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词退了出去,沈苏姀这才有机会将那打开却没来记得看的邸报扫了一眼,这一眼看去,她的眸色便是微微一狭,犬戎……竟然又连下两城!将邸报缓缓合上,沈苏姀沉郁地闭上了眸子,拢在袖子里的拳头微微攥紧,她实在觉得可恨,镇南军中竟然真的有奸细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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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整整下了一天,到了第二日也未曾停下,沈苏姀本来还担心这新年也过不安生,却不想三十早上起来之时那暴风雪竟然已经停了,她今日进宫出了去参加下午的赐宴,还要先去崇政殿谢恩,当下不敢马虎,赶忙梳洗停当,将那身司针纺特别为她制成的玄醺公侯绫衣穿了上,大秦除了天子明黄之外,王公侯爵皆以玄醺之色为尊,然因她是女子,本是男儿的侯袍也被裁成了女子裙裾的玲珑样式,沈苏姀虽然身形稚嫩还未发育起来,可饶是如此这一身玄醺相间的宫服仍是让她变了个人似得。
同样是静琬从容,从前的沈苏姀若是想,便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可今日的沈苏姀这一身侯袍加身却无论如何给人矜贵端容之感,身形虽小,可往那里一站却实在是一道不容忽视的风景,香书和香词看着都十分满意,想要为沈苏姀施些脂粉却被沈苏姀轻描淡写的拒绝了,两人无法,只得随了她。
虽然现如今沈苏姀的身份已经不同,可她仍是谁都未带,只用完早膳后便乘着马车一路朝宫门而去,从前沈苏姀不得乘车更不得御马入宫,而今得了这侯位,她便没了这限制,马车到了宫门口无须停下,亮了亮腰牌便被放行,虽是如此,却还是不能如同宫中的主子驾着自己的马车乱走,一路至内仪门前,沈苏姀这才下了马车朝崇政殿而去。
沈苏姀本以为这个点儿应该已经下朝,可没想到到了崇政殿之前时殿门仍是禁军守卫着,沈苏姀站在殿外,仍是能听到里面争论不休的声音,来迎沈苏姀的是一个小黄门,沈苏姀这位新晋的十二岁小姑娘侯爷在宫人们的眼里或许不是能执掌朝堂挥斥方遒的大人物,可她在皇帝和太后面前的宠爱,还有她手中不知深浅的财富都让人不可小觑,更何况,即便什么都没有,这一等公侯之位满朝上下除却皇帝和诸位亲王皇子,谁也比之不上!
“侯爷,您且到这边稍微等等——”
“今日里又来了战报,朝上为了增兵之事吵个不停呢!”
小黄门那一声侯爷叫的略有违和,毕竟这位大秦第一位女侯爷,还是一位十二岁的女侯爷,着实太不同寻常,他一边将沈苏姀朝穿堂的朝臣等候的小厅中请一边解释,沈苏姀闻言唇角微勾,和风细雨的道,“不知朝上诸位都是怎么个说法?”
朝上之事本不准随意外传,然而眼前这位沈小侯爷长得玉雪可爱,说话还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无害天真的眸子里不过只有好奇之色,那小黄门只觉得告诉了沈苏姀也没什么要紧的,当下便道,“朝上诸人多希望忠亲王前去,可申屠一脉却又希望七王爷前去,皇上一时之间拿不准主意呢,不过奴才猜想,皇上应当是希望忠亲王前去锻炼一下比较好。”
沈苏姀满意的点了点头没在接话,转过一个拐角便到了那朝臣等候的小厅,“吱呀”一声推开门,小黄门朝沈苏姀恭敬的道,“侯爷,您先在此等候片刻,稍后等皇上下了朝奴才再来叫您过去,奴才先告退了——”
沈苏姀颔首,那小黄门便退了下去,沈苏姀进的厅门复又将门关了上,外头寒意渗人,这屋子的墙角只有一个小火炉燃着,虽然比不上家里的暖和,却到底比站在外头的好,料想着下朝应当还有一会子,沈苏姀便朝那靠窗的榻上走去,然而那榻边此刻却垂着道帘子,屋子里光线幽暗,沈苏姀不觉由他,上前几步抬手便将帘子掀了开来,眼前微光一晃,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只大手捞进了怀里,属于男人的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沈苏姀瞬间便明了这人是谁,陡然睁大了眸子冷视着眼前这张脸,沈苏姀的唇角冷冷的勾了起来。
“侯……爷……”
嬴纵玩味的眸光落在沈苏姀穿着玄醺绫衣的身上,口中的“侯爷”二字更是咬的极重极意味深长,他本是靠在榻边的,此刻揽着他的样子就好似她扑在他身上一般,沈苏姀强自动了动,他的手却是分毫不放,沈苏姀眯了眯眸子,“王爷又是唱的哪一出?”
