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抿着的唇角不由勾了勾,思绪飘远,良久她竟浅浅呼出口气,末了心中竟然想的是……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嘛!
嬴纵去浴房的时间略长,出来时面上便带着一股子微薄的熏红,他脚步放的很轻,扫了一眼静静垂着的床帏眼底闪过两分柔色,而后走向一边拿起冬日里略有繁复的衣衫开始更衣,刚将里头的锦袍穿好,正有些不甚方便的将那绲带自腰间围上,腰侧忽然伸出一只小手将那绲带接了过去,沈苏姀穿着件中衣,墨发披散在肩,双手自他腰间往后将他一抱,一下将那绲带贴合的覆在他腰间,而后弓着身子垂眸十指一点点的将那繁复的扣子一个个系了上,然后又转身拿下架子上的外袍一展,转过身来,当即对上嬴纵一片幽深的眸子。
四目相对一瞬,嬴纵眼底略浮着两分幽光,薄薄浮着两分动容,他勾了勾唇,大刺刺的转过身去将手排了开,沈苏姀上前一步,把那外袍给他穿了上,又一转身,拿下最外头的雪狐大氅,再给嬴纵套了上,然后转身至他身前,将他不平整的衣襟一点点压平,见一切收拾妥当,正要退后一步,一直直直站着任她所为的人却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
嬴纵的胸膛略有两分起伏,沈苏姀伏在他怀中片刻心底一软,适才在床上坦诚相见时她不经他的挑逗,眼下下了床她自然也没了拘束,见他如此她眸色暗了暗,默了一瞬笑问道,“难道……往常没有别的女人为你穿过衣裳吗?”
室内一时静默,嬴纵默了默,“有的。”
沈苏姀挑眉,她本是问的随意,可听到这回答本是香软的身子到底有些发僵。
“小时候母妃便如此为我着衣,稍大些嬷嬷也是如此。”
“自从入了虎贲营,便没了。”
“从今日起,又有了。”
嬴纵一句一句说的极为和缓,却听得沈苏姀心头湿漉漉一片,她双手环在嬴纵腰间,胳膊略收紧了两分,嬴纵默了默,忽然稍微低了头,“阿姀,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话?”
沈苏姀一愣,淡笑着挑眉,“什么话?”
嬴纵在她耳畔浅吸口气,极低极深重的语声好似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将一枚不朽的印章重重的按在了她的心上,“我爱你,很爱。”
·
沈苏姀再度醒来的时候外头竟然出了太阳,明晃晃的暖阳借着外头的雪光将整个内室照的一片通透明亮,沈苏姀怔了怔神,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还有些刺疼的唇瓣,不用想,眼下必定肿的更厉害了,将床帏掀的更高些,沈苏姀轻声一问,“王爷可回来了?”
自嬴纵走后香词便至内室服侍,此刻正立在一旁,听到她问香词便道,“主子,眼下还未至午时,王爷说他下午才能回来呢,主子是否要起来?眼下时辰已晚,主子必定早就饿了,奴婢是否现在就吩咐人传膳?”
昨夜累得很,那酒劲又上来,沈苏姀满以为自己一睡只怕至少能到午后,却不想时辰还这样早,她坐起身来掀帘下地,吩咐道,“你去传膳罢,不用太多。”
香词点了点头走了出去,沈苏姀便自行更衣悉数,带她一切收拾妥当,香词便奉着一个大食盒走了进来,沈苏姀皱了皱眉,香词便淡笑着道,“这都是王爷吩咐的。”
沈苏姀挑了挑眉,香词便是对着自己也都是不苟言笑的,这会子提起这事倒是露出了笑意,沈苏姀见那食盒拿都拿来了,便也只好点头让香词将那吃食摆上,虽然准备的吃食十分精致进补,可沈苏姀一个人吃饭胃口实在不佳,随便吃了几口便让撤了,嬴纵未归,她一时觉得有些百无聊奈,外头的太阳虽好,可这苍狼王府并不比别处,她并不好随意走动,沈苏姀想了想,还是去一道百宝阁相隔的书房,拿了书架的几本古册打发时间。
这看书一看便看到了午时之后,沈苏姀第一次觉得等待这般磨人,中间实在无聊,更是抓着香词与她对弈了几局,香词的身份不同,自从沈苏姀将她找回来之后便一直接受各样教习,虽则如此,却也不是沈苏姀的对手,沈苏姀连胜七局,当即不愿再下了。
香词也看出了自家主子那频频扫向窗外的眼神,微微一叹如何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然而她素来在沈苏姀面前安静惯了,也不知眼下如何为沈苏姀解闷,一时也有些苦恼,眼下已经是申时过半,按道理说,秦王应当快回来了。
“你可知那个谢特使今日有什么动静?”
