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头蠕动的声响在平常或许微不可闻，但在寂静无声的通道里，却并不是什么难以听闻的声音。
“……找到你了。”一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在那一瞬间红岭的毫毛倒竖，她下意识地朝后挥出一拳，然而却只击中空气。与此同时，黑暗中一只手宛如毒蛇般窜出，咬着她的脖子，把她直接按到了墙上。
一瞬间袭来杀气让红岭生出脖子被拧断了似的错觉，然而下一瞬间杀气骤然敛去，同时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鬼？又是你？”
红岭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最不想看到的脸，正在极近距离露出困惑的神情。“是你！”
就算烧成会也认得！在餐厅见到的那个竟然称她作“奥克”的家伙！明明拥有深不可测的力量，却常常露出一付好像睡不醒的模样，总是把别人当成白痴来戏弄，史上最恶劣的男人——红岭瞪着奕豪，就像要用目光烧死他似的。“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问题吧，小鬼？”奕豪放下红岭，满腹疑惑。“这里是AGS的下属机构，你在这里干什么……等等，你也是AGS的人？”奕豪回想起初次见面的情景，那时候红岭确实是骑车来击毙了乱窜的魔兽。
“你才是！”红岭一脚踢在奕豪身上，奕豪纹丝不动，而她的一条腿却反被震得酸麻不已。“我是赏金猎人，上次只是接受AGS的委托处理流窜的魔兽而已！”红岭揉着腿，愤愤不已地瞪着奕豪。
“赏金猎人？你这样的小鬼？”奕豪愕然看着她，据他所知，赏金猎人是报酬和风险都相当高的职业，很难把那和眼前的少女联系起来。
“你说谁是小鬼！我已经十八岁了！”红岭又提起一只脚，不过忍住没踹出去。“而且，你自己又是什么人？知道AGS的制药厂，难道也是美国政府雇佣的人吗？”
这样问着的红岭，摆出警戒的姿势，不过奕豪只是耸耸肩膀。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不，我只是不小心逛到这里的旅人罢了，和AGS什么的没有关系……话说回来，这都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可是好像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不觉得太奇怪了吗？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铁，铁奕豪，目前是休斯顿大学的留学生，你呢？”奕豪向红岭伸出手，然而后者却似乎并不相信的模样。“留学生？哼，留学生要都像你这样厉害的话，那就没有赏金猎人存在的必要了……算了，你可以叫我红岭。”
“红岭……好吧，红岭，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些魔兽应该都是你放出来的吧？”奕豪摸着下巴，直接把话题切入了中心。“我是不知道你和AGS有什么过节，但这里面的人可是被吃得一个都不剩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那些怪物很碍眼而已。”红岭偏头挑拨似的看着奕豪。“怎么？你要维持正义，替天行道惩罚我吗？”
“……不，我对正义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只要你不来影响我的生活，随便怎么样都好啦……”这样说的同时，奕豪恢复到平常懒洋洋的模样，甚至还打了个哈欠，让紧绷着身体准备承受打击的红岭愣在原地。“好啦，从这里赶回休斯顿还要花不少时间，我就不奉陪了，剩下的你就自己玩吧，记得不要太过火就对了。”
奕豪转身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被留在原地的红岭则愣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随即气急败坏地追上去。“喂！你给我等等！等一下……”
