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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苏姀正这么一想,下意识的脱口一问,“贵妃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话音一落,本来还笑闹有加的整个殿中陡然一静,沈苏姀只道自己问的这一声有些突兀不由蹙了蹙眉,嬴纵眸光幽深的看她一眼,并未立刻接话,那边厢嬴策面上的笑意淡去,看着嬴纵悠长一叹,“贵妃娘娘的身子一直不见好,这是这两年七哥去打仗,娘娘日夜挂念着伤了心,七哥回来这几日也不见好,只盼往后能好起来吧。”
嬴策语声沉沉,那边厢雍王面上的笑意也被一片沉凝替代,他微微垂着眸子,一时叫人辨不清情绪,只是那周身气韵一时变得有两分冷清,沈苏姀扫了雍王一眼,一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嬴策似乎也察觉出气氛低沉,忽又提高了语气道,“没事没事,眼看着到了冬天,等今年冬天一过到了春天娘娘的病自然会好转的,人的五脏六腑和天时变幻也有关系,等到了春天万物生长的时候自然会越来越好……”
他这么一说沈苏姀立刻捧场的点了点头,嬴策看着沈苏姀片刻忽的一扬眉,“苏姀,咱们去打猎吧!城外的皇家围场前几日才往内府送了折子,说是今年已经准备妥当,只可惜,城外的围场太小,皇家已经许多年不去了,不过不去正好,地方小咱们人也不用太多,几个人十个人是再好不过了!就明天吧!七哥,九皇叔,再叫几人,苏姀你去不去?”
沈苏姀闻言眸光微垂,卷长的睫毛将眸子遮住,一时看不清其中情绪,想了想,沈苏姀正待点头,可在她对面的嬴纵却忽然出了声,“明日不行。”
嬴策眉头一挑看向嬴纵,“七哥有事?”
嬴纵眸光深沉的从沈苏姀身上一扫而过,微微颔首,“有事。”
嬴纵的眸光并不复杂,沈苏姀微微一怔,随即整个人再度被一股子灼烫的热气笼罩了起来,这边厢嬴策似乎发现了她的不妥,眸光疑惑的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才重新看向嬴纵,“七哥,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嬴纵抬指敲了敲椅臂,“五日之后吧。”
想到还有五日嬴策当然有些微的失望,不过想到嬴纵这几日事情颇多便也没其他的办法,眸色微亮的点了点头,“好,那就说定,五日之后去城外的皇家围场打猎!”
嬴策兀自沉浸在即将打猎的喜悦之中,沈苏姀心中却又泛起了迷雾,嬴纵帮她是帮她,可他做到这样的地步似乎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料,沈苏姀心头一阵忐忑不安,这边厢在内室午睡的陆氏已经起了来,嬴策和嬴纵有事朝陆氏说了一声便辞别离开,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沈苏姀和雍王,刚做了一会儿沈苏姀便开始坐立难安……
陆氏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她身上,与从前看她的温煦目光不同,此番她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带着深思,沈苏姀被那目光看的后背凉意簇生,没过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出了寿康宫,雍王嬴麒在一旁将陆氏的目光看在了眼里,不由得摇头失笑,“母后,您那样的目光谁也受不住!”
陆氏闻言一阵苦笑,“哀家还不是为了这些小的!眼下珞儿的婚事已定,接下来便是小六和小七了,小六的话哀家为他指婚便是,小七却不同,不选个他心中喜欢的,只怕他自己能想出一百个法子来不婚,从前他心中藏着人,哀家还以为他这辈子都解不开心结,现如今倒是好了,可沈丫头这边却让哀家为难……”
嬴麒想到沈苏姀听说嬴纵在南境军中之事的表情,眸光一转,“母后莫急,依儿臣看这事还需要他们自己磨合,洛阳候对秦王,只怕也不是一点心思也没有的……”
就在寿康宫之中正在猜度沈苏姀对嬴纵的“心思”之时沈苏姀坐着马车走出宫门,此刻的沈苏姀没有时间想自己对嬴纵心思,只是在心中猜测嬴纵对她的心思,他适才两番言语有意无意的都是为了她的小日子避让时间,可他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沈苏姀在心里问自己,一边问一边给自己否定的答案,他根本是没必要这么做!
