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第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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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第三部-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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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臣。帝王之家的权力更迭原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祁烈的王位虽然是抢来的,但他 
毕竟也是祈氏的嫡系子孙,血脉相同,根基未改,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富贵,朝中的大臣没理由 
硬顶,顺应时势地接受他上台也理所当然。 
从祁烈王朝的人事更替很容易看出谁是他的心腹,谁又是他眼中的异己。 
但我却始终没有听到过闻雷的消息。 
闻雷是官居二品的侍卫统领,又是我最为信任的心腹臣属,在朝中也不算无名之辈。不管生死去 
留,总应该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可是从宫变发生的那一天起,闻雷这个人仿佛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 
“他吗?我也不知道。”祁烈神色平静地说。“那天你在江边没有等到他,后来我也没等到。本 
来想给他点封赏的。谁知道他无声无息地就走了,连句话都没留下。” 
“他真的被你收买了?” 
虽然事实已很明显,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怎么?现在你还不相信?”祁烈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他是最早在暗中支持我的人之 
一,只不过行动很隐秘,很难察觉出来就是了。亏你还这么信任他,有时候对他简直比对我还好 
!不过说收买也不确切。我没收买过他,是他主动送上门的。我还以为他是指望着等我成功后再 
讨要封赏,谁知道他竟然就这么悄悄地走了,让我也觉得很意外。” 
我默然。跟祁烈的背叛相比,闻雷的出卖对我的打击应该小得多,但心里还是一阵锐痛,仿佛被 
人刺了一剑。 
闻雷跟了我十几年,早在我未成年时就是我的贴身护卫,多年来跟着我出生入死,上阵杀敌,不 
止一次在生死关头救过我的命。我一直没把他当成手下,而是象朋友一样真心看待,更一直以为 
他是永远都不会背叛我的。谁知道…… 
人心是真这么难以捉摸么? 
“那么盈儿呢?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盈儿是我的幼妹。在父王的十几名子女中,只有盈儿跟我是一母所出,就连祁烈也不是母后亲生 
,而是因为生母早亡,才由母后一手抚养长大的。 
盈儿的年纪跟我相差太多,她还在母后怀中牙牙学语时,我已经在外领兵作战了。虽然见面的时 
间很少,但对于这个纤细苍白、娇弱多病的小妹妹,我还是真心疼爱的。而盈儿对我也一向有一 
种异乎寻常的崇拜和依恋。 
因为祁烈在宫里的时间比较多,我常常嘱托祁烈帮我好好照顾盈儿,祁烈也一直信守承诺地把她 
照顾得很好,对她十分宠溺疼惜。这样的话,就算我不在西秦了,祁烈应该仍会对盈儿不错吧? 
“……她很好。”祁烈微微犹豫了一下,“就是一直体弱多病。我把她送到汤泉离宫去住了。那 
里的气候好,又安静,比较适合她慢慢调养。” 
“是么?”我淡淡一笑,“因为那儿不象宫里人多口杂,比较容易隐瞒消息吧?我猜她一定还不 
知道西秦的王位已换了人坐。” 
祁烈目光一闪,也就大方地坦然承认。 
“没错。我把她身边的宫女侍卫都换了人,严令禁止任何人向她泄露外面的消息。她现在什么都 
不知道,还以为你又跟北燕打仗去了,天天在离宫给你焚香祈福呢。” 
我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祁烈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谢谢你。这样……也好。只要能,就请你一直瞒下去吧。” 
我现在虽无力照顾这个敏感纤细的幼妹,至少可以不让她为我忧虑担心吧?既然祁烈肯好好照顾 
她,那我也可以放心了。 
…… 
晃晃手里的酒坛,里面的酒已经所剩无几。 
我举起坛子一口喝尽,手一挥,空空的酒坛脱手飞出,在暗夜里划出一道淡淡的弧线。 
清脆的碎裂声中,几只宿鸟受惊飞起,在迷茫的夜色中各自飞散。 
“走吧。”我挺身站起,意态决然地拂一拂衣摆。“酒已干,言已尽,又何必定要夜阑月落才肯 
离开?这一晚到此已足够了。” 
祁烈沉默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凝视着我,深黑的眼眸中仿佛闪过一丝黯然。 
“明日再见……”他的语声微带踌躇。 
“不必留情!”我却答得干脆痛快。 
事已至此,敌对已是势不可免,又何必仍然拖泥带水?祁烈心中或许尚有一丝迟疑,对大局终究 
毫无作用,不过是徒然令人心乱罢了。 
这个决心,就让我代他下了吧…… 
…… 
“如果……有一天,我和拓拔弘的争斗到了白刃相见的紧要关头,你……会选择帮哪一边?” 
