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含糊。再看看三姑娘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知事的,就像今天的事情算了,不想了,这些根本不是做奴婢该操心的事情。
说是不再操心,心里还是忍不住想到:夫人到底怎么想的?舍弃了大姑娘那样聪慧的人,娶一个傻缺的三姑娘进门。大姑娘那样钟灵毓秀的人,可惜了
这个月夜想起澜心的不仅仅是吴妈妈和容,还有一个人。远在京城,也同样想着澜心。
陆家东府。自从分家后,陆震东单独开府。京城里就以东西府来区分两个陆家。因为陆震东住在东面,又是大房,人们习惯称为东府。
夜幕下,一轮明月悠闲地挂在天上,散发着皎洁的白光。
陆震东一只腿支在廊下的栏杆上,另一只腿垂在地上,身子斜靠在柱子上,手里拿着小酒坛。旁边的桌子上摆着六七坛酒,地上还散落着好多空酒坛。他发丝凌乱,脸色酡红,眼神迷离地看着天上的明月。
阿生站在不远处,担忧地看着他家少爷。少爷自从听说隔壁的二老爷一家去徐州参加表少爷的婚礼,就常常一个人发呆,今天更是要人拿酒来,到现在已经坐了五个时辰了,可是少爷还是保持一个姿势坐在那里,不时地问着时辰。每次听完之后,就会大口大口地灌酒。他想劝,可是却不敢去触碰少爷的底线。
“阿生,什么时辰了?”也许因为喝了酒,陆震东的声音有些沙哑。
阿生看了看沙漏,怯生生地说道:“戌,戌时了,可要我扶着少爷去休息吗?”阿生边说边小心地向前挪着步子,只要他家少爷点头,他就立马飞奔过去。
陆震东没有听到阿生后面的话,他只听清戌时了,喃喃自语道:“戌时了吗?原来已经这样完了。容家的喜宴应该已经结束了,他们在干什么,是,是,是洞,洞房了吗?”想到再次见到她时,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心里一阵绞痛。忍不住猛灌了几口酒。酒坛空了,他随手抛在了边上,又拍开了一坛,仰起头,“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起来。也许是喝得太急了,呛得一阵咳嗽起来。“咳咳咳”他把酒坛抱在怀里,不住地咳嗽着,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身上一阵无力,从栏杆上滑落到地上。眼泪像开闸的洪水一般,淌的满脸都是。
“少爷!”阿生惊呼一声跑了过去,也顾不上少爷之前的警告,“少爷,您怎么了,您怎么哭了,啊?”阿生吓坏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了下来。
“没出息,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陆震东拍着阿生的头,声音哽咽着训他,可这些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无力地靠着栏杆坐在地上,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那一轮明月,低喃道:“相思是海,旧事如天远”灌下一口酒后,“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明月上出现了澜心的脸,她嘟着嘴瞪着自己,他的嘴角不由得慢慢地弯起,只是一瞬间,明月还是那轮明月,他苦笑地摇摇头,几近哀求说道:“告诉我,要我如何做,这里才不会痛,告诉我”他右手捂着胸口处,声音低微到哀求。
苏伯看着自我放逐的少爷,沉着脸把阿生打发走,按住了陆震东举起酒坛的手,冷声说道:“忘了,就不会痛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之苦
陆震东顺着按住酒坛的手,慢慢地向上看,看着那个人的脸。他的眼睛红肿,再加上喝了太多的酒,眼神有些朦胧。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圈的人,傻笑着说道:“苏,苏伯,你,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边说边去推苏伯的手。
苏伯的手压得很紧,陆震东一时推不开,可他像个执拗的孩子般,越是推不开,越要去推,抿着嘴不乐意地喊了一声“苏伯”
苏伯看着这样的少爷,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红着眼圈说道:“少爷,忘了她吧!这样你就不会这样痛苦了。”
陆震东诧异地看着苏伯,眼神平静无波,如同上好的黑濯石。可是苏伯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脊背一阵冰凉。他跟了少爷这么多年,他知道他触碰了少爷的逆鳞,他渐渐地顶不住他的威压,额头已经渗出汗了。
陆震东看着苏伯额头的汗珠、干涸起皮的嘴唇以及鬓角的白发,垂下眼皮,转过了头,拨开苏伯的手,猛灌了几口酒后,幽幽地叹息道:“我忘不了,也舍不得。”说完,盯着那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树木,眼睛里有说不出的落寞。
“拿来。”他没有转头,只是把手伸到了苏伯的面前。苏伯看着眼前这只手指修长的手,紧紧地抿着嘴角。“苏伯。”陆震东轻声唤了一声,声音里隐隐有着警告,“苏伯,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上个月收到六丫的信时,正好要出去办事,也就顺手把信带走了。这次我可以原谅你,不想下次再出现打着为我好的幌子,私自替我做主。”
苏伯的嘴吞咽了几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封保存完好的信。心情复杂地把信递到了陆震东的手里,六丫会每个月一封信把大姑娘的情况告诉少爷。可她上个月却送来了两封信,他不想少爷越陷越深,私自把信带走了,没想到还是被少爷知道了。
陆震东还是和以前一样,紧抿着嘴角,既忐忑又期待地展开了那张折的四四方方的信。这次的信很短,陆震东有些失望,但还是一字不落地认真地读着,他读完了一遍没有看懂。又读了一遍,字还是那几个字,但是意思却不明白。他读了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咀嚼着那几个字,希望自己看错了。
渐渐地,有东西模糊了他的双眼,那几个字却异常清晰。有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心,让他无法呼吸。偏偏那只手还用力揉捏着,让他终于忍不住,“噗”的一下,喷出了一口血雾。
“少爷!”苏伯吓得脸都白了,手脚冰凉地抱住了陆震东向下滑落的身体,焦急地喊道,“少爷,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您千万别吓唬老奴呀!少爷您倒是说句话呀!”
