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德帝进了佛阁,却不急着掌烛,回头看了眼那些个侍卫果真站的远远的低着头不敢跟过来,满意地关上门,此时,除却一旁开启的窗外撒入的月光,整个佛阁内一片寂静。
那佛像隐藏在阴影当中,一时间看不清具体模样……天德帝绕着佛阁转了一圈,最后在某个角落前面停下:“出来。”
月光之下,只见那黑漆漆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就这么出现了,那双眼同天德帝相互瞪视了一会儿,后者这才微微眯起眼笑道:“让你进来别乱动你就蹲在这?”
“……”
孟楼嗤笑着将她拉出来,顺手给她扫去肩上的灰,懒洋洋道:“还真是听话可爱得紧,越发不想将你让给君长知了。”
听了那名字,原本还安安静静站在那的人瞬间像是炸毛的刺猬一般往后小退一步——孟楼悬在半空的手一顿,随机用似笑非笑的表情对视上站在跟前的人:“他这样的人,可是无福消受你的好处。”
“……”
白术无言瞪了面前的人一会儿,片刻后,仿佛是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目光微微缩聚。“啪”地一下抬起双手捂住火烧似的脸颊:“别说了!”
孟楼似乎被她这模样逗乐了,双眼微微眯起笑弯了腰。
白术只觉得这人今晚简直荒唐得很,简直莫名其妙。
她没想到更荒唐的事还在后头。
孟楼笑够了转身去挑亮了佛阁里的烛,伴随着那烛火一点点亮起,白术盯着那在烛光摇曳之中逐渐清晰的男人的脸——其实孟楼长得也挺好看的,虽然不如君长知那么漂亮,微微勾起唇角的时候也让人感觉邪性,为人喜怒阴晴不定,天生多疑………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不好。
有钱,挺帅,有权。
当现代也算是个背景红灿灿到处横着走的高富帅了…………啊,就是合法小老婆有点多。
白术抹了把脸,差点儿看得晃了眼,而这会儿天德帝似极有耐心地将那些烛台一盏盏点亮——原本阴冷的佛阁此时充满橙色烛光,一瞬间被点亮,此时,白术见站在烛台后的人放下手中器具,抬起头冲她一笑:“回头?”
白术听话地回头。
然后在看见自己身后沐浴在烛光之中的佛像全貌时,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与一般的佛像大为不同,中供奉的佛像是由二位一体形成的——其中,男佛盘腿而坐,右腿弯曲起来,左腿盘踞于右腿之内,盘腿而坐;在他的怀中,抱着另外一名一看就知道是女者的像,她一袭长发倾斜而下,面向男像而座,双腿岔开环绕在男像周,臀部、胸脯的描绘尤为清晰生动,她的下。体与男佛下。体紧紧贴合,臀压在男佛大腿之上………
白术:“………………………………………?”
正当白术震惊地站在原地看着这座造型惊世骇俗的佛像,在她后面,孟楼不知道碰了什么东西发出“喀嗒”一声轻响,就好像是他触动了什么机关,总之接下来,让白术更加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一幕出现了——
那安安分分被供奉在贡台上的佛像动了起来。
首先是那女佛,原本紧紧贴合在男佛腿上的臀抬起,在她抬起的一瞬间,白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与男佛相交处那栩栩如生的画面……
男佛那根鎏金的、巨大的玩意露出半根,伴随着女佛坐下,那东西又被掩藏在女佛臀间。
女佛再起、再落,起起落落之间,可见起腰肢扭动,臀部摆动之态,当真是栩栩如神………………………发发入魂。
白术瞠目结舌站在那儿,整个人用“惊呆了”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终于知道纪云在听见他们要大半”时那诡异又迟疑的反应究竟从而来。
她终于知道为为什么其他的寺庙都在皇城另一边被单独分出。
“欢喜佛是密宗的本尊神,即佛教中的“欲天”,男为法,女为智慧,二者结合代表法智双成——只不过因为藏传佛,故不同其他汉地佛供奉一处。”孟楼淡定的声音在白术身后响起,“反正今日不来,过几日那些宫人也要带你来见识……宫妃正式入册前,这可是必修课……”
在那尊欢喜佛还在“运动”时,白术转过头见了鬼似的瞪着孟楼。
后者却一脸淡然,拢着袖子站在那里,笑眯眯地问:“是不是挺有趣的?不过其实这事情本身还挺严肃,生命的大和谐嘛——那边架子上还有些春。宫图,你要看么?”
白术:“………………”
看你妹啊!!!!
牛狗娃还未成年!!!!
你这是犯罪!!!!!!
