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严重,樱玉再要说什么,只怕真被瞧扁了。只好挥挥手,命玉雯传令下去。
玉雯换了一件鹅黄绢挑线纹边裙,领口、袖口绣着连理花枝的图案,耳边戴着一对金绞丝的泰蓝豆蔻耳环,梳着流行追月髻,秀雅大方,又不失少女的敦厚温柔,仪态优美的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跨出仙姬殿门槛,她的脸上浮起一层淡笑,很快又收起。随意的仰头望天,只觉得此刻的天空分外的晴朗,白云悠悠,无限的纯美天然。无人知道,她藏进袖口的手里,握着一枚玉环,质地不咋样,还略带瑕疵。
司南无聊的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踩遍了三四次,应小环才从隔壁的门帘中走出来。脸色煞白,神情慌乱——也只有司南能看出小环的变化,别人哪怕一看到她的脸,都会不自觉的转开头,谁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怎么了?他没为难你吧?”
应小环摇摇头,欲语还休的看了司南一眼,唯一还算看得过去的大眼睛,涌出了许多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手紧紧握着司南的手,生怕她离去似地。
邵亦雨一直站在司南的身后,大概有一刻钟吧,不停的用目光来回扫视,似乎想用目光说些什么。而司南哪怕一个斜瞟也欠奉——刚刚情急之下躲到他身后,那是本能反应,什么也不代表。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当初的犹疑不定,后来的默认逃避,到现在来诉说,有什么用?无论是道歉、还是要求破镜重圆,都没有意义了。
她不想听,更不想知道。
应小环的泪水不断的涌出来,泪眼模糊的看着司南,脸上那些紫紫红红的胎记经过泪水洗刷,显得更清楚了,红润的发着光。
这么个可怜模样……真不放心交给别人欺负。
司南叹息似地拍着她的肩膀,有规律的按着她抽泣起伏的肩膀,柔声安慰。可不知怎么的,以往只要司南眼一横,小环就噤声不敢呼吸了,现在用温柔的手段安抚,应小环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御岚师叔真是的,说什么要一个一个问话,找出凶手,干嘛凶人啊!明明知道小环胆子小,还吓唬她!”
敢在师长面前出手伤人的张诚,已经被压了下去。全门上下总动员,不到片刻功夫,有消息传来说鬼母林附近,发现有陈晃的贴身东西。很有可能,失踪的陈晃进了鬼母林。
事情变得玄妙起来。如果司南是凶手——她是唯一从鬼母林逃出来的人,昨晚又不在房中,嫌疑最大。
但是,她既然不在——假设她外出行凶去了,她的房间里怎会有血迹?又怎会有陈晃的一只鞋子在里面?根据神女峰到鬼母林的距离,按往返时间来算,除非筑基期的弟子有飞行灵器,不然哪有作案时间?
司南嫌疑最大,却也是最不可能作案的人。
御岚仔细看了还未全干的血迹,觉得现场的弟子中,有人故意在司南房中制造假象,企图迷乱人心,嫁祸于她!
他的辈分最高,提出分开审问的要求,名正言顺,也无人敢反驳。经琇皓、江一鹭等人只得听从。
为了以示公平,御岚第一个公开说明自己是被翼舒峰弟子大熊唤来,而大熊是得到经琇皓传信,请御岚长老主持大局。接下来,分别是经琇皓、江一鹭、邵亦雨、阿萝……以及应小环。
被唤进隔壁屋子的时候,司南回首跟小环摆手,示意她安心。邵亦雨迈出一步,想说些什么,可是司南根本不理他,转头走了。
司南一走,应小环泪就流尽了,痴呆呆看着司南的背影,手指搅得和麻花似地。
“你说什么?小环做的?”
御岚严肃的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女孩,知道她的身边只剩下这么一个朋友,可是,事实如此,他不得不告知她真相。
“对。当时进门时,她和阿萝一起,亦雨也说看见她天黑的时候就鬼祟的回来,不知做些什么。”
“这是她的家,她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怎么就‘鬼祟’了?”
