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当初是谁收留了你!不然你破家灭族,还想平平安安活到现在?琇皓说的不错,真是喂不饱的白眼狼!早知道,就该让你死在万人坑,被兀鹫生吃了好!”
司南一直蹲在路边,远远的瞧见了宫轩夏从自己的院子里走出来,才慢慢的挺直了背脊,装作刚刚过来的样子,与宫轩夏擦身而过。
走了很远,宫轩夏才转头看司南娇弱的背影,眼中阴沉若水。
恨太深,所以要藏得更深。
就像勾践,谁能知道他白日挑着马粪,甘为夫差牵马时,夜晚却在卧薪尝胆?
司南打开院门。原地转了一个身,抬手望天。往日觉得这里就是一个片小天地,能容得她和小环两个孤单女孩,可是,想得太简单了。
这个世道,是强者的世界,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
“小南……”
小环的泪还未擦尽,没有想到司南这么快就回来了,匆忙收拾起地面上散乱的衣衫,泪水涌的更多了。
司南没有说话,也没有去安慰小环,两个同样的失意人,没有必要再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斜依着门口,望向悠悠的天空,蓝天白云深处,天下之大,哪里是两个弱女子的容身之处呢?
在不见天日、阴森恐怖的仙魔战场,怨气冲天的地方呆上一夜,忍受精神上的巨大折磨,对人的影响可想而知。
坚韧如司南,也差一点放弃生的希望,生命之火差点熄灭。而陈晃,他虽然善于钻营,但论起心智强弱,差得太远了。
虽然活着出来,却永远的失去了理智——他疯了。
他浑身破烂,污迹斑斑,和当初司南跑出来的时候,一般无二。
他无法用正常的话语,表达自己为何进了鬼母林,又是怎么跑出来的,只一个劲的说“鬼。鬼,鬼……”
惊骇欲绝的表情,和手脚不自觉颤抖,嘴角不时冒着白沫,让人相信,他确实看到了某些恐怖现象。
然而最使他的好兄弟——张诚无比忧心的是,陈晃中了歹毒无比的尸毒。
尸毒蔓延,已经从小腿的伤口,扩散到腰腹之间了。
仙魔战场的尸毒,一般解毒药物是没有办法的,唯有一些传说中的灵丹妙药才能解救机会。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张诚诚心到了,还是有心人刻意告知。现在药舍的童子——药童,手中就掌握着可以解百毒的解毒药丸,连必死的德医师都救回来了。陈晃中毒时间不长,解救的机会很大。
不过药童对奇药看管得很紧,谁也不让碰分毫,能从他手中扣出一两粒的,唯有和他关系素来不错的司南。
于是,刚刚陷害过司南的张诚,再一次来到了静梧院门口。
这是他亲如兄弟的陈晃最后一线生机,说什么也不能放弃!她最好答应,否则很久以前,司南就听过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惜,对这个上门求助的人,她无话可说。对那位不幸受伤的人,她更是连看也不想看一眼。
听完梗概后,她表情淡淡,无喜无悲,
“我去和药童说说,成与不成,不敢保票。”
张诚道谢不已,眼神中既有惊讶,又有一丝畏惧。
他还没忘记自己刚刚张牙舞爪的企图攻击司南,又在别人面前竭力诬陷她。对司南的戒心根深蒂固。不是为了兄弟,他才不会上门求助。
他也不信司南会宽容大度。心说,你要是找借口说做不成,拼出去一条命,我也要先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走在药舍的田埂上,司南看着田地里的青青碧草,叹息般说道,“斩草不除根,*光吹又生啊……”
神说,你羊皮披太久了 一百一三、怀璧有罪
一百一三、怀璧有罪
药舍内飘扬着丝丝浓郁的草药香,德医师精心种植的药草终于半成熟了。这个时候,鼻子过敏的郑赏自然不在,而喜静喜凉的医师徐也躲在自己清凉的诊疗室中。只由得半大孩子药童下地做重体力活。
司南沿着田埂的边缘走来,远远的看他站在药圃里,药筐中的草药都没出来了。他穿着系带的灰色深衣,卷着裤腿弯着腰,宽松的下摆坠着,除了光溜溜又白又细的小腿上没有一根汗毛之外,和第一次见到的德医师,动作一般无二,也带着斗笠。宽边的帽檐把他稚嫩的脸庞挡得严严实实。
心中藏着再汹涌的怒火,见此情景,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她微微低头,几根飘扬的发丝拂过脸颊,痒痒的感觉,在眼角余光扫到身后一个始终跟随的身影时,冷了下来。
这种冷,是发自内心的冷!
