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年妃娘娘、齐妃娘娘、熹妃娘娘来了!”果然花盆底鞋发出的嗒嗒声,有节凑的朝这边而来。那拉氏让我扶她坐了起来,一改刚才的随和,端坐在坑上。又不像端架子,朝我淡淡地一笑,眼眸中却是一股失落和无耐,我这才想到这三位主子,有个共同的特点,如今都有阿哥在手。
三个也是一身素服,给那拉氏请了安,那拉氏温和的道:“让几位妹妹操心了,大家都坐,正好容月来了,我们好好叙叙旧。”“给几位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唷,我那受得起你的礼啊!”年氏冷笑的声音传来,我真是纳闷,这女人定是神精错乱了,这般不分场合,跟她兄弟一样得志便猖狂。
那拉氏不解的端详了我们两人,李氏则一脸看好戏的神色,唯独紫伊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我淡淡一笑,无所谓的耸耸肩,立在一旁。丫丫呸,这兴许就是名份的好处,她们坐着,我只得站着。
李氏明显的比那拉氏老成,还一口一个姐姐地询问,虚情假意就是光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年氏嗲功了得,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软语兰指的,让我就像刚看了恐怖片,转接着看言情片,适应不过来。还是钮氏厚道些,怪不得能活到八十多岁。我完全沉寂在自己的潜意识中,好像个自闭症患者,全没有听到她们的嬉笑的内容。心想就当眼前看的是电视剧,一出清宫戏,取名为宫中鸟事也不错。
“姐姐,娘娘问您怎么养颜的呢?”钮氏轻摇了摇我的衣摆,催问道。我这才如梦初醒,急回道:“那有什么秘方,都是水好、空气好、食物没污染的功劳。”
“不对,那为何有些人会老,像姐姐没太大变化?”钮氏指了指自己眼角的皱纹,不依不饶地说道。年氏与李氏似不泄一问,又好奇的瞄过来。
我也没好气的冷脸向相,那拉氏做起和事姥,笑道:“还卖什么关子,难不成让皇上下旨,让你写出来张贴不成?”
我有什么方子?我自己也觉着奇怪呢?再说了,谁让你们不是多生多养,就是争权夺利,如此用心能不早衰。不说好像又过不了这个槛,得罪人太多。于是笑回道:“也就平常多走动,不是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的吗?”
那拉氏点头道:“也是,看平日里,咱们哪有走动的时候,就是出个门也是车、轿,如今连车轿也没机会坐了。”
那是,从前是福晋,隔山差五的回趟娘家,出门烧烧香,现在关在高墙内,加上雍正是个劳碌命,哪有时间到塞外围猎,江南巡视。想到此心里偷着乐,别以为你们都坐着,你们就好好地坐着吧,本小姐在宫外替你们多玩玩,哈哈……
临近正午大家都散去了,那拉氏留我用膳,我也不客气,幸好她的小菜比雍正的待遇好。午膳后在偏房小睡了会,借用她的小厨房,亲自做起小菜来。睛儿与玲儿经过几个小时的接触,跟我熟络起来,帮我找来所需的材料,一切准备停当,我这位巧妇也开始有米之炊了。
太阳的余辉照进西厢的时候,整个紫禁城又进入夜生活,房里早点上灯。给那拉氏留了一份,拎起食盒,让小太监领着我往养心殿走。天像是抖然间暗了下来,宫里阴森森的,就怕前面的小太监一回头,没个脸面,顶着骷头,急步往前奔。小太监拎着食盒,在后面气喘吁吁的直叫唤,到了养心殿门口接过食盒,塞给他十两银子,他搭拉的脸立刻像朵已蔫的小花,浇了雨露一样,连声道谢。小太监一月也就几两月银,层层盘剥下来,早所剩无几了,难怪他高兴。
李德全笑迎道:“正要派人去找您呢,快进去,皇上等着呢?”