一片静默之中沈苏姀忽然启口一问,香词微微一愣当即道,“只知道昨夜王爷以璴世子的名义送去了许多美酒和女子,今日奴婢一直在屋内伺候,倒还不知谢特使的情形。 ”
沈苏姀挑了挑眉,一时想着昨夜嬴纵模糊间问过的那个问题。
既然要回君临,当然是他们一路走的好,可眼下有何冲和谢无咎在,他们一路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一旦露出什么破绽,便是灭顶之灾,可若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与别个走一路,按他的性子定是不愿的,到底想个什么法子好些呢?
沈苏姀沉思片刻,有些无奈,眼下嬴纵还未归,他说有事物在身,会不会是要处置谢无咎,璴世子素来目无朝廷胆大包天,且不知他这一回又打算如何做,沈苏姀思忖一瞬还是向香词道,“你想法子打探打探那谢特使的状况,速速回来禀报与我。”
沈苏姀不方便走动,香词一个下人凭着利落的身手稍稍用些法子便能出了这小院,多少是能知道些消息的,沈苏姀本是借着眼下无聊的时机打算思量思量如何解谢无咎这个局,却不想她盼了半天都没盼回来的人却是在她话音刚落便进了内室!
身着白狐大氅的嬴纵依旧清贵高华,眸子却是微微狭着的,沈苏姀只需一眼便知道他听见了她适才之语,香词看到嬴纵归来早已恭敬的行了一礼站在了一旁,这边厢嬴纵对她挥了挥手径直走到了沈苏姀坐着的榻前,一边将大氅脱下往榻上一扔,一边将她腰身揽了住,沈苏姀扫了眼观鼻鼻观心的香词一眼,“好了,刚才吩咐的不用去了,退下吧。”
香词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内室便只剩了他们两人。
“怎地想知道那位谢特使的消息呢?”
“你可以等我回来问我,很着急?”
淡淡的两句话带着两分隐而未发的醋意与愠怒,沈苏姀听着他这话默了默,却忽地在眼底生出两分笑意,转过身去笑看着他道,“我想知道谢无咎的消息是在想着回君临之时如何安排,其实我也不是着急,只是你久久未归,我便紧着这事让香词去问了,眼下你回来,便也不必她出去跑腿了,你是怎么安排的?”
见她眼底的笑意有薄薄的戏谑,嬴纵却仍是一本正经,似乎不觉得他为这些小事计较是丢了他赫赫有名九章亲王的脸面,深深看了她两眼,嬴纵这才将她扣进怀里蹭着她的发顶道,“这位谢特使在东营之中多番不守规矩,璴意决定再晾他三天。”
沈苏姀趴在他胸前,听到这个数字有些哑然,“所以我们三日之后才走?”
嬴纵莫测笑一声,“谁说我们一起走的?”
沈苏姀被他拿了话柄,知道多言便要惹祸,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嬴纵在她腰间磨挲一阵道,“我们明日动身。”
沈苏姀眼底微光几闪,末了到底是摇头失笑,“好个大胆的璴意,让朝廷的接应队伍扑了个空,只怕连璴世子的面都见不到,这一趟没接到该接的人,却全然是吃苦头来了。”
嬴纵搂着她的腰将她一下子放在自己身上,和她平视,“你觉得如何?”
沈苏姀笑意加深,“我觉得很好。”
听见她这话嬴纵才心满意足了,又以额抵着她问,“可用过午膳了?”