沈苏姀心头一片烦闷,忽的出声道,“去学堂!”
一声令下,外面的赵勤驾着马车朝苏氏学堂疾驰而去,大抵是感受到了沈苏姀的燥郁,赵勤丝毫不敢马虎,不出两刻钟马车便在苏氏学堂门前停了下来,赵勤在外等着,沈苏姀独自上前叫门,依旧是陈叔开了门,沈苏姀二话不说直直朝着竹园而去。
竹园之中依旧是苍翠葱茏的景象,在这深秋实在是难得至极,沈苏姀走进院中,只见厅门大开一副迎客模样,尚未走到门前便听到门内传来一道声音,孟南柯语声带笑的道,“知道你要来,正在等着你呢——”
孟南柯面上的笑意在看到沈苏姀沉凝的面容之时一滞,他挑了挑眉,尚未说话便见沈苏姀一脸沉郁坐在了宝椅之上,身子朝后一靠,黑漆漆的眸子微闭,孟南柯若有所思片刻,“忠亲王的那位侧王妃一点都不简单,今日你必定是见过了,她的哥哥乃是现在的镇南军骠骑将军傅青,这位傅青出神云州傅氏,他的父亲本是一方郡守,不知因为何事被判充军之刑,最后在充军途中死了,他哥哥十四岁从军,从罪臣之子一路升上来,两年之前曾经入过君临一次,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不知所踪,再后来便是在镇南军中出现,他在南境立的功表面上是镇南将军所报,可实际上每一场战役都和秦王有关,所以你应当明白……”
孟南柯为她道明了内情,可这些对于沈苏姀来说已经不重要,现在的结果一目了然,她的燥郁并不是来自此处,孟南柯见沈苏姀没什么反应便明白此事她大抵已经知晓,不由又道,“你上次让去查西岐的事情,我们的人发现西岐在淮安以北大肆圈占土地不说,更是大量收购铜铁之物,除此之外,淮安以北剿匪之后的深山也被西岐圈占了起来……”
沈苏姀紧闭的眸子睁了开来,“事有反常必为妖!且探探那山里在做什么!”
孟南柯颔首,看着沈苏姀的目光带两分不解,“你今日心浮气躁的厉害,到底出了何事?”
沈苏姀闻言又将眸子闭了上,深深呼出口气道,“眼下最为要紧的乃是镇南军通敌一案,或许能借此机会牵出苏阀当年的案子,嬴纵大抵要将镇南军通敌案的矛头指向申屠或者忠亲王,刚好和我们的计划不谋而合。”
话音落定孟南柯的眉头便是一簇,沈苏姀闭着眸子,却好似有感应似得忽然睁了开来,牢牢盯着他道,“此事我已决定。”
孟南柯唇角露出两分苦笑,一边点头一边道,“我早猜到你会这样。”
沈苏姀不与他理论,复又闭了眸,本想将自己的苦恼一一道出,可孟南柯对嬴纵的排斥她是知道的,她心中意念一动,又生生的压了下去,却无论如何想不清自嬴纵归来之后他的诡异行径,在她算计了他之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才能如此待她?
沈苏姀越想越是懊恼,想到他那伤眉头不由一皱,一边揉了揉额头道,“取心头之血是有多伤人?”
孟南柯听到那“心头之血”四字眸光登时一眯,“伤人元气!”
沈苏姀揉着额头的手一顿,“可会影响人之寿命?”
孟南柯心头“咯噔”一声,“小苏!你要行那‘血祭’之法算秦王此生富贵吗?!”
沈苏姀听到他这话心头一震,覆在额头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她睁开眼睛,背脊僵硬的坐起了身子,眉头紧蹙眸色万分沉暗的看着孟南柯一问,“血祭?用心头之血做引算人生死卜人富贵测人一生运程凶吉的血祭?”
