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华庭闻言眉头一时皱的更紧了两分,默了默道,“七哥到底还是赢了,那战神之名果真是不虚,大秦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战事都要靠他护持。”
沈苏姀听着嬴华庭的感叹眼底闪过两分欣慰,可想到适才那人临走时的模样又不由自主皱了眉,嬴华庭转过身来看她面色不对,不由得皱眉道,“怎地看起来面色似有不好?”
沈苏姀闻言立刻打起精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无碍。”
嬴华庭放心的点了点头,默了默忽然道,“本宫想晚些时候去七哥府上一趟。”
当日在秦王府见沐沉之时恰好遇上嬴策一行人至秦王府,为了不引起误会,嬴华庭不曾停留便离开了,关于他到底怎么将沐沉救下来的细节她尚未问过,因此这一行她已想了许久,沈苏姀听着此话心中微动,笑着点头道,“也好,早前秦王殿下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公主是该与秦王殿下多多走动以示谢意。”
嬴华庭点了点头,又看着她道,“不如你陪本宫同去?”
沈苏姀看着她,唇角微扬,“好。”
申屠孤的速度果然比沈苏姀想象之中要快的多,两人在天牢之中等了半个时辰便已有陆陆续续的人被带了回来,此番被带回来的官吏品位皆不算十分高,加以沈苏姀和嬴华庭皆在此,便是有些油头要耍的也被震了住,展狄亲自提审新犯,沈苏姀和嬴华庭则是陪审,眼看着今日是审不完了,沈苏姀心中却念着嬴华庭要去秦王府之事。
想来想去沈苏姀还是开口提醒了嬴华庭一句,“公主今夜之事可还要去办?”
并未说什么事,嬴华庭却当即反应过来,主要的新犯已经审了大半,事情的来龙去脉皆已清除,只要叫剩下的人都如实道来便可,嬴华庭揉了揉困屯的额头,有些无奈笑道,“真是的,你不提醒本宫都要忘记了,咱们先走。”
申屠孤和展狄皆在近前,嬴华庭便看到展狄道,“辛苦展副使连夜将所有人的供词整理出来,明日下了早朝便呈至御前,供词明早本宫亲自来取。”
展狄闻言当即应是,嬴华庭便又看向申屠孤道,“申屠将军今日辛苦,剩下的事便全权交给展副使吧,眼下请将军回府歇息。”
说完嬴华庭便往外走,沈苏姀跟上,申屠孤坠在最后,三人一行走出刑部大门,申屠孤本以为沈苏姀和嬴华庭眼下是要进宫做什么,却见沈苏姀上了嬴华庭的玉辇之后却不是往宫门的方向去,他已翻身上马准备先回卫尉营,看着那玉辇已经催动便上前几步问了一句,“公主眼下是要去何处?”
坐在玉辇之内的嬴华庭将窗帘掀了开来,唇微扬道,“本宫要去秦王府,将军不必相陪。 ”
掀开的车帘之中正能看到坐在车中侧坐上的沈苏姀,申屠孤的目光扫过去,却见沈苏姀地垂着眸子面色有些不好,却不知道在想什么,申屠孤眸光微暗的点了点头,坐在马背之上双手一拱,“公主和侯爷好走,末将告辞。”
嬴华庭点点头将帘络放了下来,申屠孤的目光仍落在车窗之内,然而至车窗再度被遮严沈苏姀也未将头抬起来。
玉辇一路朝着秦王府而去,沈苏姀一路上一言未发,嬴华庭好似也正沉浸在什么解不开的疑惑之中不曾言语,幸而玉辇行的快,两柱香的功夫便到了秦王府之前,秦王府虽则门庭高阔,可是门前的灯光却并不灿然,昏灯如豆,一点都不像一个九章亲王府还有的模样。
雪势未停,寒风呼啸而过让走出玉辇的两人不由自主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沈苏姀和嬴华庭上前叫了门,子衿开门看到嬴华庭和沈苏姀这个时候来访实在是有些惊讶,沈苏姀唇角微扬看着他道,“公主今日有事寻王爷,快去通报一声吧。”
子衿愣愣点了点头,掩上府门一气儿跑了。
沈苏姀和嬴华庭跟在后头,王府之中亦没有别处府院之中的璀璨灯火,走廊之上只有一盏盏风灯亮着,夜风卷着雪沫儿挂过,那些风灯左摇右晃的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偌大的王府,白日里或可能看到各处精致楼台金屋碧瓦只觉此地富贵得紧,可一到了晚上,当着漫漫黑暗之中唯有这凄清豆灯亮着时,沈苏姀竟忽然感受到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窒闷之感,他是九章亲王,是天之骄子,这地方却只像个冰冷的牢笼一般叫人心底生寒。
“七哥这府中未免太过冷清。”
一片默然之中嬴华庭徐徐道出这一句,沈苏姀脚下步子略有两分凌乱,深吸口气与她一路走至了主殿之前,殿中倒是亮着明亮灯火,甫一进门便看到站在窗边茕然孑立的身影,墨色的外袍随意披在身上,墨发如缎尚未束起,这模样倒是已经歇下刚刚才起。
嬴纵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一张俊脸略带两分白意,眸光当先往嬴华庭左后方的沈苏姀身上一落,眸光微深,而后才看向嬴华庭,语声淡淡,微哑,“这么晚至府中有事?”
