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陵甫遥指着前面水潭中一大一小的两座浮阁,笑道:“老朽就住在那水潭中两座浮阁之上。”
方兆南抬头望去,只见三面山峰拱立,环绕一座两百丈大的一座水潭。
千百道水泉交错,由峭立的岩壁间倒垂泻下,月光下闪闪生光,幽谷至此,突然缩小成一道丈余宽窄的狭道,中间夫起一条宽约三尺左右的石道,潭中积水,由石道两们级经排出,汇成一条山溪,沿着幽谷一恻,向外流去。
那突出石道只不过有两丈左右长短,眨眼间已到尽头。
方兆南看那潭水一片深绿,心中暗暗发愁,付道:“再好的轻功也难飞越过去,水中既无接脚之物,岸边亦无可渡之舟,难道他要以踏雪无痕的上来轻功,踏水而渡不成?果真如此,自己今宵定要大大出丑了……”
正在忖恩之间,忽见言陵有探手入水一捞,那一座较小的水上浮阁,忽然直向这岸边缓缓驰来。
原来那石道之上,暗商着一条绳索,一端结在那软小的浮阁之上,只要用力一拉,俘阁就向岸边驰来。
因那绳索和水色相同,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眨息间,那较小的浮阁,已驰到岸边。
言陵甫回头笑道:“者朽为丹道所困,已快近二十年来离开九宫山中,此潭之水,乃山腹寒泉和峰上千百年积雪融合积氏。
最适练丹之用,为此,老朽才代木制成两座浮阁,就以这烟波水上为家了。”
方兆南道:“老前辈这隐居之处,实在别致,浮阁之上,不但可避俗人骚扰,就是虫兽之类,也难过雷池一步。”
说话之间,浮阁已到岸边,言陵甫当先踏上浮阁,方兆南跟随跃上,但见知机子左手向官外一挥,浮阁又疾驰回去。
方兆南看这座较小的浮阁,不但设计周到,可兼作位舟之用,而且里面布置,亦极雅洁,蓝经但壁,白级募墩:两幅名家山水图,分挂壁间,颜色调和,华而不俗。
言陵甫拂髯一笑,道:“这座轻便浮阎,因受水面俘力所限,不便多加布设,老朽丹炉和食宿之处,均设在那较大的浮阁之上,除了我和一个守炉童子外,从未有过第三人涉足那浮阁之上,今宵破例,请小兄弟观赏一番。”
方兆南笑道:“想老前辈那丹房重地,乃十分机密处所,如有什么且难之处,晚辈不去也罢。”
言陵甫道:“当今武林之中,虽有不少人想进入我丹室,兰看我炼丹之秘,但却从未有过一人如愿以偿,但小兄弟目下情况不同,那自又是另当别论,老朽既是至诚相邀,小兄弟如若不肯赏脸,那就未免使老朽难以下台了。”
方兆南笑道:“既承这般厚爱,晚辈就从命开上一次眼界了。”
两人谈话之间,那较小的浮阁,已然到了大浮阁之处,言陵甫起身带路,拉着方兆南一齐登上浮阁。
方兆南仔细打量这大浮阁,足足有五间房子大小,四壁都是一色深紫色,房子正中放着一座其形如鼎之物,冒起两尺多高的蓝色火焰。
在鼎形的丹炉旁侧,坐着一个身披葛黄大褂年约二十左右的英俊少年,赤着双足,呆呆的望着炉中高高冒出的蓝色火焰,神情似极紧张。
他对两人走入室来,好似是毫无所觉,望也不望两人一眼。
言陵甫缓步走到丹炉旁边,低头向炉中瞧了两眼,忽然伸出右手,轻轻一合那鼎形炉子下面的风门,炉中高长的蓝色火焰,登时低了下去。
那身穿葛黄大褂的少年,脸上的紧张之色,似亦随着那低沉下去的火势,逐渐恢复了正常,抬头打量了方兆南一眼,缓步向浮阁一角中走会。
言陵甫肃容就坐,笑道:“这等荒凉的山野之中,一时之间。
难有美物待客……”
方兆南欠身说道:“不敢,不敢……”
转眼瞥见那身穿葛黄及庞大褂的赤足少年,右手托着一个白玉茶盘,左手高举一支松油火烛,走了过来。
方兆南借着烛光望去,只见那少年生的面如冠玉,鼻似悬胆、剑眉垦目,英俊至极,只是神情间微现痴呆之状,带着几分傻气。
他先把手中火烛,放在依壁之处的一张松木桌上面,双手捧着白玉茶盆,走到方兆南身前,躬身送上香茗。
方兆南欠身接过茶杯,连声称谢,那身着葛黄大褂的赤足少年,却似未听得方兆南称谢之言一般,微微一笑而退,他笑的十分动人,不知何故一语不发。
言陵甫轻轻叹息一声,指着黄衣赤足少年说话:“此子已咎我守候了一十三年的丹炉,骨骼资质,十分清奇,可惜天生残缺,耳不能闻,口不能言……”
方兆南惊的一呆,道:“什么?那位兄台是位聋哑之人?”
