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雁秋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他想不出师父为什么会走的这样仓促,师徒们见了面,连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
正当罗雁秋想的出神,石洞里传来了散浮子的声音,道:“你这孩子站在外面,发什么痴,快点进来收拾一下,我们也要赶路啦!”
罗雁秋转身,缓缓走进石洞,他为恩师异常行色愁怀难释,懒洋洋的,胡乱收拾下,跟在散浮子和江南神乞俩人身后,出了留居近月的石洞。
在这四周奇峰环立的一片小山谷中,罗雁秋学会了天南剑客的龙虎风云剑法和尚乾露的夺命八招。几天来他苦心揣摸,已把江南神乞夺命八链奇招,融合于剑术之中。
三人沿曲道绕出峰谷,罗雁秋仰面一声长啸,啸声袅袅,绕山传音未绝,蓦闻一声马嘶相应,接着从对面山峰上,疾驶下一匹健马,越涧纵跃而来,不大工夫,已到三人跟前,马见雁秋,立时收蹄,依偎身侧,状极驯服,看的尚乾露暗里称奇。
罗雁秋拍着马颈,对江南神乞笑道:“老前辈伤势未完全复元,此马脚程奇速,又能越峰渡涧,正好用作老前辈代步。”
尚乾露摇摇头,笑道:“老要饭的一辈子没骑过马,还是你骑上走吧!大还丹药力神效,留住了老要饭的残生余魂,我既然没有死,这点山路,大概还可以走得。”
罗雁秋和尚乾露几天相处,已了解江南神乞怪僻性格,他既说不愿骑马,多让,反招致没趣,遂不再谦让,牵着马缰绳,跟在两人身后西行。
散浮子顾及到江南神乞伤势,不敢疾进,可是,尚乾露一生好强,仗大还丹神奇药力,功力未失,竟自咬着牙,兼程赶路。
经莱阳、高密过沂山、抵达济宁,在济宁郊外,尚乾露忽然伤势复发,吐两口鲜血后,人便晕倒地上。
天南剑客细查尚乾露脉搏、内脏,并无变化,任你散浮子医道通神,竟也查不出病源何在,他席坐草地,低头沉思,忽的抬头说道:“秋儿,你快去找一个清静的地方,愈静愈好。”
罗雁秋心觉奇怪,清静地方和治病有什么关系?他本想问明白,用意何在,可是散浮子却一叠声催他快去。
罗雁秋不敢再问,翻身跃上马背,疾驰而去,亏他苦心寻找,竟被他寻着一座久绝香火的吕祖庙。庙处荒郊四不靠村,雁秋把大殿打扫干净后,才飞马报告天南剑客。
他把尚乾露扶上宝驹,纵马驰到吕祖庙中大殿一角,暂作了江南神乞病榻,散浮子先替他推宫过穴,然后又撬开他牙关,服下去两粒丹丸,直到尚乾露面色转红,才长长叹口气,说道:“我一时大意,忘了他元气伤损太重,大还丹虽然神效异常,也不能在短短两三天中使他完全复元,最少也需要七天以上时间,才能元气恢复,不致再发,可是我们三天后就动身赶路,他又尽力紧赶,致伤势复发,幸好尚无大碍,不过,要须七七四十九天以上的静养了,你去采购一点吃喝食物用品,为他这场病势,又要耽误我西上十二连环峰的行期了。”
罗雁秋赴济宁街上购了食物,三个就暂时在这荒庙中安居下来。
尚乾露经天南剑客悉心疗治,第二天,已能转动说话,这位风尘怪杰,在这时候已无法再逞刚强,吃饭起居都得雁秋服侍,第四天,尚乾露已可勉强行动。
雁秋扶他到大殿后面一片草地上坐着,春日暖阳,和风徐来,尚乾露仰面望天空白云变幻,不禁触景伤情,想自己一生纵横南北,不知经过了多少阵仗,谁知,崂山一战几乎埋骨鲁东,看来在江湖上行走,实难落得好下场了……
正当他感慨丛生,忽见两只白鸽划空向西疾过,不由心中一动,刚想招呼雁秋,让他用暗器打落一只,哪知心念初动,又有两只灰色健鸽,由北向南急飞过去。
江南神乞心知有异,雁秋也自警觉,他皱着眉,走到尚乾鹏边,说道:“这四只健鸽有点怪道,晚辈在大巴山时,曾见雪山派用健鸽,互通信讯,这四只鸽子不似寻常,难道这一带也有雪山派的党徒?”
