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逆行缓缓停下脚步,道:“有。”
谢鸣凰好奇地望着他。
“女红。”他答得一本正经。
谢鸣凰忍不住笑道:“其实我也不会。”
“幸好本王府中有人会。”
谢鸣凰微微一怔,有些吃不准他这句话是接在她之后,还是他上一句之后。
令狐繁和阿玉公主牵着马过来。
令狐繁抱拳道:“多谢王爷搭救之恩。他日若有用得着我们夫妇之处,尽管开口。”
此话甚重。
要知令狐繁是天宇升师的高徒,能测天下大势。而萧逆行又是东兰摄政王,要的正是天下。令狐繁言下之意,等于是愿意为东兰效劳。
谢鸣凰心中微惊,却不甚讶异。
对于一直纠结于天命不可改的令狐繁来说,阿玉公主被救的意义不仅仅是救了他的妻子,更是让他在天道之路上踏进了一大步。
但是对于这样大的助力,萧逆行只是淡然带过。
令狐繁不以为意。他此时真正关心的是另一件事,“王爷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见萧逆行不明所以,补充道,“不瞒王爷,我之前曾算出内子阳寿于昨日尽。不知王爷如何让她度过这一关?”
萧逆行侧头看着他,“你试过救她?”
“自然。”若非之前替她改命,他的内力也不会这样飘忽,她的阳寿更加不会缩短。
“那你相信自己能救她么?”
令狐繁愣了愣。
萧逆行却不再言了。
阿玉公主听得一头雾水,“为何你们说的,我都不懂。”
谢鸣凰微笑道:“因为他们都在胡说。”
令狐繁突然击掌道:“原来我缺的是至诚的信心!”
阿玉公主道:“什么至诚的信心?”
“没什么。”他拥着她上马,然后自己坐在她身后,提着缰绳对萧逆行和谢鸣凰道,“夜深了,我们快回去吧。”
“……”
谢鸣凰望着马与人影在视线中越来越小,半晌才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他胯|下那匹马好像是我的。”
“你没记错。”萧逆行道。
“……”
谢鸣凰转头看他。
他也看着她。
除了地上臭气熏天的秃鹫尸体之外,他们身边还有马——
一匹。
波布拉古山离胶吴族扎营处虽然不远,但真的用两条腿走起来却也要花一个多时辰。尤其萧逆行和谢鸣凰的脚步实在算不上快。
萧逆行不是多话之人,谢鸣凰也不聒噪,因此两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保持沉默。
但这样的沉默,却令天上星月都为之沉醉得黯淡下来。
至营帐,天蒙蒙亮。
谢鸣凰冲萧逆行抱拳道:“多谢王爷今日仗义出手。”
萧逆行淡淡道:“你师兄已经谢过了。”
谢鸣凰微微一笑道:“那……多谢王爷一路相陪,没有丢下我一骑绝尘而去。”
萧逆行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你休息吧。”
“王爷请。”她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等萧逆行离开后,才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说来也怪。半夜的搜寻加半夜的奔波,她理应累得眼皮都睁不开才是。可她不但眼睛睁得大大的,而且精神爽利,竟比睡了一夜还精神。
她想了想,决定先沐浴。
谁知她的手刚刚掀起帐帘,便有一只手从侧面朝她抓来。
饶是她反应敏捷,依旧被抓住了肩膀。
谢鸣凰处变不惊,另一只手迅速拈出一张符纸,正要召唤火凤,却听一阵熟悉的声音道:“小姐!”
她惊讶地看着眼前胶吴族打扮的少女,“墨兰?”
墨兰两滴豆大泪珠不停地在眼眶打转,“小姐。”
谢鸣凰轻笑道:“若我们再这样重复下去,大概到明天都说不到正题上。”
墨兰抿着嘴唇擦掉眼眶里的泪水。
“你怎么来的?”谢鸣凰道,“北夷与东兰的边境查得可严?”