嬴纵唇角微勾,眼底绽出危险冷光,“听说凤王郡主已经离去,你答应过我的事呢?”
他的手随着话音落在她脸上,眼底的深沉好似浮着一层疑窦之色**裸的落在她面上,沈苏姀闻言唇角便勾了起来,话语莫测的看着嬴纵道,“放心,琅琊城必定会支持王爷的。”
嬴纵眸光一亮,似乎有两分意外她会如此听话。
他微微颔首,落在她颊上的手愈发重,“很好,你要什么报酬?”
他会给她报酬?沈苏姀心底冷笑,抿唇不语!
见沈苏姀不说话,嬴纵也不恼,只将一双眸子紧紧地盯住她,“是要我查那北宫骸骨案呢,还是让我大殿下平反昭雪?”
沈苏姀背脊一僵,心头紧跳,抬手撑在他胸前想要脱出身去,她掌心下是他强有力跳动着的心脏,沈苏姀看着他眼底闪动的幽芒恨不能自己的手上能生出利爪,好一把将他了结在这里,嬴纵抬手落在她的手背上,“你在我面前越发没有耐心了,你在害怕?”
沈苏姀指尖一颤,忽的施了两分力道一把将他推了开,嬴纵有意放开她,当下便让她脱了身,沈苏姀看了看自己腰间被他揉皱的绫衣眸光微冷,“南境战事连番不利,王爷做为大秦砥柱军中战神,何不准备准备将犬戎赶出大秦!在王爷面前有何害怕?不是我对王爷越来越没耐心了,而是我对王爷从来就没有耐心!”
嬴纵忽的狭了眸子,他直起身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沈苏姀唇角微抿,“王爷猜呢?”
嬴纵哪里是会和她猜来猜去的人,刀锋般的薄唇微抿,眸光森森的盯着她道,“沈苏姀,你可知你次次抖落出爪牙之时便是你最为心虚之时,我很好奇,是我发现了什么让你如此不安……并且……对我动了杀心!”
沈苏姀被他的话惊得呼吸微窒,转眼却见嬴纵已经站起了身来,他高大的身影一步步的向她靠近,他身子投下的阴影拉的老长,一点点的朝她罩了住,沈苏姀不断后退,最终后背砰的一声撞在了镂空的门板上,嬴纵撑手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的幽声道,“可惜,若是我死了,我的门客也会死,沈侯爷,你还记得我的门客吗?他叫沐沉,极善行军作战之道,从前,他在军中有一个十分震人心魄的名号,叫做……”
“我为何要记得王爷的门客!”