言陵甫目光缀经的投注在那聋哑少年脸上,说道,“老朽除了丹道一术之外,对星相卦卜之学,亦略涉猎,此子如能得回天力,复他残缺,必能在武功上有着出人意外的造诣,成就诚难限量,唉!可惜呀!可惜!”
方兆南转脸望去,只见那聋哑少年,并膝坐在丹炉旁边,双手交扶膝上,目光不时在言陵甫和自己脸上流动,绽唇微笑,英气轩朗。
方兆南不禁多打量两眼,心中暗想道:“此等人才,诚然少见,想不到竟有聋哑残疾,不禁一叹道:“老前辈丹道医术,并世无双,以老前辈之能,难道就无法复他先夭缺陷吗?”
言陵甫笑道:“先天宿厄,大部非药物所能挽回,必须要以针炙之学,和深厚的内力,打通他体内脉穴,再配以药物治疗。
或有使他启开聋哑二窍之望。”
方兆南道:“老前辈既知疗救之法,何以不肯施救,致使明珠蒙尘,久沦于先天缺陷之下?”
言陵甫微一沉吟,道:“小兄弟可通相人之术么?”
方兆南摇头答道:“晚辈愚钝,高学难闻。”
言陵甫道:“老朽如若尽力一试,或可人力回天,救他缺陷。
只是此事并非三五日间,能够见效,势必要耗上三月半载的时间,再者老朽亦不敢为他开启聋哑之窍,此等上干苍吴秘造,下伏人安浩劫之咎,老朽何可承担得起!”
方兆南奇道:“老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陵甫道:“小兄弟请仔细看他双眉之间,是否有一道腾蚊之纹,直逼天庭,于袭紫斗,此兆最主凶杀,如若开了他聋哑二窍,以他骨骼才质,武功上必有大成,但他武功高上一分,武林间即将多增上一分杀机。
十三年来,他替我守候丹炉,均能善尽职守,小心翼翼,从来没有出过一点差错,我眼看到他由四五岁的孩子,成人长大,我们虽无师徒名份,但十余年朝夕相处。岂能毫无情意。
老朽亦曾数度想开他聋哑二窍,为此亦曾耗了近月的时间。
替他寻找药物,一则药物难寻,尚缺两味珍品,二则下敢逆天行事,造祸江湖,是以始终未敢下手替他疗治。”
方兆南略一沉思,扭转话题,说道:“晚辈虽和老前辈初次相见,但却久已钦慕老前辈风仪,今宵承蒙延见丹室,实我终生之幸……”
言陵甫道:“好说,好说,小兄弟不远千里而来,老朽愧无佳误飨客,心中甚是抱愧……”
方兆南一想到周慧瑛安危之事,早已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取得九转生机续命散,腋生双翼,飞回抱犊岗去。
当下探怀取出“血池图”接道:“晚辈常听武林尊长谈起罗玄罗老前辈的神奇事迹……”
言陵甫肃然起敬,合掌当胸说道:“那是老朽恩师,千古绝才,一代天骄……”
方兆南微微一笑,心中暗自忖道:“看来那怪怄之言不假,此者真竟以罗玄弟子自居。”
当下接道:“晚辈亦听得江湖传说,老前辈乃罗大侠唯一传人,固此才不远千里而来,想以晚辈无意中得到的‘血池图’易换老前辈一瓶九转生肌续命散。”
言陵甫笑道:“‘血池图’乃我恩师唯一留在人间之物,对老朽而言,珍同拱壁,一瓶区区九转生肌续命散,岂足以言交换。
老朽愿以双倍之数奉报外,再以十粒辟毒镇神金丹相赠,”
方兆南霍然起身,双手奉上“血池图”道:“老前辈请过目,看这’血池图’是否真是罗老前辈所遗留?”
