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意思,却有种下意识的松口气的感觉,如果他真的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此刻应该带着仵作的答案转身便走。
不仅是沈苏姀,便是嬴湛和谢无咎都不知道嬴纵到底要怎么做,卫城更是满脸迷茫的看着容飒到那一具白骨身边去捯饬了一阵,说他是在验骨吧又不像,他手上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去看看那骨头的吧,一具尸骨有什么好看的?
前后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容飒一脸笑意的回来了,与容冽相比,容飒的性子要稍微跳脱明朗些,他满面笑意的看了看那仵作,那笑意分外温暖,似乎那仵作说的半分没错,沈苏姀眉头微皱,一颗心瞬间便揪了起来,很久之后沈苏姀才发现,容冽的笑意总是充满算计很少有真诚的,然而一旦他特别真诚的对谁笑,那只能说明那人离死期不远了。
容飒回来站在车辇一侧,对着车里的人低头道,“主子,死骨仅有五年,非女是男,此男右手有六指,胸骨上有剑痕一道,应该是被人一剑刺中心脏而死,并且,此人身骨完整,并非是宫中太监,除此之外,此人的头盖骨有二十二块,比之常人多了一块,应当是北边的螺洲人士——”
容飒利落的说完,在场众人都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
不过半刻钟而已,竟然看出这样多的东西,两种结论不仅死亡年限相差极大,更有甚者诸如右手六指这样简单的特征适才那仵作却竟然满而不报!这仵作到底是在掩饰什么呢,沈苏姀几人眸光落在那仵作身上,果然那人已经大汗淋漓浑身发抖,似乎是怕极了。
右手六指,并非太监,且还是螺洲人士!
在场众人已经有人开始面色微变,螺洲乃是北方之城,临着淮水,曾经是威远侯苏阀的管辖范围,那里的女子生的极美,而男子则多半身骨奇绝极善武功,五年之前,这宫中长有六指并非太监且武功高绝的螺洲人确实有那么一个,之所以许多老宫人知道那人的存在是因为那个人本身就在一个并非普通人的天之骄子身边侍候。
“这样子……”
车中之人仍旧只是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微微一顿,浅声一问,“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五年还是十年?”
那仵作浑身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只一味的低着头整个人几乎快要瘫倒在地,车中人略显出两分不耐烦来,低沉的嗓音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磁性的笑声,有些无奈的叹道,“一个连死亡年限和如此简单的死亡原因都勘察不出的仵作想来也没什么用处了,看来是没有学好技艺,本王想,大抵要照着那模样死一次下次才能看出来。”
幽幽一语落定,在场诸人皆是面色一白,只见一直没有动静的容冽忽然拔尖走了出来,直直朝那跪着的仵作而去,众人没想到嬴纵好似戏言的一句话竟然是真的打算要了那人的命,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那一直不吭声的仵作忽然抬头朝嬴纵的王辇爬去——
“王爷饶命,是小人的错,小人什么都愿意说,求王爷饶命!”
仵作满是颤抖的声音之中透着一股子恐惧,然而车中之人并没有立时应声放过他,那仵作复又朝下磕头,“王爷饶命,小人都是受人所指,绝非故意期满王爷的,求王爷饶命!”
“这样子……”
车中人又是淡淡的一叹。
又道,“既然如此,本王就给你一次机会。”
仵作闻言整个人瞬时瘫倒在地,容冽看了身后的青甲军一言,顿时上来二人将那仵作拖了走,车中人似乎转头看了那死骨一眼,而后淡淡的下了令,“容飒留下,容冽将那尸骨带回司礼监,其他人都可以散了——”
命令一下谢无咎立刻送出口气,一边转身去拉她的枣红马一边对沈苏姀小声道,“我还以为这七王爷不会管呢,现如今看来倒不是这样,不知道最后查出来的结果会如何。”
结果如何……可真是不一定。
沈苏姀的马儿就在她手边,本欲和嬴湛几人御马原路返回,可还未走出两步那车辇之中又传来一道声音,“发现骸骨的人留下,本王有话要问。”
沈苏姀脚步一顿,这件案子最核心的便是那具骸骨,死了五年的人他们这些发现之人又有什么能问得出来的?沈苏姀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嬴湛意思是教他过去一下便是,可嬴湛看着那车辇不知怎地好似有些畏怕的不敢去,谢无咎他二人如此不由一笑。
“这有什么,不过问个话,我去!”
