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红这几句话,着实令雁秋为难,因为在此以前,他从来未曾想过这一问题,他琢磨很久,也想不出一个善良之策,只得道:“红姊,依你说呢?”
凌雪红笑道:“你肯听我的话吗?”
“你说说看,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我自然遵从。”
凌雪红沉吟了一下,道:“那么就让我先由我本身说起。”话此一顿,面现羞赧道:
“你已知道,我们有了孩子,难道你就打算永远这样糊里糊涂的下去吗?你总该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孩子生了,妈妈尚未过门,这让我们作女人的如何见人?连生下的孩子也跟着受了牵累,难道你忍心吗?”
罗雁秋愧怍难安,道:“红姊,我实在对不起你,但请你原谅,我决非有心如此。”
凌雪红情不由己的淌落下两行清泪,道:“我知道,同时现在已经事过境迁,我也不会再责怪你,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有一个团聚的日子。”
雁秋见她感伤不已,忙安慰道:“红姊,我们现在不是团聚了么。”
凌雪红咽声道:“可是还有我们的孩子。”
罗雁秋道:“他现在哪里?”
“被我安顿在一个农家。”
“那农家距此远吗?”
“大概总须十日行程,方可到达。”
“那么我们先把他接来如何?”
“这就全凭你自己了!”
“红姊,你怎么说这种话,自己骨肉,焉有不要之理。你快告诉我,他现在何处,我们这就去接他。”
余栖霞道:“你们两位在动身之前,最好还是先与瑛姊姊和玉师兄说一声,比较妥当。”
于飞琼也点头赞同。
罗雁秋第一次作爸爸,当然希望早一点见到自己的儿子,心里虽然甚急,可是却也不能不顾忌旁人的意见,于是道:“既然你们两位都认为应该如此,那么就让我去看看,她们可曾睡了没有?”
说完,即便出房而去,他首先来到寒瑛与秀芷两人所住房门之外,只听表姊妹俩人正谈得兴高采烈,于是便道:“瑛姊,芷妹,你们俩还都没有睡吗?”
房内寒瑛,一听门外有雁秋的声音,便道:“我正与芷妹谈那蓬莱风光,所以也就忘了时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你还没有睡呢?”
罗雁秋道:“大概才是三更光景,我可以进来同你们谈谈吗?”
罗寒瑛道:“你尽管进来好了。”
雁秋闻言,推门而入,道:“我怕你们已经休息了。”
黄秀芷望着她这位倜傥潇洒的表兄,嫣然一笑,道:“你把我们当成瞌睡虫了吗?哪里会这么早就睡呢?”
雁秋想不到,这位表妹,小小年纪,口齿也竞这般犀利,不由望着她笑了一笑。
寒瑛指了指对面空着的椅位,对雁秋道:“你要谈什么?坐下来讲吧。”
雁秋依言坐下之后,便把他的来意说了。
秀芷闻言,首先拍手笑道:“你们结婚喜酒我没赶上,这回弄璋之喜的喜酒可就跑不脱了,你什么时候去接小外甥,我也跟你一道儿去。”
她这几句无心话,又说得雁秋尴尬不已。其实她决非有心,实因她一切均懵然不晓而已。
罗雁秋闻言,俊面一红,既不好承认,也不便辩驳,只好任由她说了。
寒瑛这时却心怀犹豫,想了又想,才道:“反正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事情,不如与你们一同前去走一趟。”
雁秋听寒瑛的说法,与于飞琼、余栖霞的相同,忙道:“瑛姊姊的说法,正与琼妹霞妹的说法根同,只是这些许小事,不便劳师动众,累大家奔波,同时我的宝驹和红姊姊的墨雕行程较快,比大家一起行动,也要节省时间,所以我想,只须我们俩人前去就足够了。”
寒瑛觉得这话不无道理,便道:“但是希望你们俩人,务须早去早回,免得我们在这儿苦等。”
雁秋见头一关通过了,不由喜道:“瑛姊你放心,我会与红姊尽快回来就是。”
话完,喜孜孜的回房而去。当他刚刚来到玉虎儿房外,玉虎儿在房内问道:“何人在外走动?”
雁秋忙答道:“玉师兄是我,你们夫妇可安息了吗?”
“还没有,有事吗?”玉虎儿边说边由房内迎了出来。
雁秋哦了一声,道:“有一点小事,特地来同你打个招呼。”
“甚么事,请进来说吧。”
“不必进去了,我在这儿同你说说可以了。”
“那象甚么话,快到里边坐。”玉虎儿说着话,已接雁秋走进房去。万翠苹替雁秋斟上一杯茶,道:“师弟请坐!”
雁秋道过谢后,道:“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
玉虎儿忙道:“师弟你这是甚么话?我们之间还须这许多客套吗?”