祁烈转身走了几步,突然站住脚,头也不回地淡淡问道。 
“……” 
我一呆,哑然无声地望住他。 
为什么是拓拔弘? 
看起来祁烈亦没有想等待我的回答,他只是信手把问题丢给我,便不再理会地继续走了。 
留下我在清冷的夜风中木然而立。 
祁烈和拓拔弘……而不是西秦和北燕…… 
西秦是我曾经拥有的国家,而祁烈却是背叛了我的兄弟。北燕曾经是我的敌国,而拓拔弘却是我 
……无可否认他是目前最支持我的人…… 
应该帮谁?而我心里又想去帮谁? 
……我用力摇摇头,不想再去探究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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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如霜,风清如水。 
‘扑楞’一声,一只归巢的夜鸟打破了山中的寂静。 
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山丘脚下有一片小小的树林,被清朗的月光投下一片沉沉的暗影。 
“出来吧。”我在林外面停下脚,“难道你真要在这里站上一夜么?” 
毫不意外地看着拓拔弘从林中缓缓走出。他的脸色不大好看,一双眼睛冷冷地瞪着我。 
“他是什么人?” 
尽管我此刻心情不佳,但看到他那副妒火中烧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想笑。但是一想到他已经在这里 
站了半夜,又不大忍心再撩拨他,很辛苦地忍住了。 
“一位故人。” 
“是吗?随随便便一个故人就能跟你这么亲密?” 
亲密吗?我失笑。拓拔弘毕竟自持身份,不肯偷听我们的谈话,站的位置太远了点。如果他听到 
我们的对白,就一定不会这么说了。 
看到我的表情和反应,拓拔弘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脸色一板,总算忍住了继续追问的冲动,转 
开话题。 
“看你跟他很熟的样子,难道你是西秦人?” 
我耸耸肩。“我无家无业,浪迹天下,走到哪里算哪里,哪一国的人都不是。” 
拓拔弘哼了一声,对我的回答颇为不满。 
“你在北燕有官职,有居所,有朋友,有前程,还想要往哪里走?” 
他这样说……是在劝我留下来吗?唇边绽出一丝微笑,我淡淡斜睨他一眼,忍不住调侃他: 
“如果你是位风华绝代的美貌佳人,又开口求我不要走,我一定会留下来的。” 
成功地看到拓拔弘发青的脸色,一副欲骂又止哭笑不得的尴尬表情。我大笑,今日第一次真正开 
怀。 
拓拔弘恼火地皱起眉,眼睛一瞪,好象有点发作的打算。可是看到我开怀的笑脸,居然只是摇了 
摇头,一脸容让地忍了下来。 
瞟一眼拓拔弘无奈的表情,我的唇角禁不住再度扬起。 
自从知道他的心思以后,再对着他时真的很容易占到上风呢……我微笑,想想又觉得自己胜之不 
武,于是自动转开话题: 
“这几天你出了什么麻烦?” 
拓拔弘一怔。“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好象忙得很厉害。骁骑营,尚书府,还有靖远侯府,都不是你常去的地方吧?” 
拓拔弘意外地一挑眉。 
“我还以为你掌管的是京城禁军和五城巡戍营,不是专司情报的神机府。” 
我笑笑,不紧不慢地继续推测。 
“是不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联手了?” 
