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雪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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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雪玄霜-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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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兆南大力感动,伸手抓住她衣袖,说道:“春寒料峭,夜雨如冰,你在风雨中淋打,就不怕受寒生病,快走啦!有话咱们到屋里去说。”

牵着她的纤纤玉手,直向房中走去。

方兆南出来时,从窗口中纵跃而出,那房门仍然反扣着,推了一把,没有推开,才想起房门还扣着,微微一笑道:“我也急糊涂啦!忘了房门未开,咱们从窗口爬回去吧!”

两人回到房中,方兆南反手把窗门关上,取过火石,点上油灯,房中骤然大亮。

方兆南的衣服,亦为雨水淋透,水珠滚滚,洒落地上。

陈玄霜忽然庄重的说道:“南哥哥,你快去坐到竹椅上。”

方兆南虽不知她用意何在,但见她说的郑重其事,只好依言坐了下去。

陈玄霜低声说道:“不论我做什么事,你都别动!”

方兆南略一沉吟,笑道:“好吧!”

陈玄霜似是十分高兴,嫣然一笑,道:“你要动一动,我就要生气啦!”

陈玄霜转过身去,走近木榻之上,取过方兆南衣服鞋袜,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抬起头来,仍甚不放心的说道:“不要骗我。”

搬起方兆南一条腿来,替他脱去湿透的鞋袜。

方兆南甚感不好意思,脸上一热,说道:“此等之事,怎敢相劳师妹,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玄霜一面擦着他腿上的水珠,一面接道:“你答应过不动的。”方兆南正容说道:

“师妹已是婷婷少女,我也年过弱冠、咱们都已不是小孩子了,牵手言笑,已是不该,岂可在此逾越男女礼防?”霍然站了起来。

陈玄霜慢慢抬起头来,说道:“难道你以后不想娶我吗?”

此等之言,竟然在她口说出,而且满脸严肃,庄庄重重,似是她心中早已把方兆南看作了未来的丈夫。

方兆南听得呆了一呆,道:“这等终身大事,岂是儿戏,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的之百,如何能草草决定?”

陈玄霜仰脸思索了一阵,道:“唉!我从小就没人好好教养我,很多事都不知道,我想到以后总归要作你的妻子,那自然要替你铺床叠被的服侍你更衣梳洗。

可是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做过,以后做将起来,只怕难以作好,现在看到你满身衣履尽湿,忽然想到该给你换换衣服,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她这一番话,说的情意深重,诚挚无比,自自然然,毫无牵强造作,至情至性,率直感人。

方兆南暗暗付道:“陈了她年迈重伤的祖父之外,我是她生平中第一个相识之人,也许在她心目之中,早已觉得我待她深情似海,在这茫茫人世间,是她唯一可信可托之人。

对一个情窦初开,一知半解,涉世未深的少女,如何能责以俗礼,何况我这数月之中,对她的言行举动,也逾越礼防大多,自是难怪她生出很多奇想……”

心念转动,油生怜借,轻轻拂着她满是雨水的秀发,说道:

“世间有很多明教礼法,动辄加罪于人,你以后慢慢就会知道了。

虽然咱们武林中人,不太讲求礼数,但也不能太过放荡,人言可畏,名节攸关,你快些回房去吧!换过湿衣,早些休息,不要冻病了,有话咱们明天再谈。”

陈玄霜凝目寻思了片刻,说道:“唉!也许再过几年,我就不会这样的傻了。”

