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的螺丝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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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转的螺丝钉-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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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里发无言以对,他祝愿母亲一路顺风,然后在山上继续用餐,直到晚宴结束。午夜,营寨在嘹亮的喇叭声和其他军乐声中开拔了。这当中,声音最大的要数铜鼓,喧天的鼓声掩盖了埃米尔的哀号,老人由于已经流了太多的眼泪,现在已经无泪可流了,他双眸委顿,头发也掉光了。

对奴茹辛花而言,这样一组交响乐很痛苦,但是她没有听到,也没有悲伤,她陪着哈里发在龙辇里,互相逗乐,想像着即将笼罩着他们的辉煌。其他女人悲哀寂寞地坐在轿中,充满沮丧,只有代拉娜期待着在堂皇的伊斯塔卡露台上庆祝火典礼的愉悦,她用这期待安慰着自己。

第十七章

四天后,他们到达了开阔的洛克纳贝德峡谷。正值盛春,杏树上花果累累,奇形怪状的树枝在明朗的蓝天上疯狂地纵横交错;地上,斑杂的风信子和长寿花吐露着芬芳,成群的蜜蜂和极少见的萨通人开始在那里筑巢。河流的两岸,闹市和教堂交替排列,在房顶一样高的翠柏映衬下,显得非常整洁干净。虔诚的人们在开满鲜花、结满果子的小花园中快乐地耕种,当地生产的麝香蜜瓜是波斯人夸耀的口味最好的香瓜。有时,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草坪上喂雪白的孔雀和蓝宝石一样的乌龟,自娱自乐。他们就这样忙碌着,这时,皇家仪仗的先行官开始高声大喊:“洛克纳贝德的居民们!请匍匐在净水的岸边,感谢上天把他的荣耀赐予你们,陛下驾到!”

可怜的萨通人充满了神圣的力量,赶忙在教堂里点上火炬,在乌木桌上翻开《古兰经》,带着成篮的蜂房、枣椰子和蜜瓜跑出门来迎接哈里发。但是当他们列着庄严的队列,迈着整齐的步伐行进时,马匹、骆驼和卫兵们在他们的郁金香和其他鲜花上肆意践踏,在人群中引起了一片混乱。萨通人一边遗憾地看着周边遭受蹂躏后的狼藉,一边注视着哈里发。奴茹辛花被这里迷人的风景深深吸引了,让她不由得怀念起那令人愉悦的荒凉之地,就是在那里她度过了自己童年的时光,她恳请瓦提克停下来。但是他怀疑异教徒会把这里的教堂当做异类,下令前锋部队把这里的教堂统统夷为平地。萨通人被这道野蛮的命令吓呆了,木然地站在那里,最后变成一片哀悼。由于哈里发看不惯这不体面的场景,命令宦官们把眼前的人们踢开。然后,他和奴茹辛花下了轿,他们一起在草坪上散步闲逛,采摘着鲜花,互相打着趣,非常高兴。但这里的蜜蜂可是坚定的穆斯林,他们以报复侮辱它们主人的人为天职,密集地聚集起来采取报复行动,直到哈里发和奴茹辛花躲进迎接他们的帐篷为止。

巴巴拉娄克不愧是能干的伙房总管,看到孔雀和乌龟,他高兴地欢呼雀跃,马上抓了一些过来烧烤,但更多的是用于炖汤。当他们在奢侈的宴会上高兴地纵情狂欢、亵渎神明时,钦纳兹来了,他们用绣着《古兰经》的丝带笼头牵着一队毛驴来了,毛驴身上满载着当地盛产的上好水果。他们向哈里发献上自己的敬意后,恳请哈里发大驾光临他们的城邦和清真寺。

“妄想!”瓦提克说,“你们别想耽误我的行程,你们的礼物我暂且收下,但是请你们安静地离去吧,因为我不太喜欢拒绝诱惑。退下吧,但是,让你们这样有身份的人步行回去不太妥当,你们看起来也不像好骑手,我的宦官会把你们系在毛驴背上,并防止你们面对着我,他们很懂礼仪。”

一行来访者中有几个度量大的酋长认为瓦提克是个十足的傻瓜,但是他们紧守金口,一言不发。巴巴拉娄克用绳索把他们捆绑在驴背上,并用荨麻在后面用力地鞭打驴子,毛驴受惊,前突后蹶,出尽了洋相。

