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俊、严燕儿四只眼一齐投望场中,只见师父已被公孙明双掌压力迫坐在地上,不但看不出丝毫得胜迹象,而且所处形势较刚才尤为险恶,心中大惑不解。
铁书生忍不住,问道:“晚辈等自知功浅目拙,看不出师父有半点胜敌象征,尚望老前辈不吝赐教,以开茅塞。”
悟玄子道:“表面上看去,令师处在极端劣势之下,败象毕呈,很是危殆,其实令师正以精深内功,慢慢消解一字神剑的内家真力,公孙明全力施为,真气消耗极大,而令师却以阴柔之力,耗消敌人的阳刚之劲,并未出全力和他相拼……”
肖俊虽知悟玄子不会欺骗自己,但见师父败象,心中不免又存着很多怀疑。
俩人又相持一阵工夫,张慧龙突然大喝一声,双掌一振,全身功力突然迸发。
公孙明只觉一股潜力逼来,力道虽然不猛,但却绵绵不绝,循臂而上,自己全身功劲都似被那重叠的阴柔劲力化解消失,心中方知不妙,正待收掌跃退,哪知为时已晚,他刚把力道一收,对方阴柔之力,突然转成阳刚至猛劲道,只听公孙明一声大叫,全身被张慧龙震飞一丈多高。
这一击是松溪真人毕生功力所聚,公孙明纵有一身功夫,也是当受不起。
但他究竟功力非凡,内腑虽被震伤极重,可是仍能把全身真气运集,暂制住伤势,不让发作,借下落之势,又向松溪真人扑去。
张慧龙以先天一元气功,虽然胜了一字神剑,但他亦消耗真气不少,公孙明拼尽最后一口元气,带内腑重伤反击,更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略一怔神,公孙明已挟风扑到,左手一探,拍向天灵要穴。
张慧龙一偏头,让开要害,右手随势穿出,迎击对方小腹。
但听乒乓两响,张慧龙左肩中了一掌,只打得身躯晃动,骨疼欲折,连退四五步,才把身子站稳。
一字神剑也被张慧龙迎击小腹的一掌打中,他内腑早已受伤,如何还能再禁得一击,这一掌打得他真气消散,大肠寸折,飞出一丈外跌到地上,张嘴喷出数口鲜血。
乾坤手闵雕一纵身,跃到师兄身侧,忍不住两眼泪下,握住公孙明一双手问道:“师兄,你伤得怎么样?”
只见公孙明两眼微微睁动,倏睁倏合,声音十分微弱地答道:
“我内腑伤得很重,只怕不行了,你们快弃山逃走……”
话未说完,人已气绝,可怜一代武林宗师,就这样埋恨泉下。
四龙三凤,一齐扑跪地上,伏尸悲泣,刚才剑光刀影,充满杀机的广场上,此刻却被一种悲怆气氛笼罩。
张慧龙缓缓走到公孙明尸体旁边,脸色十分庄严,合掌躬身下拜。
乾坤手闵雕正站在师兄身侧,伤痛欲绝,瞥眼见张慧龙躬身合掌对师兄尸体行礼,满腔悲伤,突化愤怒,一语不发,欺身直进,运起功力,陡然一掌,劈向松溪真人背心。
张慧龙见公孙明送命在自己掌下后,心中异常感伤,哪里还会防到乾坤手趁势偷袭。
待他警觉到时,闵雕掌势已快近背心,松溪真人刚才和一字神剑互以上乘内功相拼,最后虽仗先天一元气功的阴柔之力,破了公孙明的刚猛劲道震伤他五腑六脏,但自己也精疲力尽,闵雕含忿偷袭,出手一击.又尽了他生平之力,掌势快极猛极。
张慧龙要想闪避,已自无及,眼看乾坤手右掌就要劈中后背,突然一阵微风飒然,儒侠华元铁骨扇也同时递到,扇锋直截闵雕右腕。
闵雕如果不收掌势,松溪真人自是难逃这一掌厄运,但闵雕在击中松溪真人后,右腕亦必被华元的铁骨扇所伤。
可是,这当儿的乾坤手已横定了心,宁可右腕被华元点伤,亦要击中松溪真人一掌。
这时,尚乾露、柳梦台亦双双跃起,但俩人相距尚远,自是更无能救援。
骤听一声娇叱响起,人影闪动,白光电奔,剑势抖出,架开了儒侠华元折扇,人却撞在闵雕肘间的曲池穴上。
这一下电光石火的变化,大出人意料之外,华元、闵雕、尚乾露、柳梦台,不禁全都一怔,张慧龙死里逃生,更是呆了一呆。
转眼望去,只见一个玄装绝美少女,站在闵雕身侧,目蕴泪光,脸上神情若悲苦喜,手横长剑,樱唇启动但却说不出话,其实她根本就不知说什么才对。
松溪真人知道是那玄装少女救了他性命,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只见她眉目若画,娇艳欲滴,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刚才见她扑在公孙明尸体上大哭师父,极为哀痛,自是公孙明门下无疑,为什么会突然出手救了自己一命……
张慧龙还未思解出其中原因,却听乾坤手怒声喝道:“贱婢竟敢忘恩负义,叛逆师门。”
说着话左手一掌劈去!