突然举起双手,蒙着脸向外奔去。

方兆南追到门口,只见她冒着风雨,穿过静院,向自己卧房中奔去。

他扶在门上,望着那消失在风雨中的背影,心底真情激荡,几乎忍不住要追过去。

他知道刚才的言词态度,大伤了她的芳心,但他终于忍住了心中情感的冲动,他知道此刻如若不能克制心中的冲动,只怕以后更难和她相处……

他无心再静坐运功调息,换去湿衣,躺在床上,脑际中思潮汹涌难以遏止。

在他脑际中泛起了一种十分奇怪的念头,他对梅绦雪可以说毫无情意,但心灵上,却隐隐觉得寒水潭对月缔盟的一事,成了他无法摆脱的枷锁。

这是种十分微妙的感觉,那几句被形势迫逼出的誓言,在他心中构成了一种无法推卸的负担,每当他和陈玄霜相处在一起时,这负担就突然加重,使他惶惶不安……

一宵过去,天亮就有小沙弥送上了早餐。

他心中正想着心事,转头望了小沙弥一眼,也没有理他,仰脸望着屋顶出神。

那小沙弥看到了方兆南换下来的湿衣,随手拿了起来,说道:“小施主的衣服我拿去替你洗了。”

方兆南转身嗯了一声,瞧也未瞧一眼。

直待过半个时辰之后,他忽然想起了身上的“血池图”来,再找那换下的湿衣,早已不见,不禁心头大急。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方兆南匆匆奔出寺院,一路找去。

他想找到那小沙弥讨还湿衣,但他对那小沙弥的形貌,毫无印象,只知是那送早餐来的小沙弥取走了湿衣。

他这等茫无头绪的问法,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当六神无主之际,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我怎么这样笨呢?想那厨下,对送早饭的小沙弥早已经分派指定,何不到厨下去问。

心念一转,直向厨下奔去。

方兆南赶到厨房,只见一个五十余岁的和尚,正在洗碗筷,除那和尚之外,厨中再无别人,想是早餐初过,主厨的和尚都已去休息了。

方兆南走上前去,抱拳一礼说道:“借问大师父!”

那和尚把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擦,合掌当胸说道:“施主有何见教?”

方兆南道:“今晨分送早饭的几位小师父,不知现在何处?”

那和尚笑道:“那送饭的小沙弥,共有一十二个,不知施主问的是那个?”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我问今晨向东面跨院送早饭的小师父。”

那老和尚摇摇头,笑道:“东面共有三处跨院,不知是那一处,而且他们又是自行分道送上,并无固定分配,除了他本人之外,只怕再也没有人知道,施主可有什么事吗?”

方兆南急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东西丢了。”

那和尚听得怔了一怔,道:“寺中戒备森严,如何会丢东西。

那十二个小沙弥都是由敝寺主持方丈由少林寺嵩山本院中带来之人,决不敢偷窃施主之物!”

方兆南接道:“不是偷窃,他们拿了我一套换下的衣服。”

那和尚躬身说道:“既然不是偷窃,那就不要紧了,如是他们拿去,自己会再送来,大概他们是拿去洗的吧!”

方兆南道:“我衣服之中,装有东西,如果他不知道放进水中一泡,那就糟了。”

那和尚微一沉思,摇头道:

“只怕是晚了吧!洗衣之处,就在这厨房侧面后院之中,那里有一道引来的山溪,施主请到后院瞧瞧,看看能不能赶得上。”

方兆南不再和那和尚多说,当下离开厨房,直向后院奔去。

进了一道圆门,果见一个三亩大小的后院,院中种植花树,由外面引来一道山泉,由院横贯而过,流水徐徐,如鸣佩环。

溪边的花树上,晒了三十多套衣服,方兆南一眼之中,立时瞧到了自己的衣服,急步奔了上去。

花树丛中,闪出来两个小沙弥拦住了去路,道:“施主可是要取衣服吗?”

两人甚是聪明,一瞧之下,竟然猜到了方兆南是来取衣服的。

方兆南道:“不错,我衣袋之中放着东西……”

左面一个小沙弥不等方兆南话完,已抢着接道:“施主您放心,凡有遗忘在口袋中的东西,我们都已检查取出,好好的放起来了。

衣服晒干之后,自然会把你袋中之物,连衣服一并送上,此刻施主如若一动,反易把我们洗晒的衣服弄乱了。”

方兆南急道:“我只要瞧瞧也就是了。”

说着话一侧身,向旁侧那晒衣之处冲去。

两个小沙弥也不好拦阻于他,只好随在身后,跟了过去。

方兆南奔到自己衣服之处,仔细的摸了一遍,果然放在袋中的“血池图”早已不在,登时脸色大变。

但他究竟是异常聪明之人,他知道自己这等大失常态的神情,不但于事无补,而且会引起更多的怀疑。

转眼望去,只见两个站在身侧的小沙弥凝神相望,心中果似已生了疑念。

方兆南故示平静的淡淡一笑,道:“我袋中之物,甚怕水泡故而急急赶来,想不到诸位小师父个个心细如发,已然替我收了起来,不知那捡出之物,放在何处?”