奴茹辛花和哈里发比着看谁最能享受这令人羞耻的场景。看到老人们和驴子一起掉进溪流,他们发出一阵爆笑。一个老人的腿骨折了,另一个老人的肩膀脱臼了,第三个老人的牙齿磕飞了,其他人的境况更糟糕。

此后的两天时间里,没有新的使者来打扰他们,一路上欣赏着洛克纳贝德峡谷的美景,远征的队伍继续前行,离开了右岸的希拉兹城,向一片大平原进发,在地平线的尽头,黑暗的伊斯塔卡山脉的群峰已经隐约可见了。

看到这番景象,哈里发和奴茹辛花禁不住欣喜异常。他们下了轿子,纵声高呼,所有听到他们欢呼的人都为之一震。自问自答,他们喊道:“我们就要到辉煌的光明宫了吗?还是到了比舍代德更漂亮的花园?”愚昧的人啊!他们就这样陷入虚妄不能自拔,无法参透上天的戒律。

仁慈的长使,到现在还没有放弃对瓦提克的监督,他向十七层天的穆罕默德请求道:“仁慈的先知!向您的代言人伸出您善意的臂膀吧,他很快就会不可挽回地掉进戴夫斯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里;异教徒正在可恶的火宫等着他,一旦他踏进去,就注定了他的毁灭。”

穆罕默德义愤地答道:“他命该如此,罪有应得,但是我允许你再试一次,看看能否把他从自我毁灭的歧途上引回正道。”

一个宽厚为怀的长使,马上变成一个牧羊人的模样,牧羊人的虔诚在这个地区的所有苦修僧和萨通人中是最出名的,他站在一群雪白的绵羊旁边,开始用他的长笛吹奏起凄婉的旋律,这旋律征服了所有听者的灵魂,唤起了人们的良知,驱散了心头的狂念妄想。听到这令人振奋的声音,太阳躲进了阴云后面;两个本来清澈透底的小湖,如水晶般明净的湖水染上了一层血色。奢华的队伍不知不觉中向山坡走来,所有的人都窘迫地站着,眼睛低垂,每个人都在心里谴责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代拉娜心跳加速,主事宦官悔悟地叹息着恳请女眷们的宽恕……为了个人的满足,他经常折磨她们。

瓦提克和奴茹辛花在轿中脸色苍白,憔悴地注视着对方,一个在谴责自己曾经犯下的一千种令人发指的罪行,还有一千个不敬野心的图谋,另一个哀悼自己的家人和可爱的戈钦尤兹的毁灭。奴茹辛花认为自己在不幸的乐曲中听到了老父亲临终前的呻吟,瓦提克听到了他献给异教徒的50个孩子的哭泣。就在这剧烈的痛苦中,他们发现自己一步步靠近牧羊人,他的面容是如此威严,瓦提克第一次受到了震撼,奴茹辛花用手捂住了脸。

第十八章

音乐停止了,长使对哈里发说:“迷途的王子啊!上天把无数的臣民委托给你照看,你就是这样履行使命的吗?罪行已然犯下,你现在赶着去接受惩罚吗?你知道,在群山后面,艾比利斯和他可憎的戴夫斯执掌着阴间帝国。在恶魔的引诱下,你正在把自己祭献给它们!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悔改的机会。放弃残暴的打算,回头吧!把奴茹辛花交还给他的父亲,他还有一线生机;毁掉可恶的高塔,让卡拉希丝远离朝堂国事;公正地对待你的臣民;敬重先知,用后半生来弥补你曾经对神的不敬;再不要放任自流,在祖先的坟墓前忏悔自己的罪过。你看到乌云遮蔽了太阳,现在它又恢复了光彩夺目,如果你的心没有改变,上苍赐予你的怜悯将一去不返。”

瓦提克由于恐惧而屈尊下跪,匍匐在牧羊人脚下,他知道牧羊人不是普通人,而是神。但是,他的自尊和骄傲慢慢又占据了上风,他厚颜无耻地抬起头,狠狠地瞪了牧羊人一眼后说道:“不管你是谁,收起你那些没用的警告吧。你要么是为了蛊惑我,要么就是你在自欺欺人。如果我像你所宣称的那样恶贯满盈,我早就不会有一刻安宁了。我穿过血海获得同样会令你颤抖的力量,不要认为我会在成功的门口退缩,或者我会放弃她,她远比我的生命和你的怜悯更珍贵。让太阳出来吧!让他照亮我的前程!我不在意它在哪里结束。”听到这席话,长使气得浑身发抖,瓦提克转身投入奴茹辛花的怀抱,吩咐人马回到原路继续前行。