这救助松溪真人的玄装少女,正是穿云凤梅影仙,她见恩养自己十余年的师父,死在了那松溪真人手中,实在万分伤心,虽然她早已对师父倒行逆施,心存不满,但师恩究竟深厚,怎不伤痛欲绝呢!
她一面哭着师父惨死,一面又想着自已凄苦可怜的身世,还有那茫茫难测的未来,不知能否和肖郎如愿以偿。
猛然抬泪眼,见师叔脸露杀机,暗中潜运功力欺近张慧龙突然下手。
梅影仙眼看张慧龙难逃危难,无暇再作多想,一跃而起,剑封儒侠铁骨折扇,娇躯却向闵雕右肘撞去。
乾坤手吃她左肩撞上右肘“曲池穴”,只觉手臂一麻,功力顿失,但手掌已拍上张慧龙的道袍,如不是穿云凤挺身一撞,张慧龙不死亦要重伤。
闵雕虽被梅影仙撞中“曲池穴”,但并未受伤,略一怔神,看清楚了是梅影仙后,不觉大怒,左掌劈出一招“巧打金铃”,右手已拨出背上吴钧剑。
梅影仙纵身让开一掌后,闵雕剑势已紧接攻上,唰,唰,唰疾刺三剑。
穿云凤虽然手中有剑,但却不敢和师叔动手,只是一味闪避。
闵雕连刺三剑,都被她让过,更是恶火冲天,吴钧剑忽地变一招“风卷残云”,振腕扫去。
这一剑迅快无比,梅影仙闪避已自不及,只得一横宝剑,准备硬接一招,剑出手,要闻一声大喝,一团寒光挟着劲风,由身后激射而来。
只听锵然一响,把闵雕吴钧剑展开,接着听得一声狂笑道:
“你刚才还未和老要饭的分出胜败,咱们现在正好再接着动手,令师兄和你两位师弟,都在鬼门关等你,你如果去晚了,不是害你们苦等吗?”
一振腕,蛇头软索链“穿云取月”,挟着无比的威势,直对他前心点去。
梅影仙想起师父十数年教养之恩,自己在他尸骨未寒之时,却出手救了他的仇人张慧龙,心中一阵惭愧,不再让避闵雕劈来剑势,目一闭,静待剑势落下。
但在生死交界的刹那,她不觉间失口叫出了日夜萦绕心头的情郎名字:“俊哥哥,我要去了……”
她这声俊哥哥,叫得十分清脆,张慧龙只听得入耳惊心,此刻他心中疑窦,顿时了然,当前的少女出手救他,完全是看在自己徒弟份上……他一时间只管思解心中疑窦,忘记了梅影仙正陷入生死一发之间。
儒侠华元早已蓄势戒备,怕闵雕再突然对张慧龙下手。
哪知闵雕恨极了梅影仙,一剑绝学,逼退了江南神乞后,不趁势攻击张慧龙,却挥剑猛向梅影仙劈去。
华元纵身一跃,铁骨扇“焦扇逐火”,迎向闵雕右腕脉门点去。
一个恨极出手,一个蓄势而发,双方面势子均快,闵雕吴钧剑距梅影仙前胸四五寸时,华元铁骨折扇,也点到了闵雕手腕。
乾坤手不挫腕收剑,脉门势非受伤不可,只得把剑一沉,横扫梅影仙两腿。
但听一声大喝:“华老古董快些退下!别让人家说我们俩人合打一个。”
随着那声大喝,一柄软蛇链卷地飞到,一阵金铁交鸣响声,震开了闵雕吴钧剑。
紧接着一只手,抓住了穿云凤玉肩一推,直把梅影仙推出八九尺远。
闵雕怒叱一声:“尚乾露,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吴钧剑“飞瀑流泉”直对前胸点去。
尚乾露狂笑声中,施展夺命八链,刹那间链影纵横,满天罩下,闵雕吴钧剑也舞成了一片白光,和江南神乞抢攻。
四龙三凤中的飞天龙崔海清,在师门学艺时,已对小师妹穿云凤梅影仙钟情极深,十余年来对这位小师妹爱护得无微不至,可是郎虽多情,妾却无意。