嬴华庭看着嬴纵这素日里的冷清样子抿了抿唇,“七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苏姀当即便明白嬴华庭这一上来便是要开门见山的发问了,那话题敏感的紧,她避着她无可厚非,嬴纵自进屋来看过她一眼之后面上便再无多的表情,听闻嬴华庭此话眉头微蹙,而后抬手一请,“这边至书房。”
他寻常看书总在水榭,时而在天枢阁,这主殿之中却也是有书房的,嬴华庭点了点头转过身来看她一眼,“你在这稍等片刻。”
沈苏姀颔首,眸光掠过嬴纵之时他已当先朝书房而去,沈苏姀抿了抿唇看着两人的身影顺着那回廊朝左边殿阁一路行去,末了微微一叹,总觉得这与她今日来府中想象之中的情形不同,可是她想象之中的又该是哪般……
嬴华庭即便不说她也知道她要问什么,大抵便是问沐沉怎会在他这里,当年天狼军和步天骑争得水深火热,他怎会救了沐沉,他会怎么答呢?必定不会道出事情,何况当年夕阳谷距离南边那么远,他自己亲身赶过去也是在叫人匪夷所思,一时想不出他会如何回答,这宽阔外殿之中只站了她一人实在有些冷清,且不知寻常他一人又是怎么个光景。
心中正做此想,容飒已送上茶来,“侯爷请用。”
沈苏姀看了看那茶盏,见容飒要退出殿门便当即将他叫了住,容飒眼底生出两分疑问,沈苏姀唇角微勾看着他道,“这府中没有女婢,那内务这些是谁管呢?”
比如那日的早膳,比如他房中的齐整,比如这外头各处扫洒庭除,此话一出容飒唇角有些诡异的抖了抖,那表情一时鲜活,委屈中含着些无奈,无奈中又有些叹息,叹息之中有有些甘之如饴的笑意,看着沈苏姀道,“王爷近身的都是小人和容冽在管,侯爷也看到了,府中是没有婢子的,从前在外征战,小人和容冽本就近身伺候王爷,王爷素来利落惯了,也没有别个富家子弟来的娇贵,倒也还好,不过到现在小人和容飒已是十八般武艺在手,如您所见,王爷这屋子里外各处都是小人和容飒照应,至于外头,府中暗卫多,宫中贵妃娘娘那处亦会派人进府规整一二,因此倒也还好,只是府中寻常时候总是人少,有些清冷罢了。”
此话戳到沈苏姀心中所想,眉头一簇问道,“就无人想着为王爷添置些……些人吗?”