拓拔弘身子一震,更加讶异地盯着我。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联手十分隐密,我也是刚刚才确定的。”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自从韩雄出事以后,三皇子就把你当成了幕后的主谋。他平白吃了这个哑 
巴亏,又怎会不想方设法扳回来?二皇子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凭他的心机手段,只要好好下点功 
夫,说动三皇子与他联手应该不难吧?” 
“再说,”我顿了一下,从从容容地接着道,“二皇子手握财权,又兼管礼部和言官,掌握着一 
批文职官员,在朝中说得上话的人不少,只是手中缺少兵力。三皇子控制着骠骑营和神策卫,还 
有韩家和卫家作为后援,军方的势力可说是不弱,却在朝中威望不足。以实力而论,他们两人都 
不如你。但如果他们联起手来对付你,胜算应该在七成以上。合则两利,分则两伤。这一点他们 
心里都清楚得很。如果不是因为这两派人马彼此不合,大概早就联手了,还会等到这个时候?” 
拓拔弘显然对我的分析深以为然。他神情专注地听我说完,点了点头,道: 
“那么以你看来,我岂非已经输定了?” 
我‘嗤’的一笑,微带讥讽地瞟了他一眼。 
“皇子殿下,你又在存心考我么?如果这样就会认输,你也不是拓拔弘了。” 
拓拔弘也许不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也不是天下最能干的人,但他的智慧、才干、定力、应变、再 
加上坚忍的决心和意志,已足以令他成为一个杰出的王者。象他这样的人,就算遇到再艰难的处 
境也不会束手无策,更何况这么一道小小的难关? 
“多谢你这么看得起我。”拓拔弘唇边噙着一丝笑意,颇感兴趣地看着我。几天来一直隐藏在眉 
间的沉重荡然无存,换成了一脸的轻松愉快。“看来果然是你最了解我呢。要不要猜猜我的对策 
?” 
“……”我翻个白眼,懒得理这个无聊的家伙。他以为我在陪他玩猜谜游戏吗? 
“如果你能猜得到,我就放小晋每晚自由跟你学武,也省得你晚晚来回奔波。每天三更半夜象飞 
贼一样往我府里跳,你就不嫌辛苦么?” 
“你全都知道?” 
我瞪他一眼。如果不是他坚持不肯放小晋跟我走,我还用得着这么辛苦? 
拓拔弘笑了笑。 
“如果我自己的王府任人每晚自由来去还懵然不知,这颗脑袋只怕早就留不到现在了。” 
唉!看来拓拔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精明厉害一点。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早就该知道不用替他 
操心的。 
我兴致缺缺地懒懒道: 
“王位只有一个。他们两人合作的目的是王位,那么必然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勾心斗角。既然他们 
各怀私念,就不可能开诚布公地真心合作,肯定少不了彼此扯后腿。听说两位皇子手下的阵营一 
向不合,以你的本领,要使一点手段来离间分化,挑动内讧,还会是什么难事么?” 
拓拔弘摇头轻笑。 
“果然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你。我……” 
拓拔弘的话才说到一半,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突然脸色一变,倏然转身对准树林。与此同 
时,我已经快他一步地纵身飞掠,顺便一把将他也拉了起来,闪身扑向一棵大树后。 
我和拓拔弘的身子刚刚掠起,一阵尖锐的暗器破空声急骤地响起,声音未落,有几道暗沉沉的乌 
光已到了眼前。 
好快的暗器!这个速度远远超出了我原先的估计。暗器来得如此之急,肯定是不等我们掠到树后 
就要打到身上了。我来不及多想,立即拉着拓拔弘猛然下坠,身子同时向下急滚,‘砰’的一声 
,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上。 
拓拔弘临战的经验或许不如我,应变的速度却毫不逊色。身子刚一落地,立刻一个急速的翻滚, 
向着一侧滚了过去。我的反应跟他一模一样,只不过滚开的方向不同。两人的身子刚刚一分,又 