无视红岭的呼喊，奕豪大步流星地向着出口走出，每次和红岭扯上关系好像都没有好事情，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她缠上……这样想的奕豪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然而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重压骤然袭来，将他直接扯到了地上。
“怎……怎么回事……”奕豪趴在地上，感觉体重仿佛被放大了三四倍，身体就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勉强回头看向红岭，却发现她也以同样的姿势在忍耐着急速变化的重力。“……重力？”奕豪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上望，却见头顶的天花板正裂开道道裂缝，而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展着，一块块细小的岩石落下来，通道的整体崩塌大概也只是下一秒钟的问题……
……
就在奕豪和红岭进行意志拉锯的时候，美凤已经跑回了小镇的入口。
“呼，呼，呼……到，到这里应该可以了吧？”美凤靠在墙上喘息不定。虽然她很不满意奕豪的安排，但也同样清楚自身能力的界限，就算留在那里也只会拖男伴的后退而已，而且以那人的力量，对于一两头魔兽根本就不成问题——美凤这样安慰着自己，然而下一刻，她却奇怪地发现，原本铺满广场的魔兽尸骸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还不止如此，盘旋在小镇上空的亡灵怨念也再不见踪影，小镇简直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净化过似的……
只是，这净化绝对不是什么焕然一新的感觉，若要勉强形容的话，就好像沾上蓝墨水的白布，再被泼上浓浓的黑墨似的感觉，更深层的黑色盖过了蓝色，而表现在此刻，就是充盈在空气中的那一股莫名强烈的威压，让人背脊发凉，呼吸困难——美凤几乎要竭尽才能对抗那难以言喻的战栗。
“这……这到底是……”美凤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中的景物也转为扭曲，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这威压粉碎的时候，旁边却响起一陌生的女声。“还以为全都是亡灵，原来这里还有活人啊……”
“……谁？”美凤勉强转头望去，只见一名黑发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边，她的身上穿着好像古代中原氏族的服饰，裸露的四肢和脸上也有着兽纹似的刺青。漆黑的眼中流露出摄人心魄的威光，反而使得人看不清她的容貌，而只是被她随便扫过一眼，美凤就生出一股要跪地叩首的冲动，潜伏在血脉中的什么东西让她对眼前的女性生出一股莫名亲近的感觉。
“哦，这是……”黑发女子就像察觉什么似的低头打量着她，跟着却轻笑起来。“真没想到，竟然在这异邦遇上叶祸部族的血脉，还以为早就绝迹了……”黑发女子沉吟片刻，然后伸手按在美凤的胸前。“在这里相遇也是缘分，尔等祖先为我竭尽忠诚，就特别赐给你与血脉相应的力量吧！”
美凤不知道黑发女子打算干什么，但却完全没有抵抗的念头，只觉得胸前骤然一烫，全身血液就像被点燃的汽油，霎时间滚烫无比。
“对了，我是追着一群古怪的魔兽来到这里的，它们的巢穴应该就在这附近，你知道吗？”美凤的意识因滚烫的血液而变得模糊，在时候，耳中传来黑发女子的询问，美凤勉强举起手，指向那座岩山的方向。
“是那座山……嗯，果然传来很重的邪气。”黑发女子就待举步向前，但却又立刻顿住，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拉出一抹暴虐的弧线。“一个个收拾起来太麻烦了，就一并干掉吧！”
下一瞬间，黑发女子展开了自我的神域，主神级的神域将小镇周围数公里笼罩其中，而在此神域中，她能够随心所欲地支配重力。至于将神通集中一点的结果，则是岩山区域内的重力骤然增加十倍有余！岩山几乎在顷刻间就跨了下去，而在超重力的作用下，就连地面本身的结构也遭到破坏，以岩山为中心，方圆一公里的地面整个塌陷了下去，在原地形成一直径一公里，深不见底的坑洞……
第十零章 告白
