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效鸾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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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效鸾凰-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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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俏


 楔子

大宣尽,国两分,东兰西蔺。

英雄辈出,俱为江山献殷勤,令领心谁领?

百年行,战未宁,前仆后继。

金戈铁马,皆许生死报知音,泪停血未停。

自大宣后,国一分二,东为萧氏兰朝,西为隆氏蔺朝。

两国君主励精图治,皆为一统天下大业而殚精竭虑。然,两国棋逢对手,势均力敌,百年来,两国江山寸土未改,只是那座座青山上,多了无数座无名孤冢。

直到萧怀帝驾崩,其年仅五岁的幼子即位,乾王萧逆行受封摄政王辅政,执掌东兰朝纲,利剑一指,令东兰四大名将率百万大军西征,前所未有的魄力,前所未有的规模,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战果!

西蔺节节溃败,两月痛失大雍和半个戚州,四分之一的国土落入东兰之手,帝都平城危殆。

故事,自此起——

 出山之凰(一)

蔺朝开国大帝手书‘文治武功’四个遒劲有力的瘦金体于政和殿正中的牌匾上,以激励蔺朝世代君主莫忘强国之本乃是国泰民安。

然而隆炎站在这个牌匾下,却感到无尽的恐惧和失望。

东兰四大名将已经率领大军长驱直入,几乎兵临城下,但他的文武百官不是埋首谢罪,就是声泪俱下地请求割地求和。

割地!求和!

他感到心头那块肉在狠狠地被凌迟着。

全天下都知道国无二主。东兰西蔺总有一方会击败另一方,完成一统大业。所谓的割地求和根本治标不治本,就算东兰因他的示弱而暂且退让,但他日等他们重振旗鼓卷土再来之时,就是蔺朝覆灭之日。一旦他心中生出割地求和的念头,就意味着在默许将整个西蔺拱手让人。他怎么能,又怎么敢?!

他不怕死,却怕蔺朝历代皇帝打下的江山基业断送在自己的手中。

每每想到或是梦到这里,他都是汗如雨下,心跳如雷。

大殿门口,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走过来。

隆炎心头别得一跳,几乎忍不住要冲下去,但是看到满朝文武齐刷刷抬起的头颅时,他又忍住了。

他是蔺朝的君主,是蔺朝最后的信仰。即使朝中百官慌乱,他也要装出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他可以输城池,却不能输天下人心。

“启奏皇上,右相楚苍之求见。”小太监站在殿外,身影却极为尖锐地传了进来。

隆炎无声地舒缓着心跳,沉声道:“宣。”

他身边的大太监郭敏高声道:“宣右相楚苍之觐见。”

小太监立刻转身,用同样的声调叫道:“宣右相楚苍之觐见。”

由于距离相隔较远,所以要这样传音好几次。

隆炎从小到大都对这种如回声般的传音感到相当不耐烦,但是今天头一次他觉得,原来同样一句话也可以听很多次都不腻烦的。

少顷。

一个身穿仙鹤紫袍的青年昂然走进来,在一众耆耋垂影中更显器宇轩昂,“臣楚苍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隆炎温和道:“你此次天宇山之行,收获如何?”

“幸不辱命。”楚苍之斩钉截铁的四个字如一枚定海神针,将隆炎和朝中大多数官员的心都牢牢地定住了。

隆炎终于按捺不住喜形于色道:“哦?莫非令师天宇圣师愿意下山助朕?”

楚苍之道:“启禀皇上,家师已在月前仙逝了。”

“啊?”隆炎震惊道,“圣师已是半仙之人,怎么会如此突然?”

楚苍之道:“家师早在年前已有所料,可惜臣埋首公务,以至于忽略……臣罪该万死。”

隆炎摆摆手,此时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朕刚才听你说,幸不辱命。这又是何意?”