我笑着抱着盒子走进内屋,原来雍正正在吃饭,忙回头唤道:“公公,把东西撤了!”雍正抬头不解的看了我一眼,我把食盒往坑上一放,随后福身请了安,李德全也收走了盘子。
“皇上,尝尝容月做的,孤云丝雨、红烧块肉、菠菜丝卷、群英会萃、点心:窝头,还有梅花水蒸蛋。”我边端边介绍,李德全也用银筷验收一遍,
雍正提筷不动,疑问道:“真是你做的?”
我自豪的拍拍胸脯道:“当然,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到皇后娘娘那儿去调查,再不吃,可伤人心了噢。”
他拣了一筷点头道:“与御厨做的味道确实不同,名字也取得雅,呵,原来是香菇、豆腐、萝卜?”
见他津津有味的样子,我抿着嘴乐,拿起一个窝头盛好小菜递给了他,他好奇的端详了一番,点头称赞:“新鲜,还有这等吃法!”
“这些都是民间做法,虽不及宫里的,但更有家的味道,皇上多吃点。”
他宠溺了看了我一眼,边吃似不经意地道:“那就进宫,陪陪朕,只要你愿意,要求尽管开口。”
我手中的碗差点滑落下来,愣在那里默不作声。他抬头看了看我,沉着脸道:“怎么不愿意?”
心里慌了神,虽说这会儿对我很是宽容,可毕竟人家是皇上,翻脸跟翻书一样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可立刻摘掉你的脑袋。思虑一下笑回道:“那太好了,也没什么要求,只要皇上到哪儿都带上容月就行!”
他放下手中的筷,瞪着我道:“这也算没要求,你一妇人也想上早朝?那朕企不成了昏君,为天下百姓所耻笑,你就真不怕朕罚你,口出狂言!”
“皇上您别生气,容月只是希望跟皇上永远小别胜新欢,这样皇上不是也有件可盼的乐事?在百忙之中偶尔调节一下企不更好?”我用手遮着嘴,朝他眨眨眼,故作神秘地轻声道。
他摆摆手不再言语,惊奇无奈地瞄了我一眼,忙自己的事去了。随李德全出了门,李德全在我耳际轻声道:“皇上自从早朝回来,一直闷闷不乐,姑娘真是皇上的解语花。老奴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昏黄的灯下,李德全世故的脸倒是一副诚意,忙笑道:“公公直说无妨!”他低语道:“老奴打小在宫里长大,姑娘的事也是早有耳闻的,老奴打心眼敬重姑娘的为人,今儿多嘴提个醒,皇上他毕竟是皇上,姑娘行事还是小心着些。”
我感激地道了声谢,我又何尝不知伴君如伴虎?情之至此,又奈谁何?站在廊下,一阵阵过堂风吹过,打了个冷颤,忙又进屋静坐一旁,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给他换了几次茶,一看钟已指向十一点,折子已批好,这会儿正埋头写着东西。我宁可做个海边晒太阳的穷人,也不要当什么皇帝。天天陷于朝中琐事,一刻不得安宁,大概连做梦也在上朝吧,难到这就是所谓的人各有志?所谓的成就感?不懂,永远也弄不懂。
“皇上,您该歇着了,这晚上十一时至凌辰一时,是人体新陈代谢最旺的时候,过了这个时候,就不易睡着了,且也不易集中精力,不如早起呢!”