经过超重力地狱的浩劫，岩山连同其地下的“制药厂”一并被深深埋葬，留在原地的是一直径超过一公里，深不见底的天坑——理所当然的，困在洞中的两人也自然随着塌陷坠落下去，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所在的位置是靠近岩山边缘的区域，因此并没有受到塌陷岩石的重压，勉强还活了下来。
天坑底部几块岩石摇晃了几下，然后被整个掀翻，奕豪灰头土脸地从里面爬出来，坐在原地大口呼吸着得来不易的新鲜空气。“……呼，差点就被憋死了……”奕豪向左右环视着，然后抬头望向头顶。“唔，这就是坐井观天的感觉吗……奶奶的，我到底坠下了多深啊……”
头顶只能看到碗口大的一道光圈，而借着微弱的光线，奕豪勉强确认了天坑的直径，跟着稍稍推算了一下，却得出相当恐怖的答案，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直接爬上去的念头。而就在这时候，身旁不远处响起石头滚动的声响，奕豪转头望去，却见竟是那叫红岭的印第安少女正推开碎石站起来。
“哟，你也活着啊！”奕豪举手向她打招呼。按照道理说，她的体质根本无法和九黎血族的奕豪相比，应该没可能活下来的，但奕豪却注意到她胸前吊着的兽骨项链正散发着隐隐光华，虽然那光华是不祥的暗红色，但却能感到其中蕴含着的隐隐神力，看来是这条项链保护了她。
“从以前我就想问你了，你这条项链是从哪里来的？”奕豪举手指着项链向红岭确认。
“你想干什么？”红岭在一瞬间露出警惕神情，抱着项链猛地后退了几步。
“你也不用紧张成这样，我又没想抢你的东西。”看到她的表现，奕豪不禁苦笑出来。“只是看到这条项链有些眼熟，顺便问问而已，你不想回答就算了……”说着，奕豪抬头望向天顶，同时向红岭确认着。“虽然我想是不太可能，但还是确认一下吧，刚刚……那应该不会是你的杰作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把‘制药厂’炸掉而已，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红岭立即摇头回答。
“也是啦，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人类……”奕豪叹了口气，开始考虑其接下来的对策来。现在他们至少在地下三千米以下的位置，要从周围陡峭的悬崖爬上去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倘若能在附近找什么地下岩洞之类的东西，那大概还有顺着走到地面，但晃眼看去，周围竟是乱石嶙峋，就算有洞口恐怕也已经被埋起来了。
“喂，你去哪儿？”就在他沉思的时候，红岭突然朝着什么方向走去。奕豪感到奇怪地追上去，却得到相当粗暴的回答。“不许跟着我，到那边去！”
“说什么鬼话啊，身处绝境的两人互相帮助可是最基本的常识！”奕豪努力向红岭灌输着同伴的概念。“然后，互相帮助的第一步就是分享情报，你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吧？告诉我，我来帮你！”
奕豪拍着胸膛向红岭保证着，然而对他这份热情，红岭的反应却异常冷淡。看着不可能摆脱身后的奕豪，红岭就干脆把他直接忽视了过去，从怀里取出一小型军用手电，接着手电的亮光来到天坑尽头的绝壁位置，然后伸手在绝壁上摸索着，偶尔还用石块敲打着绝壁，确认着里面传来的声响。
半晌后，红岭在一处相对光滑的绝壁前停下，跟着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大概是随身携带的炸弹在“制药厂”里用光了的关系，红岭向着眼前坚固的岩壁露出沮丧的神情——这模样看在奕豪眼里，大概也确认了她想干的事情。“莫非，你是想把这堵岩壁炸开？”
“……这后面有一条通道，但我的炸弹用光了，凭人力根本就打不开……”心想反正也瞒不下去，红岭干脆说了出来，并垂头丧气地坐到地上。
“原来是这样，那就简单了。”奕豪轻笑着走上前，伸手按到岩壁上，仿佛集中精神似的闭上眼睛。
“你……你想干什么？”红岭突然想起了奕豪那非人的力量，反射般蹦了起来，却听得奕豪在岩壁前喃喃自语着。“大概两米厚吗……普通的武法大概破坏不了，不过用‘恶禁式’应该就没问题了……”
“你，你是想空手打穿岩壁吗？这……这根本不可能！还不停下来！”红岭下意识地喊着，但奕豪却更根本没听到的模样。