“嗬嗬!”陆震东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只能嗬嗬作响,脸色涨红,眼泪像是开闸的洪水,不住的涌出来。
苏伯用力地揉搓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嘴里不住喊着:“少爷,少爷,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您心里难,难受,就,就喊出来,或是骂出来。要不您打老奴两下也行,您千万别这样憋着。”苏伯猜想信上一定是说了跟大姑娘和容少爷婚事有关的事情,才把少爷急成这样的。
陆震东嗓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目光呆滞,面如死灰般躺在苏伯的怀里,任由苏伯一遍一遍地喊着。
苏伯急得满头是汗,焦急地喊着“少爷。”见陆震东没有反应,便说道:“其实,其实少爷若是真心喜欢周姑娘,把她夺,夺过来也未尝不可的,只要少爷日后真心待她,她会理解少爷您的。”
只见陆震东的眼睛微不可查地转了转,苏伯心中一喜,只是怀里的人嘴唇蠕动了几下,便再无生息了。他手里的信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苏伯借着月光看清楚信上的字“周府大姑娘院子夜间走水,院内的人无一生还。三姑娘与容家定亲,是否包做喜宴上的点心?请示下。”
苏伯傻眼了,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当时瞒下这封信是对还是错。信上说的简单,可是大姑娘的院子为何会突然走水,又为何会无人幸存?大姑娘又是遭谁的算计呢?问题一个一个冒了出来,让苏伯甚至忘记了呼吸。
看着面容死灰的陆震东,强压下那些念头,嘴里喊着苍白无力的话,“不会的,不会的少爷,这一定是误会,误会的,少爷,你一定要挺住呀!”想了想便说道,“周家大姑娘那样聪慧敏锐的人,怎么,怎么会被火烧死呢?”心里另一个声音反驳道:双拳难敌四手,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后宅里的女子,怎么会躲过阴险的设计呢?
“少爷,少爷,你,你还记得,记得青荷吗?她可是有些身手的人,有身手的人都是警醒的。而且,她对大姑娘忠心耿耿,怎么会弃大姑娘于不顾呢?”心里另外的声音叫嚣着:整个院子的人无一幸免,很有可能是提前被人下药了,青荷又怎么会例外呢?
苏伯用力摇摇头,挥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急切地说道:“少爷,相信老奴,大姑娘一定是没事的。这中间的事情,六丫又怎么会清楚呢?您也不想大姑娘孤苦无依的吧?您要是不振作起来,又有谁能为大姑娘撑起一片天呢?少爷,您听到老奴说话了吗?”看着陆震东缓缓地闭上眼睛,他在他的耳边大声喊道。
“阿生,阿生~”苏伯的喊声不仅把阿生喊来了,也惊动了其他的人。“少爷这是怎么了?”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道。
“少爷只是怒火攻心,没有什么大碍的。”苏伯中气十足地吩咐道,“阿生,你赶紧去找大夫。老赵,找几个人一起把少爷挪到屋里去。”
“是,苏伯!”阿生答应一声,就朝外面跑去。老赵让人把长春凳拿来,一起把陆震东移到屋里去。一时间,整个陆府忙得人仰马翻。
第一百二十五章期待
不管是陆家的人仰马翻,还是容家的风起云涌,对澜心都没有任何影响,一夜好眠,早晨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洗漱过后,紫衣便端来了早饭,澜心今天早晨用了多半碗的燕窝粥,吃了三个水晶虾饺,还吃了半个栗粉糕。看着她食欲这样好,屋里的人都跟着高兴。
“呀,看来奴婢的厨艺又精进了!”冬秀眉开眼笑地打趣道。
“你这是向姑娘讨赏吧?”青荷撇撇嘴,鄙夷地说道,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不停。冬秀可不怕她,哼哼道:“哼,你这是羡慕,嫉妒!”一说完,轻抬下巴,端着托盘转身离开了屋子。
“姑娘,您看她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您也不管管?!”青荷拿着抹步擦拭着桌子,心里不服气,只好找澜心替她做主。
澜心端着消食茶,慢慢地品着,但笑不语,任由她们笑闹着。澜心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坐到椅子上边吃着水果,边听刚才出去逛了一圈的春草讲着容家的事情。
春草事无巨细地禀报着:“容大少奶奶今天早晨起来后,见大少爷没睡在屋里,也没有奇怪,梳洗一下,就高高兴兴地去正院敬茶请安了。容夫人和容老爷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笑得一团和气。敬茶之后,容大少爷就把绿梅升为姨娘了。”
“没有想到绿梅还真有些本事,混进去之后,不但没有被发现,还成了姨娘。真是应了那句话,爱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看来,还是小看她了。”冬秀撇撇嘴,鄙夷地评价道。
春草见澜心端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地用竹签挑着水果吃。她垂下头,紧抿着嘴角想着:还是杨妈妈英明,若是把容家大少爷错把绿梅认成了姑娘的事情说出来,想必姑娘现在恶心地吃不下水果了。
青荷把水果塞到春草的手里后,讥讽道:“也幸好她还有些脑子,若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岂不是辜负我们的一番好意了?”送走春草后,她又说道:“不过,我还真是佩服周家的三姑娘,这心可是真够大的。洞房花烛夜,新郎没有回房,她居然一个人睡着了。早晨起来的时候,也不关心新郎官儿这一夜去哪儿了。她是不是傻呀?”青荷瞪着眼睛,夸张地张着嘴,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
“也许她还不明白,嫁人意味着什么吧?”冬秀歪头想了想,似乎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不懂?!”青荷不可置信地反问道,“她不懂,那她身边的陪嫁的管事妈妈应该懂吧?她都不告诉她吗?管事妈妈初到容家,不好乱说,那大夫人总该懂吧?出嫁前,不都是娘亲陪着女儿睡一晚,然后讲解成亲嫁人是怎么回事吗?”