说起这个,墨兰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严,很严。”
对此,谢鸣凰倒不意外。毕竟东兰摄政王在北夷的地盘上,东兰紧张也情有可原。
“小姐。”墨兰沉声道,“东兰正准备再征西蔺。”
谢鸣凰惊住。
“那天小姐走后,我等了很久阵法的法力才消失。我立刻赶往边境,却发现边境守卫得犹如铜墙铁壁。没奈何,我只好回古越城另作打算。后来到了夜里,我听说王零陵带军队回城,怕你被他们抓住,便偷偷潜入他们的住所,正好听他们谈起再度进攻西蔺之事,还说明磊已经赶回秦阳做准备。为了确定真假,我又偷偷跟着他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听说你和萧逆行都在胶吴族做客,这才赶过来。”她说完,见谢鸣凰怔忡不语,小声道,“小姐?”
谢鸣凰乍然回神道:“若这样说来,萧逆行到北夷绝非参加婚礼这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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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敌友难分(二)
“参加婚礼?”墨兰一头雾水,“他认识令狐公子?”
谢鸣凰摇头道:“不认识。8 9 文学网”
墨兰想了想,突然低声叫道:“难道他是为了与北夷联盟?”
谢鸣凰沉吟了会儿道,“北夷自顾不暇,无论是与东兰联军,还是与西蔺结盟都腾不出手来,联不联盟都是空架子,并不要紧。”
“难道是……”墨兰望着谢鸣凰道,“为了小姐?”
谢鸣凰心头别得一跳,面上却波澜不惊道:“为我?”
“羊肠道之战他们就是败在小姐手上,这次自然要提防小姐。”墨兰声音猛然绷紧道,“他不会是想暗地里害小姐吧?”
若是他想害她,当初在幽别谷就不会救她。
谢鸣凰垂眸道:“你觉得北夷如何?”
“啊?”墨兰一怔。
“你若是觉得北夷不错,就一道留下吧。”谢鸣凰道。
墨兰愕然道:“小姐准备定居北夷?”
“至少,等天下大定。”谢鸣凰在刚才一刹那想起令狐繁对萧逆行的承诺。令狐繁是能知天命又信天命之人,要向萧逆行报恩有很多方法,他却哪样都不选,偏偏做出这样的承诺,奇﹕书﹕网正说明他对东兰信心十足。这是否已经是另一个角度暗示天下的归属?
墨兰突然一拍脑袋道:“我都急糊涂了!”
“嗯?”
“羊肠道一役之后,我们不就是说好要来北夷的嘛。”墨兰尴尬道,“怎么说着说着又好像要回西蔺似的。”
莫说她是如此,就连谢鸣凰一开始也忍不住将自己代入西蔺朝局中去。尽管嘴上说不理,但心中又何尝能够真正放下?
毕竟从来都是西蔺人氏自居。
“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吧?不如睡一会儿。”谢鸣凰说着,朝铺子走去。
这里的床铺就是一条大毛毯,虽然简陋,但皮毛是上等料,做工也好,躺上去很舒服。
“不说不觉得,一说浑身骨头都泛疼。”墨兰甩动着胳膊,等她躺好之后,才掀起被角钻进去。
“对了,小姐昨晚去了哪里?”她边掖被子边道,“我差点等得头发都白了。若非那个什么长老信誓旦旦地说你一定住在这里,我恐怕早就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了。”
“长老?”谢鸣凰皱眉。
“我看他住的帐篷比较大,就冲进去问他……”墨兰见谢鸣凰脸色不大好看,声音渐渐弱下来。
谢鸣凰道:“那他现在何处?”
“还在帐篷里吧。我点了他的穴道。”
谢鸣凰轻揉着额头,“起来。”
墨兰忙解释道:“你放心,我蒙着脸进去的。”
“但是他一定会找到这里。”
谢鸣凰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四周有纷杂的脚步声朝这边冲过来。
墨兰一惊而起。
“你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等他们走了以后再回来。”谢鸣凰顿了顿道,“万一碰到……记得,千万别承认。”
墨兰笑道:“放心。死不认账这一套我最拿手了。”
谢鸣凰道:“比贫嘴还拿手?”
墨兰吐了吐舌头,利索地掀起帘子出去了。
谢鸣凰拉高被子,重新入睡。
脚步声很快到门口。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外头高叫道:“谢将军?”
