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只要王怀青活着就好。
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后坂巷子。
王家门前正在送客,林氏站在那里,与一个个原本前来参加喜宴的客人赔笑寒暄。
叶晓瑜没有过去,她骑着马。绕到了巷子后面的偏门。
“晓瑜……”
王月娥正好在后院里,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身穿大红嫁衣的叶晓瑜。
“月娥。怀青呢?我听小丫头说他不见了……”
一见到王月娥,叶晓瑜翻身下马。身上嫁衣的后摆太长,她一个趔趄,差点被绊倒在地上。
“晓瑜你别急,哥哥只是有点事儿出去了……”
王月娥赶紧上前扶住她,脸上的神色有点怪异。
“出去?”
确认了王怀青的安全之后,叶晓瑜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他去哪里了?今天不是说好要过来……接我吗?”
“晓瑜……”
王月娥面露难色,将视线转到身边的一片芭蕉叶上。
“他去哪里了?”
叶晓瑜又问。
“晓瑜你别多想,哥哥是个好人,只是他有时候心肠太软。”
看着叶晓瑜,王月娥有点于心不忍。
“他去哪里了?”
心中隐隐的有不好的预感。
“晓瑜,刚才田雨屏的贴身丫鬟来找哥哥,我看那丫鬟的脸色惨白,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情,两人在外面说了几句,哥哥就匆忙的跑出去了……”
王月娥实在不忍心看叶晓瑜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晓瑜,你别多想,可能是邹家出了什么事情吧?不然她也不会让人来叫……晓瑜?晓瑜,你别……”
话还未说完,叶晓瑜便匆忙上马,红嫁衣的衣摆被旁边的树杈勾到,瞬间扯出一个口子。
王月娥还在那里说着什么,但她一句话都听不见。
用力的甩了一下马鞭,叶晓瑜调转方向,在榕洲城宽大的街道上策马狂奔。鲜红的嫁衣,引来了许多路人的侧目,她的眼睛有点干涩,明明心里已经泪流成河,但面上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晓瑜,咱们晚上一起吃饭庆祝吧?”
“小玉?雨屏找我?”
“那,晓瑜?”
叶晓瑜骑在马背上,脑子里不断闪现之前的画面。
相识以来,几乎是每一次,无论王怀青事先与她如何约定,只要事关田雨屏,无一例外,他都会优先去处理田雨屏的事情,然后才想到叶晓瑜,甚至在很多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起来。
独自在酒楼等待,独自在茶馆等待,独自在铺子等待,独自在堤坝等待……只要与田雨屏有关,似乎叶晓瑜的生活里便只有“独自等待”。
“小姐,都已经是晚上了,你吃点东西吧……”
思绪被小丫头的话音打断,叶晓瑜抬头,发现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放桌上吧,我待会儿自己过去吃。”
叶晓瑜嘴角带着笑意。
“小姐。你都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这是我熬的红枣莲子粥,很清淡的,你就喝点吧……”
原本的好事变为坏事,怕叶晓瑜心伤,小丫头的每一句话都说的小心翼翼。
“放着吧,我会去喝的。”
叶晓瑜笑了笑。
为了让迎亲变得更加正式。按照王怀青事先的要求。西街这家糕点铺子今天并没有营业。所以一整天,整个房子里,就只有叶晓瑜和那两个小丫头。
将小丫头打发出去吃饭之后。整座屋子,空空荡荡,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独自等待。
叶晓瑜忍不住苦笑起来。
狠下心来与过去诀别,不介意田雨屏的存在。顶着林氏的反对,满心欣喜的规划两个人的未来……她一直都没有低估田雨屏。但却高估了自己在王怀青心目中的地位,原以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与他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会变得不一样。可到头来,王怀青成亲前的临阵脱逃,给了叶晓瑜一个狠狠的耳光。
王家估计是觉得有愧于她。一整天,除了事先派来陪着她的那两个小丫头。一个姓王的人影都没有出现。
不过想到这些人来也只是多浪费精神和口舌而已,叶晓瑜便开始觉得无所谓。看来她命带煞气,注定独自一人孤独终老。
“把泠娉公主送回去。”
站在城门上,凌煜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道。
这个女人,现在还不能死。
“让人去搜晴朗的身。”
虽然那支箭穿透他的身体,但凌煜还是不能确定他到底死了没有,不过至少在这样的伤势下,晴朗再怎么厉害,也没法再像之前一样以一敌百了。
天色渐暗,灰蒙蒙的一片,像是刚刚哭过一般。
“晴朗……你醒醒啊……晴朗?晴朗你醒醒……”
泠娉坐在地上,抱着晴朗已经渐渐僵硬的身子,嚎啕大哭。
“来人啊……御医,传御医,人全都死光了吗?!!你们都耳聋了吗?!我要御医!!!!……”
“我要灭你们九族……!!”