第一百五十九章()
“做什么这幅表情,反正过几日那些宫人也会带你来看,还有专门管教这方面的先生会亲身演练……总不能到了大婚那日脱了衣服也不知道做什么那么荒唐吧。”
孟楼见白术一脸被大象踩过的凌乱,盯着自己就像在看一疯子,他稍稍直起腰杆,轻咳一声指着白术道——
“瞧你那点儿出息,个没见识的,亏你以前还当过朕的锦衣卫。”
“………”
白术唇角抽搐,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最诡异的是这时候在她脑袋后面,那尊欢喜佛还在机械运动,发出“喀嚓喀嚓”的金属摩擦声——
她整个人都“喀嚓喀嚓”了。
而这时候孟楼还在旁边碎碎念:“本着朕瞧你心情不好,好心带你来开心开心,却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今儿个随便换哪个后宫人来,怕是要开心死,恨不得与朕当众解罗衫……”
“………”
还当众解罗衫呢卧槽!
给你一巴掌啊,臭流氓!
这要放在现代就直接报警了!哪有男的第一次带女朋友约会就是找个寺庙看a。片的!!!!寺庙里面!!!!!看a。片!!!!——皇上你脑子怎么长得啥特殊宇宙黑洞构造啊皇上!!!
在孟楼嘲讽的目光中,白术哆嗦着手恭恭敬敬地给那还在“喀嚓喀嚓”中的欢喜佛上了柱香,郑重其事地拜了拜,转过身过拢着袖子嫌弃瞅着自己的孟楼说:“机关在哪?停下吧,动那么久了累着佛祖多不好……”
天德帝面无表情的看着白术,顿了顿,伸出手碰了碰他身边的烛台,没一会儿那“喀嚓”声便小了,那之前惊世骇俗动着的欢喜佛像也停了下来,恢复了最开始白术看见它时的造型模样。
周围一下安静下来,白术松了一口气——
孟楼:“春。宫图还看么?”
白术:“…………………”
白术:“一起看?”
孟楼:“一起看。”
白术:“那还是算了吧。”
孟楼拢着袖子笑,想了想又伸出手戳了戳面前呆楞着的人的脸:“反正以后不是要一起用的么。”
白术沉默了下,然后伸脑袋往窗外看了看,只见天边挂着一轮皎洁的弯月,天空中繁星璀璨——今晚也不是月圆啊,怎么就有个奇奇怪怪的东西画风突变了呢?
她抬起手揉揉脸,叹气:“万岁爷,天色见晚,咱还是回去歇着吧。”
白术语落,只见孟楼脸上脸上笑容微微收敛,他弯下腰,借着月光,稍稍凑近她的瞧了瞧,片刻后问:“没事了?”
“什么?”白术下意识反问。
孟楼没回答,只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又像是习惯似的牵起她的手,带着她来到窗边:“没事了便自己回去吧,朕再待会儿……回去后不许再愁眉苦脸,都是要当皇后的人了,多大的荣幸,你这样成天苦着个脸,人家还以为朕在逼婚。”
白术看着他,这才迟钝地明白过来刚才孟楼是在问她什么,刚来得及稍稍感动一下,就听见了孟楼那后半句;于是心里那一点点感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心想你可不就是在逼婚么。
白术抬起脚,轻盈地跳上窗棱,轻手轻脚翻出去落在旁殿的屋顶瓦片上——看来是都尉府上师傅们教得不错,这一下动作轻得和猫儿似的,没有一点声音……
这就走了?
孟楼来到窗边,低下头看了一眼,只见窗外黑漆漆的一切都掩藏在屋檐的阴影之下;什么也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他停顿片刻,而后露出了个自讨没趣的表情,摸摸鼻尖嘟囔了声“无聊”,也不知道在说谁。
窗外吹入一阵凉风,皇帝稍稍打了个寒颤,正欲转身离开这通风口,却在刚刚迈开步子的那一刻,忽然又听见身后有人压低声音做贼似的叫:“万岁爷?”
孟楼吓得脚下踉跄了下。
猛地拧过脑袋一看,发现居然是那个刚刚明明已经走掉的人又出现了——她像只猫儿似的趴在窗棱上露出半个脑袋,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看着面前的人,见他转过头来,她露出了个人明显迟疑的表情:“卑职有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怎么又回来了?”孟楼挑挑眉,顺便回答,“不当问。”
“那卑职就要抗旨不遵一回了,反正都是要当皇后的人了。”
“……”
“就想问问,”白术咬了咬下唇,露出个纠结的表情,“当初在去冬季围猎的马车上说的,或者今儿个您在我那小院子说的——我该听哪个好?”
天德帝花了点时间去想自己在马车上跟白术说了什么,又花了另外一点时间去想他在方才白术的屋子里又说了什么——这不能怪他,他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跟那么多人说话,自然不能全部牢牢记下——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两件事,就听见趴在窗上的人自动提示——
““马车上,您说当皇后,是因为我背后鼓励无援,牵扯不到任何势利,好操控,随时可以想放弃就放弃;”白术说,“方才在我的小院子里,万岁爷说的是,从今往后,会对我好。”
“……”
“卑职应该信哪个?”
