过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虽然那话意有些叫她羞涩,她却还是挺了挺背脊开了口,“王妃娘娘说王爷对桑榆和对旁人不同,说桑榆未曾开蒙或许不懂王爷的意思,不过这也不打紧,在这宫中,桑榆的性子简单些好,还说王爷失了母妃,身边亦没个知心人陪着,还说让桑榆好好陪在王爷身边照顾王爷……”
桑榆和缓的语声落在嬴策的心上,他悠远的眸子忽的一闭,唇角的笑意有几分苦涩。
桑榆说完话,面上越发红,却未听到嬴策的回复,她有些忐忑,不由得回头去看,却见嬴策闭着眸子,纤长的眼睫颤抖的剧烈,桑榆一怔,正想着再说些什么,嬴策忽然语声低沉的开了口,“桑榆,我们去个到处是桑树和榆树的地方吧。”
桑榆愣住,片刻后才问,“可是王爷不会再忙了吗?王爷不做太子了吗?”
嬴策低低一笑,“不忙了,从前因为忙,这样好的湖景我竟是第一次来,往后再也不了,至于做太子……呵,就当是我做了个梦吧,梦醒了,我们去个到处都是桑榆的地方。”
桑榆皱眉,“王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嬴策唇角微弯,俯身将她揽了住,“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只是忽然有些明白七哥当初为何能领兵追出君临了,桑榆,等我忙完最后的事,你带我去你的家乡看看,遍山遍野都是桑榆,一定很美,像你一样美……”
桑榆有些羞涩又有些鼻酸,眼底却生出了不一样的光彩,她与嬴策对视片刻,忽的倾身将嬴策牢牢搂了住,点了点头,闷闷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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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得道多助,世子来营!()
冀州距离君临只有三日路程,再往前走一日半便是黔城,黔城乃是帝都的屏障,无论是城防还是城池的大小都可以和君临媲美,相较于旁的城池,防守力度要强大的多,昭武帝亲发的圣旨被嬴纵以檄文的形势下发下去,不过几日便在大秦引起了轩然大波。
坊间关于秦王通敌叛国的流言消失殆尽,那各地出现的“鱼腹见字石像说话”有关于大秦帝宫妖孽横行的奇观矛头皆是指向了煜王,一月之前大秦坊间热门的储君人选眨眼之间便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谋国之人,与此同时,坊间关于秦王斡旋止西楚之战和秦王爱兵如子护卫百姓家国的许多轶事忽的流传开来,不过几日秦王的拥戴之声渐起,秦王身边的谋士幕僚还未做旁的功夫,可民心已全都被他收入了囊中……
冀州城外的大营之中,朱瑞正笑着道,“外头的茶楼酒肆里头还有人把王爷打犬戎的故事写成话本唱段每日上台呢,照这样下去,恐怕王爷往后又得将那鬼面带着才有震慑力了,老百姓都喜欢没有架子平易近人的皇帝,可这样在战场上却杀不了敌人!”
大帐之中坐着的都是自己人,朱瑞的话便十分直接,说完这话他转头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何冲,却见何冲威严的面上只是一片平静,朱瑞便又看向主位上的嬴纵,“王爷,不管坊间如何,总之这事对咱们有好处,总算是为您正了名,咱们兄弟也都松了口气。”
朱瑞说完,嬴纵面上却是一片沉思之象,朱瑞微微皱眉,这边厢的郑希也有些犹豫的道,“檄文刚下去,按理来说咱们还需要用些手段才可,可眼下却是有人比我们抢了先。”
朱瑞眉头一挑,郑希便道,“天狼军治军森严,王爷在南边打犬戎的事这边的老百姓是怎么知道的,且这些事似乎是几日之间便流传开来的,足见是有人在帮王爷。”
朱瑞朗声一笑,“得道多助!有人帮王爷也是应该的!”
郑希笑着摇摇头,“恐怕不这么简单,流言这东西传起来很快,可想让流言按照自己设定的方向去传播却不那么容易,帮王爷的人必非常人,且反应速度这样的快还和早前石像说话那些相应和,倒似乎是像出自同一家之手。”
这话落定,嬴纵还未说什么,容飒和容冽先对视了一眼,嬴纵似乎不欲在这一点上多言,只看着朱瑞道,“派去黔城的探子怎么说的?”
朱瑞连忙正了面色,“忠亲王眼下淡出了朝堂,他手中的五万忠勇军军权也在不久之前被煜王收缴,眼下十万忠勇军都在黔城,宫中卫城被策反,他手下的一万禁军也被编入了作战的队伍,还有宁世子的骁骑营,总共是十三万人马将于后日齐聚黔城。”
顿了顿,朱瑞又道,“煜王或许会亲至黔城。”
嬴纵和煜王交好的事整个天狼军都知道,从前天狼军以为嬴纵的对手只有三皇子嬴珞和五皇子嬴琛,可没想到最后拦在他帝王之路上的竟然是这个从前最为交好的弟弟,煜王集结是三万人马,想要灭了天狼军的决心可见一斑,两军对垒,非生既死!