泠娉抱着晴朗,声嘶力竭的喊着。但那些士兵就只是站在那里,任凭她怎么呼喊,怎么威胁,没有一个人应答。
人都是势力动物,趋利避害是本性。
宫中现在的风向,那些将领再清楚不过,没有人会因为泠娉公主的威胁,会因为晴朗的重伤,而动恻隐之心。
“皇姐,他已经死了……”
凌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泠娉的面前,声音清冷的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我跟你拼了——”
泠娉说着,放下怀里的晴朗,红着眼,朝着凌煜扑上去。
但她还未靠近,就被一群护卫拉开,双手反按在后背,让她瞬间动弹不得。
“凌煜!!你这样谋朝篡位,欺师灭祖,会不得好死的!!”
泠娉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大声怒骂。
“皇姐,我想你是误会了吧?对于我与凌曦二人,到底是谁来继承皇位,父皇并没有明说,他只是定下了个规则,让我们俩公平竞争。在这场公平对决中,我赢了,这是所有人都目睹的事情,何来谋朝篡位?”
看着对面不断挣扎的泠娉,凌煜说道。
“你当不当皇帝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你既然都已经赢了,成王败寇,凌曦,你要杀要剐我不会多言,只是为何你连晴朗都不放过?!!为何!!——”
一提起晴朗,泠娉声嘶力竭,好像全身被抽空了力气一般。
“他要杀我。”
凌煜冷冷的说道。
“你胡说!!”
泠娉挣扎着从护卫手中逃开,跪在晴朗的旁边,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第四百九十三章 古道瘦马()
“你胡说!!”
泠娉挣扎着从护卫手中逃开,跪在晴朗的旁边,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他只是想救凌曦而已,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杀你,凭着他的武功,如果想要杀你的话,你还能活到现在!!??”
“来人,将泠娉公主送回宛平居,务必要保护她的安全……”
凌煜转头,对身边的护卫说完便直接离开,没有再理会跪在晴朗身边声嘶力竭大哭的泠娉。
身后一阵鬼哭狼嚎,泠娉被几个大内侍卫五花大绑塞进了马车里,哭声渐渐远去,空荡荡的皇城大院,独留下晴朗一人与无数的尸体做伴。
横七竖八的尸体,占了一地,几只鹰鹫出现在灰暗的天空,估计是受了腐肉的吸引,盘旋许久不肯离去。
晴朗躺在正中,手中握着黑金长剑,脸色平静,全然没有了平常冷漠的神色。那些士兵的尸体,以他为中心,一圈圈的向外辐射蔓延。站在城墙上俯瞰,一环环,像是某种古早而神秘的仪式,祭奠着过早离开人世的独孤少年。
趴在马背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道路两旁的景色变成了青翠的山壁,邹幼恒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些气力。
这估计是晴朗临走前塞进他嘴里的那颗药丸起了作用。
邹幼恒用力抓着马鞍,摇摇晃晃的在马背上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周围是陌生的景色,前方是未知的道路。
而他就只有一匹瘦马。
在经历生离死别之后,活下来比死去更加痛苦。
眼前不断闪过周铭临死前满怀遗憾的样子,不断浮现晴朗冒着生命替他挡下那些大内侍卫的画面。前者已经不在人世,后者……
邹幼恒想起当时的场景,那么多的弓箭手和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晴朗……他抬头看了看东边刚冒出头的朝阳,脑子里乱成一团,关于晴朗的现状,他不敢再往下想。
朝中政变。榕洲城虽远在千里之外。肯定也是受到了影响。担心家里的情况,但他却不想回去。
邹誉和吴氏,周铭的父亲。林祖成,烟山书院里的先生,那些与他同来参加会试的学子家人……
几百号人一同远行,却剩下他一人归来。这副样子,回去要从何说起?
无言以对。
无颜以对。
“怎么样?”
乾坤殿里。凌煜问道。
“回殿下,我把驸马……晴朗的全身搜了个遍,除了遍布的伤口之外,什么都没有。”
侍卫长低声回答。
“什么都没有?”
凌煜剑眉微皱。
“你们已经仔细搜过了吗?”
