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没长眼睛。明天给她收尸吧。”
两人一人一手,架着邵亦雨,像架着司南那般,转回去了。
鬼母林禁地,是青阳宗的中兴之主——彭天祖师,亲自封下的禁地。大概当年葬了太多魔道血煞道、鬼尸道的邪异人物,鬼气森森,大白天幽暗阴冷,倒还无妨。一到晚上,便阴风怒号,恐怖阴森,能将人活活吓疯。
宗门内,已有十多被吓疯的例子。所以初一进门,每个弟子都会被谆谆嘱咐,一定要远离鬼母林。白日可以路过,晚上绝对不可以靠近。司南才入门半天,大部分门派内的禁忌都不知晓,否则,也不会往死路上逃了。
树林中嗖嗖的冷风刮得人肌肤生疼。阴寒之气凉浸浸的,沁入骨髓,有发自灵魂的颤抖,有被整个人吞没的恐惧。天空如同一个巨大的帷幕,重重压在头顶上。气息压抑,空气中的雾气凝滞了,带着灰黑的浓重之色。鬼片之中常常出现的幽幽的绿光一闪一现,配音是细弱丝线虫嘶的抖动哀音。
司南一跑进来,就觉得不对了。可她倔强的想,前有狼,后有虎,死也要死的决然大义!不能死得难看!因而咬牙往前。
密密的枝叶把月亮和星星都遮盖住了。似有若无的光线都是银灰、幽绿的浓重厚暗,阴森诡异。被刀斧砍伐过的树桩表面黑黝黝的,生长了一些五颜六色的毒蘑菇,看来很是鲜艳。一只好像口袋的树叶里积聚了一些绿汪汪的汁液,里面都是点点扭动的丁点白虫,散发着腥臭味。
树底下,到处是尸骸碎骨,爬满了长着翅膀的,和蠕动的尸虫。
毛骨悚然。
这个时候想后悔都没有退路了。暗无天日的密林看不到出口,也看不到方向,只有阴风阵阵,僵硬的四肢被阴【奇】风吹得越来越僵,每一次移动都要【书】消耗大量力气,彷佛自从进【网】了树林中,整个人都被一层阴湿、潮暗的负面气息包裹住了。从心头慢慢涌上一点虚弱,无力,以及绝望。
在她身后,不知道多少代的尸骸阴气在空气中,慢慢汇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虚影,带着墨绿色的淡淡荧光,慢慢的靠近她。
天上的月亮都被乌云遮挡住了,伸手不见五指。
“我要死了吗?”
寒冷,饥饿,还有恐惧包围着她。她抱膝而坐,紧紧裹着身子,瞳孔放大无神,濒临死亡的绝境,让她思绪飘渺。
回想穿越这几年,她没有享受到什么快活的日子。大概因为她不是所谓的女猪脚吧,不善良,不漂亮,没有身材,也没有好的出身,包括她的“生身父母”都不喜欢她。
死了,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
能多得几年的生命,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是这一次,她会怎么死法?应该比前世好一点吧?
前世的她,在最后一刻灵魂出窍,眼睁睁看着自己凹凸起伏、玲珑有致的身体,变成焦炭。
漆黑的,断成两截的,焦炭。
那种感觉,一言难尽。
不会再死得那么难看了吧?
一滴丝丝的,凉凉的,叫做泪水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陷入绝境中的司南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就在心神失守、绝望放弃的一瞬间,她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恍惚看到一个背影。
这个背影高大,神秘,彷佛亘古就存在了,头上戴着可笑的尖帽子,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吾之契约。”
“吾之挚爱,为吾自己。”
司南的心神一下子飞到那座墓碑林立的陵寝上空,看见一个小人儿对着一位穿着大红喜袍的俊美青年自信满满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我最爱自己。我才不会为别人要死要活。要活,绝对,要死,没门!”
