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承接魔剑的斩击,战枪都会剧烈颤抖,同时枪身上也会出现一道深深的斩痕。那一声声刺耳的金属交鸣声,听在珂利娅耳中,简直就像手中的战枪受不了魔剑的暴力而发出哀嚎一般。
当!当!当!锵!
伴随着最后一声清脆的鸣响,应龙和珂利娅同时抵达爆发力的界限,魔剑和战枪在虚空交错,暗红的刃牙咬住了伤痕累累的枪身,同时向着近在咫尺的白皙咽喉逼近。
(已经……有多久没有被逼到这种地步了啊……)
近在咫尺的魔剑毫不掩饰的放射着凶暴的杀意,杀意的锋刃凝聚在咽喉处,使咽喉的肌肤悄然麻痹。恍然间,珂利娅似乎生出野兽呼吸的热气吹在颈脖上的错觉,一股由本能而生的恐惧化成看不见的寒意拽住心脏,让她因战斗而激昂的情绪冷却下来,得以冷静对应目前的状况。
(无法以力量对抗,既然如此……)
轻轻的吐息带着近似微笑的韵律,珂利娅出乎意料地后退了一步,两人间的力道平衡因这动作而崩溃。
应龙身体自然向前倾斜,虽然他在察觉到不对的同时就立刻刹住脚步,然而珂利娅的右脚却已抵上了他的腹部。
下一瞬间,伴随着一股猛然向前的牵引力,应龙眼前的世界陡然倒转了三百六十度。
他被珂利娅给顺势抛了出去,甩到距离地面五六米的高度。
在滞空的几秒钟里,应龙无法像在地面那样随心所欲地移动,而这就是珂利娅需要的转机。
一手后拉,一手前置,战姬犹如满弦的弓般绷紧了身体,而战枪则是搭在烈弓上的绝杀一箭。
“神枪术,冰牙烈冲!”
珂利娅刺出战枪,冰色的凶矢随即离弦而出,在虚空中拖出一闪即逝的流光。冰矢经行之处,附在战枪上的低温寒气抽离了大气中的水汽,凝成肉眼可见的冰雾结晶,缠绕着枪身,以螺旋绞杀的形态撕咬向空中的应龙。
应龙的黑瞳中映出那急速放大的冻气螺旋,额头冒出的冷汗也被迎面而来的寒气冻成冰霜,然而空中的他却无法施以任何回避动作,虽然勉强举起魔剑格冰枪的侵袭,但螺旋的冻气却直接咬穿了魔剑的防御!
一瞬间炸出的寒光,使得庄严广场的地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击中了吗……)
珂利娅凝神注视着空中冻气凝集的所在,同时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冰牙烈冲”是她的得意杀招之一,融合冰雪女神的神术以及枪术的一击,足以一击秒杀上位魔兽。应龙正面承受“冰牙烈冲”的直击,若是这样都还打不倒他的话,这个男人的危险度或许已达到魔人的水准……
“咆哮吧,撕裂者!”
珂利娅这样想着,然而冻气中却突然响起应龙的吼声,同时一股浓郁得近乎实质的杀气铺天盖地的压下!
“什……”
在毫毛倒竖的瞬间,珂利娅反射般的向后急退。
仅仅只有半秒不到的时差,暗红的凶牙穿透了冻气,锯齿状的剑身几乎贴着她的脸擦过,如同刀锋般锐利的凶气在她脸上擦出一道血痕。
一厘米不到的距离让珂利娅和死亡擦肩而过,但她手中的战枪却没有这样的幸运。魔剑的凶牙咬上了这柄陪伴战姬征伐北疆的武器,面对解放真力的魔剑,早已伤痕累累的枪身再无力抵挡,一瞬间被暗红的凶牙咬断!