他这番谎言说得人情人理,竟把两个小沙弥说的深信不疑。

小沙弥转身用手指着花丛深处一间青石筑成的房子,笑道:

“所有遗忘在衣袋之物,我们都把它取了出来,存在那石房之中,而且还分派有人看守,施主既然急于找到遗忘在袋中之物,请到那石室中去看看吧!”

方兆南抱拳说道:“有劳了!”

转头直向那石室所在奔去。

这座石室大约有三间房子大小,方兆南赶到之时,室中早已有人,仔细一看,不禁心头大震!

原来那站在石室中的,正是方兆南亡师好友张一平和袖手樵隐史谋遁,在他两人身侧,站着一个小沙弥,神态木然,似已被点了穴道。

方兆南定定神,抱拳对张一平和袖手樵隐一揖,还未来得及开口,张一平已抢先说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

神情冷峻,直似换了个人一般。

方兆南怔了一怔,答道:“弟子来找一件东西,张师伯……”

张一平冷笑一声,接道:“找什么?”

方兆南只觉他言词神情之中,充满着敌意,又不禁呆了一呆。

袖手樵隐举手在那神态木然的小沙弥背心上拍了一掌,冷峻的望了方兆甫一眼,向后退了几步,挡在门口。

但闻那小沙弥长长吁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茫然的望了几人一眼,又回头瞧瞧松木桌上堆积之物。

袖手樵隐冷冷的说道:“什么人点了你的穴道,这室中的东西,可有遗失吗?”

方兆南原想这小沙弥的穴道走是两人中的一个动手点制,但听袖手樵隐询问之言,才知张一平和袖手樵隐,并非同路之人。

那小沙弥怔怔的瞧了三人一阵,摇摇头道:“我没有看清楚那人的形貌,这桌上之物……”

他仔细把桌上放置之物检视了一遍,道:“好像遗失了一件图案……”

方兆南神色突然紧张起来,不自禁的追问道:“那人高矮形貌,你一点都记不得吗?”

小沙弥摇头说道:“那人来的疾快如风,我觉得有异时,穴道已然被点了。”

袖手樵隐冷冷的说道:“快去禀告师父,要他快些赶来。”

张一平侧目望了方兆南一眼,道:“你那师妹交给你的东西,还在不在?”

方兆南暗暗忖道:“短短数月不见,这位张师伯的为人,似和往常已大不相同,眼下袖手樵隐也在此地,如何能将‘血池图’遗失真象,告诉他?”

正感左右为难之际,忽听一阵沉重的步履声传入耳际。

抬头看去,只见大方禅师满脸肃穆之色,和被誉为一代剑圣的萧遥子并肩而来,在两人身后,紧跟着四个身披黄色袈裟的护法。

原来方兆南找到厨下,问那洗碗老僧之时,早已有寺中和尚,暗中报于大方禅师。

是以,袖手樵隐命那小沙弥去禀告大方禅师时,尚未动身,大方禅师已和萧遥子,带着四大护法赶到。

大方禅师略一打量室中情形,说道:“诸位不在室中休息,不知到这荒凉后院之中,有何要事?”

方兆南道:“晚辈来此寻找一件遗忘在衣袋中的物件。”

大方禅师低沉的说道:“找到了没有。”

方兆南简短的答道:“没有。”

大方掸师一耸白眉,道:“不知施主遗失的是什么东西?”

方兆南沉吟一阵,道:“容晚辈想上一想,再告诉老前辈吧!”