谢鸣凰闭着眼睛答道:“何事?”
“昨夜有刺客闯入打听谢将军的住所,我怕他对谢将军意图不轨,特来探望。”
“胶吴族的勇士一个个坚贞不屈,我相信你们是绝不会把我的住所告知对方的。更何况,就算告知了,有胶吴族和东兰的勇士在,我又有何可担心?”
胶吴族的马格长老原本还想进去看一看,挺她这么说,顿时像哑巴吃黄连,一个字都蹦不出。
他踌躇着,想到那个刺客来无影去无踪的高强武功,硬着头皮道:“那刺客武功高强,谢将军还是小心为上。”
“既然如此,多谢提醒。”谢鸣凰说着,故意打了个哈欠。
马格长老知道这是下逐客令,只好吩咐几个胶吴族的族人在外面守着,自己找族长去商量。
他刚一转身,就看到萧逆行正朝这边走来,肃杀的神情好似一阵冷风袭来。
“王爷。”他不敢抬头。
“听说有刺客?”萧逆行道。
马格长老道:“是。那刺客武功高强,说不定是马贼。”
萧逆行朝谢鸣凰的帐篷瞥了一眼,淡淡道:“谢将军的安危本王会负责,不劳长老费心。”
马格长老舒出口气。这可真是求之不得。他连忙道:“有劳王爷。”
他们的对话谢鸣凰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
从萧逆行出现的那刻起,她就暗道不好。以他的精明,要找出墨兰实【奇】在轻而易举。她此刻还摸不【书】清他的意图,如果墨兰贸【网】贸然出现,恐怕会引起他的警觉。
她躺在床上等,等所有人的脚步声都远去之后,才一个骨碌起身,换了身衣服朝令狐繁的帐篷走去。
想来想去,此刻能指望的就只有他了。
对令狐繁来说,昨天的一天一夜可说是身心俱疲。
尤其是阿玉公主失而复得,无异是天上地下走了一回。如今精神一旦放松,当即睡得人事不知,连谢鸣凰进来都没有反应。
“师兄。”谢鸣凰坐到桌边,懒洋洋地叫道。
桌上有茶,却是凉的。
她眼皮子正打架,也顾不得凉不凉,咕噜咕噜就一通喝下。
茶的清香和凉意入喉之后,果然让她的思绪清醒许多。
“师兄……”她的叫唤声微微提高。
令狐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望着帐篷顶好半晌,猛然坐起道:“阿玉!”
谢鸣凰淡淡道:“公主正在自己的帐篷里好红好睡着。”
“睡着?”令狐繁呆坐了会儿,才松了口气道,“对,昨天熬过去了。”
“未来一统两朝天下的是东兰吗?”
虽然谢鸣凰问得猝不及防,但令狐繁并没有中圈套,而是沉着地反问道:“何出此言?”
谢鸣凰也没怎么失望,反正她本来就不指望能够这样轻易地骗出真相,“因为你昨日的承诺。”
“萧逆行救了阿玉,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做出这样的承诺。”令狐繁四两拨千斤。
谢鸣凰道:“与天下大势无半点关系?”
令狐繁狐疑道:“你为何这样问?”
“因为,”她缓缓道,“西蔺又要出征东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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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敌友难分(三)
令狐繁想了想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西蔺如今正沉浸在退敌的喜悦之中,而他们最大的依持,西蔺第一战将却滞留北夷。此时进攻的确是大好时机。不过凡事都有利有弊。东兰上次出征不利,已伤元气,朝中怨言迭出,若是自此再受挫败……”他顿了顿,话题一转道,“师妹准备插手?”
谢鸣凰不动声色地回道:“师兄以为呢?”
令狐繁道:“当日凯旋,师妹没有留在西蔺,而想绕道来北夷……答案已见分晓。”
“师兄深处北夷,对东兰西蔺的局势倒十分关心。”
“人处天下,则天下事事事相关。我关心,只因身在天下。”
谢鸣凰道:“若是西蔺东兰一统,会危及北夷么?”
令狐繁别有深意道:“那就要看,一统两朝的是谁。”
“若是西蔺呢?”
