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飒和香词一时有些不明白沈苏姀这话何意,见沈苏姀不愿多言也不敢多问,沈苏姀心底却是觉得万分痛惜,此番君临必定生乱,眼下看来是嬴纵暂时落了下风,想也能想到在君临当权的必定是嬴策,沈苏姀临走之前还交代过要嬴纵挑明嬴策的身份,眼下这般结果只能说明嬴纵对嬴策心软了,这才让嬴策将“通敌叛国”的脏水泼到了他的身上!
好一个通敌叛国?!
沈苏姀放在书案之上的拳头攥的紧紧的,心底更盛满了怒气,她深吸口气,忽然对香词道,“我们的人许久未动了,眼下我吩咐你一件事你马上去办,明日你先快马回岭南去一趟琅琊,帮我送一封信到慕公子手中!”
香词一愣,欲言又止,“主子……”
沈苏姀抬手止了她的话头,“你不用多说,我身边有容飒你不必担心,这件事交给其他人我放心不下,大哥他也识的你,事关重大,只有你去他才会相信!”
香词被沈苏姀的语气吓住,当即应“是”。
沈苏姀见状便起身拿出了笔墨,稍一思忖便开始落笔,洋洋洒洒落下百字才停了,吹干墨渍,小心叠好装进信封之后才交给香词,又道,“到了琅琊,一切吩咐听大哥的,然后暂时不要回浮屠,稍后等我的消息再汇合!”
香词收好信,皱眉,“主子届时人会不在浮屠?”
沈苏姀浅吸了口气,“说不准,总之你等我的消息。”
香词点头应下,那边厢容飒正双眸紧迫的盯着他主仆二人,沈苏姀看了他一瞬道,“我有天狼令,我要写一张调兵之令你想法子送去天狼军大营之中可否?”
容飒当然知道嬴纵将天狼令给了沈苏姀,闻言立刻点头,“王妃写便是!”
沈苏姀点点头,重新提笔,这次只写了二十多字便停了笔,而后又从贴身香囊之内拿出了那令牌,盖上印信之后才交给容飒,“你可看看。”
到底是军令,沈苏姀并不打算瞒着容飒,容飒闻言犹豫了一瞬还是拿出那信笺看了一眼,一看之下眉头一皱,“王妃要让天狼军退兵?”
沈苏姀点点头,“大秦兵马岂有护卫西楚城池的道理?北魏在北边虎视眈眈,天狼军自然应当向北去!”说着冷笑一声,“通敌叛国?!煜王好狠的心!”
容飒顿时明白这是沈苏姀不愿让嬴纵再因为天狼军偏帮西楚而受人诟病,通敌叛国的名头可不是好么好背的,虽然眼下嬴纵重兵在手根本不怕,可声明之损可大可小!
容飒面色一肃,“我这就让暗卫传令!”
沈苏姀点了点头,容飒这才转身离开,刚走出去几步却又脚下一顿,他转过身来,一边回想一边道,“王妃,早前主子还在浮屠之时便查出镇北军中有些不妥。”
容飒并未说白,可沈苏姀一想就明白了,要知道嬴策当初便是在镇北军中流放,后来才回的君临,沈苏姀冷冷一笑,“那天狼军就更应该去北面了!”
容飒颔首,转身出去了。
沈苏姀皱眉站了许久才回过神落座,香词见沈苏姀叹口气疲惫的坐入椅中的模样有些担心,“主子,你赶路累了一日刚才什么都没用,属下去拿饭菜上来?”
沈苏姀挥了挥手,“不必管我,你去收拾行李然后用饭,明日一早就走,要快!”
香词定了定神,犹豫的问,“主子可否透个底,这次是要做什么?”
