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头一酸,沈苏姀深吸口气,张口便想将这想法说出,可想着若自己一旦讲出此话苏瑾或许又会在嬴湛身上下别的药将他真的变成傀儡她便有些不忍,定了定神方才道,“岭南那边的人我前几日已经调来君临,请师兄尽快安排。”
她连番提起此事,孟南柯虽然决定应下她,却并不觉得自己一定会输,于是问道,“你为何觉得我们一定会用得上这些准备?”
沈苏姀抿唇,笃定的道出四个字,“因为嬴纵。”
孟南柯眯眸,“他已负伤,且已下落不明,这一次不仅有天策府,还有苏瑾从南煜带来的死士,嬴纵身边亲随甚少,这千里之遥的路上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
沈苏姀不为所动,“负伤真假师兄并未亲见,下落不明只说明你们寻不到他的行踪而已,并不能说明旁的什么,或许……他人已在君临城外!”
既然已经遇刺,又隔了这么远,且不说昭武帝下令天策府如何,单说南煜的死士都埋伏了这一路,任凭他嬴纵指挥千军万马有多厉害,若叫他一个人和一千个人一万个人打,别的不说体力上就要被耗尽,即使如此,他人最好也是负伤未死而后躲在某处,又怎会出现在君临城外,这说法听起来万分荒诞,像吓唬小孩子的大话,可大抵因为沈苏姀说话之时的语气万分从容笃定,竟然让孟南柯心弦一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嬴纵出自鬼谷先生门下,论诡道,师兄亦不及。”
又一记猛药落下,孟南柯眉头一皱,嬴纵乃是大秦煞名远扬的战神,还未被立为秦王之时战场之上已有鬼殿之称,因为军功太过耀眼,因为狠煞之名太过迫人,师门反倒被人忽视了,再加上那鬼谷本就行事低调,世上极少有人知道嬴纵出自此派,孟南柯便不知此事,此话落定,心头不由被沈苏姀说的更为沉重了两分——
“嬴纵在宫中眼线颇多,连御前都有他的人。”
“你以为他此刻在外被人追杀,可或许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正摆在他眼前。”
“众人都以为他去药王谷求药,可他身边能人异士众多,或许去求药亦并非是他!”
沈苏姀虚闭着眸子,几句话说的从容沉稳,无端的叫人信服,孟南柯眸色一凝,语声微寒的道,“你知道的只怕不止这些。”
“断了息魂香,你想问什么随时来问便是。”
沈苏姀静静的道出此语,孟南柯走上前从锦被之下捞出她的手腕一探,而后便道,“好,此香你已用了十多日,眼下你体内仍有迷药残余,多用无益,我自会和苏瑾说。”
“多谢——”
沈苏姀仍是闭着眸子,面上一片平静,并未因为此话而露出分毫的喜色,孟南柯见她似有疲倦之色便道,“苏瑾若是不给你解药便只能缓上几日之后那迷药的药性才能完全散去,你无需担心,多休息养神吧,旁的无需想的太多。”
说完沈苏姀已无话,孟南柯便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感觉人已经走出这左厢之门后沈苏姀才蓦地睁开眼来,她双眸发直的盯着帐顶,胸膛一上一下的起伏,额角甚至有了盈盈汗意,哪怕在孟南柯面前再如何的镇定从容,再如何的表现出对嬴纵的信任,再如何重申嬴纵的厉害,可那不过激兵之计,她怕孟南柯对那后路不上心,可也只有沈苏姀自己知道刚才说那些话时她的心有多么揪疼,无关他出自何门何派,无关他势力多大多广……
息魂香已断,沈苏姀清醒的时间终于多了些,眼见的她今日能说话,本以为能再见嬴华庭,可苏瑾到底没叫他失望,直到聋哑女侍候她用完早膳她也未曾见到嬴华庭,而她体内迷药作祟,还未到午时便止不住的沉沉睡去,待她再度醒来,屋子里已经点了灯,橘色的暖灯并不明亮,再加上那鹅黄的纱帐,更让这屋子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彩。
沈苏姀试着动了动身子,竟发现全身上下虽然酸软无力,手和脚却都能动了,沈苏姀心底一喜,转眼便欲看窗外月色想知道眼下是什么时辰,可她眸光一转便愣了住,在那窗棂之处,竟然站着一道身影,鎏金的墨色王袍,笔挺高俊的英挺身姿,刀削斧刻的冷峻面容墨蓝的眸,沈苏姀呼吸一轻,紧盯着站在窗前侧对着她的嬴纵惊愣了住。
沈苏姀的目光惊动了站在那出神的身影,嬴纵转过身来,看到沈苏姀已经醒来高兴不已,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床边来,抬手便抚上她的脸,“彧儿,你醒了!”