是一阵暗器破空的急骤锐响。‘夺夺’几声,几枚暗器堪堪从我们中间擦身而过,深深地没入泥 
土里。 
老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我一边飞快地纵身掠到树后,一边皱眉思索。敌人有备而来,准备充分,又占据了林中的有利地 
形,敌暗我明,形势被动,再这样任对方攻击下去,只要稍有一个疏神,非受伤落败不可。 
要及时扭转劣势,只有设法把对手从林中逼出来。也只好…… 
拓拔弘与我心思相同,行动还比我略快了一步。我的手刚刚探到腰间,他已经‘刷’地点亮了火 
折子,扬手向林中扔了过去。 
这一招手段极有效,但是也同样极危险。虽然可以用火光逼得对手无处容身,但在点亮火折子的 
那一刻,也就把自己暴露在光亮下,成了一个现成的靶子。 
“小心暗器!”一见拓拔弘的举动,我不假思索地沉声急喝。 
果然,就在火折子飞出的同时林中又有几道乌光袭来,映着空中闪烁的火光,越发显得急如星火 
,快如鬼魅,带着尖锐的风声瞬息而至。 
这一次目标更加明确,全部集中在拓拔弘身上。他为了丢出火折子,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等 
于是送给对手瞄准了。 
唉。我暗自叹息一声,来不及多想,两手分别扣着的几枚石子同时激射而出,分别飞往两个方向 
。一枚紧追着拓拔弘丢出的火折子,后发先至地在它身上巧妙地一撞,让它在半空中一个转折, 
恰恰避开了对方意欲击落它的暗器,‘蓬’的一声落地燃烧。另几枚石子则射向了拓拔弘,‘叮 
叮’一阵清脆的乱响,将那几道乌光截了下来。 
可惜…… 
我右手扣着的那几枚石子,本来是为林中的敌人准备的。 
凭那个敌人的暗器功夫,一定对击落火折子把握十足,再也想不到我会抢先撞飞火折子,打乱了 
他原本好好的计划。那么大一团火光飞行闪烁,落地燃烧,忽明忽暗之间,不光会暴露他的位置 
,也会扰乱他的视线,正是乘虚下手的好时机。唉…… 
可惜,实在是可惜。这次错失良机,再要找到对手的破绽,又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了。 
尤其是眼睛一瞟,看到拓拔弘早有防备地及时闪到了大树后面,心里就越发觉得郁闷…… 
“出来吧。”我板着面孔冷冷地说,“敌人已经走了。” 
对方只有一个人,虽然看起来身手不弱,但也只能趁隙偷袭。面对面动手的话,以一敌二也占不 
到上风。那只火折子点起的火头已烧起来了,林中火光明亮,烟气熏人,哪里还有藏身之地?只 
有傻子才会留下来。 
拓拔弘从树后走出,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身上的灰尘,笑吟吟地迎上来。 
“你没事吧?刚刚全亏了你出手,否则我真可能躲不过去的。” 
我哼了一声,虽然明知道情形并非如此,但见他总算知道领情,心里还是稍微舒服了一点。 
“连这么快的暗器都打得下来,你手上的准头真不错。” 
我又哼了一声。 
“省省吧。少说几句无聊的空话。我能打下那几枚暗器,是因为当时早有准备,距离又近,否则 
……” 
因为内力不足,我那几枚石子准头虽佳,所含的力道却不大。那几枚暗器不是被我的石子撞开, 
而是我算准时刻堪堪将石子打在它们前方,让它们自己撞上去的。这种打法极为冒险,只要准头 
上稍有差池,暗器便要钉到拓拔弘身上了。 
想到那几枚暗器的可怕速度和刚才千钧一发的惊险经历,我仍有些不寒而栗。这么惊人的暗器让 
人防不胜防,我可不认为每次都能有今天的好运。 
拓拔弘脸上的笑容也为之一敛。他蹲下身,拔出一柄锋利的小刀,从土里挖出了一枚暗器,用刀 
尖小心地挑起来。 
那枚暗器似针非针,似钉非钉,形状细长,尖端锋锐无比,后面却绽开如一朵花瓣。颜色暗沉沉 
的,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起一抹幽幽的乌光,透出一股慑人的阴寒之气。 
“好厉害的暗器。“拓拔弘眉头微皱,眼中露出几分惊叹之意。”接连半月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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