尚乾露点点头,答道:“雪山派党徒满天下,爪牙密布,紫虚老道,不愧武林中杰出枭雄,可叹他一念之错,不知要毁去多少成名武林人物的性命。”
罗雁秋扶起他,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雪山派倒行逆施,无疑是自掘坟墓,总有一天,他们会风消云散,罗雁秋虽然是萤火之光,但我能活一天,就要和他们周旋一天……”
话未说完,蓦闻一声冷笑传来,接着暗器风动,雁秋急推尚乾露向旁一闪,一支丧门钉掠着雁秋左臂衣袖打过,这一下,气得罗雁秋心头火发,探手入怀取出两颗银莲子。
腾身飞上殿脊查看敌人隐身所在,猛闻一声断喝,道:“鼠辈敢尔。”
随着这声断喝,又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天南剑客出现在大殿左侧招着手,说道:“贼人已中我一记劈空掌,负伤逃去,你们回到大殿来吧!”
雁秋扶着尚乾露走进大殿,散浮子面色严肃地对雁秋说:“秋儿,刚才敌人入庙时,我已发觉,暗中在监视着他,这人武功很高,决不在你之下,你骂雪山派自掘坟墓,他才突下辣手,这证明他一定是雪山派中人物,刚才四只健鸽分往西、南飞去,可能雪山派在鲁西办什么紧要事情。”
“以我推断,他们在这附近的人,还不是少数,也可能有极厉害的人物,说不定等一下,他们会有人来此,我还要西上大雪山,访晤紫虚道长,不愿和他门下弟子党徒们就此闹翻。
有我在此,量他们也不敢无理取闹,等会儿,如果真有雪山派中人再来,不许你开口多话。”
“秋儿遵命,别人就是骂我,我也不还他就是。”
他说完了,才觉着话里有毛病,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散浮子憨笑。天南剑客叹口气,闭目静坐,他不是恨雁秋,而是觉着这样灵秀可爱的孩子,偏偏会隐敛着无穷杀孽。
这时间,三个人都不讲话,荒野空庙大殿上,静的如一池秋水,蓦然散浮子睁开双目,向殿外注视一阵,缓缓起身向殿外看,雁秋童心未退,哪能忍住不动,轻着步跟在天南剑客身后。
散浮子背手卓立殿外台级上,似乎在凝神静听,罗雁秋也凝神听了一会,却听不见一些异声,他又不敢追问,只好也装着若有其事的样子站着发呆。
约有一盏茶的工夫,雁秋才听得脚步声逐渐清晰,又过一阵,才见由破损的围墙上跃入俩人。
左面一个光着头,穿着一件破僧袍,一张脸黑如煤炭,右面一个一身百结鸠衣,赤着双足,两个人,似乎没有发觉罗雁秋和天南剑客,但雁秋已看清楚,右面那人正是小乞侠诸坤,不由高声喊道:“诸兄。”
小乞侠一转头,雁秋已飞奔着迎过来,双手握着诸坤一双又黑又脏的手,摇着说道:
“诸兄,一定是为小弟的事东来,我罗雁秋感觉愧极啦!”
诸坤挣脱手,笑道:“兄弟,我这手又脏又臭,你不怕污了你一双莹玉似的手掌吗?”