谁都知道她是软柿子,可也不是张诚这种小人物随便揉捏的。
刚刚貌似诚恳的求助,可她没忽略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毒,和那股隐隐约约的杀机——他不信她!可是又不得不来求她!
前一刻还咬牙切齿的指证她,陷害她,转过头来,又换了一副尊容,这种人如果她不幸失败,索药不成,这个人对怎么对她呢?已经失去司东的庇护,有不被青阳高层所喜的她?
面上阴冷一笑,司南心道,这才是风水轮流转!既然你送上门来,还如此恼人行径,也怪不得我了!
毫不在意被跟踪、监视的她,上前和药童打招呼,便和他站在地里说起话来。
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张诚躲在一棵大树后,时不时露头看上一眼。药舍附近都是平整的土地。药圃当然是重之又重,少有人进入,而旁边的菜园子,也种了些新鲜蔬菜,不足脚踝高,难以藏身躲避。
他想了想,索性光明正大站了出来!谅司南也不敢怎样!如果他的兄弟真出了什么事……他捏紧了自己格格作响的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药童眨着明澈的眼睛,
“啊?小南,也你是来求药的?”
司南听了,便沉下脸,没有一点好颜色。
大概被*上瘾,药童心中打鼓,连忙换了个语气,笑嘻嘻的说,“不,我是说‘借’,啊,也不是!你来‘拿’药?”
一连换了三个动词,司南的表情才好看了一些。
不知她说了什么,药童跳了起来,头摇得和拨浪鼓似地,拼命摇头。
张诚只看见司南低声说话,随后药童就激烈的动作,怎么?不同意?
着急的他想冲上前质问,又害怕弄得更糟,原地打转,一面忧心自己的兄弟,一面诅咒医门的人居然见死不救!如果小药童敢不给药,那拼死也要去天医门告一状!一定告得他终身不能行医!
远远的,看见司南不死心的追着药童走了两圈,那小药童跑在前面,还是不停摇头。后来,两个人丢下刚刚摘好的药草,嘀嘀咕咕的一起进了药房。关上门,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药童苦着脸,眼巴巴的看着司南,
“如果只有一颗,当然没问题!可是你要我,要我……”
他“啊”一声,仰天大哭,哀求不已的抱着司南的胳膊,“小南,不要啊……”
“干什么!哭哭啼啼,别人还以为我割你的肉哩!”
药童摸了脸,“这比割我的肉还疼。”
司南瞧了瞧他那可怜样,捏了捏他脸颊,肉嘟嘟的,手感极好,使坏的又捏了两下,这才耐心的解释说,“你可知道‘怀璧有罪’?早有人盯上你了,与其让人再绕几道弯,费心力从你手里骗走、抢走,不如现在就给了他们,彼此都歇了心思。”
原来司南根本不想张诚想象的那样,只要几颗救命的解毒丸。她是要药童把青阳宗上上下下全部打点到!
青阳宗也有百十号人,有名有姓的至少五六十人,人手一粒,这要是多少?难怪药童连连摇头,被司南追了两圈也不肯答应了。
“德医师的伤势已经稳定了,我估计牛黄的效果会越来越小——他中的毒是混合毒素,千变万化,会随着用药的不同而改变,日后须用其他药物慢慢调理吧。现在你拿着牛黄解毒丸,自己又不用,还会遭来祸端,我是不想你出事,明白吗?”