大方禅师果然有容人之量,转脸望着张一平道:“施主虽未得老衲相邀之函,但既然闯过前山一十三道拦截,一样是我们少林寺中嘉宾。”

张一平冷然一笑,没有答话。

大方禅师微微一顿,又道:“施主可也是寻找遗忘在袋中之物吗?”

张一平道:“不是,在下是来寻找一件亡友遗物。”

大方禅师低沉的喧了一声佛号,道:“尊友遗物,不知何以会在此地?”

张一平冷然望了方兆南一眼,道:“是亡友遗物,被他忘恩负义的门下弟子,吞为己有,我已从九宫山山中,追踪他到了此地。”

他虽未指出方兆南的姓名,但在场之人,都知他说的是方兆南,不禁一齐把目光转投到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只听得一股怒火,由心中直冒上来,正待反唇相讥,忽然心中一动,暗自付道:

“张师伯以往待我甚好,但这次在东岳相见之后,却一直视我如敌,想来其中定然有着什么原因,他是尊长之辈,骂上几句,也无伤大雅。”

当下又忍了下去。

大方禅师又回头望着袖手樵隐,道:“史兄何以也来到此处?”

袖手樵隐伸手一指张一平道:“我追踪此人而来,但仍是晚到了一步,以致那位小师父仍然被人点了穴道。”

他自昨天当着天下高手,被大方禅师说服之后,立志要以余年,替武林后辈做一点可资思慕之事,果然把冷僻的性格,改正了不少。

大方禅师回头对四个黄衣护法的和尚说道:“传谕下去,查询昨夜中各处分卡,是否发现入山可疑之人!”

四个黄衣护法,齐齐合掌当胸,说道:“敬领法谕。”

一齐转身而去。

大方掸师高声说道:“查询务求明确,纵然是稍见警兆,也不得隐讳不报。”

四僧齐声说道:“弟子等遵命!”

大方禅师遣走四僧之后,又望着方兆南说道:“如果昨夜中没有入山之人,施主遗失之物,当仍在本寺之中,但望相告遗失何物?老袖查问起来,也较方便。”

他说话神情,不但面容庄肃,而且慈眉耸立,善目中神光隐隐,显然此事,已引起这位有道高僧的怒火。

方兆南暗暗忖道:“此刻形势,已成欲罢不能之局,只怕要招惹出甚大麻烦,但如说将出来,亦将引起一场甚大风波。”

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说与不说,犹豫难决。

大方禅师望着方兆南,脸色十分严肃的说道:“小施主年纪虽轻,但花样却是最多,如你遗失之物,纯属私人所有,老袖追寻出来,自当原物壁还。

如果那失物牵缠着天下武林同道的安危,老钠斗胆暂为保存,话先说明,免得届时责怪老衲不近人情!”

方兆南沉吟了一阵,道:“老禅师德高望重,晚辈心虽不愿,但也不便和老禅师闹得彼此不快。”

大方禅师气得冷哼一声,回头望着张一平道:“施主到处乱闯,不知是何用心?”

张一平微微一皱眉头,道:“佛门之中,素为清静之地,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

大方禅师脸色一片肃穆,眉字之间已隐隐泛现怒意,但他仍能忍隐不发,庄严的说道:

“嵩山少林本院,清规森严,天下无人不知,但也不容人擅自乱闯……轨外行动,提请众意公决!”

萧遥子突然插口接道:“眼下首要之事,追查那遗失之物最为要紧,老朽之意,想请大师先问出遗失何物?”

方兆南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前辈一定要问吗?”

萧遥子道:“如不先问出失物之名,查将起来,怎能事半功倍?”

方兆南仰首望天,迟疑一阵,缓缓的说道:“诸位老前辈,既然一定要问,晚辈就不得不说了,那遗失之物……”

心中一阵犹豫,又住口不言。

袖手樵隐大怒道:“究竟是何等之物,你这般吞吞吐吐,怎算得大丈夫行径?”

方兆南望了袖手樵隐一眼,冷冷答道:“血池图!”

全场中人除了张一平,都听得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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