战枪断裂的残骸向四方崩落,而魔剑则去势不变地没入战姬脚下的地面。
珂利娅趁着这时候向后退出数步,勉强脱离魔剑的威胁,却禁不住以愕然的目光看着手中断为两截的战枪。
“战枪……折断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折断这件受过冰雪女神祝福的武器,而在应龙那边,似乎也相当吃惊她竟能躲过撕裂者解放真力的一击。
“……啧,不愧是玛蒂亚选中的使徒呢,直觉、反应和速度都不是那个死灵能比的……”
珂利娅抬头看着声音的方向,应龙就站在那里。
他似乎也没能完全避开“冰牙烈冲”的冲击,右肩至小臂的部位有着明显冰结的痕迹,然而珂利娅只看了一眼,注意力就转到了他手中的魔剑身上——只见魔剑原本只有一米多长的剑身,此刻竟暴长到十米以上!宛如凶蛟的身躯一端在应龙的手中,另一端没入珂利娅前方的地面,中间的身躯则遍布凶牙,并且犹如活物般蠕动咬合着——简直让人无法想象那竟是武器的形态,或许称为某种魔兽还更合一点。
“这就是……撕裂者……”
看着这把诡异无比的魔剑,珂利娅吞了吞口水,露出呼吸艰难的神情。
那般狰狞可怖的姿态,称为“撕裂者”倒也是名副其实,而倘若应龙一开始就以撕裂者的真正形态和她打的话,那两人的战斗或许只要几个回合就能结束——这样想着的珂利娅,心中的警戒急速提高,但就在这时候,眼前的魔剑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极尽凶暴的狰狞姿态,在一瞬间停止了蠕动。撕裂者就像被石化似的凝在空中,暗红晶体构成的身躯迅速转为破败的深灰,然后一条条裂缝开始在深灰的结晶上蔓延。裂缝在几秒钟内便遍布了魔剑的全身,并在下一秒钟整体崩溃。
崩溃的碎片犹若脱皮般寸寸散落,最后到应龙手中时,从碎片中剥落出原本的骑士王剑来,依旧是那白银大剑的姿态。只是相比以前来,剑身散发出的银光却已经微弱到不可察觉的地步。
“即使是传说中的神兵利器,也撑不到一分钟吗……”
应龙看着手中散发出惨淡光辉的骑士王剑,露出颇为遗憾的神情。
沉默几秒钟后,他把目光移到珂利娅的身上,随意挥挥手,以缺乏兴趣的声音说着。
“我说北国的战姬,不如这次就算平手吧?失去武器的你没办法再和我打下去,我现在也没打算和奥斯坦为敌,就这样让我离开如何?”
“……‘现在没打算’,也就是将来总有一天会和奥斯坦为敌的意思吗?”珂利娅嘲讽似的弯起唇角,随手抛掉无法使用的战枪,但看着应龙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感到光荣吧,应龙,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来没有像这样顾忌过某个人……你的力量和狡猾,无论对拉维利斯还是奥斯坦来说,都是同样危险至极的存在。马上达尔顿的部队就会赶到这里,在这以前我必须把你留下。”
“哦……”应龙眯起眼睛,警惕的打量着珂利娅,他不认为这是战姬虚张声势的警告,但也没发现对手身上有什么足以威胁到他的东西。“战姬,你倚仗的武器已经被我斩断,难道打算凭赤手空拳来阻止我吗?”
