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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苏姀心念转动,眼下的场面已经足够凌乱了,可那璴意竟然也生出了想要插手的打算,求婚不成便要银子,要银子不成干脆银子和人一起要,又是乱民暴动,沈苏姀丝毫不怀疑璴意那般狠辣残暴的性子会真的让一群“乱民”一路暴动南下,上一次漠北的暴动是她献出了十万两黄金才平了的,那么这一次璴意会要多少银子呢?要银子也就算了,璴意为何一定点名要她去赈灾安民呢?漠北苍穹城的百姓素来以璴氏为尊,还需要朝廷的安抚?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璴意此番做为有什么解释呢?
沈苏姀当然不会觉得璴意是对她这个人感兴趣,唯一能解释的似乎是他看中了沈家的财力,可难道她亲自去一趟漠北他就能让她心甘情愿献上沈家的财力为他所用?!这个璴意,嚣张狂妄自大的想法倒是快赶上某人了,不过某人嚣张有自己嚣张的实力,这个璴意却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漠北,到底又有什么在等着她?
沈苏姀眉头几皱,微垂的眸子却叫人看不出此刻她的情绪,沈苏姀默然一瞬又抬头看向嬴策,唇角微抿道,“眼下这么多乱子,皇上怎么想?”
此话一出,嬴策的面色有些发苦,“你也知道,漠北是朝廷最大的隐患,眼下什么大事都比不上漠北那边的威胁,可是此番父皇并未打算让你去漠北,这个漠北明显的是心怀鬼胎,父皇大抵要派别的人去,至于银子,漠北这一次只要了十万两白银,父皇应当是给得起的,眼下书房之内华庭和申屠孤还在和父皇说话,到底父皇怎么想的我也不确定。纸悭湉尚 桽仐荩”
微微一顿,嬴策面色露出些许的不忍,看了看周围将沈苏姀拉到旁边几步,压低了声音道,“也实在是太不凑巧了,七哥眼下只怕刚到钦州,结果君临就出了这样的事,我总觉得那个璴意在君临城肯定埋伏着许多眼线,因此才趁着七哥走了便闹出这些乱子来,你也别太担心,漠北这一行危险至极,无论如何我也会求父皇不要你去的,至于……至于指婚之事……你看要不要向父皇表明你和七……”
“不要。”
沈苏姀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嬴策之语,嬴策疑惑万分的看着沈苏姀,眼底暗光簇闪不知是意外还是愠怒,深吸口气压低了语声道,“为何不要,苏姀,我不是骗你的,这一次你若是不表明心意,只怕父皇真的会为你赐婚,那申屠孤且不说他对你有没有企图,单说他那个性子,也不是个能违抗皇命的,难道你要亲自抗旨不成?”
沈苏姀垂了眸子,她当然是不能抗旨的,可是眼下表明心意又有什么用,嬴纵本身有重兵在手,如果再加上她这个财阀之主,只怕要让许多人都生出忌惮来,不管对他还是对她都不好,而且他眼下不在君临,沈苏姀想到昭武帝对嬴纵的态度和他八岁之时的钦天监卜测,她深刻的怀疑昭武帝根本就不会成全与他们,因此,这个表明心意定然是不可行的!
可是如嬴策所言,若是没个合适的理由,难道要她亲自抗旨不成?她在众人眼底一直是贤良淑德的沈家五姑娘,眼下若是敢抗旨不遵且不知要多少人大跌眼镜,找太后?如果昭武帝心意已决,太后所言又能有几分把握,末了到底还是要暴露她和嬴纵!
想来想去,她竟然只有一条路好走?
嬴策看着沈苏姀黑沉沉的面色心中就生出了两分不详的预感,只见沈苏姀沉默良久,某一刻她忽的抬了头,黑漆漆的眼底闪动着两分微光,看着嬴策道,“里头说了多久?”
