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而容飒容冽等人从后头赶了上来,沈苏姀心底完全松快下来,便见容飒对沈苏姀抱拳行礼道,“王妃,久等主子和您未来,我们便打马返回了!”
容飒说话间已经走近,当即看到了坐在沈苏姀身前的小娃儿,他有些意外,不过回去找了一趟玉怎么就带了个娃儿回来?!便有些不可置信的问,“这娃儿是……”
“他叫卫泽!”
说话的是朝沈苏姀靠近的嬴纵,他径直打马到了沈苏姀身边,二话不说一把抓着卫泽的肩头将他从沈苏姀怀里提溜了出来,而后二话不说把卫泽当做个货物似得朝容飒扔了过去,这凌空一扔吓白了卫泽的小脸,便听嬴纵冷声吩咐,“这几日他交给你了!”
容飒手忙脚乱的将卫泽接了住,把小东西好好放在身前才大松了一口气,抬眸一看便见不仅卫泽遭到了嬴纵的粗暴对待,就在沈苏姀也不知怎么的到了嬴纵的怀中,容飒和朱瑞、容冽等人瞧见这一幕冷汗淋漓,这边嬴纵已面无表情道,“魏兵已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不时便会追上来,连夜赶去石鼓关!”
嬴纵一声令下,立刻打马领头而去,其他人面色一沉,都有些郑重起来,沈苏姀和嬴纵身上隐见血沫,血腥气更是浓重,连卫泽这小娃儿都未能避免,这样重的味道,没有一场恶战几百条人命是达不到这个效果的……
容飒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只低头看一眼面色煞白却没哭的卫泽眼底闪过几分惊讶,容飒一边打马跟上一边因为新成员的加入苦中作乐调戏卫泽,“小泽啊,这一路可都不许哭哟,另外啊,这一路人里头最前面骑马的那个人是千万不能惹的哟,不仅他不能惹,他怀里那个也不能惹哟,惹了他怀里那个可是比惹了他还要严重哟……”
卫泽在容飒的话语之中稍稍放松下来,目光落在队伍最前的两人身上对容飒的话表示认同,容飒见状便笑开,又低头问,“小泽啊,来告诉叔叔,你家里是干什么的啊?怎么和我们的王妃在一起啊?你说了叔叔给你买糖吃……”
提到此事卫泽的气息立马低沉下来,垂着眸不语,容飒一见心底也有几分明白,立刻轻咳一声道,“没事没事,你不说叔叔也给你买糖吃!”
后面的说话声隐隐传入耳畔,队伍之中还有人笑骂了几句,然而整个队伍领头的两人面上却是没有半分笑意,不仅没有半分笑意,沈苏姀和嬴纵的面色还十分沉重。
“前面路程还有很远,该让赤焰轻松点。”
沈苏姀忽然语声平静的开口,不仔细听不会发现她的声音有些紧绷。
嬴纵将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同样平静回到,“我想让你时刻都在我怀里。”
微微一顿,他又补了一句,“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沈苏姀呼吸一骤,咬着唇未语,嬴纵的马速极快,纵驰如风之间沈苏姀缓缓地掏出了袖子里头的玉玦,漆黑的夜色之间那玉玦仍然熠熠生辉,碧绿的光芒之中闪动着流华,似流动的灵泉一般充满了灵气,沈苏姀怔怔的看着掌心之中的玉,整个人魔怔了一般。
“我以为世上早已没了忘机。”
沈苏姀与一片静默之中道出此话,而后便将那玉玦放进袖袋之中再不说一语,似乎是累了,她紧闭着眸子靠进了嬴纵怀中,嬴纵稍稍放缓了马速,将她裹进了自己外袍之中!
他和她从来就是通透之人,任何事在他们眼前从来只需要几点脉络便能被他们洞察透彻,沈苏姀的感觉是对的,在来北魏的路上她便觉的北魏似乎有什么诡异的秘密等着她去发现,从闯东陵不寿的灵堂开始,从那个巫女诡异被杀开始,似乎一切的迷雾都在散开,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要浮现在她眼前了……
那巫女不会好端端的将她认错,而那一日拓跋卓所言的北海鲛玉又是那样的巧合,巧合到让她生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思,她本是不敢再深想,甚至连嬴纵都未曾告知,然而到了这一刻,他们一直以来被追踪的原因找到了,是齐永兴下的令,而利用的却又是她身上被她最为珍视的玉佩,忘机……这忘机是何时所下?