“回殿下。驸马意外去世,需要下葬,我们已经将他身上的原有衣饰换成了新的寿衣。这便是他原先穿在身上的衣服。上面什么都没有。”
侍卫长说着,指了指放在一旁晴朗的血衣。
原本黑色的外套。被鲜血浸染,呈现出黑中带红的色调。上面大大小小的分布着许多破洞,几乎看不清它最先的样式。
凌煜走下台阶,看着那叠放整齐的血衣,就想要伸手去拿。
“殿下,这衣服上全是血,如果您想要看个究竟的话,属下可以翻给你看……”
见凌煜要伸手去拿血衣,侍卫长赶忙制止。
“不用了。想必这血衣里也藏不了什么东西,待会儿你直接将它销毁了就好。还有,虽然晴朗还未正式与泠娉公主成婚,但葬礼,还是得按照国葬的仪式来。”
凌煜转身,淡淡的说道。
虽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既然是故人西辞,那最后的告别,还是要的。
邹幼恒骑在马背上,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兜兜转转,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前行。除了榕洲他无处可去,但他又从心底抗拒回去。
茫然之中,他突然想起了与他们一同前来越京的骞翼。五天的会试结束,但学生却全部没有回来,见不到归来的学生,邹幼恒都不敢想象作为先生的骞翼会怎么样。
邹幼恒决定重新返回越京去找他,既然事情已经糟到不能再糟,有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独扛要好的多。
可当他饿着肚子连夜赶回到越京郊外的那座院子时,却人去楼空,里面空空荡荡的,不仅没人,甚至连原本存在的家具都消失无踪。曾经住过的院子,彻底的变成了空楼。
又累又饿,身上还带着之前受的伤,虽然有晴朗塞给他的那颗药丸护着,但体力透支,又遭遇着情绪的大起大落,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到别处去找骞翼。
“危险之地即安全”,他索性现在在这房子里安顿下来,将马拴在大院里,拿了些杂草喂它,看着它嚼的津津有味,邹幼恒的肚子越来越饿。之前放在这院子里的行李和盘缠已经不知去向,他现在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不用说钱了,连个能够拿到当铺去典当的东西也没有。而身上的这套衣服,都还是在半路上的农庄里偷来的。
榕洲城在千里之外,凭着他现在的状况,就算是想要回去,在没有盘缠的情况下,也几乎是不可能。想起自己之前还在为要不要回去而纠结的事情,邹幼恒就觉得好笑,根本就回不去,还纠结个屁。
“这回多亏先生相助,事情才能进展的如此顺利。”
御书房内,凌煜笑着对骞翼说道。
明天就是他登基的日子,原本以为自己会兴奋的说不出话来,却没想到内心异常的平静,像是在做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殿下别这样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殿下你赢得的,跟微臣,并无太大关系。”
骞翼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粗布长衫,站在那里,脸上波澜不惊。
“先生太自谦了,我能走到这里,离不开先生的功劳。”
凌煜眼里满是真诚。
但经历多了宫中的尔虞我诈之后就会明白,有时候眼神表现出来的东西,并不是太可靠。
“殿下明日登基大典,早点休息吧。”
骞翼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登基只是个仪式而已,我希望今后先生也能伴我左右,世态凶险,单靠我自己,怕是不能胜任……”
凌煜的每句话,都诚意满满。
“世态虽凶险,但除了我,还有很多忠心的臣子会陪伴在殿下的左右,殿下只要安心朝政,造福天下百姓就好。”
骞翼淡淡的说道。
他已经有了要离开的打算,这回凌煜为了有更大的胜算,依靠了很多的力量,这其中有好有坏,等登基之后,朝廷里必定会重新涌出好几股不同的势力,到时候该怎么权衡,就全看凌煜的抉择,但他却是不想再掺和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先生的祖母还是独自一人住在泉秀村的祖屋里?……”
凌煜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手中翻阅着奏折,漫不经心的问道。
“殿下,您不必……”
骞翼叹了口气。
他知道凌煜的意思,一旦自己辞官回家,那他的所有家人,全部都会遭到意外不测。
“先生,从当年的路家庄一别,到四年前重逢,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无条件的帮我,如今我终于熬出了头,在这个苦尽甘来的时候,一直在我身边帮助我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
提到路家庄,凌煜好像陷入了回忆里。
“殿下,微臣真的不适合在朝中为官。”
骞翼面露难为之色。
伴君如伴虎,功成身退才是明智之举。
“我还是我,先生只要在我身边,至于朝中之事,大可不必太过在意。”
凌煜认真的说道。
新皇登基,海内四方都需要重新规整,像骞翼这样的人才,怎么能放他离开。
“殿下,我……”
骞翼不知该怎么样才能让凌煜死心。
他知道凌煜会是个好君王,但这并不能掩盖他为了这个位置的所作所为,每次午夜梦回,一想到死在那山洞里的几千个书生,他便再无法安睡。
“一将功成万骨枯。既然事已至此,我们便不能白费大家的牺牲和付出,活下来的人只有更加努力的活着,更加努力的造福天下苍生,才不枉费那些付出生命的人。”
凌煜抬头看着骞翼,眼里闪着光芒。
“造福天下苍生,并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实现,它是一个漫长而又孤独的道路,但我不想一个人走完,我希望先生能够与我一起。这也算是给那些因我而死的人一些弥补吧。”
“殿下……”
骞翼叹气。
罢了。
没有自己在旁边的帮助和出谋划策,凌煜也没法走到这一步,这样想来,其实自己才算是最大的主谋。
既然是主谋,又有什么理由能够提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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