孟楼愣了愣,眼中一瞬间有讶异的光芒一扫而过——那只是一瞬间的情绪,然而他很快就把它很好地掩饰了起来,完全不知自己这样的反应已经落入了不远处的人的眼中,他只是笑着说:“不过是一时戏言,往后该怎么样,朕自己也尚未知晓,你也别想那么多——”
“好的。”
皇帝的话还未说完,便破天荒地被打断了。
他听见趴在窗台上的人短暂地笑了笑,似乎觉得有些尴尬地说——
“万岁爷说得是,方才是卑职孟浪了。”
“……”
孟楼看着白术目光闪烁,知她或许是误会了什么,动动唇想要叫住她解释一些什么,然而却没等来得及开口,那趴在窗台的人却忽然手一松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内。
皇帝微微一惊,竟下意识地快步走了两步重新回到窗子前——然而当他赶到时,原本趴着个人的窗子那早就空无一人。他低下头去看窗下,也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没有人。
空气之中甚至找不到一丝丝气息证明上一秒有人在这里呆过,当初春微凉的夜风吹入、顺着天德帝那微微敞开的领口吹入,他居然打了个寒颤,有些意识到,今晚还当真同某人说得那样有些凉。
……
白术三两下翻过墙,动作身手敏捷得可怕——从她重新落在瓦片上的那一刻开始,她脸上是始终面无表情的。
她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因为觉得自己对孟楼没感情,所以错误地妄为提出了连她自己都惊讶的话题,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的那一刻,她却不得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心中最后还是在小小地挣扎着——
潜意识里,她还不愿意放弃哪怕最后一点的希望,以为自己到底还是能过上她想要的日子。
而现在,这最后的希望也被她自己亲手熄灭了。
她亲手将两个大约从未走近过自己的人推得更远了些。
……
接下来的日子白术表现得很平静,安静得像个标准的待嫁新娘似的认认真真学规矩,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没有哪怕一丝困惑。
期间天德帝派着薛公公又来过几轮,旁敲侧击地问她还有没有什么需求,甚至有一次,薛公公带来一封皇帝亲笔御书的信件,上面洋洋洒洒扯了一堆东西,最后末尾了才含蓄地表示,如果白术心情不好或者觉得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在回信里直接跟他提,他会尽量满足。
这信件看在白术眼中,到是颇有些对死刑犯人的慷慨了。
看过信后,她微微一笑,随机又让人拿过纸笔,笑眯眯地在回信上感谢,然后表达自己没事,一切都好得很,就是夜里房梁上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养了一窝老鼠,窸窸窣窣的吵得人睡不好。
这笑容在薛公公把回信递给孟楼时,自然也没落下要汇报一下的。
于是第二日,大清早的伴随着礼部的人来,还来了一对监工,热热闹闹地在她房里折腾了一番美其名曰捉老鼠——老鼠捉到没有白术是不知道,她只知道伴随着那些人撤走,守在她屋子外面的两名影卫也撤走了。
距离纳彩大典约有三日。
下面的人捧来了连同大红凤袍、金色凤冠在内几十样物件让白术试穿——当她像是个换衣娃娃似的站在那任由摆布,听管教嬷嬷的话按照顺序将那些东西一件件往身上套,明明开始的时候她刚刚放下早餐的碗,等彻底套好时,时间却够她端起午餐的碗了。
白术站在铜镜前,打量着铜镜里的人。
看着上了红唇女妆后,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她微微瞪大眼,铜镜中那身穿大红嫁袍,头戴凤冠的女子也跟着微微瞪大眼。
她伸出手,摸了摸铜镜里那张脸,从相反的方向,铜镜中的人也伸出手,将手指触碰到了同样的位置——两只手指指尖隔着镜子相抵在一起,指尖微微泛凉。
耳边是礼部那些派下来的宫人们大肆赞扬,夸她漂亮、凤冠合适、跨她气质得体的声音。
然而白术却听不见。
她微微扬起被凤冠金钗压得沉重的透露,看了看窗外——此时窗外阳光正好,犹如一年前她初入锦衣卫祠堂时那一天。
那一天,所有的锦衣卫都站在那里,当白术走进祠堂,他们便齐刷刷的转过头来,安静地冲着她微笑。
在队伍的镜头,是坐在轮椅上的云筝,他手中捧着仅三样东西——飞鱼服,象牙牌,外加一把简简单单的绣春刀。仅此而已。
却足够让当时的她开心得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而眼下。
当她真真正正距离那个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她却止不住泪水从眼眶喷涌而出。
太丑陋了。
她看着镜子里那在稚嫩的脸上化着最全套的妆容的人,在心中默默道——
瞧你变成了什么样。
……
可笑的是众人以为她这是喜极而泣。
……
三日之后,纳彩大典。
央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群臣站于殿外,垂首默立,只待良辰吉时,新人隆重登场。
君老大人看了看目无表情站在自己身边的儿子,伸出手,捅了捅他……后者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老父。
“儿子啊。”
“?”
“你还好吧?”
“怎么不好?”
“从今天早上起,你这是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君老大人哼了声,“你说你能好?”
君长知唇角轻抿。
“为父听说,你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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