话未出口她心中已打了个结,只怕自己一时问的太多,缺不料容飒听着她这话倒是笑了笑,倒是道,“从前王爷在外,也有皇上或者太后赏赐些婢女下来,可王爷一回来必定是要全都请走的,一来二去上面知道了王爷的脾气,便也无人再敢为王爷这里添置了。”
沈苏姀在容飒的笑意之中梗了梗脖子,心说皇上太后以及各宫娘娘到了时候都会往个皇子身边塞人,这素来是不成文的规矩,只怕唯有他敢这么大刺刺的将这些人都遣走了,默了默,沈苏姀又问,“今日王爷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容飒一怔,“侯爷说的这不对的地方指的是……”
沈苏姀默了默,考虑几番也不知怎么形容,难道要问你们王爷今日是否有吃醋的迹象?心底暗自摇了摇头,别说此话容飒听见会有哪样的表情,她要问出这话来着实不容易,沈苏姀眉头紧蹙,也不晓得他今日那般算不算吃醋,亦不知他一个人吃醋时会哪般,犹豫一瞬问道,“王爷他今日可有什么生气的模样?”
容飒眉头微蹙,“这倒是没有。 ”
沈苏姀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容飒这厢却又接着道,“只不过王爷今日下午回来之后趁着天上落雪练了一会儿剑……”
沈苏姀点点头,练剑没什么要紧的。
却见容飒说到这里的时候眸光陡然一缩,好似想到了什么可怕之事,费力的咽了一口口水,这才略显艰难的道,“然后练剑的时候一不小心将云烟湖畔的兰若亭并着湖边的一百零八步玉瓦长廊给劈了……对的……王爷没生气……”
沈苏姀点着点着头便给这话惊了住,默了默,“你们王爷寻常练剑也爱劈亭子玩吗?”
容飒闻言容色一正,“我们王爷素日很勤俭。”
沈苏姀唇角微搐觉得和容飒有些说不下去了,心中更是有些震惊,心说那兰若亭和那一百零八步的玉瓦长廊她是见过的,精致华贵也就罢了,那长廊上的玉瓦,那亭中的东海沉袂石桌凳皆是奇珍宝贝,别说费了能工巧匠的手法造出景致立在了湖边,便是那那玉那石头也是价值千金,眼下正是冬雪时节,想象一下那回廊映雪亭台围炉的场面便觉美轮美奂,可却怎地叫他给一剑劈了,难怪适才容飒眼底惊现两分畏色,那亭子也就罢了,那一百零八步长廊蜿蜒曲折沿湖而落,是怎地将它一剑劈了的,沈苏姀抿了抿唇,头皮一时发麻。
容飒见沈苏姀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躬身退了出去,沈苏姀眉头微紧的站在原地,耳边至听得那窗棂之外忽忽作响的风声,风声在外头廊道之中盘旋,一时呜咽低幽好像低泣的声音一般,沈苏姀唇角紧抿的轻声一叹,眸光一转扫到这外室的各处摆件,他这府中虽无人,他这人看起来也不是个风花雪月的雅致人儿,可这屋子里头哪一件东西都不差,饶是再精美绝伦,可在沈苏姀看来都似少了两分人气儿,她咬了咬唇,莫不如今夜她……
脚步声忽的想起,沈苏姀冥想顿时被打断,抬头朝书房那处看去,却竟是嬴华庭一人走出来,沈苏姀朝她身后一望,果真没有嬴纵的人影儿,嬴华庭见她如此并无他想,面上有些深思之色,走过来也不停留,直直出声道,“咱们走吧。”
沈苏姀眉头一挑,这边厢嬴华庭已经走到了殿门口,见她未动便转过身来,“怎么?”
沈苏姀唇角紧抿,又朝那入口之处看了一眼转身跟在了嬴华庭身后,他竟就这样叫她走了?他竟连出来都懒得出来了?生平头一遭,沈苏姀心头闷闷的,奇怪的情绪蔓延开来,她抿了抿唇攥紧了袖子里的拳头,外头风雪渐大,嬴华庭走在前她走在后,俱是沉默着一言未发,容飒将两人送至府门之处,看到沈苏姀上了嬴华庭的玉辇才回转。
上了玉辇沈苏姀还有些恍恍惚惚的,这跟她白日里想的情景可太不一样了,她以为他至少是得留她的,抿了抿唇,沈苏姀抬眼看向嬴华庭问道,“公主和王爷都聊了些什么?”
沈苏姀极少问她些什么,眼下听到她开口嬴华庭一时也不想瞒着她,默了默道,“在说步天骑和……和少将军……”
沈苏姀心头一动,“王爷说苏少将军吗?说了什么?”