沈苏姀眸光定定的看着孟南柯,时光好似在此刻被拉长,世间万物都变得静谧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光影变幻微尘飘散之中,她只看到孟南柯眸色深重的对着她点了点头。
沈苏姀一愣,脑海之中轰然一声燃起滔天大火,烧的她整个人形神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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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回忆入梦,打猎反悔()
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012 回忆入梦,打猎反悔
湛蓝的天色高远而澄澈,在沈苏姀的印象之中,她已经有许多年未曾见过君临城有这样一碧如洗的天,微风徐来,带着沁人心脾的青草香味,沈苏姀漫无目的的走在君临城的大街之上,街市之间的繁华景象与现如今的君临并无多大差别,可那一间间店铺一栋栋楼阁却又和沈苏姀此前上街所见不同,沈苏姀皱了皱眉,耳边一阵清脆马蹄声落地。纸悭湉尚
眼前陡然迎来一行赤甲军队,那熟悉万分的颜色瞬间变灼烫了沈苏姀的眼球,她皱着眉头看着那一行马队在街市之间飞快的驰过,待回过神来,只看到那高高飘扬着的“苏”字旗,赤甲士兵已经走远,可沈苏姀仍能隐约的从他们身后的铠甲之上看到“三足乌”的纹饰,那是古老的在秦王东征之时便陪伴帝王左右的苏阀图腾!
金色的图腾在赤甲之上光彩耀目,好似大秦第一权阀苏氏头顶上的光环,沈苏姀心中明白,苏阀早就灭族,步天骑早就全军被屠,大秦所有军队也再没有一支赤甲军,沈苏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既然如此,拿着街市上的步天骑队伍从何而来?
沈苏姀满怀疑问的看着街市之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想从这些人的面上看出些答案来,目之所及,每个人面上都没有异色,好似步天骑的军队出现在大街之上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一般,沈苏姀满是疑惑,继而,她发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无论她看着谁,竟然没有一个人回视与她!她分明站在街中间,可在她身旁来往而过的人谁也没有注意过她,沈苏姀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心头顿时惊了住……
她仍是穿着她习惯的白裙,可此刻,她的身体竟然是飘忽透明的,沈苏姀心头一阵鼓震,忽然明白这是在梦里,明知道这是个梦,她却不愿意醒,她心底甚至有些兴奋,她隐隐的猜到,自己大抵是在梦中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君临城,那个时候苏阀仍是大秦第一权阀!
一路朝城西而去,心中的意念刚动沈苏姀便飞升了起来,极近透明的身影晃晃悠悠上了半空中,整个君临成都被她踩在了脚下,可她还来不及看清君临城的面貌便又再次落了地,一抬头,“威远侯府”四个鎏金大字正威严而尊荣的挂在高阔的门楣之上!
沈苏姀心头一烫,一抬脚便进了苏府之中,触目便是她熟悉至极的布置,隔了这样久,她心中对这些旧事早已模糊,可如今当这景象再现,她陡然发现这每一幕在她脑海之中都万分明晰,院落布局方正大气,屋舍楼阁巍峨精致,沈苏姀以前从没有估算过这一座宅院值多少钱,可若是放在今日,却足以抵得上宫中一殿!
可便是如此恢弘而贵胄的宅邸,终究被付之一炬!
沈苏姀每每想到母亲那般温婉端庄的女人竟为了苏阀**之时心头必免不得一阵狠痛,虽是在梦中,可沈苏姀仍然觉得好似有千百把刀子在生生割磨自己的心脏一般,平日里尚不觉得,如今再至旧地,看着这一模一样的府院,心中之痛能与何人言?
奢华的府院之中衣着不俗的下人们来往如织,看得出每个人面上都洋溢着欢喜,那一张张的脸对于沈苏姀来说分明已经模糊,可沈苏姀仍是能一口叫出许多人的名字,她不忍再看,只想一步踏进母亲的院子——
“侯爷和夫人小姐都出去了,且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
“今日乃是少将军虎贲营年终考,必定是要看完了才回来的,晚宴至少在酉时了。”
忽有两道人声入耳,沈苏姀一颗急惶的心猛地一滞,脑海之中纷乱的片段竞相涌入,沈苏姀眼底露出两分恍然,随即眼底满都是不能置信,她的梦竟然做的这样巧,偏生就遇上了入虎贲营第三年的年终考!沈苏姀心中五味陈杂的环视这宅邸一周,本还想四处看看,可眼前的画面忽然的一转,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骤然变成了一处人头攒动的练兵场!