沈苏姀一阵心潮起伏,看着眼前这张面容竟有些鼻酸的冲动,动了动唇,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嬴纵见她如此唇角一弯,倾下身子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口中低低的道,“彧儿,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我来接你……”
沈苏姀恨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能万分激动的看着他,嬴纵被她这目光搅得心头溢满了怜惜,二话不说便将她一把揽入了怀中,沈苏姀呼吸急促的被他抱着,上下打量他两眼见他似乎无大碍才放下心来,随即心头一凛,不明白为何他人会忽然出现在栖梧宫,正要再问,嬴纵已经紧抱着她道,“彧儿莫怕,瑾妃乃是南煜派来窃秦的妖妃,父皇已经将其擒获,不日就会在无门之前问斩,一应贼人都被拿下,眼下没事了!”
沈苏姀听着这话只觉眼前一黑,连忙想要推开他的怀抱问苏瑾眼下身在何处,然而嬴纵却不放她,不仅不放,还将她越抱越紧,沈苏姀只觉胸口被压的厉害,甚至连呼吸都要散去,猛地使出劲儿来一推,脑袋顶上却是猛地一疼!
“噔”的一声响,沈苏姀睁开眸子来,入眼便是那橘黄色的暖灯,鹅黄的纱帐,却是再没了那王袍加身的人,眼底闪过浓浓的失望,沈苏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抬起虚软的手臂触了触头顶,却原来是梦醒的那一刹自己一个颤撞在了床头上,这一睡便已经到了夜间,窗外夜色浓黑,无一点星光,却有呼啸而过的风声蛮牛般的鼓撞在窗上,直让窗棂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在这寒夜之中无比的骇人!
沈苏姀听着外头如此大的动静心却平静了下来,可想到梦中的情景,一股子压也压不住的不安却涌了上来,外头并无月影,一时无法判断这是什么时辰,她受那迷药的药性影响,有时一睡便是几日,虽然断了那香,可体内还有残存的迷药,她此刻便连今日到底是十月十七还是十月十八都分辨不出,不知那立储是否顺利,更不知孟南柯那里是否有嬴纵的行踪,她那一日那般一说,他们的死士必定会四处撒网,如此一来各处的阻力必定减小,嬴纵即便被发现踪迹要想脱身也容易些,且不知他眼下到了何处……
心中正焦灼,忽闻风声呼啸的寒夜之中响起了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沈苏姀心头一跳,连忙屏息去听,除却脚步声之外,竟然还响起了锵锵的铠甲声,眉头一皱,沈苏姀顿觉不对,这几日她每每醒来栖梧宫都是一片安静,而且她这处乃是瑾妃寝殿的左厢,能听到这声音便代表那些侍卫已经入了内院,若是平时,侍卫们怎可入内院?!
正这般想,模糊之中又听到了宫女的惊呼声,沈苏姀心头一凛,难道是苏瑾事败?!
这想法一出,沈苏姀当即面色一白,眼底厉光一闪,当即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许是睡了一觉的缘故,沈苏姀到底是恢复了两分力气,然而便只是这坐起身子的动作也叫她一阵头晕目眩气短胸闷,喘了几声才缓了过来,正想着能不能下地,那铠甲的锵锵声陡然做大,竟然直直朝着她所住左厢的方向而来,沈苏姀眉心一跳,下一瞬便听外头响起了男子的低吼声,因为风声的关系沈苏姀并未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可一转眼那两个聋哑女便走了进来,二人一人拿起梳子一人拿起她的外袍,竟然是要为她更衣梳妆!