嬴华庭有些抱歉的看她一眼,抿了抿唇角道,“事关少将军声誉,本宫眼下不可对你明说,总之……总之如你所言,七哥他与我想象之中差别甚大,今日虽然没说多少,可是……可是却教我知道了很多从来不知道的……少将军她……”
嬴华庭言语十分模糊,沈苏姀看她这模样心中一时有些不安,这所为的从前不知道的该是什么……嬴华庭不会对她说明的,微微一叹沈苏姀又低下头去,眼下只能下一次去问他了,可瞧他今日那般,却不知这气什么时候可以消呢?
嬴华庭将沈苏姀送至沈府便回了宫,沈苏姀回府洗漱看书上床入睡一气呵成,可刚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便醒了,这一醒再也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些睡意,可一沉睡便又梦来扰她,便是有梦做也成,奈何频频要从梦中惊醒,醒来又睡去,睡下又入梦,入梦又醒来,整整一晚上,等第二日一早香书奉命叫她起床之时她的深思仍是混沌的。
面色不佳脑袋晕乎脚步虚浮,今日的沈苏姀当真是难受的紧,然而再如何的不好受也需得进宫,只因为今日嬴华庭要将刑部彻夜总出来的供词呈到御前去,她无论如何也要进去听听消息的,洗漱更衣上妆,如此才看这能见人了些,用完早膳,沈苏姀乘车入了宫门。
此刻早朝已下,沈苏姀径直到了御书房之前,刚一至跟前便看到了紫衣华裘的嬴华庭眉目之间含着几许怒意站在那处,沈苏姀眉头一挑走至近前福身行礼,眸色一时凝重的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是申屠之事遇上了什么阻碍?”
嬴华庭摇了摇头,“供词已经送到了父皇御案上,眼下还没有结果呢,不过本宫猜测父皇必定是站在我们一边的,眼下本宫生气是在生气那漠北!”
沈苏姀听到那漠北二字心头便要一跳,“漠北又闹出了何事?”
嬴华庭冷哼一声,看了看今日早晨渐小的雪势道,“今年这雪下的又有些狠,大秦四处都遭了些灾祸,虽则如此却比不上两年之前的那一次,可笑,漠北眼下却上报朝廷说自己受了重灾,救灾加上军需,开口便要五十万两银子,适才早朝满朝文武都要气炸了,父皇的面色也有些不好,你说本宫气是不气,这璴意当真是个贪得没了边儿的!”
沈苏姀闻言便皱了皱眉,五十万两,这也实在是狮子大开口了,朝廷怎会给这样多的银两与漠北那反心蠢动之地,那璴意却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前次来请婚,眼下又开口要银子,当真是在挑战昭武帝的底线么,抬头看一眼嬴华庭,“公主莫气,这等出格的要求皇上和百官都不会应下,漠北到底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暂时必不敢生出乱子,朝廷只需找个由头换个别的方式安抚一番便可,璴意其人,虽则危险狂枭,却不是个随意胡来的人。”
嬴华庭听着此话当然是明白的,点了点头面色松快了两分。
两人并站一处等里头昭武帝的消息,可等了没一会儿却走出一个小黄门,至二人面前行了礼尖细声音道,“皇上眼下正和几位大人议事,公主和侯爷等的消息一时半会儿只怕还出不来,皇上请两位先退下,待与几位大人商量之后对此事再做定夺!”
嬴华庭应了一声是,那小黄门又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沈苏姀便和嬴华庭缓缓走出几步,侧头看了嬴华庭一眼问道,“公主可知今日御书房里头都有谁?”
嬴华庭眸光半掀,“文臣只有宁国公和展狄并御史台中丞,另外则是枢密院的几位武将。”
沈苏姀闻言心头一松,这等个人员配置之下,给申屠的定然是公正的裁决,心头本是一松,可一抬头却瞧见一身青色官袍的宁微倾朝他们走了过来,看到她二人宁微倾也是一愣,当即走至二人眼前行礼问安,沈苏姀眼下乃是侯爷之位,自当比她高出些许,她行起礼来也是施施然并无任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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