为何偏偏是忘机,为何偏偏是这块玉玦!
难怪她找不出那法器,因她从未怀疑,用了忘机,是否就能将她的惊梦压制住呢?
沈苏姀逼迫着自己不要深想,更觉得这忘机或许就是在魏宫之下被下上的,理智在规劝自己,可两世为人对于任何失态直觉上的判断却在告诉她这件事不可能会是这样简单,若这忘机是巧合,那北海鲛玉呢?还有那巫女的错认呢?!
那巫女必定是见过这玉玦的,那巫女因为这玉玦将她认作了东陵不寿,便是在说东陵不寿曾经带过这样的玉玦,可是天下玉玦千千万万,也是有巧合的不是?!
怀疑,否定,怀疑、否定,沈苏姀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局之中走不出来,隐隐的,她心中的高台将要倾倒,蚀骨的仇恨要被重新挑出,这一次,却是以更加丑陋不堪的姿容出现在她眼前,沈苏姀心底仿佛想起了一千种相互博弈的声音,耳边轰轰声不断,她还听到了惨笑和嘲讽的声音,沈苏姀唇角高扬,心底却起了腊九寒天冰凌,的确该被嘲笑。
下颌忽然被握住,脸忽然被转了过来,唇上一疼,一人不容置疑的吻了上来,强烈的只属于他一人的气息霸道至极的侵入,如同一把利剑一把将她心头那画地为牢的冰冷笼子破了开,沈苏姀耳边仿佛响起了冰棱破碎的咔嚓声,她缓缓睁眼,当即对上一双苍穹般幽深而邝美的眸,嬴纵看定了她,狠狠道,“阿姀,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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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只有我们的孩子能唤你娘亲!()
石鼓关乃是北魏边城最后一道关卡,要回去大秦必定要过了此关,月朗星稀,沈苏姀一行人在石鼓关以北百里之外的一处废弃山神庙落脚,临近边关,早已不见城池和村落的踪影,这处山神庙乃是方圆五里地唯一一处能遮风避雨之地!
“我从未驻守北境,对此处防御路线委实不明。”
山神庙之内亮着几点油灯,废旧的案几之上铺着一张简易的地图,因为地图简略,沈苏姀并未从上面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嬴纵闻言安抚的握了握她的手,而后指着地图上的两点道,“魏兵必定知道我们眼下已经靠近了石鼓关,整个石鼓关乃是北魏命门之所在,防御力度不可谓不强,整个防卫战线之上,只有这两处相对薄弱。”
沈苏姀看着嬴纵落指之处微微皱眉,“左边这处山林之中还好些,右边这处……”
嬴纵便凝了眸,“右边这处是一片荒原,荒原之上不易防守,却也不易逃脱,从这里擦着沙漠边缘往东南方向走便可直接到昆仑山下,而左边这处山林平安度过之后便能朝苍穹靠近,距离这处山林五十里之外便有苍圣军的暗哨,只要在最开始的一个时辰之内全力突围,之后便可以安全通过,魏兵虽然擅长山林狙杀,可我们的人各个都是精锐。”
嬴纵话语落定,沈苏姀便看着他道,“恐怕要兵分两路……”
嬴纵点点头,眸光一转看向容飒等人,“你们走山林,出去之后直接回苍穹,将我的信交给陆衎,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我和王妃走荒原,我们先走。”
容飒面色一变,朱瑞当即第一个跳了出来,“主子,无论如何咱们人多一些一道走总也能有个照应,照我老朱说,魏兵根本不可怕,咱们只管杀过去便是了!”
嬴纵眉头紧皱,“魏兵早有防备,我们人多并非是一件好事,何况我要带着王妃去昆仑,若是先去了苍穹反而麻烦,你们若是跟着一道,便又要绕行远路,大秦那边我有安排,耽误不得,无论如何,兵分两路都能更快些——”
朱瑞闻言没话好说,却是撇嘴道,“那无论如何也该是我们先走,只要我们开杀了,魏兵必定以为王爷和王妃也走的是山林,如此一来我们便可吸引兵力到山林这边来,王爷和王妃便可安全通过直去昆仑了!”
