髯影才虐伞
沈苏姀选择在自己大婚之夜行事若处于时机的考虑来说那是再好不过,可他们这些亲随将沈苏姀对嬴纵的心思看的分明,自然不会觉得沈苏姀亲手怀了自己的婚事是什么喜事,沈苏姀眸色稍暗,倒是不以为意,上下看了沐沉两眼道,“的确,你刚回来便有事交代与你,现在时辰不早了,先交代完了你再去好好歇着,快进来!”
沐沉闻言眉头一扬似有些疑惑,当即随着沈苏姀进了暖阁,沐萧奉茶上来,沈苏姀落座之后便问沐沉,“西楚如何了?你这样走了,他就没留你?”
沐沉饮了一口热茶,周身也暖和起来,闻言便道,“西楚一切都已经妥当,小世子倒是留了属下,只是属下更愿跟在主子身边……”
沈苏姀摇头一叹,这半年来她极少主动关注西楚的消息,首先是对沐沉的放心,其次,对于沈君心来说她总觉得往后或许和他的交集不会深了,既然如此,她便不必强求,因而才不曾多问,此刻听到沐沉亲口说西楚一切安好她却是大大松了口气,好似这半年来心底隐隐的挂怀终于等到了一个好的结果一般,想到那个白袍玉冠的小小少年,沈苏姀心底一暖,一转眸,却撞上沐沉欲言又止的神色。
沈苏姀眉头微抬,“可是有话要说?但说无妨!”
沐沉想了想,这才斟酌的道,“这半年小世子学东西学的很快,商王病重,最近两个月的浮屠城已经是小世子独掌,原来的元老对小世子也十分尊崇拜服。”
沈苏姀听着此话心中更放下了不少,笑道,“夜氏从来都是天赋异禀的,这样倒是好。”
沐沉想说的却不止这些,顿了顿才道,“小世子对主子十分挂怀,主子这半年未过问西楚之事让小世子十分沮丧,属下临走之时小世子还说要请主子去西楚,主子和秦王大婚,小世子还想亲自过来祝贺,只是眼下浮图城周围有些不平静,这才有些走不开。”
沈苏姀闻言唇角一弯,“倒也不必他过来祝贺了,这次的大婚,并不是他想到那般。”
沐沉眉头一皱,“早前和沐萧通信之时属下已察觉出不妥,请主子吩咐便是。”
沈苏姀定了定神,放下茶盏语声冷峻的开了口……
夜色沉凝,连着晴了几日的夜空今夜依旧是月朗星稀,秦王府天枢阁之中嬴纵一身墨袍站在窗前,面色沉凝无比,身后容冽道,“今日侯爷见了忠亲王侧妃,侧妃回了忠亲王府之后就一个人关在了屋子里没有作声,下午忠亲王回府之时侧妃又一切如常了,慕公子今日也去了沈府,夜间在沈府歇下了,还有,沐沉从西楚回来了……”
嬴纵闻言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那星空之上,未语。
容冽闻言便道,“依属下看,侯爷只怕是知道了皇上的命令,今日找忠亲王侧妃过府必定有什么动作,主子,侯爷心中是念着您的……”
话至一半便没了,嬴纵站在窗前听到此话却没有多大反应,只问一句,“忠勇军如何了?”
容冽语声肃然道,“忠亲王和煜王都在整军,暂没有别的动静。”
嬴纵不动声色,似乎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容冽却有些担心,“主子,倘若明夜他们闹将起来,十万忠勇军再加上城中的卫尉营和御林军,咱们胜算并不大。”
嬴纵仍然沉默不语,良久才道,“让骁骑营去城西吧。”
容冽一愣,“主子,天狼军在城南……”
话音落定,嬴纵并不语,容冽眼底一亮回过神来,“主子是想……”
连忙低头拱手,“是,属下马上给宁世子送信。”
犹豫一瞬,容冽又道,“可是,主子当真不管天狼军了吗?”
嬴纵蹙眉,“没有主帅便不会打仗了?”