嬴策扫了一眼紧闭的书房殿门,“小半个时辰。”
沈苏姀点了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没底,只因为嬴华庭心中怎么想的沈苏姀太清楚,她只怕她在申屠孤赐婚这事情上推波助澜让她也没法子反抗,沈苏姀半眯了眸子,忽然谁也不看的深吸口气走向了书房门口,对着站在那处的小黄门说了一句什么,而后便看到那小黄门转身进了书房,大抵是要向昭武帝传什么话去了。
沈苏姀站在门外等着,外头几十双眼睛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今日的几桩事都是和她有关的,申屠之案乃是她查出来的,赐婚也是要为她赐的,那漠北的璴意也是冲着她来的,御书房之外的诸位大臣大抵不曾想到,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竟不知何时开始已经能搅动朝堂风云变幻,而此番漠北之事如此棘手,这些老臣们心中怕让沈苏姀这个小姑娘出头丢了颜面,亦不知这局面如何破解,更怕去漠北的苦差事落在了自己头上。
嬴策和宁天流等人的目光亦是深深看着她的背脊,都不明白她如此是打算做什么,嬴策眸光几变的看着沈苏姀,就在他打算上前一步问问沈苏姀到底要做什么之时,却见那御书房的门从里头被打了开,还是先前那小黄门对沈苏姀恭敬道,“侯爷,皇上召您觐见。”
话音一落,外头诸人的眸色都变了变,沈苏姀面上的表情仍是那般从容不迫,眼看着她就要走进御书房,宁天流却忽然唇角微抿的快速上前几步站在了她身边,他或许是外头唯一一个看出沈苏姀作何打算的,眸光深重的看着沈苏姀,语声低沉,“侯爷可想好了?”
沈苏姀对着宁天流弯了弯唇,点头。
宁天流深吸口气,他的性子素来飒然惯了,对于任何事虽然力求完美却从不强求,对于无关之人更不会多过问一句,可是对于沈苏姀,他虽然已经得到了答案,却还是颇为不死心的又问道,“漠北不是那么简单的,君临城多少人想伸手过去都不成,侯爷三思。”
沈苏姀唇角愈发扬起,眼底露出两分暖意的道,“多谢世子提醒,我已想好了。”
宁天流看着沈苏姀这笑意这语气一时有些无奈,深吸口气仍是不死心的压低了声音道,“若是他在,必定不愿你去漠北涉险,璴意狼子野心,满朝文武何需你一个小姑娘去面对。”
宁天流倒是少见的直言不讳,言语之间少了敬称倒也显得与她亲厚几分。
沈苏姀摇摇头一笑,“正是为了他,才要去。”
话音落定沈苏姀不愿再与他多说,宁天流也知道再多的话也改变不了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沈苏姀提着裙裾进了御书房的门,里头的小黄门对着站在殿门之外的宁天流点了点头,按照规矩将那殿门合了上,不过一瞬,沈苏姀娇小的身影被彻底的挡在了门内。
宁天流怔站在门前,俊逸不凡的面容之上暗色一闪而逝。
巨大的御书房之内一片暖意融融,然而对于沈苏姀来说却是半分暖意都感受不到,眸光微抬,果然看到堂中此刻正有两人,一身紫衣华裘的嬴华庭正身形笔直的站着,而一旁,一身靛青色锦袍加身的申屠孤正跪在那里,此刻微垂着眸子,模样十分恭敬,可从沈苏姀的方向看过去,却能清楚的看到他身体的微颤和惨白面容上的冷汗,眉头微蹙,沈苏姀快步走至嬴华庭一侧,盈盈的跪地行礼,“微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华庭和申屠孤听到脚步声的那一刻已经齐齐转过了头来,待看到是她之时眼底都有两分异色一闪而逝,沈苏姀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上首的昭武帝淡笑着看着沈苏姀温顺恭敬的模样,微微颔首,“沈卿不必多礼,起来吧。”
沈苏姀闻言却并未起身,只唇角微抿的稍稍抬了眉眼,大抵是因为嬴纵的关系,此刻扫过昭武帝面上的笑意之时她心底莫名的一寒,这个创造了大秦许多新历史的皇帝似乎永远都是这副笑意和煦的模样,如果沈苏慕所言,她在此之前实在很难想象昭武帝在战场之上生杀予夺的模样,顿了顿,沈苏姀朗声道,“启禀皇上,微臣欲往漠北安民,请皇上恩准。 桽仐荩”
此话一落,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想到她开口便是请命之言!