沈苏姀忽然炸了毛,素来温婉纯良的面容之上闪出两分厉色,看着眼前这张狰狞的青铜鬼面,看着鬼面下那双能将她看透看明白的眸子,沈苏姀心头没由来的一阵惶然,她咬了咬牙,寒声道,“王爷说自己的门客极善策兵之道,可不知他擅不擅长逃命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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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对不起大家,还是没写完,不想大而化之草草完成所以还是先上一万字,自知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大家票子花钻打赏什么的都别投了吧,你们家作者到墙角画圈圈反省去了;》_
ps:凰图那边又有几张被锁了,待步步写完这边的再去改,人世怎么如此艰难~(》_
106 不胜不归,寒夜之死(卷终章 下()
当沈苏姀再次踏进崇政殿之时她有片刻的恍惚,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代表着大秦帝国最高的权利,此生的她乃是第一次走进来,可她却并不陌生,前世就是在这里,“他”接下了前往西境戍边的圣旨,在边关一守便是三年,沈苏姀想,如果没有那一场祸事,“他”在最后可能也会成为六大权阀之首,而后在这朝堂上站一辈子。
沈苏姀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仍是那般的从容平静之色,她缓缓掀起衮衣的前幅,朝那金龙宝座上的昭武帝跪了下去,“微臣沈苏姀,拜谢皇上圣恩。”
沈苏姀跪的动作极缓却极利索洒然,上位有昭武帝帝王之威,四周更有朝堂重臣眸光各异,沈苏姀那动作却好似做了千百遍一般熟稔却洒脱,金龙宝座上的昭武帝看着沈苏姀的模样眼底暗光一亮,唇角微勾,“沈卿请起——”
沈苏姀款款起身,分明她的身量那般纤细,可往那里一站却分毫不觉得娇弱,满殿的文武大臣此刻都看着沈苏姀,早前便听说过这位深受宫中主子宠爱的沈姑娘之名,在场之人大都也见过沈苏姀一两次,可真正的看清她的面容却是在今日,这些在大秦官场之上浸淫数十年的朝臣们并不像坊间的百姓们只会胡乱的推测,他们的目光带着深刻的审视,更好似锋利的刀子,一点点的将沈苏姀表面的淡漠稚嫩剥了去。
没有人会觉得沈苏姀只是因为运气好才捡了这洛阳候的爵位,更没有人觉得沈苏姀是因为年纪太小才有这一掷三百万两白银的魄力与手段,看着这个背脊挺直站在堂中的小姑娘,这些在官场之上呼风唤雨惯了的臣子们都沉默了下来,满殿之中一双又一双的眸子从好奇到默然,唯有沈苏姀自己半分表情也未变——
昭武帝眼底露出赞赏的笑意,唇角微勾扫了底下自己的臣子一眼,忽然开口随意的道,“沈卿虽然年幼,站在这金銮殿上却无半分怯色,朕的眼光果然不错,所谓年少出英雄,沈卿随时女儿身,却分毫不差,依朕看,你们这些老人都该小心些了。”
底下诸人配合的点头应是,微微一顿,昭武帝看着沈苏姀的眸色略有两分玩味,“沈卿,南境战事对大秦不利,满朝上下在忠勇军和天狼军之间犹豫不决,你觉得应该派哪一只军队去比较好呢?”
昭武帝的问题刚问出来,满堂的臣子眸色都是一变,此等军国大事,昭武帝竟然问一个小姑娘!虽然沈苏姀得了爵位不错,可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南境的战事怎能儿戏!
沈苏姀从容的面上因为昭武帝的问题露出两分惶然之色,微微默然一瞬才道,“回禀皇上,微臣只知犬戎凶悍却不懂战事,实在不知该派哪一支军队才能为大秦夺取胜利!”
见沈苏姀如此坦诚,众人眸光都是一松!
昭武帝看着沈苏姀的某样唇角微勾,却是不打算再难为她了,挥了挥手道,“你现在不知,将来也会知,太后在寿康宫等你,快些去吧,已来朕这里催了几道了!”
沈苏姀复又徐徐行了礼,而后才转身从中正殿中走了出来,看着沈苏姀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昭武帝面上的笑意这才缓缓地淡下来,从殿门看出去,天空中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了大雪,昭武帝默了默,“都散了吧,剩下的事晚上再决定!”
晚间乃是皇家于新年夜的赐宴,诸臣连忙应声,转身朝外走,一抬头却见灰沉沉的天空阴云沉坠,雪絮纷纷,似乎又有一场暴风雪将至,诸臣眼底眸色微暗,那到底该派谁去增援的问题仍然堵在心头,一时沉郁非常。
沈苏姀一路朝寿康宫去,刚走到门口便看到路嬷嬷一脸笑意的站在那里相迎,一见她的面便跪地行礼,“给侯爷请安,恭喜侯爷!”
沈苏姀笑着将路嬷嬷扶了起来,却有些懊恼的看了看自己周身,“这可怎么好,我这身上什么都没戴,下一次再给嬷嬷补个礼!”
路嬷嬷笑着让沈苏姀往里走,一边摆手,“奴婢不敢当,侯爷可别折煞奴婢!”