容冽唇角一抖,心知自己问多了,这才连忙噤了声转身出去传令了。
嬴纵笔挺的背影仍然站在窗前,目光依旧落在那星空之上,漫天的星耀浑似一盘棋局,某一刻,嬴纵忽然看到西北方一颗明星忽有红光一闪而逝,眸光一狭,嬴纵拢在袖中的拳头狠狠的一攥,语声低寒起来,“天意,当真不可违……”
夜色已深,这边厢沈苏姀和沐沉说了许久的话亲自将沐沉送出了正厅的厅门,沐萧将沐沉送往客院,沈苏姀看着沐沉的背影眼底闪出两分深凝来,刚要转身入厅门,眼角处却又红光一闪,豁然转身,当即看向了西北方的星空,那红光一闪而逝,再看时星耀棋布的夜空已经一片平静,沈苏姀皱了皱眉,忽然之间有些不安起来。
怔怔站了一会儿正要返身入门,香书却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小小的信笺,口中道,“主子,是孟先生飞鸽传书送来的。”
沈苏姀眉头一扬,这才想到是孟南柯答应下来的卜词,她接在手中一边打开一边朝内室而去,刚走到内室门口却是脚步一顿,不知看到了什么面色瞬间大白,香词跟在她身后见状不知出了什么事,却见沈苏姀猛地将那信笺攥紧,而后才呼吸不稳眼底幽光簇闪的朝内室而去,脚步虚浮眉头紧皱,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又震惊非常之事,下意识的走到那嫁衣之前,沈苏姀脚步一顿,目光再度落在了火红的嫁衣之上……
香词在旁看着担忧万分,正在她要上前劝一句之时,却见沈苏姀身形一颤忽然站立不稳,香词眼疾手快的上前将她扶住,一转头,赫然看到沈苏姀唇角溢出的一抹鲜红……
早上改了好几遍,所以传晚了。下一章就是大婚,本来应该今天更新的,但是肯定写不完了,所以下一章也就是卷终章会在明天晚上更新,必定是一大章!后天就是第三卷啦!大家别都只心疼纵子啊,也想想苏苏多苦~第三卷就好啦~
182 大婚!大婚!(本卷终)()
昭武帝三十五年冬月初六。
大吉,宜婚嫁。
天边泼墨般的夜色正浓的化不开,沈府伽南馆的正房之中却已经窸窸窣窣的响起了各样动静,唯有内室还是一片昏暗,没过多时,寂静的屋子里黛青色的床帐忽然被一直纤手掀了开,沈苏姀探身出来问香词和香书,“什么时辰了?”
“主子,辰时未到,您再睡一会儿。”
香书在外头安排下人,香词赶忙进了门来,点亮了角落里的一盏昏灯,刚转身便看到沈苏姀掀开床帐坐了起来,她背靠在墙上双手抱膝,面上有几分怔然,香词忙走过去为她披上外袍,“主子当心些,昨天晚上才吐了血,这会子可别染了风寒。”
沈苏姀怔怔瞧着外头隐隐透出的光亮,问道,“外面都开始安排了?”
香词点点头,“香书指挥着人清点主子的嫁妆呢,还有今日的礼制喜宴,都马虎不得。”
沈苏姀点了点头,香词见她精神有些不寻常便道,“主子身子不适,眼下还可再歇半个时辰,反正吉时还有许久,您得好好休息才是。”
沈苏姀摇了摇头,抿了抿唇忽然低喃,“我竟有些紧张。”
香词听着这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今夜她们有行动,可她明白,沈苏姀的这份紧张全都源自于今日的婚事,她弯了弯唇,暂且不去想晚上的事,只安抚道,“任何新娘子到了今日都会紧张的,主子也一样。”
沈苏姀定了定神,又问,“他的衣裳都送过去了吗?”