坐在御案之后的昭武帝笑意微滞,看着沈苏姀的眸色略有两分深幽,他尚未开口,嬴华庭站在沈苏姀身边已经有些忍不住,居高临下看着她微垂的眉眼道,“漠北此事父皇尚未有定论,侯爷怎能自己请命,那璴意狼子野心,侯爷一个小姑娘还是莫要淌这个浑水!”
沈苏姀何尝不知道嬴华庭这是在为她说话呢,心底一暖,沈苏姀并未转头看嬴华庭,仍是抬头直直看向了昭武帝,唇角微抿道,“启禀皇上,微臣自知微臣年纪尚轻不足以代表朝廷行安民之事,只是既然那璴意上表点名让微臣去漠北,若是微臣不去倒是显得微臣和朝廷畏怕漠北,更甚却是怕璴意此人胆大包天放纵乱民暴行,到时候受苦的便是百姓。”
沈苏姀的语气十分从容平静,这边厢嬴华庭见沈苏姀竟然不领自己的情不由得深吸口气生出了些许的怒意来,一旁的申屠孤终是在此刻抬起头来,转头看向沈苏姀,目光一时幽深无比,躺下三人各执一意似乎不甚统一,倒是让上首的昭武帝生出两分笑意来,直直看着沈苏姀问道,“人人都说那璴意残暴无道,沈卿此去不害怕吗?”
沈苏姀唇角微抿,眼底微光一闪,“除了传言那璴意残暴无道之外,更传言其人自大猖狂,既然是这般的人,大抵不会对微臣一个弱女子如何,何况微臣听说的这些都只是传言,璴意此人既然为大秦之祸患,朝廷便应该了解清楚璴意到底是怎样的人,这么多年来璴氏从不让朝廷命官轻易入苍穹,皇上何不趁着这一次去探探苍穹城的虚实呢?”
听着沈苏姀有条有理的话,一边的嬴华庭早就气的双眸半眯狠狠地盯着她,沈苏姀面对她的目光却八风不动,只十分恭谨的看着昭武帝,而另一边,申屠孤听到沈苏姀之语再看到她这般的表情眼底的暗色越发深了些,面上的惨白更甚,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的坠地。
“沈卿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朕亦是打算派人借着此番的机会去探一探苍穹城在玩什么把戏,看到这个璴意对沈卿几番瞩目,朕亦是有些不解,不过,沈卿一个女儿家,和华庭的关系又是如此亲密,太后亦把你当做心头肉,朕实在是不忍。”
听着昭武帝此话,沈苏姀心中稍稍抽紧,连忙低头沉声道,“启禀皇上,微臣亦不知璴意作何打算,微臣身无长物,只有沈家的财力或可入那璴意之眼,恰因如此微臣才是此去最合适的人选,璴意既然贪沈家之财便绝不敢轻易苛待微臣,微臣大可与之周旋,为了太后娘娘和公主对微臣的情谊,微臣也定要走此一趟为朝廷略尽绵薄之力。”
此话一落,昭武帝看着沈苏姀的目光竟然有些感叹,似乎经验与她的胆识与勇气,又好似从她身上看出了些别的什么,那目光一时莫测,沈苏姀亦不敢大胆不敬,只在心中猜测昭武帝的打算,默然良久,昭武帝才沉声道,“既是如此,朕便依了沈卿之言。”
“父皇……”
嬴华庭抑不住的低唤一声,沈苏姀却唇角微扬的伏地做礼,“多谢皇上信任,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望,此番既然是赈灾安民,那十万两银子便由沈家出纳,为了避免璴意又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微臣打算两日之后启程前往漠北,请皇上恩准。”
昭武帝闻言眼底露出满意的笑意,点了点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确实该早些出行,沈卿一个姑娘家身先士卒实在是让朕感慨,此番,朕便派禁卫军统领何冲与你同行,这一路上的安全,皆由何冲负责,你且安心。”