言陵甫毕恭毕敬的站起身子,双手接过“血池图”仔细瞧了一阵,道:“不错,不错,正是老朽恩师手笔。”
方兆南道;“老前辈丹炉火候正值紧要关头,晚辈不便多留,就此告别。”
言陵甫折好“血他图”随手放在木案之上,笑道:“老朽本有挽留小兄弟盘桓几日之心.但看小兄弟匆急之色,想必有要事待理,请稍候片刻时光,容老朽去取药送客。”
说完,转身走人室内。
片刻之后,重又缓步而入,左手托着两只白玉瓶,右手捧着一个金色方盒,笑道:“两只玉瓶之中,是九转生肌续命欲,这金盒之中,是十粒辟毒镇神金丹。
此丹虽无起死回生之能,但对解毒救伤方面,却是具有极大效用,小兄弟带在身上,也可作防身救人之用。”
方兆拿接过王瓶金盒,放人袋中,笑道:“本应多住几日。
以便朝夕请益,一则因者前辈丹炉火候正紧,二则晚辈尚须赶赴一个约会,只好就此拜别。”
言陵甫道:“小兄弟既有要事,老朽也不便强留。”
——迈步,抢出阁门,拉着方兆南,双双跃上那小型浮阁,左手探入水中,抓住绳索,微一加力,浮阁同时向前冲去,片刻间已驰到岸边。
方兆南跃登岸上,回头抱拳笑道:“老前辈请回浮阁,晚辈就此上路了。”
言陵甫双肩微微一晃,人已跃落方兆南身侧,说道:“待老朽送上一程,也略表相谢之心。”
方兆南微微一笑,两人并肩向前奔去。
走了一程,方兆南回身拦住言陵甫,笑道:“老前辈请留步吧!”
言陵甫抱拳笑道:“从此向正南方走约甘里之后,折向正东,很快就可出山,前途珍重,恕老朽不远送了。”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老前辈只管请回吧!”
转身向前疾奔而去。
奔了一段,忽听身后遥遥传来知机子言陵甫的声音,道:
“站住!”
方兆南怔了一怔,停下脚步,他身子刚刚停好,言陵甫已到身侧。
只见他手握竹杖,满脸温怒之色,冷冷问道:“老夫生平未曾受人的骗,想不到今宵竟栽在你这娃儿子里了。”
方兆南茫然问道:“怎么?难道那‘血他图’不是罗老前辈的手笔么?”
知机子冷然一笑,道:“老夫自信老眼未花,想以假图蒙欺于我,岂是容易之事?”
方兆南是何等聪明之人;察颜观色,心中已有几分明白,轻轻叹了一声,道:“老前辈这等惶急,可是那’血他图’被人窃走了?”
言陵甫仰天打个哈哈,道:“不但‘血池图”被人窃走,而且还盗走老夫几瓶灵丹。”
方兆南心中晴自忖道:“此事八成是那白衣少女所为,但其行动诡异,身法飘忽,来去无踪,我如告诉他,反将招来很多无谓麻烦,师妹生死,全系在这两瓶九转生肌续命散上。
如果他因为失去那“血池图”而迁怒于我,把两瓶九转生肌续命散追索回去,那可是令人因恼为难之事。”
言陵甫一探手中竹杖,说道:“老夫不敢妄自推祸及人,但我自迁居那水上浮阁之后近二十年来,从未出过此事……”
方兆南道:“这么说来,老前辈是怀疑晚辈和人串通而为了?”
言陵甫道:“不管此事真相如何,但不能不让老夫对你动疑。”
方兆南心中大是焦急,但外表仍然保持着镇静神态说道。
“老前辈既然相疑晚辈,实使人有口难辩,但不知老前辈要如何对待于我?”