见她突然跃起,挡了师叔一招,心中甚是不解,闵雕连对她施下毒手时,飞天龙心中大抱不平,几度想出手帮助小师妹,及至听到了梅影仙失声叫出俊哥哥时,才激起他心中万丈怒火。
他本来早就怀疑小师妹情有所寄,在武当山七星峰时,已看出来一点眉目。
但他总是自我安慰地想着,两派仇恨极深,势难两立,梅影仙纵是心属肖俊,也绝难趁心如愿。
自己再多下一点工夫,夺回芳心并非难事,必要时还可恳求师父出面玉成,梅影仙纵是不愿,也不敢违背师父令谕。
现师父遭人毒手,求师父玉成之念,已完全断绝,再听得她那一声俊哥哥,不禁心头怒起,大喝道:“贱婢竟敢叛逆师门。”
喝声未绝,手中风翅打穴镢一招“神龙摇头”,猛向梅影仙攻到。
崔海清一动手,闹海龙童庆、双头龙龚子亮、小白龙钟君平、金翅凤梁秀玉、银翅凤贾宝菁,一齐跟着动手,四柄风翅打穴镢,二支宝剑,齐向梅影仙致命所在打去。
柳梦台见四龙二凤全都出手围攻梅影仙一人,而铁书生、小乞侠都还站着未动,不由心头火起,照肖俊屁股踢了一脚,怒道:“人家舍死忘生救了你牛鼻子师父,你们眼看着让她受人围攻不救吗?”
他这一脚一喝,肖俊当先出手,仗剑一掠两丈左右,紧接着小乞侠、严燕儿、欧阳鹤、黑罗汉,全都亮家伙急跃而上,小乞侠抖动手中飞索五芒球,直奔崔海清当胸点到,嘴里还大声喝道:“梅姑娘不要慌,小要饭的帮忙来了!”
穿云凤梅影仙正凝神运剑,力敌四师兄和两个师姊的围攻,听闻小乞侠一叫,不觉微微一分心神,手中宝剑一缓,崔海清趁势一招“笑指天南”,猛向她右肩“风府穴”上点去。
他满怀妒忌,这一招迅猛至极,小乞侠吃了一惊,右手一震,五芒球索绳陡然放长,一片寒光,挟着锐风点到。
崔海清十余年心愿成空,早已万念俱灰,爱恨深重,竟存下了和梅影仙同归于尽之心,所以,对那划空点来的飞索五芒球,视若不见,风翅打穴镢一紧,仍照梅影仙的风府穴上猛戳。
就在这生死一发之间,陡然见严燕儿肩头一晃,快逾弩箭离弦,直对崔海清撞去,他来不及挥动手中蛟筋龙舌枪,也来不及用手作势,竟用头当兵刃,一头撞在崔海清右臂上。
这一头,用了他全身气力,不但把崔海清手中凤翅打穴镢撞得失了准头,而且人也被撞退了两步。
更巧的是崔海清右臂被他一憧,手中兵刃不自主直荡开去,刚好碰在贾宝菁攻向梅影仙那一剑,把穿云凤由死亡的边缘中拯救回来。
不过,严燕儿这一招用得惊险至极,梁秀玉扫出剑势,掠着他背后而过,衣裂皮破,鲜血流出。
小白龙钟君平见严燕儿能在镢影剑光中,攻了进来,心中吃一惊,反手一招“倒打金钟”,直攻过去。
哪知严燕儿双肩一晃,人已从贾宝菁旁侧穿了出去,钟君平一招落空,铁书生长剑已到,寒锋闪闪,横斩右腕,钟君平横镢架开,振腕还攻。
小乞侠双臂不停挥动,两只五芒球一左一右,双双向崔海清攻去。
欧阳鹤两支判官笔“野马分鬃”,分点闹海龙童庆“玄机”“肺海”双穴,童庆闪身避开,还攻两招。
黑罗汉二尺六寸降魔杵接住贾宝菁一支宝剑,严燕儿跃出了圈子后,不顾背伤,翻身抖动蛟筋龙舌枪,猛攻金翅凤梁秀玉,梁文龙挥动银光刀,和双头龙龚子亮打在一起。
十二个人,分成六对交手,转眼间,对拆了十几个回合。