司南激动的脸色潮红!
御岚同情的看着司南,目光有些悲哀,
“这是他们的供词,你不信的话,可以看看。”
一目十行,司南看完了,但是入了她眼,却入不了她心。
她发觉这一切,都太他**的可笑了!
设计她、陷害她还不够,还要离间她和她的姐妹!
小环怎么会害她?害她有什么好处?把自己这个唯一肯理她,肯关心她的人推出去,好一个人孤孤零零的活着?
她不需要别人的关怀?还想象当初在猪圈做个养猪女?
司南知道那种孤寂的使人发狂的生活,朝朝暮暮独自对着影子,寂寞像草一样在心田中胡乱生长,体会过友情的美好,怎么肯回到过去?
她们彼此依靠,相依为命,情如姐妹,小环怎么会害她呢?
司南拒绝相信!
她磨着牙,那个人太可恶了!居然使离间计!冷若冰霜的小脸微微仰着,声音寒的彷佛从三九天里出来的冷风,“这就是御岚师叔得来的结论?如果是的话,我没有话说了,这就告辞而去。”
“你不信我?这真是……”
司南缓了缓胸膛的震怒,平淡的注视着,
“我不是不信御岚师叔你,而是这些说这些口供的人,谁知是人话、鬼话?御岚师叔也别太信了。谁都可能,唯独应小环不可能!”
“你,这么信任她?”
“当然!”司南一仰头,目光奕奕,
“因为我就是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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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说,你羊皮披太久了 一百零九、不信也由你
一百零九、不信也由你
“我知道,陈晃失踪的事情与你无关。”
司南听得松一口气。对刚刚指证应小环“陷害”的气愤减轻了些,还是疑惑的说,“既然御岚师叔知道,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一个一个的盘问?我看阿萝姐姐很是不满呢。”
对司南小小的刺了一下,修养极佳的御岚选择忽视,“我猜,这应该是两回事。一个是陈晃失踪,一个,你是的房间被人撬开,布置了许多线索,好让人怀疑你身上。如果不是你回来的时机巧妙,介于陈晃失踪,和你房间线索刚好布好之间,一定无法撇清自己。”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斟酌着词语,御岚尽量表达自己的善意,“你该知道,现在有些人在特意针对你。这就是他们布的局,虽然他们的做法激烈了些,不过。最终目的不在于你,也不会真的威胁你的性命,你该知道。你只是不幸成为他们的第一目标。”
司南目光闪闪,“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
“因为你的身份……”
御岚欲言又止,想了半响,才道,“我知道应小环对你有救命之恩,不过,我认为你不该相信她……至少不该全然相信。她没有看到的那么简单。”
如果是其他的忠告,司南一定洗耳恭听,然而说小环的坏话,司南心中的怒火开始直线上升。竭力按耐住心中的不满,冷冷的甩过头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小环是我的姐妹,如果我连这点都不信她,就枉费她对我这么心意了。”
“她的心意?她对你有什么心意……”御岚有些急了,“你知不知道她脸上的胎记是什么?是那不拉神的‘爱的诅咒’,除非得到……”
这句话还未说完,司南的俏脸就沉下来,能刮下三两寒霜,再次转回的视线也能冰冷的能冻死人。
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逼退了御岚口中的话。明明一腔善意,却遭如此冷漠。御岚的脸上,隐隐闪过一丝落寞。他的脾性不喜欢和人争论,然而司南是门中所有弟子,最有好感的,他的本心。不想让司南遭受任何伤害。
可她的身份,就像是一道完美圆弧中最弱的一环,也是最佳的试探水深水浅、不会引起大反击的人,注定要遭受很多不公平“我,是为你好。”
半响,也只有这一句话。
龙有逆鳞,司南孑然一人,全无牵挂,最大的逆鳞就是威胁自己的人。和司东正式分崩之后,她的所有财产,只剩下应小环了,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伙伴。
两个同样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的女孩,相依为命。她是应小环的全部,应小环也是她的全部。
这也是她一听到陷害小环,就十分生气的原因。
害她,她习惯了,可是不能容忍这些人把主意打到小环身上!