命令很快就执行下去了。太阳用它的万丈光芒普照着大地。牧羊人不快地尖叫一声后,不见了。

但是长使吹奏的乐曲仍然回荡在瓦提克的仆从们的心间,他们惊慌失措地互相对望着。夜幕降临时,仆从们几乎逃光了,只剩下主管宦官、几个对瓦提克盲目崇拜的奴隶、代拉娜和几个女眷,她们都是三圣教的信徒。

哈里发满怀对黑暗之神发号施令的豪情壮志,对仆从们的众叛亲离毫不介意。他热血沸腾,毫无睡意,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扎营。奴茹辛花的急切甚至超过了哈里发,她上千次地拥吻他,不停地催促他快马加鞭。她仿佛看到自己的权势超过了波尔克孜,长使匍匐跪倒在她权杖的脚下。就这样,他们星夜兼程,最后,来到了有两座高耸入云的巨石把持的谷口,山谷里面矗立着伊斯塔卡古迹。高高的群山上布满皇陵,坟墓前鬼火闪烁,沉沉的夜色使这一切愈发显得恐怖。他们穿过了两个废弃的村庄,村庄里只剩下一些年老体衰的老人,看到马匹和轿子,他们跪倒在地,哭喊道:

“苍天哪!就是这些鬼魅折磨了我们六个月吗?唉!就是这些鬼魅带来的恐怖和山底的喧嚣吓跑了这里的人,让我们祈求罪恶精灵的怜悯吧!”

对于哈里发而言,这些抱怨只不过是些绝望的预言而已,他驾车从这些可怜老人的身躯上驶过,最后他们来到了黑色大理石露台的脚下。他先下了轿,之后扶着奴茹辛花也下了轿。两个人心嘣嘣直跳地四处观望,期望突然间能够看到异教徒浑身战栗地走过来,但是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踪迹。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山头,露台上几乎触到云彩的高柱,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数不清的黑沉沉的?望塔已经没有了屋顶,它们当中,一座史书上没有记载的建筑,现在成了鸟儿们黑夜中的栖息地。鸟儿们受到脚步声的惊吓,叫着飞走了。

主管宦官害怕得瑟瑟发抖,恳请瓦提克点起一支火把。

“不行!”瓦提克答道,“我没工夫想这些琐事了。你在这儿候着,等我的命令。”

说完,他就把一只手递给奴茹辛花,拾阶而上。他到了一个铺满大理石的露台,上面平坦光滑得像水面一样,寸草不生;右边耸立着?望塔群,它们平行排列在一座巨大宫殿废墟的前面,宫殿的墙壁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图像;前面矗立着四个巨大的怪兽石像,这其中有猎豹和鹫头狮身兽,尽管是用石头刻的,但仍然让人望而生畏;皎洁的月光流水般洒满庭院,照亮了和异教徒马刀上一样的文字,它们同样地不停变换字体,字体变换一段时间后,定格成阿拉伯文,上面写道:

“瓦提克!你已经破坏了我羊皮书上的盟约,应该被送回去。但是为了感谢你的陪伴和奖赏你的所作所为,艾比利斯特允许为你打开宫殿的大门,地宫之火接纳你成为它的追随者之一。”

他刚读完这段文字,露台所在的山体就开始剧烈地抖动,?望塔朝他们倒了下来。巨石裂开,里面露出一个光滑的大理石铺就的台阶,那台阶深不可测,好像通向无底的深渊,台阶的每个石阶两侧都立着两个大火把,就像奴茹辛花曾经在幻境中看到的那样,樟脑味的气体从拱顶中空的底部生起,聚集成云。