“启禀皇上。虽然家师仙逝,但是他毕生所学,都已经传授于我们师兄妹三人。大师兄令狐繁擅太乙,能占卜君国大事、天地自然。臣擅六壬,可用日常百事。而我师妹则擅长奇门遁甲之术,能行军布阵征战四方而无往不利。”

“师妹?”隆炎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楚苍之似是看出他心中所虑,躬身道:“师妹虽是女儿身,但学识气度不亚男子。她的才华谋略,常常令我和大师兄都自叹弗如,甘拜下风。”

一直默不吭声的钦天监监正突然道:“女子乃是至阴之体,由女子辅政只怕会使我朝阳气大弱,军队气势不足,更令东兰有机可趁。”

镇远将军也出列附和道:“不错。自古军营都是女子禁地,若是让女子参与军事,只怕会扰乱军心,军心涣散。”

楚苍之耳闻这些**的驳斥之言,波澜不惊。

隆炎既爱天宇传人之才,又对女子辅政颇为忌惮,一时左右掂量难以决定,不禁问左相童皋道:“童卿以为如何?”

童皋慢条斯理地站出列,目光却一直垂于眼前寸地,沉稳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既然是天宇圣师的传人,又得楚相极力推荐,想来有几分真才实学,皇上何妨先见上一见,再做定夺?”

隆炎顿觉有理,正要说话,便听钦天监监正道:“皇上。女子阴体不祥,怕是会污了这政和殿啊。”

楚苍之终于开口了,“启禀皇上。臣的师妹自小由家师一手养大,性格脾气与家师如出一辙。臣这次请她出山并非臣的唇舌之功,而是她以为皇上处事英明果断,乃是成大业的英主,才有心效忠。”

他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一定高帽子,叫人通体舒泰,但是再细细一品,这藏在话里的针便一根根地露了出来。

隆炎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地敲击着,终是道:“宣,令师妹叫……”

楚苍之道:“谢鸣凰。”

“宣谢鸣凰。”

“宣谢鸣凰……”

一声又一声宣传,终于将一个女子娉婷的身姿呼唤了出来。

只是遥遥地看到她的轮廓,隆炎便觉得心跳又快起来。不过这次快并非前几次,惊恐担忧的快,而是男人遇到心仪女子时的快。

她的脸还看不清,但是那股宠辱不惊的淡然已让他有了期待。

谢鸣凰终于走近了。

好一张明艳绝尘的容颜!

隆炎几乎想拍扶手而起!

谢鸣凰的神情却是淡淡的,或许说,她根本就没有露出任何表情,“草民谢鸣凰参见皇上。”她只是微微躬身,连膝盖都没有弯曲。

“谢鸣凰,你好大胆子!”钦天监监正自以为抓住把柄,立刻跳出来斥责。

谢鸣凰连眼皮都懒得抬,“草民自然大胆。草民若是不大胆,又怎么敢在西蔺大厦将倾之际,毛遂自荐呢?”

隆炎一凛,倾慕之心顿收。

那双敢与他直面相对却无半分情绪波动的明眸仿佛在宣告——她并非那些庸脂俗粉,她是谢鸣凰,一个被寄托希望力挽狂澜的当世奇才。

 出山之凰(二)

满朝皆静,唯独钦天监监正仍喋喋不休道:“妖言惑众!你一介女流竟然敢在皇上面前群臣之间大放阙词?”

“你都敢欺上瞒下,我为何不敢大放阙词?”谢鸣凰悠悠然道。

钦天监监正脸色骤变,“休得胡言!我几时欺上瞒下?”

谢鸣凰嘴角缓缓掀起一抹微笑,淡如清风,却让钦天监监正打从心眼里发寒,“西蔺的天要变色了。你看不出,是欺上瞒下,无真才实学。你看出而隐匿未言,同样是欺上瞒下。”

钦天监监正浑身一颤,指着她的鼻子大叫道:“妖女!妖言惑众,妖言惑众!”

“放肆。”童皋见他形若癫狂,终于出声制止道,“大殿之上,岂容喧哗?”

钦天监监正浑身一个激灵,匍匐在地,嚎啕道:“皇上圣明!此妖女口出狂言,一派胡言,妖言惑众,扰乱人心,实在罪大恶极。还请皇上速速将她斩立决,以安西蔺军民之心。”

谢鸣凰的话的确引起隆炎极大的不适。就好比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最听不得的就是他的死期。他拉下脸道:“谢鸣凰,你作何解释?”