沈苏姀闻言叹了口气直了背脊,思忖一瞬语声低寒道,“他既然心软,那就让我来做吧,这盆脏水,是一定要百倍还回去的……”
不知想到了沈苏姀的眉头皱了皱,眼神亦有些悠远。
那语气分明是冰冷的,却又莫名叫人听出哀伤来。
夙夜难眠,第二日一大早香词便当先走近道离去,谢无咎得知今日连连夜赶路之时一点都没有意外,只是不知为何从那客栈之中走出来的时候那背后凉飕飕的感觉又来了,他回头看了看,因为天色尚早空荡荡的大厅里头除了个小厮之外连个鬼影儿也没有,谢无咎缩了缩脖子,走到沈苏姀的马车之前径直要往里头钻,沈苏姀一夜未曾睡好,此刻心情亦是沉郁的,见谢无咎死皮赖脸的模样也不多言让他上了车,却始终沉着脸再不多言半句!
谢无咎本是想法子开导沈苏姀的,可见她这般模样只得一叹,看着沈苏姀道,“苏苏,你……可别是想回去大秦帮秦王报仇吧?”
沈苏姀沉眸不语,谢无咎便继续道,“苏苏,听我一语,宁愿留在西楚也不要回去大秦了,大秦必乱,还有北魏虎视眈眈,秦王有兵又如何?也抵不过内忧外患!”
沈苏姀眉头一皱,“怎么,你又知道了什么不成?”
谢无咎掩饰性的笑笑,挥着扇子道,“秦王不是爱你吗,他怎么就不能抛了那秦王的身份呢?他若是成了大秦的皇帝又如何,你会做她的皇后吗?何况大秦气数已不长。”
沈苏姀顿时狭眸,“什么叫大秦气数已不长?!”
谢无咎挥扇子的手一顿,轻咳一声道,“你别不爱听,你看那内忧外患的就知道了。”
沈苏姀神色凝重,却极快的接口,“不过一个北魏而已,奈何不得大秦!”
见沈苏姀这般执着的为大秦说话谢无咎眼底闪过一抹沉色,猛地将扇子一合颇为气急败坏的道,“北魏北魏!倘若不止一个北魏呢?!”
沈苏姀怔住,谢无咎一愣之后将扇子一展又狂躁的扇起风来,一边扇一边道,“大秦北面有蛮族,那南边还有犬戎呢,周围这些呢,反正大秦强盛已久,所谓盛极必衰的道理你难道不知道?那昭武帝大动权阀已动摇了大秦国本了!你不懂?!”
“谢无咎——”
沈苏姀沉默良久,忽然喊了一声谢无咎的名字。
谢无咎一怔,看向沈苏姀,便见沈苏姀目光深幽的看着他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谢无咎眉头一挑,“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沈苏姀定定看着谢无咎良久,再开口之时面上却是带着淡薄笑意,她语气轻缓道,“此番回去浮屠之后你便离开吧,离开浮屠。”
谢无咎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苏姀摇摇头,“你不愿说,我亦不愿逼你,无论你抱得什么心思留在浮屠,看在你为我挡剑的份上我放你走,不过我想哪怕你离开浮屠有朝一日我们还是能得见,隐藏再深的机谋只要有目的便终究会暴露,我等着那一日。”
谢无咎被沈苏姀忽如其来的深沉弄得怔愣了住,“我……我没有目的。”
沈苏姀笑笑,闭上眼睛养神再不语。
这幅模样便是心意已决再无商量的余地了,谢无咎呆呆看了沈苏姀一瞬,忽的一笑,“你这会子是不满意我说大秦气数将尽呢,好好好,我不烦你,等回了浮屠我才不走!”
谢无咎自顾自说着,沈苏姀仍然不为所动。
谢无咎面色微暗,委屈的叹道,“世间之大,难道还没有我容身之处了吗?”
情真意切的一句话,叫人难辨真假,沈苏姀巍然不动,谢无咎见状只要苦笑一下转身下了马车骑马去了,马车之内沈苏姀闭眸小憩,整一日都不曾出来。
沈苏姀打定主意连夜赶路,因此天黑之时并未找地方落脚,西楚多丘陵,官道修的也十分的平整宽阔,可到了晚上路上还是少见行人的,因白日沈苏姀的话谢无咎整个人被打蔫了似得垂头丧气,没了他“嘻嘻哈哈”这一行人显得格外沉闷。
从兆城过来便是鲤城,从鲤城过来便又是忻城,沈苏姀一行过忻城不入,直接途径忻城以东的赤峰丘往粟城去,却说赤峰丘这处山林葱茏清溪飞瀑,野花齐放原野如碧,若是白日里必定是一处赏景佳处,可到了晚上却是林影重重显得有些吓人,沈苏姀起初并未注意外头的动静,可走了不到半刻钟她忽的觉出不妥来——这山林,太安静了!