这种景观非但没有吓着菲克瑞汀的女儿,反而让她增添了些许勇气。从来不屑于和月亮与苍穹道别,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纯净的空气,跳进那阴森的瘴气里。两个不敬神的人走起路来依然是那么傲慢和坚定,他们一边下着楼梯,一边借着火光钦佩地凝视着对方,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华丽辉煌,早已经自认为是万神之神了。惟一让他们感到困惑不解的是他们为何现在还没有走到台阶的尽头,他们急切地加快了脚步,快到了的时候,他们感觉到自己似乎不是在走,而是从悬崖跌落一般。终于,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乌木大门口,哈里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乌木大门。异教徒已经手持大门钥匙等候在这里了。

第十九章

“欢迎你们,”他带着恐怖的微笑对他们说,“尽管穆罕默德和他的仆从们反对你们来。现在我就把你们接进你们应到的宫殿。”

说着,他就用钥匙打开了那把涂有瓷釉彩饰的锁头,大门轰隆隆地一下子敞开了,那声响比群山的轰鸣声还大,他们刚进去,大门突然间又合上了。

哈里发和奴茹辛花惊愕地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发现他们已经置身于一个大殿之上,这座大殿尽管以拱顶为庐,却是依然十分的宽敞和雄伟高大,以至于他们两个都觉得它大得不可测量。后来,他们的眼睛渐渐熟悉了身边的物体,放眼望去,他们发现远处有成排的柱子和拱廊,它们渐渐地变小,直到变成一个点,光彩熠熠,就像太阳西沉入海之前射出的最后一道余晖。甬道上点缀着金粉和藏红花,散发着一种不易觉察的香味,他们差点儿被熏昏过去。他们继续前行,发现了无数香炉,里面点着龙涎香和芦荟草。几个殿柱之间摆放着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品,不同产地的美酒在水晶瓶里闪闪发光。一群男男女女的长使和奇异的精灵在地下传来的乐曲声中翩翩起舞。

在这个大厅的中央,一大群人不停地来来往往,每个人都用右手摁住胸口,对身边的东西漠不关心。他们个个脸色死灰,双眼深陷,眼睛鬼火般地闪着微光。一些人在缓慢地挪动着,沉浸在冥冥幻想中;一些人痛苦地尖叫着,像中了毒箭的老虎一般四处狂奔;其他人狂乱地磨着牙,口吐白沫,比最粗野的癫狂病人还疯狂。他们彼此互相规避,尽管每个人四周都有数不清的人,每个人都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但他们根本不在意其他人,就好像独自一人游荡在人迹罕至的沙漠上一般。

瓦提克和奴茹辛花看到眼前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不禁惊呆了,问异教徒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游动的鬼魂从来不把手从胸口拿开。

“别这么折磨自己了!”异教徒断然答复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一切了。咱们快点儿去见艾比利斯吧。”

他们穿过人群继续前行,尽管刚进来的时候信心百倍,他们现在已经无法再镇定自若地仔细察看厅堂的景致以及一路上左手或右手边敞开的画廊了,里面被火把和火盆照得灯火通明,火把和火盆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直冲拱顶。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四周垂着红黄相间锦缎窗帘的地方,这里听不到唱诗班的颂歌和舞曲,但里面隐隐地闪出灯光。

过了一会儿,瓦提克和奴茹辛花看见一道白光穿透了整个帷帐,他们走进这个地上铺着猎豹皮的大帐篷。无数长须老者和全副盔甲的非洲武士匍匐在一个异常显赫的高台前,高台上令人敬畏的艾比利斯坐在一个火球上。他长得像一个年轻人,高贵而长相一般的面容在瘴气的熏蒸下失去了光泽;他的那双大眼睛充满了骄傲和绝望;他的披发和光明使者有些相似;他手中挥动着铁杖,雷声阵阵,让奥拉纳巴德怪兽、非洲武士和地狱所有的神明都魂飞魄散、瑟瑟发抖。看到他,哈里发的心猛然一沉,第一次他以头杵地匍匐跪倒。奴茹辛花尽管略感失望,仍然禁不住对艾比利斯很敬畏,尽管她原本期望见到一个惊天巨人。艾比利斯用一种温柔得无法想像的声音开口了,但是他的声音中有一种透彻灵魂的忧郁和悲哀:

“黏土做的四足的动物(微不足道的人)啊,我接受你进入我的国度,你是我众多的追随者之一。敬请享受宫殿为你提供的一切:远古苏丹的财宝、他们闪亮的马刀和那些能让戴夫斯打开卡夫山地下洞天的法宝。你贪得无厌的好奇心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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