沈苏姀无奈一笑,和路嬷嬷直直到了正殿,正殿门口守着两个侍女,看到沈苏姀依样行了礼,沈苏姀笑着应了,却见一个侍女上前来对着路嬷嬷道,“嬷嬷,太后这会子还未醒呢。”
那侍女说着抱歉的看了沈苏姀一眼,沈苏姀恍然一笑,“这有什么,往日我还不是等着太后醒来的,今日里我便还是在外头等着就是了,你们自去忙着,不必管我!”
路嬷嬷见沈苏姀的性子半分未变不由得也笑了开,应了一声招呼人为沈苏姀上了茶点便当真去忙自己的了,今日乃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可想而知偌大的寿康宫有多少要忙的,沈苏姀独自在外室坐了一会儿,内室却忽然响起一道脚步声,沈苏姀抬头一看,竟然却是笙娘,笙娘显然也知道了她承爵之事,此刻看着她的眸光带着两分动容。
沈苏姀四下看了看,见无人便起身随笙娘走了出去,沿着回廊一直走到无人处两人才停下,笙娘转过身来眼眶通红,“小姐是怎么做到的……”
沈苏姀看着笙娘这模样不由得一笑,压低了声音道,“一点都不难,笙姨莫担心。”
微微一顿,沈苏姀又道,“笙姨放心,只管明日一早便往永济寺去,我都已经安排妥当,到时候直接送您去苏氏族地,在哪里一切所需都以为你制备好了,远离这是非之地,您也能颐养天年,等有朝一日,我定会去寻你!”
笙姨闻言眼眶更红了,抹了抹眼泪赶忙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物事出来,沈苏姀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副暖手筒,沈苏姀心头微酸,眼底也浮出两分暖意,笙姨有些不好意思,“从前小姐从不用这些,如今奴婢身边也没有好东西,就着那下等料子为小姐做的,虽然不华贵,却是暖和的,明早一走只怕也不方便再与小姐见面……只盼……只盼小姐一切保重!”
笙娘从来是静琬坚韧的性子,见她如此伤怀沈苏姀喉头也是一哽,她将那暖黄色的暖手筒拿过来,当下便带了上,深吸口气语声略有暗哑,“很暖和,谢谢笙姨。”
笙娘闻言也是欣慰的一笑,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让她忽然眸色微暗,定了定神,笙娘的面色变得有两分肃然,她一把抓住沈苏姀的手腕,凝神拔了把脉之后那份肃然则被凝重替代,沈苏姀挑了挑眉,“怎么?我的身子还是有异?”
笙娘眼底微光簇闪,好似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能置信似得,见沈苏姀眼底带着疑色,她这才有两分慎重的道,“前些日子您拿来的药渣奴婢已经仔细的研究过了,奴婢并……”
一个“并”字刚道出口笙娘的话便停了下来,见笙娘忽然垂了头十分恭敬的样子,沈苏姀便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这一看她的眉头便狠狠地皱在了一起,不知何时起,嬴纵已经站在了回廊的转角处看着她们,想到嬴纵曾经拿笙娘威胁过她,沈苏姀心头一跳,暗地里推了笙娘一把,“笙姨先走,等晚上赐宴之时再说。”
笙娘好似知道沈苏姀和这位七王爷之间有些不妥,闻言便十分恭敬的朝沈苏姀一福,而后退了下去,沈苏姀深吸口气,朝嬴纵那个方向走去,尚未走到嬴纵身边嬴策的脸便从嬴纵身后闪了出来,一看到是沈苏姀立时眸光一亮,“我就说七哥在看什么!原来是苏姀你!”
嬴策说着便从嬴纵身后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沈苏姀一瞬摇着头赞叹起来,“啧啧,不错不错,虽然有些不习惯看你穿这身衣裳,可是确实有两分不同的味道,苏姀,恭喜你成为苏阀的侯爷,苏阀也要因为你显贵许多了!”
沈苏姀唇角微勾并未接话,嬴策复又看向了沈苏姀身后,沈苏姀心头微紧,嬴策却只是笑盈盈的道,“听说这位笙娘患了病要出宫了,苏姀你也别担心,这几日我在为祖母寻访名医呢,到时候还是将大夫接到宫里来,你有什么不妥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