帐中气氛一默,朱瑞又道,“王爷,虽然煜王有是三万人马,可这十三万人心不齐,亦无上战场的经验,再加上煜王在兵战之上不及您,咱们至多与他是个平手。”
如朱瑞所言,近三倍的人数是嬴策唯一的优势。
嬴纵习惯性的曲起指节敲了敲身前的长案,“紧盯着黔城,冀州的城防你亲自盯着,这两日让大家好生养精蓄锐,或许,煜王的打算还不止这些,等着我们的许是一场恶战!”
朱瑞闻言两眼放光,“王爷您就放心吧!有我老朱在冀州的城防必定不会出问题,黔城那边也绝对不会是咱们的对手!”
朱瑞说着便起身告退,郑希等人见状也拱手做退,何冲却是不曾和众人一起走出去,稍稍滞后几步对嬴纵道,“王爷,煜王人数远在天狼军之上,王爷您是否有些冒险,皇上危在旦夕,还不知煜王会不会对皇上和君临的一众臣子如何,王爷要速战速决才好。”
嬴纵便淡淡扫了何冲一眼,何冲不敢和嬴纵对视,忙把头低了下去,嬴纵便摇了摇头,“何统领放心,本王自有主张,眼下和大秦内战相比,边境之忧才是重中之重,本王又怎会因小失大,至于速战速决,本王自然和何统领想的是一样的。”
何冲面生惶然,“是末将逾越了,请王爷恕罪。”
嬴纵弯唇摇了摇头,“何统领忠诚与大秦,何罪之有,若何统领实在担心君临境况,本王眼下有一任务交予何统领,不知何统领是否愿意?”
何冲面色一肃,“请王爷吩咐!”
嬴纵凤眸微眯道,“事已至此,君临必定动荡,最怕煜王对父皇,百官和国库下手,本王予五百精卫于何统领,何统领回君临之后寻宁国公,忠亲王和十殿下三人,紧急之时先保父皇和百官安慰,若煜王并未大肆加害与朝臣,他既然要亲至黔城,君临必定要空置,还望何统领能和此三人稳定大局安稳人心,力护大秦国都不乱!”
何冲唇角微抿,本想说他是奉了昭武帝之命要跟着他的,可是对上嬴纵肃然的眸子那话却是说不出口,定了定神,何冲点了点头,“末将领命,末将这就准备出发。”
嬴纵一笑,“不急,再有两个时辰宁世子便会到此,这几日君临变故他知道,回君临如何行事你先和他细细商议一番再做打算,以保万全!”
何冲心生感激,又觉嬴纵安排思虑周全,当即应允退下。
待何冲离开,容飒和容冽对视一眼,容飒当先一步上前道,“王爷,此番坊间关于您的那些轶事是否是出自琅琊之手?早前便是王妃让香词去了琅琊才生出的那些对付煜王的流言,此番或许还是他们在帮您,慕公子此刻正在琅琊,咱们大可让他们来助咱们一臂之力。”
嬴纵听见沈苏姀的名字眸光便是一柔,想了想才摇头一笑,“还不到这个时候,慕公子眼下还不是琅琊之主,本王还是莫要叫他为难,至于此番斡旋相帮之事,将来本王必定要带着王妃好好谢谢慕公子才是……”
话音一落,嬴纵又蹙眉看向了大帐角落里的架子上,那架子上本该养着一只信鹰,那信鹰五日之前便送信回了昆仑山,可到了今日也未曾看到回信,嬴纵想到此事心底便有些莫名的不安,昆仑山闲人难进,沈苏姀又有师尊和西岐茹照顾,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岔子,可不知怎地他看不到她的回信就觉得哪里会出问题。
容飒和容冽见此哪里还不知嬴纵心底想着什么,容飒犹豫一瞬还是上前低声道,“主子,您此番不带王妃过来是否还因为那些旧事?可将来您是要做皇帝的,总不能……”
总不能一直这么分开!
嬴纵得闻此事皱了皱眉,眼神忽的暗了两分,思忖一瞬才沉声道,“她此番已打算和我一起回来,只是我有些私心想让她少见些乱事,待平定了此番内乱再议此事。”
容飒闻言眸光一亮,和容冽对视一眼都放心了不少!
日头已经西斜,嬴纵独自留在帐中再度研究起了冀州和黔城之间的堪舆图,天狼军身经百战,可此番嬴策那方的人数太多,他不想让自己的弟兄枉死一人,便只能制定好万无一失的作战计划,他们到冀州已有两日,嬴纵的起色好了许多,然而不论容飒和容冽怎么看都觉得嬴纵似乎和往常不同,见他如此用心容飒不由拿了适才朱瑞的话来劝诫嬴纵,“王爷,煜王在兵事一道上并不能与您相比,此战我们必胜。”
嬴纵看着地图的眸光微凝,摇了摇头,“煜王并非众人眼中那般自在逍遥不学无术,此番他悬在黔城与我一战,必定是心已决!”