“正是。”珂利娅向前踏出一步,全身的气息随即急速膨胀,四溢的罡气吹飞了周围的浮尘。在乱舞的烟尘中,响起了战姬冷傲的声音。
“那柄战枪是玛蒂亚女神赐给我的武器,是我身为神之使徒的证明,但在被赐封神格位以前,我就已经以战姬之名驰骋战场了。”
“……奥斯坦武法!”应龙想起什么似的悚然一惊,急速回剑防守。
可惜没等他摆好架势,珂利娅犹如流光飞逝的一记旋踢已然袭来,来不及格挡的骑士王剑当场踹飞,在空中划出几圈圆弧后插到地上,而以此为开端,战姬的反击拉开序幕。
……
舍弃兵器的两人,以身体为武器持续着战斗,却反而将战斗推到了普通人完全无法想象的次元。
每一拳都带着震颤大地的力道,每一脚都犹如剃刀般锐利,彼此交错时爆出的罡风,在草坪上犁出深深的痕迹,举手投足间带起的气旋,让冰封的护城河寸寸碎裂。原本静卧在河边的优雅草坪,此刻却已是一副仿佛被龙卷风洗礼过的凄惨场面,甚至就连珂利娅坐骑的那匹龙马,都下意识的躲到远处,在两具人型龙卷的冲突中缩起身子。
当达尔顿率领的部队赶到的时候,正好是这场惊世骇俗的战斗的高潮。狂暴的罡风把所有试图靠近的士兵给轰飞出去,在前后付出近十人的伤亡后,下级将领们终于醒悟到那两人间的战斗已非凡人能介入的事实,转而求助般的望向上司,却见达尔顿也是一付难掩惊骇的模样。
“殿下竟然……”
达尔顿已想不起来最后一次目睹珂利娅如此认真的战斗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但却清楚的知道,就算在帝国北疆和魔王军的战斗中也没见过这样的战姬。
他的目光自然移到和珂利娅对战的应龙身上,目睹那即使面对着神明的分身却依旧肆无忌惮的挥舞着拳头的身影,再回想起先前银骑士的下场,达尔顿突然感到恐惧的存在。
(简直就像暴风……拦在面前的东西,哪怕是神明也毫不迟疑地摧毁……)
每一次交锋的闷响,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头,达尔顿感到心脏正被某种压倒性的东西紧紧攫住,而部下们也都是一副差不多苍白的脸色。
“喂……喂!愣着干什么?不要干扰殿下的战斗!立刻调集部队把这里封锁起来!”
达尔顿的命令让士兵们回过神来,虽然眼前的战斗远远超过他们能介入的水准,但封锁周边却并非做不到的事情。
但就在他们准备将上司的命令付诸行动时,那边的情况又再度发生了变化。
……
一记自上而下的旋踢以雷霆万钩之势向应龙头顶落下,却以毫厘之差被双手架住。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应龙的双臂略微下沉了半厘米,然而脚下的地面却整个碎裂!由此可见战姬这一脚蕴含着何等沉重的力道,但反过来说,能接住这一击的应龙,其力量恐怕也去到了“非人”的范畴。
“……和你交手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应龙。”
珂利娅收腿后退,摆出谨慎的架势,看着应龙的目光再没有丝毫的笑意。
“不依靠魔剑的力量,就能和神之使徒的我战成平手,你到底隐藏着多少东西……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早说过,北国的战姬……我目的只是向希尔维阿复仇而已,是你自己要拦在我面前的……现在退下的话,或许还来得及。”另一边的应龙,表现得远比珂利娅艰难,呼吸急促,额头上也布满斗大的汗水,然而却并非是缘自战斗的辛苦。
(该死!这个怪物女人,不过区区人类,居然把本大爷逼到不得不动用龙力的地步……可恶!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再继续打下去的话,那该死的封印又会……)应龙竭尽全力控制着不断增速的心脏,然而在那漆黑眼瞳的深处,却悄然无息地浮现出一抹金黄的光泽。
(这、这是……不好!)
察觉到视界内的物体正迅速染上金黄的颜色,应龙反射般地捂住右眼,但却迟了一步。膨胀的龙气触到了判罪铭身的边线,下一秒钟,发动的封印化成肉眼不可见的光链,紧紧束缚着他的心脏,并沿着血脉延伸到四肢手足,一瞬间剥夺了他的行动力。
(该死的!又……又来……)
桀骜不驯的暴君无力的倒下,不曾向任何人屈服的头颅落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一股深沉的倦怠感正由四肢百骸涌出的,极力削减着他激昂的意志,不断侵蚀着他对身体的感觉——这便是五柱神施加在他身上的“判罪铭身”的效果,在其动用龙力时发动的强效催眠术,虽然听起来似乎没有多少杀伤力,然而在类似目前的凶险状况下,却相当于把他捆起来送到敌人的手上一般。
感觉矜持被狠狠拉伤的应龙,从喉咙里漏出宛如受伤野兽的咆哮,令听闻的珂利娅也不禁感到背脊发寒。
(希尔维阿……玛蒂亚……阿尔贝斯……帕特丽夏……奥蒂尔涅特……这份屈辱,本大爷必会加上百倍偿还!)