药童不舍的摇头,泪盈于睫,“不懂,不懂,不给他们又怎么样?他们才不敢上门来抢!”
“真到抢的时候,就来不及了!告诉你一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司南眼中冷光一闪,声音带着一丝难消的仇怨,拉着药童,“只能等离了这里……”
事实证明,司南虽只是一个弱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是某人的克星。半个时辰的劝说,憋憋屈屈的药童终于交出让所有人都艳羡的小药丸。而且,他不是拿出一粒,而是在保留德医师使用的分量之后,清空所有,大方的造福人群,送与青阳宗上下。
将灵药遍洒全门,效果是显著的。原本就对药舍的医门弟子敬重有加的青阳宗门人,如今更加尊重了。这可是能解百毒的“解毒丸”啊,连必死的德医师都救了回来,有了这东西,就相当于另外得到一个生命保障。
不少人对医师徐称颂不已,不知为什么,医师徐本人却不大喜,脸色表情沉郁的。
另一个悲愤的人,是张诚。
不到三天,陈晃就死了。
张诚悲愤的抱着好兄弟的尸体痛哭不止。
全宗上下人手一粒特效解毒丸,他也得了一粒,可惜那药只是阻止了半天毒素蔓延,而后,药效就过了。他向同门弟子借,可人家见识过解毒药连尸毒都能克制的神奇,哪肯把未来半条命借给他?自然不肯。
他再去长老、掌门出恳求。可长老们也有思量,救一个已经疯癫的门人,有何用处?白白浪费而已!
张诚亲眼看着陈晃咽了最后一口气,死前疯癫的眼睛还挣得老大。
他的心神也快崩溃了。
愤怒之下的他恨煞青阳诸人,口出不逊之言,要破门而出。抱着陈晃的尸体,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出天玄山,反正,司南再也没有看见过他。
西窗下,司南看着摇晃的泡桐叶子,依旧明亮的眸子却浮上一层悲哀。
打打杀杀,阴谋陷害,不是她的本意,可现实如此,又能怎样呢?
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
别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句话后来成为她的座右铭,是她奉行不变的准则。直到某个心如水晶般纯净无暇的人出现,滴水穿石的改变了她。但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后的故事了。那时她妖女的名号已经名扬天下,谁知道今日小小的她,在为自己转向“狠毒女人”的改变而默然伤感?
神说,你羊皮披太久了 一百一四、设计与反设计(1)
一百一四、设计与反设计(1)
医门的弟子千千万万。形色不一,来历各不相同,有的是江洋大盗,有的名门公子,有的是乞丐叫花,有的是市井之徒。共有的理想和崇高的追求,把他们聚在一起,不管以前做什么,来到医门后,就只有一个目标——提高自己的医术,为医道的发展进一份绵薄之力。因为知道自己的微小,在茫茫“医史”之中微不足道,大多数医门弟子都抱着虚心接纳的态度,学习新的医术,即使一生一世也研究不尽。
医门有严谨的约束力,完整的考试体系,最高深的医术,宗门内各派长短不同,却都在一个宗旨下,蓬勃发展。
万众一心的向心力,千年不变的门派荣誉感。使得人人敬重。所以极少人发觉,医门是个垄断企业。
它对治疗医术施行严密保护措施,治病的药物用“凡药三分毒,凡人滥用,害人害己”的名号,除了遍地生长十分普遍的药草之外,其余都严密看管,只有医门弟子才得动用。
对从业人员也实行严格管制,所有从业人员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洗脑,直到认定医门“救死扶伤”,是最崇高的,值得奋斗一生的事业,时刻有为之奉献、献身的觉悟,才算真正合格的医门弟子。不能入门的,觉悟不够,还需学习。
司南这个外来者,因为天医药弥的关系,对医门没有好感,甚至有些抵制。而药童呢,年纪尚小,知道门规,却不放在心上。不告长辈,就做下这么大的大事,在医师徐看来是“欺上瞒下”“大逆不道”把他惹毛了。
尤其当着青阳门人面上,他还得忍着,不能发作。一回来,关上药舍的大门。顾不得德医师的脸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牛黄解毒丸,从牛身上得来的药物,某种程度上说,开辟了另一种医药的研究方向,连他都没有研究成功,就送给外人了?太不懂得规矩了!