容飒冷哼一声,“眼下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大逆不道了,他有何脸面和王爷对战?”
嬴纵继续看着地图,竟是再未接话。
容飒心底一叹,看着嬴纵眉间笼罩着的几分沉色硬着头皮道,“属下知道王爷心底很是遗憾煜王与您倒戈相向,不管从前如何,王爷到时候可千万不要心软,如今的煜王可不是从前的煜王了,王爷对别人不会,可对他,属下还真是担心的紧……”
“呵呵,是什么事让容飒也知道担心了?”
嬴纵还未说话,帐门的方向却是有一道人声响了起来,容飒和嬴纵齐齐抬头,便见一人白衣骗人朗笑着掀帘而入,容飒和嬴纵眸光俱是微亮,嬴纵直起了身子,容飒更是唇角高扬着上的前去,“世子大驾外头的人竟未通报,小人实在有失远迎……”
这一句玩笑刚落地,又有一道纤细的人影入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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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你可知我为何想夺那皇位?()
“世子大驾外头的人竟未通报,小人实在有失远迎……”
容飒相比于容冽更为外向些,再加上和宁天流相熟,偶尔玩笑几句也是正常,他这话一落,又有一道纤细人影闪身入了大帐,容飒面上的笑意一淡,当即住了口,而后便十分知礼的退至了一旁,宁天流看到站在堪舆图之后的嬴纵笑意朗然的上前来,“本该早些到,只是临走之时有些事要做安排,这才耽误了几个时辰,我看着冀州之内整齐斐然,看来那圣旨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眼下有了圣旨,不战已胜了一半!”
嬴纵上下打量宁天流一瞬,“你看起来很好。”
宁天流“啧”一声随意找了个座位落座,而后便道,“煜王独掌君临,家里老爷子都被下了大狱,我倒是还想留一留,可煜王打起了骁骑营的主意,家里老爷子不放心,这才非要让我带着阿倾出来,这不,来投奔你了。”
宁天流这一说嬴纵仿佛才注意到站在帐门口的人,眸光扫过去,宁微倾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裙,墨发在脑后挽了个小髻,一张脸仍然是那般清丽灵秀,只是往常清傲的眉宇之间笼着一层愁色,那双空山雨后似得灵黠双眸亦蒙上了一层灰霾,然而便是在嬴纵看过来的那一刹她眼底嗤的燃起一抹星火,而后朝着嬴纵盈盈下拜,“拜见王爷。”
嬴纵淡淡扫了宁微倾一眼,也不叫她起身便转过了头,而后朝着宁天流道,“天狼军中不留女子,将郡主送去城中寻一处安全之地暂住。”
这话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宁微倾曲着身子,目光固执的落在嬴纵身上。
宁天流点点头,看了宁微倾一眼道,“我也正有此意,她一个女儿家留在营中到底不方便,我来与你打个招呼,稍后带她出去,这冀州有我们家的宅院,倒是不需要再寻旁的宅子了,只是你军中可要给我留个位子,我既然来了,自然要做你麾下之人!”
嬴纵听闻此话倒是一笑,“我亦正有此意。”
当年在和焉耆最后决战之时宁天流乃是嬴纵身边的随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互相了解性情相投,在兵战之上宁天流亦是一把好手,嬴纵自然没有拒绝的意思,话已至此,宁天流见嬴纵似乎对宁微倾有些不喜便又起身道,“我先送阿倾出营,半个时辰之后来寻你!”
嬴纵点了点头,见宁天流起身而走,他便再度转身看向了身前的堪舆图,自始至终,竟然没对宁微倾多言一字多看一眼,站在门口的宁微倾缓缓地直起身子,目光仍是落在嬴纵的身上,直等到宁天流走到她身边拉了她一把她才回神来,而后才牙关紧咬的走了出去。
“人你也见过了,你也看出他对你无意了,阿倾,眼下你可死心了?!”
兄妹二人走出那大帐十多步之后宁天流忽然语气沉痛的开了口,看着走在自己身后的宁微倾的眼神既有些心疼又有几分怒其不争的失望,宁微倾听着这话却忽的皱了眉头,沉默一瞬忽的抬头在这军营之中四望一圈,而后没头没脑的道,“她没有跟着他回来……”
宁微倾低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她的语气极为轻悠,却似乎含着某种莫名的叫人心惊的偏执,宁天流起初并未反映,到了此刻才听得眉头一皱,眸光一沉道,“你还是没死心?!阿倾,你是宁家的女儿,我是你的哥哥,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他的性子,你若不听话,再闹出旁的事端来,便是我都没法子替你周全!”
宁微倾抬眸看了宁天流一眼,那冷冰冰的眼神之中竟然没有一点兄妹之间的感情,她面无表情的看了宁天流一瞬便又低了头,语声凉凉道,“沈苏姀能在新婚之夜离他而去,这样的女人怎配做他的妻子,如今沈苏姀未曾跟着他回来,难道他要为了沈苏姀一辈子独身过活吗?我不怕他对我是什么心思,我能等,他亦能看清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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