意念刚出沈苏姀便欲叫停马车,可话还未出口,山林之间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簌簌声,树影无风自摇,沈苏姀的眉头一皱,浓重的肃杀之气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马车外头已经响起了马儿受惊的嘶鸣声,容飒大手一挥,整个车队被迫停了下来。
忽有马蹄声从山林之中驰出,沈苏姀的手刚落在长生剑上便听外头一道略显猥琐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我家主上有请,还请秦王妃随在下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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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故人相见,来救她的人是谁?!()
“我家主上有请,还请秦王妃随在下走一趟。”
略显猥琐的男人声音话语带笑,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不屑,在这黑暗的夜色之中,只叫人瞬间想到那桀桀怪笑的丑陋恶鬼,马车之中,沈苏姀在听到这句话之时眸色狠狠地沉了下来,来人唤她秦王妃而非上阳郡主亦非洛阳候,足见是冲着嬴纵来的!
“你是何人?你家主上又是谁?”
“我家王妃有急事在身,你家主上之心若诚,便至浮屠来访吧!”
容飒在外高声落下几语,那挡在前头的男人却又笑了开,这人语声有些粗噶,笑声亦是透着一股子兵痞流气,一听便为人不喜,“这位小兄弟莫要说笑,还是请你家王妃说话吧!”
那人来者不善,怎会因容飒几句话而退走,容飒气息一动便要拔剑,恰在这时,沈苏姀却掀开了车窗的窗帘,对着容飒和谢无咎招招手,示意二人靠近。
见这动静前头十丈处的男人也不制止,只笑看着容飒和谢无咎靠到了马车边上!
这边厢容飒刚靠近几分便紧皱着眉头低声道,“王妃,林中人数不少!”
沈苏姀怎会不知,扫了一眼他二人道,“稍后,你们带人先走……”
容飒呼吸一重,“王妃!属下誓死也是要跟在您身边的!”
沈苏姀眉头顿皱,“此处山林之中隐藏人数不下千人,我一人或可脱身,可眼下我们人多,却必定是走不了的,他们要见的是我,与你们无关。”
容飒还要再说,沈苏姀眸色却凌厉起来,这边厢谢无咎看着沈苏姀欲言又止,沈苏姀瞧了瞧他道,“你去后面马车上,告诉云嵇咱们遇到了麻烦,而后你也莫要骑马了,就留在那马车上,注意莫要暴露了云嵇的身份,一切小心。”
夜空漆黑,一轮弯月当空清辉洒地,这等情状,最为危险的乃是云嵇。
谢无咎此刻倒是不再胡闹,深深看了沈苏姀一瞬,明白沈苏姀不打算放弃任何一人的意思当即翻身下马走向了第二辆马车,他身子一跃掀帘而上,看着老僧入定一般的云嵇快速道,“前面的人为了苏苏而来,苏苏的意思是让我们先走,你最好安分些。”
云嵇透过幕笠看了看谢无咎,“你要将她这般抛下?”
谢无咎闻言冷笑一声,“你想挑拨离间?苏苏的厉害你知道的还太少,我们留下,不过是拖她的后腿罢了,她眼下未将你交出去,你应当感恩戴德!”
云嵇再不说什么,正要收回目光,却无意识的扫到了谢无咎腰间挂着的玉玦,他先只是多看了一眼,可便是这多看的一眼却叫他立时皱紧了眉头!
“看什么看,苏苏予我的!休想拿去!”