御岚微微偏过脸,心下悲凉,知道是自己昨天赶走司南,让她起了戒心。如今。他说得再多,也是无用了。看着司南怀疑、不信任的眼光看自己,心中难受极了。
司南本不是一个容易糊弄的人。
小环神色有异,行为反常,平时只要她细一思量,凭她缜密的思维,和敏锐的眼力,一定能看出诸多不妥。可是,这么多人一齐指证,还拿出口供,就好像事前演练过的,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随了那句老话,“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离间她们姐妹的压力越大,她的反抗就越大。
尤其是御岚。这么热心肠的指点,好像还是当初“你教我学”师徒融洽时候,为了什么目的?一句不教了,就赶她出门,在转过头来,说“为了你好”?
司南敬谢不敏。
“谢谢,但是你这种好,我不需要。”
司南倔强的扭过头。
他没这资格。
出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邵亦雨期待的目光。他的站立姿势,和应小环泾渭分明,甚至隐隐敌对。
阳光灿烂,八九点中的太阳没有中午的刺眼的火辣辣,可是乍一从封闭阴暗的房间内出来,眼睛还是有些不适应。手搭凉棚,司南狠狠的剜了邵亦雨一眼。蹬蹬小跑到小环身边。
应小环低垂着眼,手心绞的发白,如黑稠一样的黑发挡在前面,神情萧索无力。一片被虫噬咬过的叶片飘啊飘的,落在她身后,她的神魂好像被什么诡异物事卷走一般,剩下一具空壳,呆板的看着司南向她奔跑而来。
没有任何语言。
司南一过来,就紧紧抱着她,用尽全身的力量。
亲密无间的拥抱,说明了一切。
用温暖驱散彼此的害怕,犹豫,紧张、忧虑。
一切的不愉快,都随着这一长长的拥抱,蒸发了。
司南不想让生命中,唯一可信、可爱、可依、可相伴到老的人,承受被谣言中伤的痛苦伤害,轻声在她耳边说,“小环,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外面海阔天空,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小环蓦然睁大了眼睛,红红紫紫的眼眶中,两颗夜色一样黑亮的眸子慢慢的回复了生气。嘴唇颤抖着,“小南,你还要我?”
她的全身都在止不住颤抖,目光紧紧跟随着司南的眼睛,彷佛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司南身上,一句话,就能判定了她生死的紧张。
“为什么不要?”司南深受按着应小环光滑的脸,眼中湿意盈眶,手中却使坏捏了捏。手感不错,可惜颜色“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说好永远不分开。”
应小环的泪蓄满了眼眶。在眼眶中转了又转,终于又掉下来。
她哭泣着抱着司南,用力之大,把司南肺部的空气都挤压空了。
司南龇牙咧嘴,脸上却浮起一团扭曲的微笑。
邵亦雨望而却步,忧心的看着这边。而司南,毫不在意的丢过一个讥讽的笑。
管你奈何,我自合小环远走高飞,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也!
对未来没有保障的生活,司南也没底。两个未成年少女,要翘家出走,日后靠什么养活自己?虽然没有计划好,但是一想到身边还有小环愿意跟着她,吃苦受累都有人陪,心中就好像有了莫大安慰似地。
她愿意相信小环。
愿意做一次糊涂虫,睁眼瞎。
姐妹之情,真金白银,不是假的。她怀中小环的温度,也不是假的。小环恐惧、害怕,不想失去她,也统统不是假的。
谁都可能犯错,有被逼迫、被诱惑、迷迷糊糊的时候。
就像当初,她明知道马荔跟着她去东家,免不了被东祁收房的可能,在东祁逞威发坏的时候,不也只能瑟瑟躲在一边,暗自垂泣么?