山呼海浪一般的喝彩声震人耳膜,在那宽阔的场子里正有人御马弯弓表演马术,沈苏姀皱着眉头有两分恍惚,顾不得去看那马场之上的人是谁,只眸光焦急的在人群之中来回搜寻,忽然,她的眸光猛然一定,在距离她五十步之外的高台之上,几张熟悉的面容让她的心一下子抽紧,高大伟岸的男人着一身靛青色锦衣长袍,他的面色略黑,乃是常年上战场所致,眸色威严,剑眉霸气,威远侯苏仪和此前苏氏每一代的掌权者一样,不仅得军心,更得民心,在他身边,美丽端庄的苏卓氏正静然而坐,虽然是闺中妇人,可那通身的端丽气派分毫不必身旁权势在手的男人逊色,两人坐在一起,乃是满朝上下人人称道的贤伉俪!
两人的身后,正有四张面容略有想象却又全然不同的美丽面庞,大小姐苏缨气质端丽持重,几乎是苏卓氏的翻版,二小姐苏芷静然温雅,一副楚楚动人模样,三小姐苏莜眸光半狭,眸光落在场中隐含点点深思,大有儒家谋士之姿,四小姐苏瑾一双眸子里或是惊奇或是不可置信或是赞赏有加的看着场中表演,一张面容之上的表情时刻都在变换,正如她古灵精怪的活泼性子一般叫人一看便生出喜欢……
现如今的苏彧已经进入虎贲营三年,苏阀的荣耀正值中天,大抵没有人想到四年之后的苏阀会落得那般惨烈的下场,沈苏姀想到这四位姐姐最后的结果心头猛地一疼,再不敢看,猛地转过了头去,宽阔的场中正有着白色劲装的小少年策马疾驰飙蹄扬沙,一柄红缨枪在他手中翻转出百般花样,在人们目不暇接之时忽然一个脱手直直射向了百步之外的木桩之上!
山呼海啸的浪潮改过了枪杆入木的脆响,可随即,在人们还来不及惊呼之时那粗壮的木桩便从中间裂了开来,红缨枪堪堪穿木而过,竟是个百步穿杨!
“不愧是苏家的小世子!”
“才十一岁而已,这样的功力便是个成年男子也不一定能做得到!”
“那这一次的第一必定是他了吧!”
“这为小世子厉害是厉害,可若是说第一,只怕不一定!”
“咦,若苏彧不能得第一,该当是谁得第一?”
“你是今年新来的吧,除了苏彧,可还有一人极其厉害——”
“快看,他出来了!”
沈苏姀的目光比所有人都先看向了忽然驰马入场的墨袍少年,鬼面清冽,獠牙森森,因他的出现让场中震耳的人潮声都被压低了两分,他似乎生来便带着超乎寻常的气场,总能在一开始便能引人注目,与他竞争的对手,总要努力的更多才不会在他面前落了下风!
策马张弓,尥蹄疾驰,墨色的骏马驰若幻影,人群之中的喝彩渐渐停下,人们只听到一道又一道的利箭出弦之声响起,没有人数的清他连发了多少箭,却只看到百步之外的箭靶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至最后,竟将所有的箭靶尽数撂倒!
如此快的马速,如此快准狠的箭术,满场的寂静在片刻之后陡然爆出惊天的叫好声,早前的白袍少年骑着白马伫立在场边,此刻那墨色少年表演完毕也堪堪立在“他”一旁,欢呼声震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之上!
两人虽然站得近,却谁都没有多看谁一眼,一个冷酷漠然,一个意气飞扬,谁都不愿轻易认输,亦是谁都不想放低姿态,人群之中渐渐响起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