嬴纵凝眸,这边厢却是沈苏姀笑着摇头,“你们人多,且还要带着卫泽,此事无需多言,明日一早我们先行出发,你们过两个时辰再走,最好能趁着明夜过了石鼓关!”
沈苏姀发话,朱瑞便不好再争,确实咧了咧嘴苦笑道,“整个队伍里头就王妃一个女子,老朱一想要让王妃涉嫌这心里头便过不去这个坎儿……”
沈苏姀挑挑眉,上下打量了朱瑞一眼道,“若论队伍里诸人的身手,恐怕朱将军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若朱将军心理实在过意不去,可将我当做男人。”
沈苏姀说的十分认真,朱瑞不知沈苏姀前世的身份听得嘴角一搐,这边厢容飒和容冽却是拉了拉他摇摇头不再多言,朱瑞见状才闭了嘴,只是看着沈苏姀的目光瞬时充满了探究,正看得专心呢,一道凉凉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朱瑞一抬眸便对上嬴纵幽深的眸子,冷汗如雨而下,朱瑞当即转过头去不敢再多瞧沈苏姀一眼。
这处山神庙并不大,拢共就一内一外两小间,外间离着一尊腐朽破败的佛像,内间乃是一处堆放杂物之地,容飒几人将内外清理一番,内间便成了沈苏姀和嬴纵晚间睡觉的地方,朱瑞心想沈苏姀是女子还寻思着拾掇的舒适些,沈苏姀瞧见却是阻了,朱瑞不敢再多看沈苏姀,心底却对沈苏姀充满了好奇和惊叹,此时的他只将沈苏姀当做个不拘小节见识不凡外加吃苦耐劳的女子,可他还未想到有朝一日他连军事都要听她调遣……
天色黑沉,山风带着凉意呼啸而过,暗卫们需要分班次出去巡逻戒备,嬴纵也跟了出去,沈苏姀自己一人在内间睡不着,不由也起身走了出去,外间燃着火,容飒等人垫着稻草席地而睡,因是一直在赶路,是以大家几乎都是沾枕便睡,军中汉子的水相可想而知,索性沈苏姀早就见惯了才能保持冷静,沈苏姀本是大眼一扫,却未见着卫泽,她眉头一皱,赶忙转身走出了这山神庙,甫一出庙门,果然看见个小小人儿站在庙外一处大石之上发着呆。
山神庙在半山之上,站在卫泽那处石头之上正好能以一个比较好的角度看向山脚下,若是白天便罢了,这大晚上的却只能看到那影影绰绰的山影,山风忽忽作响,漆黑片的山影之中好似藏着什么鬼怪,可卫泽一人站在那处却似不怕。
沈苏姀眉头微皱走过去,卫泽听到声响回头一看,见是沈苏姀连忙低下头去,沈苏姀走至他身前便见这小娃儿脸上挂着泪珠儿手足无措的像做了什么错事似得,沈苏姀眼底闪过两分怜惜,便将他的小手握着道,“这几日实在叫你受罪了,等到了苍穹一切都会好。”
卫泽闻言啜泣一声,抬头一看沈苏姀忽的低头问,“王妃要将我送人了吗?”
沈苏姀一愕,顿时明白了过来,不由暗叹自己疏忽了,赶忙解释道,“苍穹是王爷的所在,你到了苍穹便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卫泽,我说过你的性命是我和王爷的怎会将你送人呢?我和王爷有事要做,否则便会和你一起回去苍穹,你此番到了苍穹之后便在苍穹等着,至多半月之后我和王爷便会回去苍穹见你,你明白了?”