自私也自私的坦坦荡荡,毫不羞愧,顶天立地。
“唔,汝已签订契约,不可放弃生命。如若放弃,视为违约,要接受惩罚。”
“我都快死了,还能惩罚什么?”司南也是迷糊了,但是迷糊中的她聪明的简明扼要的点明事情关键,“我不想死,我也想好好活。可现在又冷又饿,走不动了。这个地方,走也走不出去。像迷宫一样,除非有准确的方向——”
神秘的契约之神没有说话,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指定一个方向,就消失了。
抱膝的司南一个激灵,猛的把头抬起来,才惊觉自己刚刚埋着头,竟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方向——她怎么敢忘?充满斗劲的拔足飞奔,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脱离这个可怕的地方,活下去!
神说,你羊皮披太久了 七、哪里来的小乞丐
日出了。
一轮好似咸鸭蛋蛋黄的红日,渺渺的,从远处山沟沟里一点一点爬上来,带着桔红的暖意,顷刻间,驱散了一夜的寒冷阴暗。悠远安宁的仙家福地,有俊鸟在绿树间歌唱。
美妙的日出,又是新的一天了。
清晨,有薄薄的晨曦流动,凝结的露水打湿了在地上蠕动的女孩头发。
这片山丘绿草如茵,有清晨露水的滋润,细长的草叶显得十分精神。只除了被女孩爬过的青草地,东歪西倒,一副饱受摧残践踏的模样。
女孩闭着眼睛,不知是昏着还是睡着,好像蠕虫一般,手脚并用的爬。她的脸上、头上,沾着草屑和翠绿的草渍,身上的衣服条条缕缕,和乞丐装差不离。手肘和膝盖都破皮了,鲜红的血液点点滴滴浸入泥土里,可她毫无知觉,依旧以龟速爬动。
她的身后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就是差点夺去小命的鬼母林。
人的求生yu望真是不可小窥,濒临死亡的时刻,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呢?昨夜那个“契约神灵”的出现,是梦还是真实,难说了。不过司南却真的拼尽一生之力,逃了出来。
不过刚刚出来,就力竭昏倒了。潜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再离远一点,远一点就安全了潜意识的恐惧让她即使昏了,也控制不住手脚,一个劲的往前爬,虽然速度缓慢,可毕竟是运动着的,靠自身运动发热,抵抗着外界的寒冷,否则更深露重,不被生生冻死,也会留下一生难以去除的后遗症。
人生,就是起起伏伏,高低不定。好像过山车一样,紧张的时候,让人心脏跳到喉咙里;然后骤然松弛,再从数百米的高空落下……谁说得准呢?
司南无意识的舔了舔唇角的露水,迷茫的睁大眼睛,清醒了。
数次死里逃生,都没有这次来的惊心动魄。身边没有一个人在,她慢慢的坐起来,除了满身的疲惫酸软,没什么大感觉。至于手肘、膝盖的疼痛,直到三个时辰后完全安全了,才感觉到。
痛觉神经末梢此刻,好像被麻痹了。
摇摇晃晃站起来,司南无视自己正宗乞丐妆容,神情大喜大悲,有大难不死的侥幸和劫后余生的快活。摸了摸额头,只略略有点发烫。难以置信,独自在野外一日,居然仅是低烧而已。这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我”吗?
司南满心都是喜意,心想多亏了那两个月的跋山涉水,不然我的体质不会变的这么好。
想到那两个月,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个和她朝夕相处,身穿紫衣的少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一想起朱探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总是乐呵呵的嘴角,和他吃橘子的模样。司南忍不住嘴角弯弯。
正想着,眼前一花,一抹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是
不可能!
司南惊疑的朝着刚刚的方向走去,朱探去探亲,已经走了哇!她怎么可能在青阳宗见到朱探?一定是做白日梦!
司南猛敲自己脑袋,心里唾弃自己:你已经是个倒霉鬼了,再变花痴就无药可救了!
不出所料,她走了十几丈远,也没有见到朱探的影子。不过,倒是见到了另一个她心心念念想见的人。一个她恨不得拆其骨、啖其肉的仇人!
邵亦雨毫无知觉的倒在草地上。
此时司南还不知他的名字,只知道这一切,他是罪魁祸首!这个变态,害得她险些魂归地府!她的小命多么宝贵?白白的死掉了,向谁哭去?