沈苏姀唇角微弯摇了摇头,嬴纵顿时笑意一深,“这是在等我?”
沈苏姀笑意不变,点了点头。
嬴纵浅吸口气,又爱又怜的在她唇角亲了一阵,而后才语声略带两分感叹的道,“回了君临,你我之间便不能如眼下这般了,除非……除非你早日成为秦王妃……”
沈苏姀闻言落在他肩头的手微紧,并未立时答话,嬴纵又在她额上吻了吻,笑道,“我知你在想什么,你且放心,我不会逼你,无非是掩人耳目些,我早已习惯。”
他这么说沈苏姀心底又生出两分愧疚,看着他面上淡淡的笑意默了默,忽的开口道,“每月我选十个日子宿在王府可好?”瞧见嬴纵眉间的一抹惊愣和随即漫上来的愉悦,沈苏姀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至于名份嘛……我迟早会给你的!”
两人饿着肚子有一言没一言的说着话,只待天色暗下来才吩咐人传膳,不紧不慢的吃完,因是明日一早便要动身,嬴纵又带着沈苏姀去璴顾氏那处请安告辞,老人家对沈苏姀十分喜欢,又送了好些东西与沈苏姀,坐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才出来,待回到院子时辰已经不早,嬴纵又和陆衎在书房密探了半个时辰,待他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沈苏姀已经沐浴完躺在了床上,嬴纵瞧了两眼半掩着的床帏,自顾自的去了浴房。
沈苏姀躺在床上,面色微红,毕竟昨夜的画面还十分清晰的摆在她面前,无论如何都是挥不开的,屋子里好似还有那股子艳糜的味道漂浮,越想她越有些紧张,昨夜是借着那神仙酒和桃花酿她才生出了色胆与他讨论到了什么第二十四页的问题,今晚上可是神思清明的紧,想到昨夜自己的那些行径,沈苏姀掀起被子将整个人都捂了住……
刚捂了一瞬,只听床帏一掀已有人一把将她身上的锦被拉了下来,嬴纵身上带着微薄水汽滑进被子里,疑惑的看着她,“捂着脸做什么?”
沈苏姀当然不可能吐露实情,转了话题道,“一切都安顿好了?”
嬴纵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将她揽了住,“明日路上带着马车,一路上骑马坐车都随你,咱们早几日走,不必像你来时那般赶时间。”
沈苏姀点点头,这些方面他必定是安顿妥当的,两人面对面相拥,沈苏姀枕在他胸前,她虽然早前不知人事,可却也知道男子一旦尝了男女情事之后必定会兴致高昂,少不得容易生出意动,早晨他为何去了浴房那样长时间她当然知晓,因此到了晚上,她料定嬴纵定会碰她,可谁知嬴纵搂着她半晌,动也未动半分。
想到回到君临之后的种种,沈苏姀心中也有些沉闷,一时再不想他忍着,思虑良久,有些慎重的伸手从他衣襟之中探了进去,柔若无骨的小手贴着那硬实的胸膛滑过,当即惹得头顶上的呼吸一促,沈苏姀面色微红,还想再动一动,可下一刻嬴纵的手便将她按了住,沈苏姀有些不解,都顶上已响起一道低笑声,“你腿上不疼了?”
说着话嬴纵已将她的手取了出来放在了自己腰上,并没有继续下去的势头,沈苏姀抿了抿唇,嬴纵这才低低一叹道,“明日要回程,我只怕你明晨下不来床走不了路。”
沈苏姀懊恼的“嘶”了一声,心中却是一阵暖然,默了默窝进他怀里不再乱动。
一时又想,最近,她是不是被他拒绝太多次了……
·
整夜好眠,天色将明之时两人便起了床,香词和容飒早已将一路上要用的准备妥当,两人收拾一番出了门,外头只站着陆衎一人,前来送他们的,一行人从东门而出,东门之外只有四匹马,只因最终沈苏姀还是决定一路骑马方便些,不必急着赶路,也不会被马车拖慢了速度,绝影撒着蹄子在外等着,几人翻身上马,却是沈苏姀与嬴纵同乘一骑,还有一匹乃是备给陆衎的,清晨的寒风凛冽,街市之上尚且见不到几个人,一行人挥鞭疾行,不多时便到了城门口,城门口早已由陆衎换上了心腹,一行人无声无息的出了城门。
陆衎一路随行,又送出十里才被嬴纵硬声叫停了!