神明的封印犹如恶魔的诅咒般不断剥夺着他仅存的清明,应龙把所有意志都集中到沸腾的憎恶上,一遍又一遍的咀嚼着嘴里的名字,然而眼皮却变得越来越沉重,意识也逐渐浑浊。直觉告诉他,若是再不做点什么的话,相信下次醒来就是在奥斯坦帝国的囚牢中,或者,永远也没有机会醒来也说不一定……
(怎……怎么回事?气势在一瞬间变强,然后却突然倒了下去……)
另一方面,珂利娅则诧异的看着应龙莫名倒地的情景。虽然不知道对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却告诉不能错过眼前千载难逢的机会,珂利娅踌躇着向应龙靠近,而此时她身后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望去,只见是达尔顿指挥部下包围了周边,看见两人的战斗已告一段落,遂领着一队亲卫队赶过来。
“抱歉来迟了,殿下!”达尔顿向着珂利娅行了军礼,目光转到在地上挣扎的应龙身上,慎重的请示道。“请问,要逮捕他吗?”
“啊,小心点,受伤的野兽是最危险的……”珂利娅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应龙,却突然眯起眼睛。
“你想干什么?”
……
“去……去……”
应龙双手按着地面,费力的抬起头来。
仿佛肩上承担着万吨重量,他的脖子上青筋暴露,按着地面的双手也猛烈颤抖着。
光是撑起身体的一个简单动作,就足足花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
然而,尽管一举一动都显得那样艰难,但无可否认的是,他正在一点一点的站起来。
一边抵抗着五柱神的威压,一边确确实实的站了起来!
神明的封印或许能够抑制龙族的暴力,但却无法压倒应龙的意志!
甚至,就连旁观者的奥斯坦人都强烈感觉到这股非言语能描述的震撼。
他们当然不知道应龙身上承担着“判罪铭身”的事实,而看到应龙的模样,理智也在不断提醒着他们,眼前的男人要比任何时候都衰弱的事实。只是,由那男的身上散发出的某种压倒性的东西却阻止了他们的动作,哪怕连迈出脚步这样的简单动作都做不到。
部分感觉比较敏锐的士兵已不自觉的向后退去,察觉到这动作的达尔顿想要大声呵斥,却发现喉咙里只能发出蚊子般细小的声音。
珂利娅大概是在场唯一能够行动的人,得益于过去在帝国北疆和魔兽作战的经验,她比众人更清楚那股禁制他们行动的东西是什么——借由强烈意志释放出来的,上位种族对下位种族与生俱来的威压,其间或还掺杂着五柱神的气息。珂利娅可以肯定眼前的男子绝非神明的信徒,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解释其身上的神明气息——被神明放逐的囚徒,背负着神罚的罪人。
(这男的……)恍然间,珂利娅仿佛在应龙身上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就这样……)那火焰散发出无以伦比的光热,晃花了珂利娅的眼睛,也让她的灵魂感到灼热的痛楚和快意。
(一边背负着神明的枷锁,一边和神明战斗吗……)珂利娅不知不觉抬起手,就像要抓住什么似的伸向应龙。
(如此傲慢,如此冥顽,如此的……桀骜不驯!)那让达尔顿等人无法动弹的东西,同样冲击着珂利娅,让她呼吸困难之余,也感到深深的威胁。
(原来如此,我所感到的不安,不是畏惧他的力量,不是畏惧他的狡猾,而是这股意志……这股即使和世界为敌,也毫不犹豫挥动手中武器的意志……对奥斯坦,对拉维利斯,对整个帕拉米亚来说,他的存在都是绝对的威胁!所以……所以神明们才用枷锁将其禁锢吗……)
珂利娅的理解或许颠倒了因果的先后,但也在某种程度上接近事实。这样的应龙让她感到莫大的威胁,等不及向部下下达命令,珂利娅径直向着应龙走去,固然乘人之危不是她的爱好,但对北国战姬来说,奥斯坦帝国的安泰却是比任何顾虑都重要的事情。
“去……”走进的时候,珂利娅听到应龙口中漏出奇妙的话语,但在她还来不及思考其含义的时候,应龙已把接下来的部分补完。
“去他妈的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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