沈苏姀身上没力气,根本没打算反抗,却委实好奇这大半夜的出了何事,两个聋哑女手脚利落将她收拾齐整,其中一人抚着她下地,另一人脚步极快的走出门去,沈苏姀双腿发软的走出几步,额角已有止不住的冷汗冒出,一抬睫,一个身着禁卫军黑甲的陌生男子走了进来,上下看了她两眼,大手一挥身后便有两个同样着禁卫军服饰的人抬着个肩舆入门,沈苏姀见状便知道其意,不必人说便上了那肩舆。
领头的那人见她如此顺从挑了挑眉,转身领着众人朝外头走去,沈苏姀被抬在肩舆之上,走出左厢的门便被那迎面而来的冷风呛了一口,纷纷大雪随风而至打在她的脸上,顿时将她冷的呼吸一窒,外头还有十多个侍卫等着,等沈苏姀的肩舆走过便跟在了肩舆之后,整个栖梧宫一片漆黑,只有廊道之上亮着几盏幽灯,宫人似乎都被赶走,雪白一片的庭院之间除了呜咽的狂风和侍卫踩在雪地的咯吱咯吱声之外再无旁的响动,沈苏姀眸色平静的打量这夜间的栖梧宫,委实不知这茫茫风雪夜自己要被带去何处——
多谢投票的姑娘们!万分感谢~这个月无颜求票,下月再说!这两天在理清后面的细纲,第二卷落幕指日可待啦!
拜谢18738696678,ljz20100618,谢芳华,淡墨楚然四位姑娘的花花~多谢sofis姑娘的钻钻和18162349057姑娘地打赏!万分感谢!
172 无咎之心,朝夕事败?!()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顺着光线幽暗的宫道慢行两刻钟,沈苏姀终于知道自己要被带去何处,一片漆黑的宫闱之间,唯有法华殿一片灯火通明,这一处皇家祭祀之所,素来在事关国事之时方才能开启,沈苏姀眸色一凝,不知为何深夜将她带至此处!
黑甲禁卫军抬着肩舆拾级而上,沈苏姀一抬睫便看到了站在法华殿之外守卫森严的禁卫军,沈苏姀眼底一丝微光闪过,十分诧异苏瑾如何让这些禁卫军冒着大罪效忠与她,随之一想又明白,苏瑾既然能成为南煜昭郡王次女,这么多年必定有自己的力量,她自己三年前便已经入君临,苏瑾却是蛰伏到今日才出现,她的准备必定比她更为充分。
雪花纷落,眼下至多十月下旬,可是看这冬雪的势头却好比到了腊九寒天,沈苏姀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斗篷,脑海之中陡然漫出一个疑问,她当初重生之后若非有天玄宗相助绝对不会短短三年便有岭南苏氏,即使如此,苏瑾同样的孤身一人,她身边有没有什么助力呢?是出身楼兰的洛凌霄?亦或者是南煜皇室……
寒意瞬时逼人,一路冷到了沈苏姀心底,她定了定神,肩舆终于在法华殿正殿之前停了下来,这一路上出了那几个黑甲禁卫军之外还有那两个聋哑宫女跟着,肩舆甫一停下他们便上前将沈苏姀扶了下来,沈苏姀浑身发冷无力,借着她们的力道方才能走动,“吱呀”一声,法华殿的主殿门打了开来,殿内静静跪着许多人,听到这声音齐齐转过了头来,沈苏姀见状眸光微眯,赫然看到跪在一众人头里的苏瑾,在她身后,嬴华庭和嬴湛也跪着,一旁还有丽嫔,而其他人,则都是后宫妃嫔,沈苏姀双眸微眯,还是有些不懂。
“侯爷本就是病体,只是这为皇上重病祈福之事不可大意,这才深夜请侯爷至此,你们两个,将侯爷送至东厢暖阁安置,如此便算进了孝心吧。”
苏瑾道出此话便回过了身子,沈苏姀闻言心底有几分明白过来,再扫到一众宫妃面上的哀戚模样,她便已能肯定眼下皇帝或许已“病入膏肓”,至于为何让她出现,恐怕是因为皇上下旨让她再宫中小住而她从未在外露面的缘故。
沈苏姀的面色看起来并不十分好,又有两个宫女扶着自然是病的不轻,她闻声配合的点了点头,转身之时扫了嬴湛一眼,嬴湛的容色瞧着也不算佳,只是看她这般皱了皱眉,一抹十分深重的怀疑露出,显见的他身上还未被下药控制,相比之下,嬴湛身旁对她浅笑着的嬴华庭则叫她心头算出的多,瑾妃有令,一旁站着的两人便将她扶到了东厢,东厢有榻,沈苏姀被安置下那两人便站在了一旁伺候,沈苏姀静静地坐着,思虑自己适才一路走过来看到的景象,她在宫中这样多日,皇帝又正是病重,可这宫中竟然并无任何异样!