卫泽缓缓抬眸,眼底的泪光闪烁,可等多的却是欢喜,他愣愣的点了点头,抬手一把将面上的泪珠儿抹了去,沈苏姀便弯唇,卫泽到底才六岁,经历家变又和他们这样辛苦的赶路实在是太为难他,沈苏姀越看卫泽越是欣慰喜欢,不由轻抚他的发顶道,“苍穹城里头有位老婆婆,她必定也会喜欢你的,卫泽,我不会将你送人,你可以一直跟着我。”
卫泽看着沈苏姀的目光愈发水亮而欢喜,沈苏姀便拉着他的小手轻笑道,“你可以不叫我王妃,你和容飒他们不同,你可不是我的属下……”
卫泽定定看着沈苏姀,怔怔唤,“娘亲……”
沈苏姀面上的笑意一滞,看着卫泽晶亮的目光只觉得心头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似得酸软一片,她呼吸一轻正待说话,怔怔的卫泽却忽然回神看向了沈苏姀身后,那目光带着几分畏怕,沈苏姀不必想就知道身后来的是谁,她叹了口气抬手抹了抹卫泽的脑袋轻笑道,“我只比你大了十岁呢,你换个别的喊我可好?”
卫泽有些怕,下意识朝沈苏姀靠近了一步,沈苏姀见他小小的身子有些站不稳,眼疾手快的将他一扶,卫泽仰头看着沈苏姀,小小的清亮眼睛里露出崇拜的神色,他蓦地想起了那一日沈苏姀执剑而立站在他和爷爷身前保护自己的场面来,他咽了一口口水,有些紧张的看着沈苏姀小声道,“我,我可以,喊你……师父吗?”
沈苏姀眉头一扬,“怎的想喊我师父呢?”
卫泽顿时紧张的低下了脑袋,有些无措的小声道,“那,那日,你护着我和爷爷,很像爷爷给我讲的故事里头的那些大英雄,我……我想和你一样,如果我能和你一样就能保护爷爷不给坏人欺负……我……”卫泽断断续续的说完又抬头看沈苏姀一眼,见她没有生气才敢弱弱问一句,“我……我可以吗?”
沈苏姀看着卫泽如此心头简直软的不成样子,她扬着唇揉了揉卫泽的小脑袋,语气略带两分戏谑的道,“想拜我为师之人可不少,可没有这么简单喊一声师父就算数的……”
卫泽定定瞅着沈苏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顿时生出赫然来,他看了沈苏姀一息,忽然从那石头上跳了下来,“噗通”一声便跪倒在了沈苏姀面前,口中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钱……可是我会努力的……我会像孝敬爷爷一样孝敬你的……”
沈苏姀面上莞尔一笑,眼底却有几分动容闪过,她抬手拍了一下卫泽的小脑袋,笑道,“还敢你你你你的,当叫师父啦……”
说着一把将卫泽拉起来,失笑道,“谁告诉你拜师父要收钱的?”
卫泽不可置信的看着沈苏姀,满眼都是惊喜,却还是结结巴巴的认真回话,“村,村东头,村东头的宋夫子收徒弟就要钱……”
沈苏姀顿时笑了开,却是替卫泽理了理衣襟道,“我可不是宋师父,卫泽,你听好了,今日我收你为徒,你便是我的徒弟,往后我会好好教你,必定不会把你送人。”
卫泽眨巴着眼睛看着沈苏姀,泪珠儿扑簌簌落了下来,正哭着呢,一道影子却落在了他的身边,卫泽一抬头便对上一双墨蓝深邃的眼,他眼底生出几分畏怕来,缩了缩脖子求助的看向沈苏姀,沈苏姀便笑道,“现在不害怕了吧?明日好好跟着容飒,他必定能护你的,然后在苍穹等师父回去,卫泽,喊声师父来听听?”
卫泽满是信任的看着沈苏姀,用哭音道,“师父——”
沈苏姀满意的颔首,便指了指庙门道,“现在去睡觉,明天看到再害怕的事情都不准在库,不要丢为师的脸,明白了?”
卫泽点点头,“我明白了,师父。”
沈苏姀一笑放开卫泽的手,卫泽便转身朝庙门走去,经过嬴纵身边之时特意绕了绕,眼看着就要绕开嬴纵了,卫泽忽的又一停朝着嬴纵喊了一声“王爷”转身便跑走了,看着那迈着小短腿狂跑的小身板,沈苏姀奇怪的觉得卫泽对嬴纵的害怕之中竟有股子害羞?!
沈苏姀心底正想的好笑,一抬眸便落尽嬴纵幽深的眸子里,嬴纵二话不说将她一把拽进怀里,怒意沉沉道,“岂有此理!那小东西怎能喊你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