“草民无话可解释。”谢鸣凰依然气定神闲,全然不将眼前手掌西蔺生杀大权的天子放在眼中。

隆炎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意。纵然东兰大军在外虎视眈眈,但在西蔺,他仍是一国之君,仍是半边天下之主,如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敢大摇大摆在他的大殿里大放阙词,视他为无物,这如何不让他怒从心起?

“皇上。”在他怒意喷发之前,楚苍之躬身道,“我师妹从小在山野放肆惯了,到了驾前难免心慌意乱,口不对心,还请皇上见谅。”他说着,眼睛微微朝谢鸣凰一斜,告诫之意不言而喻。

隆炎轻哼。

谢鸣凰目光在楚苍之背上一转,淡然道:“草民适才所言,句句肺腑。如今西蔺外有强敌入侵,朝中却仍未能上下一心。人人皆想如何保全苟活,得以安享太平,宠辱不变。但又有几人想过一朝太平的背后,付出的却是几世积累的基业。”

她浅浅的几句话,却让隆炎茅塞顿开,如伯牙遇钟子期,“谢姑娘言下之意,是有良方可解燃眉之急。”

谢鸣凰缓缓抬起头,明澈的双眼直盯盯地望着他,眼中那隐藏的轻蔑却如何都掩饰不住。

隆炎虽然高坐台阶之上,却被她目光中的蔑视看得矮了好几个头,但思前想后也想不出自己说错了哪句,不禁归咎起她傲慢无礼来。

幸好谢鸣凰并未看很久,“草民说过,草民愿毛遂自荐。”

“你要自荐什么?”隆炎身子微微后仰,正身端坐。

“草民研习的是奇门遁甲,自然是率兵击退东兰大军,”她顿了顿,似笑非笑道,“解皇上的燃眉之急了。”

或许她话中的讥嘲太过灼热,让隆炎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眉毛。

由镇远将军为首的几个武将纷纷出列道:“皇上,不可。”

镇远将军急怒道:“军营乃是纯阳志刚之地,那里从来都只有一种女子。只怕谢鸣凰去了……”他没有说完,但其他人却已经听完。

谢鸣凰道:“政和殿之前又有哪位女子涉足过呢?”

镇远将军一窒。他想不到谢鸣凰居然大胆至斯。

“谢鸣凰。”隆炎低声警告。她这句话倒像是他大逆不道,开了让女子进政和殿的先例。

“自古上位者都是能者居之。有人不满草民毛遂自荐实属正常。不过草民想问,除了草民之外,是否还有人能够拍胸脯保证自己出征一定会旗开得胜,让东兰大军退避三舍?”谢鸣凰慢悠悠地扫了众臣一眼,目光所及处,皆是避让,“若是没有,只怕草民很难推脱这份美差了。”

满朝皆寂。

隆炎内心一片凄凉。

他倚为左右的肱骨重臣在关键时刻居然还不如一个山野女子!

“既然没有卿家反对,朕、”他顿住,眼睛凌厉地扫过全殿,“便封谢鸣凰为镇东大将军,三日后率十万大军迎击东兰!”

“皇上英明。”楚苍之率先跪下。

紧接着,左相童皋、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刑部尚书、户部尚书……乃至于所有文武百官齐齐下跪。

唯独一袭浅色身影依然昂然负手挺立,神情淡然。

从皇城出来,谢鸣凰放慢脚步。

无数大臣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疾步如飞地上轿,似是在她身边多呆一会儿就会吐血身亡。

“师妹。”楚苍之急促的脚步追上来。

谢鸣凰嘴角一弯,停步转身道:“师兄。”

楚苍之看着她,摇头苦笑道:“你在朝堂的那番话只会令你成为西蔺百官的眼中钉、肉中刺。”

“师兄觉得我会在乎?”她嘴角的笑意化作不屑。

楚苍之叹气道:“不但是你,只怕我这个师兄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鸣凰侧头盯着他,“师兄在乎。”她用的是陈述。

楚苍之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师兄可以离开。”谢鸣凰无声抬步朝前走,“师父说过,官场黑暗,伴君如伴虎。”

楚苍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要学有所用,为天下百姓谋福,便不得不承受这份黑暗和险恶。”

谢鸣凰道:“如大师兄那样游走四方,成为天下众人之师也不错。”

楚苍之眸光一凛,面上却微笑道:“大师兄的胸襟,远非苍之所能及。”

谢鸣凰默然走了好几步,突然道:“师兄决定几时迎娶我过门呢?”