谢无咎转身便朝着那车辇而去,谁知辇中之人又道出一眼。
“沈苏姀过来——”
如此直接明了的点名立时让沈苏姀眉头紧皱,谢无咎脚步一顿,眉头一簇耸了耸肩走回了沈苏姀身边,“得了,七王爷要的是你,不是本相……可怜我这为人民服务的赤子之心!”
沈苏姀深吸口气,回转身去走到那车辇之前,“不知王爷要问什么?”
车中人顿了一顿,众人正好奇这位七王爷还有什么要问的之时,却见那墨色的帷帐被一把掀了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露出来,隔着那道缝隙,仍能看到里头的墨色衣袍一角。
“上来——”
沈苏姀立时蹙了眉,而周围众人眼底眸光明灭,看着沈苏姀的眸色愈发怪异,她顿在原地,并不动作,“王爷要问什么在此相问便是,沈苏姀知无不言!”
好!谢无咎暗赞一声,转头向嬴湛道,“还是我家苏苏胆大,你看那些人见到七王爷过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
嬴湛听着他的话对他无情的摇了摇头,“再胆大,也无用。”
谢无咎又挑了挑眉,耳边便又响起了嬴纵的声音。
“本王要问的有很多,沈姑娘就打算这么站在太阳底下?”
此刻日头正毒,站在太阳底下的炙烤之感当真不好受,可沈苏姀扫了一眼那车辇,“王爷不必担心,沈苏姀受得住!王爷想问什么只管问便可。”
一句话落定,场面微微一默,谢无咎有些得意的看了嬴湛一样,好似再说,看吧,我家苏苏从不叫人失望,嬴湛回视他一眼,在说,还没到最好,别得意太早。
那骨节分明的大手仍然放在那里,车内人默然之后有些无奈的一叹。
“你受得住,本王却舍不得——”
话音刚落众人心中不由一惊,然而那惊悸还未消,随之而来的变故更叫众人惊得哑口无言,一道墨色的身影一闪,众人甚至还没看清嬴纵是怎么伸手而沈苏姀又是怎么被抓的,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再看时沈苏姀站的那一处已经没了她的身影,车辇之中发出诡异的“嘎吱嘎吱”“砰砰砰”几声响,只见那墨色的帷帐轻轻摇晃,一时外头之人也看不清里面到底再如何,却只有一瞬,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嬴纵极淡极淡的声音略带两分愉悦笑意的响起,“走。”
话音一落,那车辇掉头朝来时的路走去,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车辇越走越远,还是容飒将那充满了赞叹和敬服的眸光从那车辇之上移开,满是自豪骄傲的道,“大家都散了,此案有我家王爷主审,定然能还死者一个公道!”
其他人回过神来,陆陆续续的散了去,嬴湛看着谢无咎满面的郁闷摇了摇头,一边感叹一边翻上了他自己的马背,扬了扬下巴道,“看吧,我说过的,沈苏姀再大的胆子在七哥面前还是没用,啧啧——对女人就该这么霸气!”
嬴湛一边分析着刚才嬴纵用了什么功夫将沈苏姀拦腰勾了进去,一边口中还在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什么,这边厢谢无咎拉着自己枣红马垂头丧气的跟上,一边有些自我怀疑的道,“那我是不是有点太弱了……”
黑色狐裘蒲城的王辇锦榻上,沈苏姀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被嬴纵压在身下,两手紧缚压在头顶,两腿分开被他分别抵住,他居高临下满眸笑意的看着她,让沈苏姀一时之间觉得像一个被他把玩的宠物,见她双眸冒火,嬴纵抬手将她微乱的发丝抚平。
唇角微勾略带玩味的问她,“还动吗?”