何冲不仅是禁卫军统领,更是昭武帝的心腹,寻常时候乃是负责皇帝安危的,沈苏姀的命当然还是有那么些重要的,可是对昭武帝更重要的来说,此番去漠北,一定要用他最为心腹之人才可放心,这个何冲,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苏姀心思转动之间已有些明白,当即俯首谢恩,末了却又在眉目之间露出些许的迟疑之色,昭武帝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不由笑道,“沈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说来。”
沈苏姀深吸口气,抬眼看了昭武帝一眼道,“启禀皇上,微臣心中确有一事不甚放心,申屠栽赃陷害大殿下的罪名虽然已经基本定下,可微臣以为眼下不宜行诛九族之刑,一来诛九族之刑可能会枉杀无辜,二来大殿下之案还有诸多疑点不曾开解,申屠致是此案最为关键的罪人亦是最为重要的证人,因此微臣斗胆,请皇上将申屠致羁押候审。”
嬴华庭和申屠孤听到此话都是一阵沉默,他二人适才都是因为此事和昭武帝论断求情,可一来朝堂之上的清流寒门士子都对申屠家积怨已深,二来虽然有申屠家的旧势力为申屠开罪,可是君临城中的其他贵族却十分乐意看到申屠这等权门倒台,因为只有如此,才意味着他们有机会成为新的权阀,朝堂之上一片刀光剑影,除开宁阀西岐和沈家三家权阀未曾表态之外,其他的清流贵族都上书以重刑惩戒申屠,最终以申屠旧势力的惨败告终,因此才有了今日早朝之上来势汹汹的诛九族之说,满朝上下都希望申屠一家如同窦阀那般死的死散的散好趁势夺权上位,自然叫昭武帝难以应付……
一片沉默之中昭武帝的眉头微蹙,似乎在考虑沈苏姀的话,半晌,他狭眸看住了沈苏姀道,“和申屠一家的定罪之论相比,自然是漠北之事更为棘手,既然做为主审的沈卿都不在君临,那此番当然不必急着定案,就依沈卿所言,将申屠致羁押候审。”
沈苏姀心头一松,抬头看了一眼昭武帝的面色伏地行礼,昭武帝既然说了此话,那嬴华庭和申屠孤也都齐齐松了一口气,话既然说到这里,沈苏姀便准备行礼告退,可她尚未开口,跪在一边的申屠孤忽然暗哑着声音开了口,“皇上,微臣请命随洛阳候至漠北,请皇上恩准。”
此话一出,沈苏姀的背脊僵了半分,一抬头,昭武帝眼底的笑意一时竟然有些兴味,左右扫了扫他们二人笑意一时更为深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竟然微微颔首,沈苏姀下意识的觉得昭武帝很可能会答应申屠孤之请,赶在昭武帝还未开口之前,沈苏姀蓦地启唇道,“启禀皇上,辅国将军重伤未愈,实在不适于远行……”
微微一顿,沈苏姀又语声郑重道,“此外,辅国将军身领卫尉营护卫君临之责,不应随微臣远行漠北,何况辅国将军这等身份,若是随微臣北行只怕要惹来诸多流言蜚语……”
何冲乃是皇帝身边近臣,自然代表的是皇帝,而申屠孤则不然,在其位谋其政,他不做自己分内之事却做她一个女侯爷的随扈,自然要惹出流言蜚语的,这话虽然听起来光面堂皇,却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她沈苏姀,并不想和辅国将军扯上什么关系。
申屠孤转眸扫了沈苏姀一眼,本就微颤着的身子似有一震,而后便又默默的低下了头去,昭武帝听到此话却好似没有想到那么多,眼底的兴味竟然还是不曾消失,只点着头道,“沈卿所言不错,辅国将军虽然心念沈卿,可眼下身受重伤不应远行,辅国将军还是先在君临养伤为好,待伤养好沈卿正好归来,届时,沈卿肩上有安漠北军民的功劳,辅国将军大义灭亲忠于大秦,朕必定会以重赏相待二位。”
话音一落,沈苏姀的心便缓缓地沉了下去,一旁的申屠孤亦是沉默不语,嬴华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沈苏姀又看了看申屠孤,一时也抿紧了唇,漠北之事已定,申屠致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