邵亦雨平躺着,就算不是睡美人,也是个美男子,奈何司南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咬着牙,杏眼圆睁,瞧见不远处有块巴掌大的石头,惊喜的两眼发光,连忙捡了来,对着邵亦雨的脑袋,使劲砸了两下。当场把人砸肿了。
一边砸,一边恨恨的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叫你落到我手里了吧!叫你‘喜欢’我!叫你黄鼠狼!叫你不做好人!叫你绑架!”
可怜邵亦雨,青阳宗六大弟子之一,自小修行,长辈称赞,同辈羡慕,就因为没练得“铁头功”,三下两下,脑袋就开花了。
在司南孜孜不倦的努力下,半边脸都被鲜血染红了,衬着白皙若羊脂玉的俊脸,有种奇特的艳丽之感。
司南呼呼的喘气停下来,不是因为气消了,而是没力气了。
她的力气本就不大,安心想杀人也得仗着器利,指望一块圆溜溜的鹅卵石,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再说她力气一夜都用尽了,此时站立都摇摇晃晃,哪还有什么余力?拍了几下,见对方流了血,也就罢手了。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现代灵魂,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不敢伤人性命。
杀人有罪——这是她不敢碰触的底线。至于骗人抢人骂人害人,则是另外一说。
拍得心头大快吼,司南想要丢了石头,但刚动念的时候多了一个心眼。
她想:这里是“案发现场”,等会必有人来勘察的。我手握“凶器”,被人看到指纹,可大大不妙。不如
她回头望了一眼依旧鬼气渺渺的鬼母林。
丢了可能引火上身的“凶器”,司南总算松了一口气。心神安定下来,就闻到了一股臭气。开始以为哪儿传来的呢,四处闻闻,才知道,这股臭气居然是自己身上发出来的!应该是昨夜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不小心沾上的!
司南想起一夜惊魂,又恨又怕,心有余悸的回头望了一眼,连忙跑走了。
青阳宗七大名峰,分别为龙首峰、始信峰、翼舒峰、神女峰、凝翠峰、莲华峰、玉屏峰。其中,龙首峰、始信峰、玉屏峰为三大主峰,龙首、始信峰位于前山,山势雄奇巍峨,玉屏峰位于后山,山姿玲珑娇媚,有秀水萦绕。
出自三大三峰的弟子,须的家世清白,人品中正,资质优异,且要上代弟子引荐。至于其他四峰弟子,虽然不乏资质上佳,品行良好的弟子,却难得门中传授重典。关键在于,外门弟子修为有成,可以随时离开青阳宗,或是自己组建家族,或是加入其他门派,不受青阳门规所限。而内门弟子则一生一世受门规限制。
应该说长颈鹿的脖子,仙鹤的腿,各有所长。
阿萝怒气冲冲的飞到翼舒峰,在空中飘然旋舞,飞翔下落的姿态,恍若天人。
“大熊,怎么回事?”
阿萝瞧了一眼最显眼的司南,一身乞丐装,体内毫无灵力,聚在一群翼舒峰的外门男弟子中,如同鸡立鹤群,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阿萝姐,你来的正好。哪里跑来小乞丐,还是女的,不知怎地,跑到翼舒峰来了。你也知道,我们每日日出时分练体,都是光着身子的,幸亏管谡发现的早,不然……嘿!”
被称作大熊的男子,名叫熊锦良,十七八岁,生的浓眉大眼,虎虎有生气,只是脸上带着一丝红晕,他身后的七八个男弟子也都是小声嘀咕,上半身衣衫不整,随意披着。
阿萝一听,俊眉一挑,先有了三分不悦之色,只是忍着,“你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你!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先安心呆在静梧院,等玉雯回来,再做安排么?急吼吼的跑到翼舒峰来做什么?还穿成这样!静梧院没给你衣裳穿么!”