沈苏姀紧绷着好似随时都能跃起的身子终于松下来,眸光微狭,“王爷所说的问话便是如此?”
嬴纵毫无愧色的点头,“对你,应当这样。”
沈苏姀唇角一沉,“王爷如此若是被别个看见可还能去娶那焉耆公主?”
嬴纵唇角扬的愈发高,“本王不怕被别个看见,怕的是你……”
沈苏姀没有分毫退让的等着他,嬴纵一笑,空着的手一抬便要将那帷帐掀起,沈苏姀面色大变,“且慢——”
嬴纵的手顿住,回转过头来笑睨着她。
沈苏姀语声放缓两分,深吸口气,“王爷到底想问什么?”
嬴纵仔细看看她,忽然起身收手,他在她身侧坐好,看着她慢条斯理的起身收拾好自己的衣裙对上他的眸,他看着她眼底略带两分笑意,“本王想问……这几日教那副相修习马术修习的如何?”
沈苏姀眉头一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点头,“很好。”
听到这二字嬴纵眼底笑意加深,却看的沈苏姀背脊一凉,他狭了眸道,“你留在宫中多日,可是忘记了本王的赤焰还在你府中?”
他忽然说起赤焰,沈苏姀还真有两分恍惚之感,想到那匹对她颇为亲厚的马儿她不由得蹙眉,强自辩解道,“沈府之中不会缺下人,王爷大可不必担心。”
嬴纵又是眉头一皱,“你难道不知赤焰的脾性?除了你之外它可会让其他人近身?”
沈苏姀当然知道这个,可是他的意思难道是要她为了一匹马违抗太后的意思?
“太后命我留在宫中与她作伴,沈苏姀怎可抗旨?”
“皇祖母病情大好,你这两日可以准备准备出宫了。”
嬴纵说的理所当然,沈苏姀只觉得眼前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想到他对她的算计,她更没了好脸色,唇角微沉道,“既然王爷不放心,大可将赤焰领回自己府中去。”
嬴纵闻言目露冷光,“若非你将那骸骨弄出来,本王又怎么会接到这样的差事,若非如此,本王又怎么会没有时间照看赤焰,所以,赤焰还是在你那里待着为上。”
无赖!沈苏姀心底腹诽一句,看着他那副软硬不进的样子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若论脸厚心黑手狠,天下当真没有第二人能比得上他,且不知这件案子让他查出来的结果又会如何,思及此沈苏姀蹙眉一问,“王爷打算如何查这件案子?”
嬴纵闻言眸光微眯,“你怎生对此感了兴趣?”
沈苏姀唇角微抿,“如王爷所言,这骸骨乃是我发现的,我有什么不能关心呢?”
嬴纵笑笑点头,“你可知螺洲人?”
沈苏姀眼底闪过迷茫的光彩,摇头,嬴纵扫她一眼看向她纤细的身量,“螺洲人天生善武,小小年纪与武力一道便有极大的修为,而那人死了五年,在五年之前的皇宫之中,正好有那么一位手生六指并非太监的螺洲人……”
嬴纵的话语悠长,沈苏姀挑眉,“是谁?”
修长的手指在把玩着手中玉环,他语声忽沉,“是大皇子身边的第一侍卫释云。”
大皇子身边的第一侍卫……
沈苏姀眼底闪过震惊之色,下意识便道,“我听三皇子说过,大皇子的侍卫当年在苏阀出事之后便消失了,据说是前往西境为苏阀通风报信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大皇子才被怀疑与苏阀一起行那通敌之谋,若是这次的人真的是释云,可见当年的说法皆为假,而释云此番若是被人所杀,那是不是可以说……当年有人故意制造了释云的‘消失’?甚至,连大皇子与苏阀合谋的证据都是别人伪造的!我说的可对?”
沈苏姀的分析入情入理入木三分,说完抬眸朝嬴纵一看不由被他眼底的幽芒迫住,她有些慌忙的垂眸,“怎么,我说的难道不对么?”