“北夷无忧。”
“东兰?”
“北夷危殆。”
谢鸣凰颔首道:“我懂了。”
“懂?”令狐繁不解地看着他。
“若是西蔺胜,那么身处北夷的师兄大可不必这样关心。但若是东兰胜嘛……”谢鸣凰从桌边站起,走到他的榻前蹲下道,“就算当初师兄不考虑,那么如今也要为阿玉公主和胶吴族考虑了。”
怪不得昨夜他主动提出要投效萧逆行。
令狐繁嘴巴张了张,道:“这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不够么?”
令狐繁道:“经历昨夜,你还觉得够么?”
阿玉公主的死里逃生岂非正说明,人可胜天?
谢鸣凰凝眉,须臾,方笑道:“若那个人是东兰,天是西蔺,我或许会这样想。可惜,不是。”
“那你接下来准备如何做?”令狐繁问道。
谢鸣凰道:“若我说,我要回西蔺呢?”
令狐繁定定地看着她,“天宇门下向来互不干涉。”
谢鸣凰挑了挑眉。
“但楚苍之能请师妹出山,我是否能劝师妹收山呢?”
谢鸣凰嘴角忍不住泄露出一丝笑意,“你是大师兄,师父仙逝之后,以你为尊。你说能不能呢?”
两人相视一笑。
令狐繁等了半天,还不见她有出去的意图,忍不住开口道:“师妹还有什么事?”
“有点小事。”谢鸣凰微笑。
令狐繁是天宇山大弟子,成亲自然是大事,所以身为记名弟子的墨兰到场并未引起胶吴族的任何怀疑。
胶吴族出去打猎的勇士终于回来。
族长乐得差点合不拢嘴。
这次的婚礼实在是挣足面子,不但东兰摄政王和西蔺战凰亲临,而且西蔺皇帝、右相楚苍之都分别送来贺礼。这样的盛况,恐怕连北夷王子成亲都不曾有过。
楚苍之既是西蔺右相,又是天宇山二弟子,所以除了给胶吴族贺礼之外,另外还备了一份送给令狐繁。
谢鸣凰见令狐繁收完贺礼,面色不佳,便悄声问道:“二师兄送了什么?”
“一对白玉送子观音。”
谢鸣凰道:“看来西蔺右相的俸禄不多。”
“还有一封信。”令狐繁道。
谢鸣凰似笑非笑,“给你的还是给我的?”
令狐繁道:“给你,也是给我。”
“想一网打尽?他真是越来越贪心。”
令狐繁缓缓道:“西蔺皇帝已经招他为驸马。”
谢鸣凰虽有所料,不过亲耳听到还是怔了怔,须臾才笑道:“这倒的确是个好借口。”但她既然决定不趟浑水,自然不会再去锦上添花。
“不止如此。”令狐繁面色凝重,“他与清源公主回天宇山拜祭师尊。”
谢鸣凰看他脸色顿时有不好的预感,“难道说……”
“公主不慎陷入云海。”
云海是天宇山,乃至天下,最险恶的地方之一。若说幽别谷还有路可退,那云海则完完全全是迷阵,有进无回。当年天宇山祖师选择在天宇山开宗立派,也有阻止路人误入歧途之意,没想到相安无事百年,第一个陷进去的却是门下带来的新娘。
令狐繁道:“云海有毒瘴,使人昏迷却不至于死。”
谢鸣凰道:“多久?”
“不清楚。”令狐繁道,“祖师《群山志》里记载,他曾经在里面救过一个人,那人醒来后说自己是一个多月前进去的。不过那人只在云海外围,并未深入。饶是如此,祖师进去出来也花了将近三天。”
谢鸣凰道:“这样说来,公主也许还未死。”
令狐繁别有深意道:“他说,将于半月后进入云海。”
以楚苍之一人之力,绝难在云海中全身而退。而以谢鸣凰和令狐繁的脚程,半月足以赶到天宇山。
谢鸣凰闭了闭眼睛道:“师兄之意?”
令狐繁道:“云海外有祖师设下的灌木阵,一般人根本闯不进去。”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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