神说,你羊皮披太久了 八、大乌龙和小乌龙
轻风阵阵,碧竹海中传来一阵阵竹涛之声。天空晴朗,蔚蓝澄碧。鬼母林在正午烈日之下,诡异气息飘散了不少,只幽深浓暗,盘踞着死不瞑目的阴魂。
莲华峰掌峰御岚,是一位二十几许的青年。他面如冠玉,身形挺拔,温润睿智。头戴玳瑁络英冠,身穿葡萄紫蝙蝠云福绣纹大襟袍,腰中悬着一块绯色的玉鱼儿,漆黑发丝在风中飞扬。
他的脚边,有两道滴成梅花状的血迹,鲜红欲滴。
邵亦雨在旁边斜斜的躺着,满脸是血,呼吸起伏,神情平和,全无痛楚之色。最最奇特的是,血迹至今没有凝固,依旧是鲜红色的。此外,衣衫整齐干净,全无凌乱之状。应该是受到突然袭击,连招架反应都来不及。
一丝黑雾自御岚手中慢慢涌出,如果朱探在此一定会惊讶,这种黑雾精华纯正,和正大光明境的黑雾何其太像!定是同根同源。
御岚放出黑雾后,凝神闭目,似在细细感应。
空气中游动的天地五行之气,既混沌的交叉于一体,又各自分别。敏感的人可以依靠自身的灵觉,感应其中游离的气(好比探测阴离子、阳离子)多寡、运动状况,御岚无疑是此中高手。
不一会儿,黑雾裹了一些肉眼难以看见的“气”,回到他手中。
“咦?”御岚似十分惊奇,漆黑浓雾之中带着一丝雾白,这丝白极为古怪,纯黑之中非常明显,白腻腻的,与周围不相融合,透着一股死怨之气,像是含冤而死,或是在死亡不久的人、动物上能收集到。
不少魔道中人,专门收集此种“灰白之气”,练就邪恶诡异的法器、灵器。但对于仙道中人来说,此种怨气,平白挨了一记,好似闻了臭鸡蛋似的,恶心欲吐。若是常常接触,会有修为下降的危险。
御岚淡淡的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略微抖了抖,黑雾裹着这丝“灰白之气”,不见了。
只有一声低低的叹息声,回荡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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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谁会有舒服的床不睡,好端端的把自己搞的一塌糊涂,大清早的跑到外面丢人去?
她不是乞丐,更加没有精神病。
“你说你去了鬼母林?不可能!除了像师伯师叔那样修为高超的前辈,进去的弟子们,没一个能完好出来!”
“对么!你灵力弱的可怜,连……我养的猫都不如,怎么可能从鬼母林逃出来?”
“一定是撒谎。怎地也不编个好点的话来?”
阿萝明媚迫人,娇艳绝代,此刻被司南气的脸变了形。在她看来,司南不仅丢尽了她的脸,还满口谎话,半点真实都没有,可恶极了。
微风中,她玫瑰紫百褶罗裙随风飘曳,腰间的杏黄丝绦衬着盈盈一握的纤腰,无比动人。可同时,臂弯处的青蛇蛇信一吐一吐,极致的美丽和极致的危险,混合而成标志性的,阿萝独有的美。盛怒之下,依旧美的让人心荡神驰,任何人都无法模仿、取代。
司南满腹委屈,欲辩却无从辩解。
人家打心眼里就不信她,她有什么办法?看着阿萝艳若桃李,美若天仙的模样,艳羡无比的同时,悄悄在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就像刘邦看到秦始皇出行,原本的小混混,也会在心里生出看似可笑的想法。
只顾伤心、委屈、羡慕的她,一时没注意,在听说“绑架”的时候,有人在偷笑。甚至阿萝面带不信之色,大部分也是为了这个。
仙门内,能得到真传的弟子毕竟在少数,有些资质普通的弟子试炼,经历人间繁华,不免道心不稳,思慕儿女情长,简单的说,就是动了凡心了。
这些弟子虽然修为有限,不过比起凡俗男子,那要强多了。眼高于顶,不屑于凡人女子等,考量第一紧要的是拥有灵根——为着后代,父母都是灵根者,生育的后代基本上也会是天生灵根。
不过,师长们当然不会认同了,就像中学古板的抓早恋老师,洪水猛兽般谈之色变,逮到一个是一个,决不轻饶。任是谁,一上来提出想结亲,通常只会得到面壁、笋夹肉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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