他放下手中的笔,笑道:“你说的有点古怪,倒是这个理。你去吧,让李德全给朕洗漱。”给他捶了捶背,趁其不备,偷吻他的左脸,边跑边回道:“皇上,晚安!”只听得他迟钝的似怒的声音:“死丫头,为老不尊,哪来的那么多花样。”只要他高兴就好,我不想让他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从心里彻底的寂寞于世,最有权有势的人却是个最可怜的人。
7
康熙六十一年的最后一餐,却在极度别扭与惨淡中收场。皇太后拒不参加,宜太妃在康熙灵柩前哭晕过去,年氏出生不到几月的儿子病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就少之又少的年宴,最后留下的不到十人,我只好坐着滥竽充数。没有任何娱乐,大家傻坐着等。兄弟中唯一被请的是十三,十三见情况如此,带着福晋们早早地出宫了。若大的一个空荡荡的厅堂,却让我闷得透不过气来。想起康熙朝歌舞升平,大家欢聚一堂的场景,已似放过的电影,成了昨日黄花。
出了厅,见檐下站着许多太监,向前走了几步,躲在角落里望着清冷的夜空,舒爽了许多,宫影悠悠,高低错落,显示出它那诱人的魅力。突觉着头上的东西被人拔走,猛然回头,只见弘时嬉皮笑脸地站在面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据然还有脸,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冷冷地道:“三阿哥有事?”
他一愣,随即道:“真是与众不同,怪不得皇阿玛与十三叔都视你如明珠。只是替朵丫头不值,竟被弘历害死,您就不记恨?”
冷瞄了他一眼,他心虚的侧开了脸。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做恶之人还来此挑拨离间,想必是想利用我的影响力,为他的皇位添块砖吧。想得不错,有点阴谋家的智商,只可惜眼前的花容月,却是通晓大清历史的三百年后的孤魂。“容月是个笨人,好像听不懂三阿哥的话。不过容月相信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转身回到厅里,连看都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弘历见我进来,坐至我身边,轻问道:“额娘,许久未见您面了,您身体可好?”弘历已与我同高,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帝皇家的孩子更甚。略显稚气的脸上,却已有了皇者的尊贵。瘦弱而白皙的脸,秀气有余而阳刚不足。
“四阿哥,在别人面前,可别这样称呼,有失您的身份。”
弘历灿烂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道:“姐姐的额娘,就是弘历的额娘,我会孝敬您一辈子的。”这时弘昼挨着弘历而坐,圆圆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珠一转,指着我们道:“又说什么好玩的呢?说来我听听!”
我拍了一下他的手指,笑道:“五阿哥你就知道好玩,要有好玩的还少得了你。”
弘昼挠了挠脑袋,对着我傻笑。弘历挽着弘昼的肩笑道:“五弟你是该收收心了,皇阿玛还指望着咱们出点力呢?”弘昼又呵呵傻笑道:“有三哥跟四哥就行了,我只怕就会帮倒忙。”又转头扫了一下四周,凑近轻声道:“我每回见了皇阿玛,我都吓得直打哆嗦,脑子里一片空白。”
弘历捂着嘴笑,我轻笑着点头道:“同感,你皇阿玛的脸是特制的,你们想不想试一试?”
弘昼一脸兴趣,急问道:“怎么做?”
我忍着笑道:“去御膳房的灶里摸两把,然后往脸上快速的摸两下就成了,快去!”
弘昼笑着起身就走,弘历哈哈大笑了声,快速扫了一眼四周,忙屏住笑,拉住弘昼道:“五弟,额娘跟你说笑呢?你还真去啊?”弘昼呵呵转身笑道:“四哥,我不是得配合一下,才更好玩吗?”这孩子初一接触还以为少根筋,其实是大智若愚。熹妃唤了声弘历,弘历笑着离去。
我招唤弘昼坐下,在他耳际轻声道:“跟你十二叔学学,风清云淡,也是一种幸福。”弘昼稚气地笑道:“谢额娘关心,弘昼记住了!”这小鬼竟然心知肚明,真是不可小觑。又跟那拉氏她们说了会话,钟点一到大家都散了。回到围屋的时候,雍正还在年氏的房里未回。
凌晨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摸我的脸,警觉的跃起,才见雍正一脸疲惫,哀叹道:“这年过的!”头埋在他的肩劲处,欲言又止。眼前的这个男人,像一个心灵受伤的普通的中年男子,跟朝堂上的威严形象,判若两人。我竟有点心酸,替他或许还替自己……
8
年一过赶紧脚底抹油,回到花房还不到两个时辰,小李子就在外院嚷嚷十三带圣旨来了。新竹帮我换好衣衫,披着湿漉漉的长发,赶到前厅。十三端坐在椅上,悠闲地喝着茶,边上各立了二位佩刀的侍卫。
边走边瞄了瞄,这几个人也正好奇地打量我。刮肠子搜肚的想着雍正可能传的旨意,十三淡淡地笑容,正常的很,不像藏着什么阴谋,不解地低头请安道:“给怡亲王请安!”