嬴纵笑起来,“你说的当然对,本王发现,你在这方面确有长处。”
微微一顿,嬴纵忽然道,“你既然对此案如此感兴趣,不弱本王着你旁观此案过程?”
沈苏姀愣住,有些不能置信,“让我旁观?”
嬴纵倚在身后车壁之上点头,“或许,你能为本王破案提供思路。”
他的眸光分外真诚,可沈苏姀心中却是不信他能真让她旁观,然而这实在是个巨大的诱惑,她找不到理由拒绝,狭了狭眸,“王爷欲让我做些什么……”
嬴纵闻言垂眸,似乎在想让她做什么,沈苏姀立时提起了警戒之心,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的让她达成所愿,某一刻,嬴纵忽然抬起了头,看着沈苏姀的眸光带着两分笑意,沈苏姀心头抽紧,料他定然要让她做极其为难之事!
“本王身边无人磨墨——”
“待本王审案之时你若能做本王侍墨本王便允你旁观,如何?”
他的语声不似玩笑,眼底的幽芒笑意带着两分蛊惑,让沈苏姀那落差感极大的心想也未想的便应声了下来,“成交!”
待那脆脆的“成交”二字道出口沈苏姀才觉得有点不安,然而看着嬴纵她又想不出做一个侍墨他能如何折磨与她,嬴纵看着她那怀疑不安却又笃定他那她没办法的表情略微愉悦的笑了,沈苏姀看着他上扬的唇眼瞳微缩,心跳忽然砰砰加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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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苏姀和嬴纵一同回到寿康宫的时候外室之中正有一阵笑语传来。
沈苏姀跟在嬴纵身后走进门里,抬眼就看到嬴琛略带笑意的坐在左下手位上,而陆氏手中正拿着一方乌木盒子,里面不知装着什么,看到嬴纵和沈苏姀一道回来,她眉眼亮色一闪而逝,复又朝沈苏姀招手。
“听说是去跑马的时候发现的,可有吓着了?”
沈苏姀行礼坐在陆氏身旁的小凳上摇摇头,“是相爷先看到的,倒也没被吓着。”
全寿早就已经回来,陆氏自然知道了那边的状况,只见其点了点头,眼底浮起一抹暗色,“宫中素来有那些阴诡之事,这一次既然是小七主审,那就要好好地查,哀家倒要看看是谁在宫中如此草菅人命!”
嬴纵正坐在临窗矮榻上,眸光专注,不知在看什么,沈苏姀眸光一扫看过去,心头一跳,他竟然在看她为太后抄写的佛经,听到陆氏之语他转过头来,扫了沈苏姀一眼轻声道,“皇祖母若是不放心,孙儿可以叫人每日送消息过来,必定是要严查的。”
陆氏点点头,“你做事哀家自然放心。”
陆氏与嬴纵和沈苏姀说了说话便又转头去看嬴琛,有些嗔怪的道,“阿策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你怎生真的去为哀家找这东西?听说这南煜檀香千金难求,这一盒子不知要多贵,也不知是走的什么门路,怎生就不知勤俭些……”
陆氏这般说着,可是语气叫人听起来仍是万分开心,沈苏姀眸光往那盒子上一扫而过,唇角维扬了起来,却见嬴琛摇了摇头,“为皇祖母的事花多少都是值得的,是孙儿的一个朋友帮的忙,皇祖母不必记挂于心,孙儿只求皇祖母的病能快快好去。”
陆氏点头笑着让路嬷嬷将那盒子收走,“哀家这病已经是好了许多了,你们也不必日日都来,自己忙自己的去吧,哀家这里有沈丫头陪着便是。”
嬴琛看着沈苏姀微微一笑,“沈姑娘的性子温顺,颇得皇祖母喜欢。”
这一声略有深意,嬴纵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嬴琛,沈苏姀知道他说的是那日她让谢无咎的马撞了他的那件事,闻言沈苏姀也不气弱,摇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