雁秋急的面红耳赤地说:“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他话未完,站在旁边的黑罗汉接道:“你不要听小要饭的话,他那张狗嘴里,永远说不出一句人话。”
小乞侠仰面大笑一阵,才替雁秋引见了三宝和尚。雁秋带俩人进了大殿,散浮子已早回殿内,小乞侠这人天不怕地不怕,不管见什么人,总要先和人家说几句玩笑,就是见了尚乾露有点胆寒。
这时,尚乾露正盘膝坐息,小乞侠看师父脸色发黄,精神萎靡,心知有异,不禁一惊,双膝并跪,喊了声:“师父。”立时滚出两行泪水。
尚乾露笑道:“没出息的东西,哭个什么劲呢?老要饭的还没有死,起来。”
小乞侠哪里敢答腔,忍着泪水站起来,垂手身侧,江南神乞最是厌恶世俗礼法,所以,他也不命令小乞侠拜见天南剑客,只淡淡说一句:“那道长是散浮子老前辈,老要饭的没有死,全仗散浮子老前辈施救。”
小乞侠、黑罗汉双双拜见,散浮子笑道:“你们起来吧!我这山野之人,也怕多礼。”
俩人刚刚把经过讲完,庙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诸坤点点头,道:“肖师兄机智异常,可能是他们也找到了这里。”
说着话和黑罗汉起身向殿外走,打开门果然是肖俊等一行几人,寒瑛、雁秋姊弟重逢,相抱大哭,散浮子喝止俩人,罗雁秋收泪后,带肖俊等人进入大殿,听江南神乞说出他血战灵水崖的经过。
江南神乞说完经过,天色已快近午,雁秋笑道:“这段时间里,小弟学会做菜煮饭,现在,天已快到中午,我去烧一餐饭,各位哥哥尝尝小弟手艺如何?”
说着话,起身向大殿一角走去,那地方放着锅碗之类,寒瑛追过去说:“弟弟,我来做吧?”
雁秋笑答:“你帮忙吧!”
说着话,动手生火,这时,肖俊等也都赶了过来,争着要动手,淘米、洗菜,大家抢着做。
一餐饭过,雁秋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乌云盖雪宝马大半天没有看见,遂一个人溜出大殿,向后走去。
吕祖庙最后面一块是空地,长满一尺多深的荒草,宝马通灵并不要雁秋照看,常常独个儿跑外面找食,雁秋进了后院,见马儿正嚼着青草。
罗小侠放心地一笑,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站一个玄装少妇,长相相当秀美,脸润桃花,发覆绿云,柳眉含翠,眼潋秋水,少妇风韵,别有一番撩人情态。
她本是绷脸竖眉,面带煞气,可是雁秋一转过头来,她竟不禁一呆,两道眼神盯在罗小侠脸上,再也收不回去,慢慢化成了一脸春风,眉稍嘴角,不自主浮现出盈盈媚笑,看她脸上红晕,恐怕已春心荡漾。
罗雁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少妇吓的一惊,人家怎么样落在自己身后,竟是毫无所觉,就凭这份卓绝轻功,就比自己高明,他怔了半晌神,才喝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玄衣少妇格格一阵娇笑,道:“这又不是你的家庙祖产,为什么我不能来,你凶什么嘛!”
雁秋一皱剑眉,又说:“我倒不是不让你来,我是问你偷偷的落到我身后,是不是存心暗算我?”
玄衣少妇双眉一扬,答道:“你呀!还用不着我暗下毒手,就是明着打,你也准要落败,不过我现在倒不想再和你动手啦!只要问你几句话,你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就行。”
罗雁秋退一步,冷笑道:“你凭什么问我?我不回答你又怎么样?”
玄衣少妇进一步,笑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跟谁习的武功?”
罗雁秋听完话,剑眉陡的一竖,厉声答道:“你这女人,好狂的口气,我姓什么?你不配问,跟谁习的武功?你更管不着,要动手,我倒可以奉陪。”
玄衣少妇面带愠色,冷笑道:“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说完话,一步一步,对着雁秋紧逼过去。
罗小侠双掌一错,左手护胸,右手一招“推波逐浪”,猛对玄衣少妇劈去,口里喊道:
“你逼着我出手,接招吧!”
玄衣少妇微笑着一闪身,让开掌势,玉腕疾伸,反向雁秋右肩劈下,出手奇快,掌风飒飒,罗雁秋心中一惊,知遇劲敌,翻身倒窜,退出去八九尺远,才避开人家一掌,玄衣少妇却停下娇笑道:“你跑什么?我要真忍心对你下毒手,你决逃不出我手底三招。”
几句话,激的罗雁秋顶门冒火,剑眉轩动,俊目放光,含愠答道;“你先别吹的太大,我就接你三招试试?”
玄衣少妇浅笑盈盈,伸右手食指,指着雁秋,两道眼神,上下打转,把雁秋看一个上下无遗,觉得他生的,没有一处不美,随着轻盈碎步逼近他,笑道:“难道,你真想和我动手?”
雁秋退一步怒道:“怎么?打架还有假的不成?”