十三啧啧了两声,摇头戏谑道:“就这样也敢来见人?披头散发的,成何体统?”
把湿头发一撂,散在椅背后,侧坐着不快道:“怡亲王爷改做包黑碳了?”
十三皱眉瞪着道:“何意?”
扫了一眼左右的随从,笑道:“你不是今儿带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了吗?奇怪,怡亲王也学会摆谱了?”
十三整了整袍角,轻拍了拍,不急不慢地道:“我老十三哪有这命,这几位可是御前带刀侍卫,皇上专派来保护你的!”
十三见我一脸惊讶与不快的神情,让四人退出门外。抬眼笑问道:“皇兄还说你越来越善解人意了,为何又拉着一张脸。换了别人乐上天了,你还不高兴?”
我垂头丧气地吐了口气,无奈道:“从前的四爷就已让人心惊胆颤了,如今是张张嘴就能要人命的皇上,我能不顺着他嘛。可是这样一来,我还有几分自由?反尔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十三爷,求求你带回去吧!”我双手合十,苦苦哀求着十三。
十三温柔的目光中,传递共识,起身郑重地道:“好吧,你就挑两个中意的,另外两个随传随到,也只能如此了,不然你离进宫的日子就不远了!”
权衡利弊,罢了,留两个不领工资的保镖也不错,万不得已,不到忍无可忍,是决不能跟雍正唱对头戏的。两个侍卫一个叫满保,一个叫凌云,也就二十一、二的年纪,都是有家室的人。
一大早又去了客栈,雍正就是不让人消停,把我当间谍使,关注什么民间言论。众口悠悠,关照得过来吗?后面有两个跟屁虫,总得做做样子,隔三差五的去客栈与酒楼转转。
马一阵嘶鸣,车厢突往后仰,我与新竹毫无准备地向后滚在一起,后脑勺撞在后档上,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新竹更是脸色煞白,还急切的问道:“小姐,可有伤着?”满保在帘外竟无半点担忧之色,如常无所谓似地道:“小姐,到地了。”心想什么狗屁御前带刀,还不如小李子赶地车稳当,横冲直撞的,就像开惯110警车的驾驶员。重重的掀开帘子,怒声道:“你们两个想摔死我?”
两人别开头不服气的道:“回公子,没想到这个叫化子晃悠悠地就倒下了。”
这才发现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俯卧在车前,若是慢了一刻,这会儿恐怕见阎王去了。弄不好我也得到刑部走一趟,指着他们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给我抬进去,快去请太夫!”两人面面相觑,像木柱似的一动不动。瞪了两人一眼,跳下了车,用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忙唤来秦云,背他进了客房。
新竹帮着擦洗了脸上的血痕,一张清秀的脸呈现在眼前,新竹的小脸涨得通红,我嗔了她一声道:“别对我说一见钟情,心急吃不到热豆腐,还不知人底细呢?”新竹脸一下涨红的像朵玫瑰,跺脚跑出了房。秦云领着一位大夫急步而来,大夫探了探脉搏,立起道:“这位公子身体虚弱,饿晕过去了!”
喂了一碗粥汤后,那人缓缓醒来,微睁了睁眼睛,挣扎着起来,我忙阻止道:“公子再躺会儿。”那人双眸微红,虚弱地道:“谢公子救命之恩,他日若有出头之日,定当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一听口音就是南方人,试问道:“公子怎会晕倒在地?”
他闭上了双眼,泪水顺着眼角而下,用手轻拭了一下,苦笑道:“公子见笑了,我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