看来,所有人都以为昭武帝是当真病倒了……
做戏做全套,苏瑾想要兵不血刃的完成匡扶嬴湛之事,只需要将皇帝病重之事捂个密不透风便可,便是连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嬴湛恐怕都会以大局为重选择登位,沈苏姀睡了这样多日眼下能出栖梧宫自然最好,她深吸了一口殿内稍显冷冽的空气,转头看去,远处的夜色仍然漆黑,近处却是一片灿黄大亮,纷纷大雪落个不停,无端的叫人心绪斗转,沈苏姀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粉拳,皇帝病重的内情当真能瞒的下去吗?
东厢本就是一处主子们做法事之时休息的暖阁,和外头大殿隔的并不远,外头的风雪急骤,沈苏姀能听到那殿中低低的诵经声,苏瑾不仅要夺位,还要适时的树立自己的良好形象,只有如此才不会叫人对她一个异族女子生疑,这带头为皇帝祈福自然叫人感动。
“你生了什么病?为何不出宫养着?”
东厢的帘子一掀,嬴湛当先走了进来,面色沉暗双眸带疑,直直的走到沈苏姀面前来,沈苏姀仔细盯着嬴湛的眉眼,并未从他身上看出异样来才放心几分,定了定神,她笑道,“并无大碍,只是感染了伤寒罢了,宫中有太医照顾。”
嬴湛看着沈苏姀冷哼一声,打了个哈欠坐在了沈苏姀对面,似乎是累极了的往抬手抹了一把脸,转头吩咐那两个站在那的聋哑女,“你们两个,去给本殿下倒茶来,顺便再吩咐外头的人送点吃的来!其实本殿就没信过跪在这里念经就能对父皇的身体有用!”
他一边吩咐一边咕哝,却见那二人未动,这两个聋哑女是苏瑾的人,虽然又聋又哑,眼睛却是好的,能看懂人的唇语,这一点也是沈苏姀看到刚才苏瑾吩咐聋哑女扶她来左厢之时才发现的,显然,她们只听苏瑾的话,沈苏姀见状淡笑一声,又低头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狐裘,“她们是聋哑女,只能看懂人的唇语,你说什么都可,不让她们瞧见你的口型便好。”
嬴湛眼底闪过了然,又扫了那两人一眼哼了一声转过了头,伸了个懒腰似是累极,抬腿踢掉龙纹靴便上了榻,身子一转面向窗外盘腿而坐,手肘一曲抵在案几上,撑着脑袋看窗外夜雪,“父皇眼下病重,满朝皆是惶然,这等时候三哥却君临城外不得回朝,七哥为皇祖母求药尚未归,母妃早几日甚至对我提过立太子之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苏姀本还不知今天是第几日,可这话一出沈苏姀便明白了,嬴湛还未被立为太子,到底还是只过了一日,她思忖一瞬,亦转头看向窗外避开那两聋哑侍婢的视线,只悠悠问,“十殿下不想做皇帝吗?”
昭武帝病重,沈苏姀却如此言语,委实可以算作大不敬了,嬴湛闻言却哼笑了一声,侧脸扫了她一眼道,“天玄宗的师父倒是说过本殿有帝王之相,不过难不成世上有规矩说有帝王之相的人一定就想做皇帝了?这么多兄弟里头,有帝王之相的又何止本殿一人!在本殿的心中最应该当皇帝的乃是七哥,本殿愿征战沙场为七哥驱使,可千万别将本殿和那皇位扯上关系!七哥若是误会,免得兄弟之间生出嫌隙!”
沈苏姀听闻此话回过头看他一眼,少年鬓发齐整衣饰华贵,眉梢眼角更是和嬴纵有那么三四分的想象,只是这懒洋洋的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