“铁门武法，恶禁式……”伴随着凛冽的呼吸，奕豪全身的肌肉迅速鼓起，尤其是紧握成拳的右手，手腕至肩膀处的衣袖全部撑破，肉眼可见的“气”在拳头上急速凝聚，甚至散发出宛若实质的光芒，一旦挥出必定是天崩地裂的感觉。
“崩天碎！”
奕豪挥出右拳，就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似的，面前的岩壁顷刻间凹陷下去，然后岩壁以凹陷为中心开始向四周崩坏，坚硬的岩壁在崩坏中寸寸碎裂，顷刻间便灰飞烟灭……看着眼前直径超过五米、深度超过两米的大洞，红岭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破坏力施加到人体上会有什么效果，同时亦将那人划到了怪物的行列。
“呼，好了，走吧。”人形的怪物向红岭偏头示意，随即率先走了进去。
……
红岭说的通道是一个完全黑暗的岩洞，上下左右看不到丝毫的光线，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寻找出去的道路，就连基本的方向感都丧失殆尽。奕豪靠着敏锐的五感在黑暗中前进，他前面的红岭则打着手电在崎岖的岩洞中艰难攀爬。奕豪不止一次提出带她同行，但皆被红岭坚决拒绝。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岩洞的？”第五次被拒绝好意后，奕豪只得放弃，转而问出心中许久的疑问。“而且，在这黑暗中根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但我看你是一直朝着什么方向走去……你到底是怎么分辨出口的？”
“……声音。”红岭回答着奕豪，同时艰难地翻过一块巨岩，站在岩顶上向左右眺望，随后确定一方向又继续走下去。“你是听不到的，但我听得到，有声音告诉我出口在什么地方。”
“……原来如此，是死灵的声音吗？”奕豪的话让红岭瞬间停住脚步，跟着难以置信地回望着他，面对红岭那强烈的视线，奕豪只是无奈地耸耸肩膀。“拜托，这空气中的腐臭味浓成这样，就算是普通人都能闻到吧？再说我也能听到死灵的声音，只是不懂他们的语言罢了，你怎么能听懂他们语言的？”
“……他们说的是印第安语。”沉默半晌后，红岭终于开口了，然而语气却莫名沉重。“你听到的是我等祖先的呼唤，这里是他们迷惘灵魂徘徊的场所，我在天坑的时候就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而且是他们告诉我这个岩洞的位置，还有通向地面的道路。”
“哦，你的祖先还真不错啊，就算变成死灵了也还这样与人为善，真是谢谢了。”奕豪快玩笑似的向着虚空拜了拜，然而红岭眼中却突然腾起怒火。“别开玩笑！什么与人为善！你应该感谢你的血脉，倘若你是白人的话，在踏进这岩洞的瞬间就会被杀死！”
“……原来不是死灵，而是怨灵。”奕豪闭上眼睛，几乎呻吟出来。
翻开任何近代史书都能看到北美殖民的历史。印第安人是北美洲的原住民，也是北美洲的主人，后来欧洲的殖民者带着枪炮踏上了这块大地，印第安人最初友善地和他们分享土地和水，然而殖民者却以凶残的子弹回应。殖民者对美洲的土著居民采用种族灭绝的政策，数以千百万的印第安人死于屠杀和苦役之中——以墨西哥为例，在新航路发现之后仅仅一个世纪的时间，印第安人口就减少了九成以上！而在圣多明各岛，土著居民几乎被殖民者屠杀殆尽！
至于勉强活下来的极少数印第安人，则被驱赶到荒凉的保留地中，过着和文明繁荣完全无缘的生活。奕豪曾经到德州的印第安保留地去过，因此对这段历史相当熟悉，然而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一个被掩盖在近代文明下的重大事实——那时候被屠杀的数千万印第安人，其亡灵竟没有引起丝毫的混乱？
“白人屠杀了我的祖先，却又害怕他们报复，把他们尸骸丢进黑暗的深渊，并用古怪的力量镇压着他们的灵魂。”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红岭这样说着，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仇恨。“一直到今天，他们的灵魂依旧得不到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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