小环不是圣女,她有诸多毛病,单纯又无知,自卑又可怜,一时犯傻,情有可原。只要她知道谁是最重要,在关键时刻,听谁的话,站在谁的身边,这就够了。
她们是姐妹,彼此拥有。却不是各自的奴仆。
“好了,别哭了”。司南含泪擦掉小环的泪珠儿,“你的小秘密,愿意和我说了吧?”
应小环擦了擦红彤彤的脸庞,破涕而笑,用力点了点头。
神说,你羊皮披太久了 一百一十、宽衣吧!
一百一十、宽衣吧!
玉雯如同一朵轻盈俏丽的莲花,裙裾随风飘飘,施施然走来,带着平和不失温婉的笑容,传达着神女峰两位长老的命令。
“司南妹妹,樱玉、飞琼长老有请。”
司南正准备听应小环的交代她的身份,还有她心底的最大秘密,闻言,十分不爽。
一是对玉雯明明陷害自己,居然毫无愧色的前来传话,好像不甘她事,为她的虚伪不爽。
二是对樱玉、飞琼两位长老不满。这两个老姑婆,只会装圣女,高高在上,找她肯定没好事。
最最不满的,是打扰了她和小环的促膝长谈。她花了多长时间,终于打破了应小环的心障,让她对自己完全敞开心扉,这么一打断,只怕小环又缩回去了。
怒气冲冲的司南还没想到两位长老相招是什么事情,转眼就看见了小环担忧的目光,那股不爽就消失了。
这世界上,还是有一个人担心她、牵挂她,这种感觉多么美妙!只有孤儿才知道吧!
司南笑了,冲着小环比划一个安抚的动作。
小环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她的喜,她的悲,她们都会一起承受。未来也一样。早说晚说,什么区别?
心情平稳的她,跟随着玉雯,一起来到神女峰高处,仙姬殿所在。
仙姬殿座落在神女峰上,有三重殿宇,是青阳宗最重要的殿阁之一。建成时,当年的衡雪仙主在此地飞升,凭添了几分仙家飘渺之气。又因此地属阴,整个神女峰远望如处子含羞回眸,所以名“仙姬殿”。
仙姬殿历代的殿主都是女人,布置的精美华贵,巧妙匠心。外表飞檐斗角华美不凡且不谈,内里构造独特,天棚顶镶嵌了十数块银镜,如夜空星辰的碎片,澄澄映映,熠熠生波。
如是白日,日光从窗棂内透射而入,白雾一般的日晖,舞动着光晕,把满屋子精心摆设的金银器具,珍贵宝物,照的明亮无比,纤毫毕现。及至到了夜晚,月光缓缓投射入内,则是满地清辉,与天棚顶撒落的星光,相映成趣,最是清幽洁净。沐浴其中,使人心境洗净凡俗,脱尽烦恼。
司南一路悄无声息的跟着,低矮的她站在高大三丈的重檐歇山屋顶下,像个淘气的小孩,懵然无知。八扇雕花朱红大门,白玉石板铺路,四周有含苞待放的鲜花整齐位列。这才知道,雏凤居虽然精巧,可是比起这里失了华美的贵气。怨不得樱玉、飞琼都住在这里呢。
自偏殿的侧门进入。司南沉静而不失好奇之心的打量着。内里器皿,全无金银俗物,什么造型古朴的双耳异面三犧尊,夔龙纹青铜小鼎,白玉宝象纹长耳供瓶,七彩琉璃酒杯,只是年代久远,宝珠蒙尘,有些都破损了。
紫檀供桌上,一盘甜白瓷的果盘上放了几颗干瘪的水果,一束蔫了的鹤望兰垂头丧气插在梅红细耳美人瓠中。墙上挂着一幅更加年代久远的画,画得什么,已然看不清楚。
司南跳着脚,研究了许久,还是玉雯解答她的疑惑。
“仙姬殿,供奉的都是历代绝世美人的画像。这一位,是五百年前的宗紫迎,宗前辈。她老人家仙姿如何,我们后人已经不得而知了,只知晓当年魔主殷红血恨她入骨,曾经想尽办法刺杀她都未成功。宗前辈依旧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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