谢无咎一把捂住那玉玦,万分骄傲的道出这么一句,云嵇皱了皱眉,怎会理他这般小孩子行径,他的目光缓缓地从谢无咎腰间离开,眼底忽然生出了万分兴味的幽光来。
沈苏姀并不知后面马车之中的两人生出了什么事端,只对着容飒道,“先回浮屠,和你主子联系上听他安排,我与他之性命系于一身,自当全力自保。”
话毕她将车帘一放,整个人再度完全的掩在了马车之中,气息一提朗声道,“既然是贵主相邀,沈苏姀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只不过我的几位朋友就不必随我一起了,还请让让路。”
十丈之外的男人没想到沈苏姀如此识时务,当即便笑了笑,然后朝那树林子里望了一眼打马立在了路旁,握着马鞭的手抬起来悠悠一挥,“请吧——”
见这人让了路,容飒立在外头却是迟疑了,眼下情况紧急,更不知来人身份,他怎能这般将沈苏姀抛下,正犹豫不决,窗帘又被沈苏姀掀起,沈苏姀看着他做了个口型,并未说出声来,容飒看的分明,眉头顿时大皱,深吸口气,带着后面的两辆马车和几个护卫按照原来的方向继续朝前行进,沈苏姀从窗帘缝隙看出去,稍稍松了口气。
寂静的山林之间一时只剩下了马蹄声和车轮吱呀声,前方十丈之外的男人一身夜行衣,面容平平,笑眯眯的眸子却精光簇闪,他看着容飒一行从自己身前经过,眼底不由得露出几分鄙夷,似乎是在嘲笑容飒一行人就这般抛弃了沈苏姀这个主子似得,待马车从他身前走过,他便又回头去看沈苏姀的马车,早前还被左右簇拥的马车片刻之间变得孤零零的,难免的叫人生出感叹来,男人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邪恶又狠毒的光芒!
握缰的手猛地抬起,男人大喝道,“杀!”
充满戾气的一个字落定,山林之中瞬间响起了更大的动静,下一刻,咻咻的箭雨尽数朝容飒一行人激射而去,眼见的是一个也不打算放过!马背上的男人高高坐着,仍是笑眯眯的看着前面不远处混乱的战局,几息的功夫,已有护卫命丧在密集的箭雨之下,男人看的兴致颇高,冷不防见自己身前的地上忽然有一抹黑影越来越大,呼吸一窒,男人骇然回头!
墨发白裙的沈苏姀身影若电凌空跃来,在男人回头的刹那一脚踢在了男人的肩头之上,“咔嚓”之声脆响,男人的身影断线的风筝一般从马背之上飞了出去,沈苏姀眼若鹰隼,身影在男人的马背之上一点,在那男人刚刚重重摔落在地之时便一脚踩在了男人的腿骨之上,分明是轻盈若蝶的身形,可又是“咔嚓”一声微响,男人发出撕心裂肺般的一声嚎叫,再看那腿骨处却已经是软塌塌的凹陷了下去,沈苏姀一把扯起男人的领子将他半拉起来,“我还未出剑,你何必叫的这样惨?!下令叫他们住手!”
长生剑只是被沈苏姀拿着,她的确还未出剑。
男人肩头骨裂腿亦被废,这会儿疼的满头大汗面色发白,对上沈苏姀充满煞气和杀意的眸子生生一抖,扯着吼哑了的发着颤的嗓子道,“住,住手!”
此话一落,箭雨果然一停!
沈苏姀唇角勾出两分冷笑,便这般扯着男人的领子将他半拖着朝前面的战圈走去,走了十多步便近了那战圈,容飒无碍,马车之上扎了许多箭簇,车内的人也暂且无事,别的护卫多多少少有些轻伤,而最先中箭的那个却已经断了气。
沈苏姀呼吸一重,扯着男人领子的手使上了大力!
男人再度嚎叫起来,沈苏姀转过头来语气十分平静,“我最讨厌言而无信之人,我本打算去见见你家主子,可现在因为你我却是不打算去了,都说物肖主人型,且不知你家主子又该是何种风骨?我的护卫因你而死,我当如何处罚你呢?”
沈苏姀慢条斯理的说完,那“呢”字刚落定,林中忽然有一道破风声直朝着沈苏姀这里激射而来,她眉头一簇正要闪避,却忽然觉得那箭似乎伤不到她……
“咻”的一声,沈苏姀只觉眼前银光一闪,再看之时,一只通体墨黑的长剑已堪堪钉在了她脚边男人的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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