此番嬴纵贴身的喜服都是她亲手做的,一直放在沈府她回府那日方才吩咐送了过去,香词闻言苦笑,“主子早前已经问过了,前日下午便送过去了。”
沈苏姀只觉得心跳咚咚咚响个不停,又抱膝静坐了一会子方才深吸口气下地去,香词见她没了再睡的打算当即上前侍候她洗漱更衣,暂且先穿了便袍,而后便出去吩咐人传早膳,今日的早膳极为丰盛,香词在一旁道,“待会子礼仪繁琐,主子这会子多用些。”
沈苏姀听着此话想多吃一些,可不知为何却是紧张的连食欲都没了,她心中知道今日乃是真真的要出嫁了,早前本是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可到了这会子才知早前那些心理准备都是没用的,强逼着自己用了些,眼见得外头天光微微放亮时辰尚早,沈苏姀方才转身朝小书房而去,拾笔磨墨,竟是在纸上写起了悼文来……
“昭武帝三十五年冬月初六,苏氏五子,谨备薄酒奉祭先父母在天亡灵,生死永诀,最足哀伤,为奸所害,一别辞尘,子心挂怀,不敢忘仇,今日之嫁,得觅佳偶,生死相托,倾心以付,为子一生唯一私愿也,惟愿先父母在天之灵谅子之择,护佑佳婿,成婚仪之好,子后自有一别,两宽于心,再生断念,放不负先父母之冤立二十万兄弟之望……”
洋洋洒洒一片悼文,沈苏姀越写面上的容色越是平静,只是那双眸子却越发沉凝起来,半刻钟之后,沈苏姀放下了手中狼毫,看一眼香词道,“去拿酒来。”
香词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拿了酒壶和酒盏过来,沈苏姀倒满一杯酒,走至窗前撩袍跪倒,拜了三拜方才将那酒浇在地上,而后转身拿起那悼文与灯烛之上烧成灰烬,看着最后一点纸角都燃尽,沈苏姀才道,“今日不必去拜会老太君和沈二爷了。”
按道理,家中女儿出嫁之前是要辞别家中长辈的,然而对于沈苏姀而言,她适才已经将这事做了,香词听着这话皱了皱眉,到底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沈苏姀颔首,看了看外头亮堂堂的天色道,“让她们进来吧。”
这个她们,指的是按照礼制从宫中派出来嬷嬷们,这些嬷嬷们地位都不低,是专门服侍亲王妃以上身份的女儿家出嫁的,也算是皇家给的一份尊荣,沈苏姀心中对这一份尊荣其实并不以为意,只是今日是她大婚,她想尽量按照原先定好的规矩出嫁,以此也算全了她的念想,往后如何,有了今日她便不无遗憾了。
香词闻言便出了门,再进来之时身后果然跟了四个衣饰端肃的嬷嬷,四人朝沈苏姀行的一礼,“给侯爷请安,奴婢们来伺候侯爷沐浴更衣上妆。”
沈苏姀点点头,忽然想到了沐浴这一关恐怕是要检查她的身子……
见她眉宇之间现出两分迟疑,那当首的一人已笑道,“侯爷放心,王爷早已交代过奴婢几人,侯爷性子内敛不喜外人侍候沐浴,奴婢几人在这等着便是,请侯爷自去吧。”
沈苏姀闻言心头一暖,看了香词一眼朝浴房而去。
甫一入浴房香词便低声道,“王爷果然是知道主子的……”
沈苏姀眼底闪过两分深凝,由着香词侍候着沐浴。
今日沐浴的香汤和以往不同,沈苏姀泡了半刻身上肌肤已柔润滑腻一片,隐隐透着粉白之色,且不知这里头又有什么讲究,沐浴之后,再换上的衣裳便都成了大红色,沈苏姀只着了中衣走出来,外头等着的几个嬷嬷就迎了上来,这喜服十分繁复,里三件外三件再加上腰带玉绶玉佩等物常人还真不知怎么穿,四个嬷嬷一同服侍,也还是花了两柱香的时间方才收拾齐整,今日的喜服已非昨日那般随随便便套上的,待四个嬷嬷收拾齐整退了开来,周遭立着的香书香词并着十多个沈府的下人都看直了眼,末了还是香书无所顾忌的叹一声,“侯爷当真是香书见过的最好看的新娘子了,侯爷,您自己瞧瞧……”
被这么一说,沈苏姀心中又有些紧张起来,转身面对着铜镜,只见到铜镜之中的女子身段纤秾有致眉眼温润精致,红衣如火墨发如瀑,将那一张小脸衬得冰肌玉骨,红白黑三色相衬,竟连她自己都看的有些失神,又下意识的想嬴纵看到会是什么表情。