说着话,抢先出手,右掌一招“寒花吐蕊”,迎面劈去,左手“鸿雁舒翼”横扫上盘,玄衣少妇身法奇速,微一闪动,已经避开雁秋两掌,玉腕疾伸一招“反腕勾锁”,少妇一双柔软的玉掌,扣住了雁秋左腕,用力一带,雁秋不由自主往前一进步,几乎撞进玄衣少妇怀里。
那少妇却樱口微启,吐气如兰,一阵香风吹在雁秋脸上,罗小侠左腕被握,又遭戏弄,不由又羞又急,右手猛变“飞瀑流泉”,借一进之势,反掌打出,这一下,雁秋含忿出手,内劲外吐,力道奇猛,掌势直逼过去。
玄衣少妇娇喝一声,道:“你真敢下辣手。”
一侧身,右手扣着雁秋左腕不放,左掌玉指直点罗雁秋右肘间“凤池穴”,罗雁秋疾沉右臂,易打为抓,五指一合,反扣住玄衣少妇左腕,她却嫣然一笑,一任他紧握左腕,竟不挣脱。
这时候,看上去两个人不像打架,好似久别重逢情侣,握手谈心,你抓住我一只手,我扣着你一只腕,玄衣少妇更是两目神凝,深注雁秋,嘴角含春,衬着双颊飞起红晕,更觉着颜光照人。
罗小侠心里一急,右手一用力,想闭住玄衣少妇脉门穴道,哪知他这一用力,立时觉着对方一只滑腻玉腕变的如钢似铁,坚硬异常,雁秋只得一松手,一个“穿心掌”,向她前胸打去。
玄衣少妇娇笑道:“你往哪里打!”
说着话,左手变掌势又来抓雁秋右腕,罗小侠这一掌原是虚招,趁她变招迎敌,微分心神之际,功贯左臂,用力一拉,竟挣脱被玄衣少妇紧握的一只左腕。
玄衣少妇微微一笑,她想不到对方能够挣脱自己握着的手腕,就这一怔的工夫,雁秋又挥掌攻来,玄衣少妇看罗少侠攻势快速,招式狠辣,不由柳眉微挑,使一招“移步换位”膝不弯曲,足不跨步,娇躯一晃让过雁秋双掌,闪到他的背后,左手施“天外来云”,一掌劈下。
罗小侠招攻到,见对方一闪躲开,竟看不清人家用的什么身法,不由心里一惊,但他究非庸手,一招走空,人却顺势向前一纵,跃出一丈二三,脚刚落地,耳闻身后娇笑传来。
他百忙中施出绝招“回身双撞掌”翻身打去,玄衣少妇似乎没料到雁秋情急拼命,几乎被他打中,赶忙全身随掌势向后一仰,背心贴地,两脚绞住展秋双腿一拉一弹,罗小侠立时被摔出去六七尺远。
雁秋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站定身子,玄衣少妇却又攻到眼前,雁秋向左侧一步,尚未来及出手发招,忽闻传来天南剑客的声音,说道:“秋儿快停,你怎敢和杜老前辈动手?”
罗雁秋一纵身,横跳八尺,玄衣少妇也停身不追,散浮子道袍飘风,走到那少妇跟前合掌笑道:“杜姑娘,别来无恙,二十年风姿更健,尚识贫道散浮子否?”
玄衣少妇想了一阵,才想起对面道装老人,是师兄昔年好友,也裣衽还了一礼,笑道:
“怎么记不得呢?你老人家近年可好?”
散浮子呵呵大笑,道:“贫道自在大雪山和令师兄分手之后,转瞬间二十年矣,宁不有光阴似箭之叹,贫道昔年留居大雪山时,杜姑娘还是头垂双辫的娇憨少女,二十年未晤芳颜,杜姑娘越发出落得美丽了。”
玄衣少妇脸上一红,娇笑答道:“想起昔年,承道长指点武学,杜月娟感怀至今,大师兄尤念鹤驾,不时对小妹提及故人,惜道长行踪飘忽欲寻无处,空留给大师兄一腔怀念,此次月娟奉命东来鲁西,不意幸逢鹤驾,敢请仙踪雪山一行,以慰大师兄怀念深情。”
散浮子一阵大笑,道:“紫虚旧友,能不忘我这山野草莽,使贫道感愧异常,令师兄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