在这个问题上,德医师和医师徐同一战线,对医门的感情,和责任感,令他觉得药童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医门的利益,是不对的。
药童其实也不愿意,不过拒绝司南的要求,难啊!再加上那牛黄解毒丸,本来就是司南的功劳,她当然有处置的权利。所以,才听从了。
在德医师默然不语,医师徐怒骂不止的情况下,他也忍受不了,回嘴道,“我犯了哪条门规。您大可以指出来?《医法典》上条条框框多了,哪条说我做的是错事?”
对医师徐,药童不过表面的尊敬罢了,当场气咻咻的哼了一声!
“你,你把药材送给凡人,医门早有共识,除了强身健体、去火止血的药物,都不能送与凡人!”
“请问,我送的是药吗?那是我在牛身上割下的某块肉,做成的肉丸没事吃的。不信你可以翻翻《药纲》,看有没有典故说我做的是药!”
医师徐气的鼻子歪了。要是能在《药纲》中找到,他何必在意几颗药丸的下落?
药童一甩手,脾气倔倔的走出来。
这个医师徐,仗着自己是长辈,就不讲道理了?司南的面瘫后遗症还没找他算账呢,反倒来训斥他!真不要脸!
医师徐气极,指着药童一甩一甩的小屁股,对着德医师说,“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哪有半点医门的荣誉感?”
德医师淡淡的叹口气,
“罢了吧,他才八岁。你我八岁的时候,连什么是“医”,都不知道罢?东西已经送出去了,气也无用。不如想想,如何跟宗门里交代。”
对于自己的举动,掀起了多少混乱,司南才不在意。
原本她守着本心,除了对飞天遁地有些奢望之外,没有多大野心。最多希望自己自由不受拘束的生活,为此愿意拼搏、奋斗。来到仙门之后,她才知晓,看似超凡脱俗的仙门中,隐藏着看不见的厮杀与血腥。要想活的安稳,就要时时刻刻睁大眼,谨防一切可疑人物。
幽篁清凉,浓密的竹叶飒飒抖着,青翠的竹竿笔直垂立。走在这条竹林中,隔绝了外面略显得闷热的空气。午后的阳光有些毒辣的照射着。
经琇皓白衣飘飘,展开一扇玉骨白绢扇,三彩眉毛下,是一双无比幽深的眼眸。弯下腰,这双幽深的眼眸看了了看土中被挖掘的小坑,被斩断的竹根痕迹宛然,旁边还有两个小小的娟秀鞋印。
这个鞋印的形状十分优美可人,素来只注意美人气质、脸面的经琇皓,也不禁看的一呆。只是一个没有修饰过的线条,浅浅的,印在松软的泥土中的印痕,想象力丰富的他不禁联想到这个鞋印的主人,她的小脚该是何等迷人?
美人的纤纤柔荑,不经意拨弄鬓间的发丝。经琇皓一直认为是最有女人味,最撩人的动作。那细腻白皙,入手娇滑的细足呢?该是何等风情?
浮想联翩之后,经琇皓猛然一惊!骇的冷汗都流出来了!刚刚他差点走火入魔,明明知道那个女孩不是凡类,居然任由自己的心思胡乱思想,太不该了!
收心谨性、恢复正常的他,目光更加幽深了,漫步悠悠顺着足迹向前走着。
司南蹲在地上挖啊挖。
人生不过吃喝拉撒。在基本的生理需求面前,什么仇恨啊,烦恼啊。都站在一边,亏什么,不能亏损自己的胃,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嘴。
茂密的竹林中,恰逢竹笋生长期,无数冒头的笋尖破土而出,尖尖的露个小脑袋,十分可爱。再想到它们的鲜美滋味,司南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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