冬秀看着澜心挑水果的动作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吃着水果,心里一惊,故意斜插打诨道:“说的好像你懂似的,你不会是想急着嫁人了吧?”
“怎么是我想嫁人了呢?”青荷反驳道,随即不耐烦地说道,“哎呀,我们正在说正事呢!你瞎打什么岔?其实成亲的事情我也是不懂的,刚才那些都是姑姑教我的。她担心大夫人心粗,把这件事情忘了,就提前跟我说了。还说,不管到时候管事妈妈来没来,身边多一个懂的人总是好的。”
冬秀有些头疼,知道青荷那缺根筋的毛病又犯了,真想上去捂住她的嘴。她有心想岔开话题,可还没等她开口,青荷一拍脑袋,大声说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玉枝姑姑说过,那个管事妈妈好像是叫柳妈妈,从江州过来的。冬秀你认识吗?”
“啊,噢!”冬秀见姑娘也非常感兴趣地看着她,她笑着说道:“知道的,就是奴婢的娘亲。”
“真的呀?!”青荷傻呵呵地笑着说道,“你说你们母女二人在周家见面时,就相认。还是,像戏台上演的那样,到了容家后,你们偷偷摸摸地关心着对方,然后呃,奴婢,奴婢嘿嘿!”青荷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挠挠头对着澜心傻笑,“其实,其实,关于成亲的事情,奴婢也是不懂的。嘿嘿嘿!”
澜心单手托腮,斜眼打量着青荷,见她虽是一脸傻笑,脸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知道她是有口无心的,哪忍心真的责怪她,佯装恼怒道:“既然不懂还站在这儿闲话,赶紧去帮紫衣整理箱笼去。”
“是,姑娘。”青荷脆声说道,“奴婢虽然懂的不多,但奴婢的力气却是很大的。一定会帮着紫衣把一切都收拾停当的。”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倒是跑得比兔子都快。”澜心无奈地笑了笑,青荷的话给她的感触太深了,以前不明白的事情,现在轻而易举地就想明白了,这些都归功于玉枝姑姑。姑姑对自己关爱有加,该严厉的时候却是从来都不心软。她突然对江州,对那些即使玉家不存在了,还守护在玉家的人有些期待了。
“你哥哥这几天准备的如何了?”澜心轻声问道。
“昨天听哥哥说马车和车夫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就差镖局的事情了,等找到合适的镖局,挑选合适的人后,再过来向姑娘禀告。”冬秀禀报完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是定下启程的日子了?”心想着终于可以会家了,心里一阵雀跃。
“是呀。”澜心看着她激动地通红的小脸儿,嘴角也不由得翘了起来,笑着说道,“今天早晨觉得身子更爽利了,也就想着该启程了。我们一路上也不用太赶,就当是出游了。”说着,澜心眯着眼睛看着那细碎的阳光在翠绿的树叶上不住地跳动着,幽幽地说道,“认真说起来,我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出去游玩儿过呢!”微风拂过,她那柔软的发丝随风飘舞,眯着眼睛打量着不远处,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不知为何,冬秀看着如凝脂般的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心里却是一阵难过,眼睛也酸涩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回门
天空特别蓝,连一丝浮絮都没有,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色,瑰丽地熠熠发光。这样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日子,最宜出行。
车厢里最兴奋地莫过于冬秀了,从昨天下午澜心宣布第二天将要启程去江州开始,冬秀就兴奋地两眼放光,高兴的就差手舞足蹈了。虽是一夜没睡,但还是精神奕奕的。
青荷表现的倒是非常淡定,她是觉得无所谓,她的责任就是保护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