白皑皑的雪地之中陆衎翻身下马撩袍便跪,“恭送主子,恭送侯爷。”
嬴纵在马上点了点头,“苍穹事物你多警醒,那几个人你小心应付,莫要露了破绽。”
陆衎点点头,又望了一眼嬴纵和沈苏姀道,“主子和侯爷保重,特别是主子,注意……”
话未说完嬴纵已挥了挥手,淡声道,“好了,回去吧,这些事情无需你说。”
陆衎闻言这才站起身来,却是牵了马站在原地,嬴纵见此点了点头挥鞭而行,香词和容飒亦跟了上,四人三骑速度极快,不多时便消失在了雪原之上,陆衎又在原地站了一站,这才翻身上马朝苍穹城之中疾驰而去——
“你当年是如何顾着两边的?”
两人一骑的马背之上,沈苏姀语声清润的问嬴纵,寒风刺骨,沈苏姀整个人都被包在了嬴纵身上的披风之中,整个人虽然是坐在马背之上,却是一点儿不冷,她唯一要做的只是坐稳当,一时自然有许多闲工夫与嬴纵说话。
嬴纵听闻此话勾了勾唇,“自当是趁着无战事之时才能至苍穹。”
沈苏姀唇角一撇,“难为我有好些眼线盯着,却自始至终不曾发现此事。”
嬴纵闻言又笑了,“无论是出营练兵还是出去勘探敌情,一走走个大半月的也不算什么,你自然是不知道我到底去了何处,何况我还能去昆仑,再者说,你以为你放在我军中的眼线是哪些人我会一点儿不知道吗?”
两人因是说着话,马速便减慢了些,香词和容飒跟在两人之后,便也慢了些,沈苏姀听着他此话却又有些不服气,“我派去的人皆不是做细作的,都是能打能战的好兵,当然不是时时都盯着你的动静,你既知道,便该将他们不动声色的除了。”
嬴纵唇角微勾,“为何要将他们除了?”
沈苏姀“啧”一声,“你倒是大度,就不怕我真让他们窃取你重要军情?”
嬴纵低低笑出声,末了温声道,“让你时时知道我在做什么,心理时时念着我琢磨着我,哪怕是日日想着打败我战胜我,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沈苏姀一愣,咬了咬唇,“你怎的……”
嬴纵将自己的披风往她身上裹了裹,笑问,“我怎地?”
沈苏姀抿了抿唇,语声一时弱了下去,“你怎地如此会算计……”
眼下两人行走在苍穹至君临从北往南的官道之上,远处的山势连绵一片巍峨雄奇,近处的雪原一色素白广阔无涯,这样没有华丽建筑没有鼎沸人潮的旷美景致最能撩起二人往日的记忆,嬴纵闻言笑了笑,“你日日与男子为伍,你身边亦都是你的得力战将亦都对你忠心耿耿,我若不用些法子,你与他们之中的谁日久生情的如何是好?”
沈苏姀怔愣一瞬,从前极少听他说起旧事,更极少剖白心迹,今日听他如此道来,一时更觉他这草蛇灰线的绵长心思用的实在是深,同样的,他对自己的情也实在是深,沈苏姀默然一瞬,这才咕哝一句,“我与他们皆是兄弟之情,怎会……怎会生出别的情来?”
嬴纵听着此话眼底笑意朗然,口中却道,“军营之中条件简陋,你的女儿身或许什么就要被发现,他们以为你是男子才对你是兄弟之情,若说谁知道了你的心思,保不准就会对你生出旁的什么来,你往常又是个豪气粗心的,被谁盯上都不知道。”
分明是没有的事,如今被他说来也添了两分阴测测的味道,沈苏姀轻咳一声,“我素来最会掩藏身份,在虎贲营那么几年都不曾被发现,在西境有军令辖制着就更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