雪山派中群寇纷纷亮了兵刃,向场中围来。
柳梦台两臂一抖,两只子母鸳鸯圈震起一片虎啸龙吟之声,叫道:
“老大,快亮家伙,兔崽子们要群打群攻。”
他一嚷,华元果然依言抖开了铁骨折扇,云梦双侠联袂跃起,向雪山派群寇迎去。
这当儿,万永沧已恢复部分体力,睁眼望去,只见雪山派群寇纷纷向场中围来。
刀剑电闪,不下数十人,自己这方面,只有云梦双侠俩人,伸手抓起长剑,一跃而起,长啸一声,紧追云梦双侠身后向群匪迎去。
悟玄子一皱眉头,从怀中取出一粒金色丹九,交给张慧龙,道:
“这粒九转丹,是贫道采集百种山花异草制成,服用后不无小补,道兄刚才力斗一字神剑,神气损耗不少,不宜再出手对敌,贫道代道兄助云梦双侠一臂吧!”
张慧龙接过九转丹,合掌称谢,悟玄子还了一礼,迈步向雪山群匪迎去。
且说铁书生力斗小白龙钟君平十七八个回合,仍是难分胜败,这就激起了铁书生怒火,剑法陡然一变,施出太极慧剑。
他已得整套剑法中九大绝招之八,运用起来,威势非同小可,刚攻三剑,钟君平已手忙脚乱起来
瞥眼见观战群寇纷纷围来,心头一急,勾起杀机,长剑一引钟君平凤翅打穴镢,振腕演出绝学。
剑若银星飞洒,招名“天河倒泻”,这本是太极慧剑九大绝招之一,钟君平如何能够破解。
但觉银光绕身耀眼,封架全都不易,略一怔神,肖俊青钢剑已贴着他风翅打穴镢滑进,只感右手一凉,再也握不住手中兵刃,原来他右手四指,已被肖俊长剑削掉,自是无法再握兵刃。
紧接着一阵刺心的剧疼,脸上汗水滚滚而下。
肖俊心地仁慈,不肯再下毒手,横剑喝道:“你快逃命去吧!站这里等死吗?”
钟君平回顾了师父尸体一眼,长叹一声,双目泪下,左手紧扣着右手伤处,挺胸答道:
“我学艺不精,死而无憾,你只管动手杀了我吧!”
话说完,闭目以待。
肖俊略一沉思,道:“你既然感戴师恩,存心殉身,我只有成全了你。”
说罢,举手一剑刺去。
突然间,斜刺飞过来一道寒光,架开了肖俊长剑,铁书生转脸望去,看接架自己长剑的人正是梅影仙,不觉微微一怔。
梅影仙自被严燕儿冒死抢救之后,一直就呆站在旁边观战,目睹着恩师横陈尸骨,不禁凄然神伤,止不住夺眶热泪,顺腮滚下。
铁书生一招“天河倒泻”削断了钟君平四个手指,逼落他手中兵刃,但也把穿云凤梅影仙由痛苦中惊醒。
她转脸望时,正见肖俊举剑向小白龙钟君平刺去,这才一跃而上把肖俊长剑架开,凄然一笑,道:“俊哥哥,我求你一件事情,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肖俊道:“只要我能够办到,无不依从,什么事?你说吧。”
梅影仙道:“我要你放走我四师兄。”
肖俊点点头,向旁边一闪,让开一条出路。
梅影仙满眼泪光,转脸对钟君平道:“四师兄,你已战至断指溅血,总算酬偿了师父教养之恩,你已无法再和人动手过招了。”
钟君平睁开眼睛,苦笑道:“你要劝我逃走?”
“我自知罪孽深重,难以见谅师兄,但你闭目受戮,也没有使师父返魂重生!”
钟君平长叹一声,道:“闵师叔和三位师兄及两位师妹都在苦战,我何忍独自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