“莫说是这位姑娘,便是老奴也未见过比侯爷更美的新娘了。”
香书话音落定,那当首的嬷嬷又接了一句,语气之中满是感叹,倒像是真心之语,沈苏姀回过神来走至妆台之前,笑着道,“劳烦各位嬷嬷了……”
那嬷嬷闻言赶忙福身,“老奴不敢当,这都是应该的。”
说着便拿起梳子替沈苏姀梳发,那梳子上也不知抹了什么,梳上去头发似乎更为柔软顺滑,乌压压的发丝若黑云,透着一层叫人忍不住想要抚一下的微光,香书和香词领着十多个沈府奴婢手中都捧着大大小小的托盘,托盘之中放着格式各样的发簪步摇和耳环坠子,还有一方大红色的喜帕也单独一个托盘放着,众人规规矩矩的站着,不多时几个嬷嬷便将沈苏姀的墨发绾做一个小髻落于脑后,而后便开始为沈苏姀上妆。
那当首的嬷嬷当先掏出一样透着清香的透明膏体,手势十分轻缓的涂在沈苏姀面上,本就白皙的肤色一时更为柔润,那嬷嬷看了沈苏姀的肌肤半晌才道,“侯爷的肌肤吹弹可破,老奴便不用旁的物事了,王爷交代过侯爷不喜浓妆艳抹,然而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太过素淡也不可,老奴自会叫侯爷淡妆出妩媚明艳来。”
说着那嬷嬷已将妆台上的各色胭脂水粉和弄起来,不多时嬷嬷便请沈苏姀闭眸,而后沈苏姀便觉嬷嬷的手在她面上描画起来,一炷香的时辰之后,沈苏姀只觉眉心被一只软笔一触,而后便听那嬷嬷道,“侯爷睁开眼睛看看可好?”
沈苏姀缓缓睁眸,适应了一瞬方才看到镜中的人,这嬷嬷的确不曾为她上了浓妆,可因她本就是欺霜赛雪的肤色,稍稍上妆也生出鲜明的对比那,唇红肤白,双颊微粉,眉若远黛眸似点漆,旁的也没有过多的描画,可额间那红艳似血的朱砂莲纹却将她整张稍显清冷的面孔都点亮,妖娆明艳和她骨子里的出尘韵致相衬,生出惊心动魄的美来。
周围人似乎都看痴了,沈苏姀自己也露出满意的淡笑来。
那嬷嬷见状便对另外三人使了眼色,当即开始为沈苏姀梳起高髻来,沈苏姀素日里装扮素雅,有时连脂粉也不施,更从未梳过什么富丽堂皇的发式,今日里倒是头一遭。
沈苏姀只觉得发丝被几个嬷嬷飞快的挽着,不多时一抬眸之时一大半的墨发竟然已经被那几双巧手高高的竖与发顶,成随云回雀的样式,而后剩下的墨发被一分为二,分别在高髻的两侧绾做一鬟,待将发鬟固定,又以金簪步摇、珊瑚凤钗、金银宝钿,翠翘搔头等饰物点缀其上,却是将高髻最中间留了一块,沈苏姀正不知那一处墨发要如何处置,一转头却见一个嬷嬷手中捧着一朵水灵灵盛开着的大红色牡丹走了过来,那当首的嬷嬷见状取了那牡丹稳稳当当的插在了那发髻正中,而后才看着沈苏姀道,“这牡丹乃是今日一早王爷命人送至内府的,小人们一路上半分差池都不敢出,生怕坏了王爷对侯爷的一片心意。”
听着这话,周围的侍婢面上都露出笑意,沈苏姀盯着铜镜里头的大红牡丹唇角一弯,心中却疑惑,难不成他一大早的去为她采花去了?这样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再定睛一看,这才觉得梳了高髻的自己竟是如此不同,且不论这些富丽堂皇的装饰,整个人的气韵似乎都雍容贵胄起来,当首的嬷嬷见她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发髻便解释道,“为侯爷梳的发髻名为十字回鹊髻,取喜鹊报喜十全十美之意,侯爷可喜欢?”
沈苏姀抿唇一笑点了点头,心知今日的妆面都已结束,便道,“重赏。”
话音落下,香书已捧着几个实沉沉的香囊走了过来,这是喜钱,没有不接的道理,那几个嬷嬷见状却是往后一退,众人都疑惑,那当首的嬷嬷已笑道,“侯爷不必破费了,王爷早就给过赏钱,王爷出手大方至极,老奴几人再不敢多拿,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