楚苍之右脚一崴,差点摔倒。

谢鸣凰止步,转头笑吟吟地看着他,“师父曾说过,你我八字相和,乃是世间难得的好姻缘。”

“此事不如等师妹凯旋归来后再议?”楚苍之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我想起府里还有事等着处理,先行告辞。”

他才走出两步,就听到谢鸣凰在他身后悠然道:“师兄难道忘了,我也住在师兄的府邸?”

楚苍之脸色一白。

 出山之凰(三)

回府后,楚苍之便匆匆去了书房。

谢鸣凰无意追问,只是悠悠然地去了特地为她准备的梧桐阁。

凤凰栖梧桐。

她抬头望着新匾。

墨兰从院子里走出来,“小姐?”

谢鸣凰仍然仰望着那块匾额道:“你猜,原本挂在这里的匾额叫什么?”

墨兰眼珠一转道:“思凰阁?”

谢鸣凰微笑道:“我倒觉得是东望阁。”

“东望?”墨兰愕然。

“望东兰。男儿志在四方,雄才伟略者谁不想建功立业,平定天下?”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墨兰道:“但是楚公子文质彬彬,不像是舞刀弄枪征战沙场之人。”

谢鸣凰的笑容中带着些许苦涩,却转瞬即逝,“所以我来了。”

墨兰胸口顿时生出一股闷气,“小姐若是不愿意,大可和楚公子说清楚,我们回天宇山去。”

“我已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又得罪了满朝文武。即便我可以脱身,那在皇上面前极力保荐我的师兄又该如何自处?”她无声叹气,“师父常常感叹世人爱作茧自缚,其实我和师兄又何尝不是。”

墨兰道:“所以当世只有一个天宇圣师。”

谢鸣凰道:“看来你在洞悉世情上,犹胜于我。”

墨兰大惊道:“小姐言重。”

“我身在瓮中,不知瓮外事。你不在瓮中,便知瓮外事。”谢鸣凰道。

墨兰道:“那小姐何不从瓮中出来?”

谢鸣凰叹笑道:“人之一世,若是连瓮都没有进过,岂非白来当世一遭,徒增遗憾?”

“我不懂。”

“不懂是因为你还没有进你的瓮。”谢鸣凰见她仍是满目迷茫,不由微微一笑道,“不如我说句简单的吧。”

“什么?”

谢鸣凰道:“我肚子饿了。”

入夜。

谢鸣凰坐在院子里,手边石桌上亮着一盏蜡烛。

有风徐徐来,烛光摇曳。

“烛光黯淡,于眼眸有损。”楚苍之缓缓穿过拱门,一手提灯笼,一手提食盒。

谢鸣凰掩卷而笑道:“师兄怎么知道我是在看书,而不是发呆呢?”

“发呆?”楚苍之失笑道,“从来惜时如金的谢鸣凰也会发呆?”

“会。在等人的时候。”谢鸣凰将书搁在一旁,又推开烛台,留出足够的余地给他。

楚苍之先将灯笼放在烛台边,这才搁下食盒,层层打开。

食香顿时如潮浪翻涌而出。

谢鸣凰闭上眼睛,“莲蓉包、春卷、栗子糕……水饺?”

楚苍之将她点到名的盘子一一放在她面前,最后才拿出一盘绿豆糕。“你的鼻子越来越灵了。”

“不是我鼻子灵。”谢鸣凰睁开眼睛,“是我猜得准,也是师兄记得清。”

“都是你爱吃的。”楚苍之将食盒放在地上,感慨地拿起绿豆糕道,“不过似乎有人忘记我最爱吃的。”

谢鸣凰微笑道:“我不爱吃绿豆糕,我以为你不会拿出来扫兴。”

“扫兴?”楚苍之哭笑不得。

谢鸣凰用勺子舀起一只饺子,轻轻吹了三次才送到嘴里。

“如何?”楚苍之满眼期待。

谢鸣凰将饺子下咽后,点点头道:“水准不逊当年。”

楚苍之笑道:“我已经多年不曾亲自下厨了。”

“你如今身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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