言陵甫冷笑一声,道:“在我未查明真相之前,只有暂时屈驾留你在此。”
方兆南暗道:“此老武功极是高强,如和他闹翻动手,绝非其敌,不如暂时随他回到浮阁,再想逃走之法,好在眼下距那怪呕三月期限尚早,延迟一些时日,也不致有何大碍。”
心念一转,微笑说道:“老前辈既然怀疑晚辈,我如坚持要走,势将增加者前辈的疑心,为了表明晚辈心迹,我愿留此十日,等候老前辈查明此事,晚辈再走不迟。”
言陵甫看他一口气答应同返浮阁,脸色缓和不少,轻轻叹息一声道:“者夫自信江南武林道上的知名人物,都还得对我谦忌三分,此人胆敢入我浮阁,盗图偷丹,想来必非江南一带的武林中人,也许他是追踪你到九宫山来。”
方兆南暗道:眼下情势,绝不能让他找得半点藉口。立时微笑接道:“老前辈神目如电,请看晚辈武功是否可足和老前辈作敌相博?”
言陵甫一时间不明他问话含意,微微一怔后,接道:“这个老夫倒难断言,以我看法,小兄弟当能在老朽手下相搏三十招不致落败。”
方兆南道:“老前辈不必相谦,晚辈颇有自知之明,老前辈如出全力,只怕晚辈难以接得十招。”
言陵甫暗道:“口气不小,我如出全力,只怕三招就足以要你的命。”口中却笑道,“好说,好说,小兄弟太过客气了。”
方兆南淡淡一笑道:“如若那盗图窃丹之人,是追踪晚辈而来,何以不肯在中途下手?”
言陵甫微微一怔后,放声笑道,”小兄弟机智卓绝,实叫老夫佩服,只要老夫查明此事,果真没有牵扯上你,我不但立时放行,而且两瓶九转生肌续命散,和一盒辟毒镇神金丹仍然相送。”
说完话,人已放腿向前奔去。
第五回寒水潭月夜缔盟
方兆南施出全身气力振袂急追,片刻工夫,已到寒泉潭边。
言陵甫面不改色,气不发喘,但方兆南已是累得满身大汗了。
那小型浮阁,早已停在潭边,言陵甫挽着方兆甫一跃而上。
他心中正在急气之间,似已没有兴致慢但的牵索而进,左脚踏在浮阁边缘,右手猛一用力,浮阁骤然破波而进。
小浮阁疾如流星般,直驰向那较大的浮阁旁边。
言陵甫拉着方兆南匆忙的跃上了大浮阁,因他突然想到他迫赶方兆南的时间中,这浮阁上仍可能又发生什么惊人的变化。
果然不幸被他猜中,当他第一脚踏人阁门时,如被人兜头浇下来一盆冷水,全身一阵惊票,背脊上冷汗梅佯而下,他紧握着方兆南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
方兆南目睹室中零乱情形,心头也不禁为之一骇。
定神看去,只见那身穿葛黄大褂的“聋哑”少年,仰卧在丹炉的旁侧,炉中的火势已经熄去了。
言陵甫突然咬牙出声,顿足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二年苦功,毁于一旦,此人是谁?老夫要和他替不两立!”
方兆南看他满脸痛惜之色,心知那丹炉中必是极珍贵的药物,略一沉付,劝道:“事已至此,急待善后,老前辈要办之事正多,且莫气急失措,中了人家的相激之谋。”
言陵甫心中仍甚激动,双目中泪光儒而,侧头目了方兆甫一眼,缓步向丹炉旁边走去。
方兆南正在忖恩之间,忽闻言陵甫大喝一声,一顿手中竹杖,破地而入,双手抱起重逾干斤的鼎形丹炉,哈哈狂笑,声如怒龙长吟,状极凄厉,听得人惊心动魄,忽见言陵甫双臂一振,把手中鼎形丹炉,直向湖心之中投去,咯的一声,水花飞溅,浮阁摇颤不停。
他投过丹炉之后,神志似更混乱,反手一掌,直向方兆南劈击过去。
这一掌力道奇猛,出手劲风如啸,而且掌力散布数尺方圆。
在这等浮阁之上,要想躲开这一记威猛绝伦的掌风,实是不大容易,人急智生,纵跃而起,随着言陵甫击来的掌风,向外跃去。但仍然承受不起,跃飞而起的身子,疾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向潭心飞去,直到六六丈外,才落坠水中。
湖水奇寒,一激之下,方兆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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