万翠苹也附合道:“是啊,快别这么说啦,你有什么话,就同你玉师兄慢慢的谈吧。”
雁秋歉疚的点了点头,遂把来意向俩人说了一遍。
玉虎儿夫妇闻言均异口同声,道:“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应该越快越好。”
于是,雁秋遂和凌雪红漏夜启程,径往她寄托娇儿之处赶去。
雁秋和凌雪红俩人,一个驾了千年以上的灵雕,一个骑了日行千里的乌云盖雪神驹,披星载月,星驰丸泻的往前直奔。天明时节,俩人已到汉阳。经此一夜跋涉,俩人均不由觉得腹饥起来。
罗雁秋昂首看了看天际,见蓝天如洗,嵌着几颗闪闪星辰,那红姊姊的墨雕,不疾不徐的正在他顶空上约有十丈左右飞翔。
罗雁秋望着头上的墨雕,便试与雪红通话,道:“红姊,你看,我们已经快到汉阳了吧。”
飞行半天空的凌雪红,蓦地听到一声惊天巨响,只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半晌才知是雁秋叫她。便忙拨下墨雕,使俩人距离转近。才道:“秋弟,你说话声音小点好不?始才震得我耳鼓发麻,根本未听清你讲些甚么。”
雁秋想不到初试“百妙佛珠”中所载的“狮子吼”功夫,就俱这般威力,不由心中暗自钦佩前辈高人不已,可是他再也不敢尝试,便以常人口气向雪红道:“我是说我们已经快到汉阳了吧?”
雪红向前一打量,道:“前面正是汉阳,你有什么事吗?”
“事倒没有,只是奔波一夜,肚子有点空虚,想进城打个尖,不知你……”
“我也正有此意。”
只听那墨雕引颈高吭一声,便已飞出十数丈外。
雁秋见势,赶忙拉过乌云盖雪,即蹑雪红身影,飞驰而去。
原来距汉阳已不太远,乌云盖雪这一放开脚程,何须片刻,便已莅临汉阳城下。
这时,天色微亮,城门尚未打开。
雁秋追人要紧,哪里还能顾忌城门开与不开?他把缰绳一勒,那乌云盖雪宝驹,竟然随着他的意念,霍地身形一起,已然越过三丈余高的城墙,直向街心飞落。
这可惊动了城上守城的卫士,忙的一声呼啸,紧接着,由城墙上飞落下二十余名卫士,持弓拔剑,径向雁秋追去。而雁秋惊动了城上卫士尚不知晓,犹沿途向前直追。
他见墨雕束翼降下,便忙拍马迫下去,当他找到了雪红,数百名锦衣卫士,已由四面八方蹑着蹄声向他围来。
他刚望着满面含笑的雪红叫了一声“红姊!”蹄影追踪赶来的卫士已然赶到。
只听一声大吼:“哪儿钻出来的小兔崽子?难道吃了熊心豹胆不成?你哪里不好去?偏偏往这儿闯!你可知谁在这儿吗?这要是惊了芳驾,你不要命,我们可还想多活几天。”
一个锦衣彪形大汉,虬须根根倒竖,虎目圆睁,接着骂道:“小三八羔子!你找死也不能拉上我们这些人替你垫背呀!”
“他XX的,存心捣蛋,先宰了再说。”
又一个鹰鼻鹞眼,身长体瘦的马脸汉子,怒吼起来,话未完,已欺身扑上。一出手就以小擒拿手紧扣雁秋脉门。
身手果然还不含糊,一时竟占了快、狠、准三字决。
但罗雁秋是何等人物,若凭他这点小玩意儿,在雁秋面前显露,那真是班门弄斧了。
只听雁秋冷哼一声,身子不避不让,戳指一点,那人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扑倒于地上。
围在周遭的其他一些锦衣侍卫,见雁秋小小年纪,一招即把他们同伙制住,心里有些不信。
只听一窝蜂的噪嚷:“捉奸细!”
“他XX的,我就不信邪,看我来捉这小兔崽子!”
骂声中,人影翻飞,霎时已有八九人,抡起手中兵刃,并肩而上。
雁秋虽非少年气盛,而是忍不下他们的辱骂,于是把心一横,道:“你们一起上吧!”
他是存心教训他们一番,所以出手也留下分寸。顷刻,围拢上来的八九人,均是三招未到,便一个个被雁秋踢出圈外。
这时,早已惊动了一直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的一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披发老人。
只见他把仅余的一只暴凸眼一瞪,发出嘿嘿一声冷笑,道:“乳臭未干的娃娃,竟敢口吐狂言,今天要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真不知天高地厚!”
声落,人已站到雁秋面前丈远之地。
雁秋看了看他,见他身着打扮,不像侍卫,便道:“老前辈可是专为打抱不平来的?”
那丑恶老人哈哈一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
“那么……”
丑恶老人暴眼一横,道:“就为你这小狗!”
雁秋原先还有敬老之心,此时听他出言不逊,不由把脸一寒,道:“你自认能把我罗雁秋怎么样吗?”
“谅老夫还用不着吹灰之力。”
罗雁秋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他如此轻蔑的言词,不由剑眉一挑,道:“你少卖狂!”
那丑恶老人又是哈哈一笑,道:“现在轮到你说我卖狂了吗?
好!好!咱们是一对狂人,就让狂人对狂人,比试比试吧!”
话声刚落,一股掌风,疾向雁秋飘去。
他所施的这一掌,乃是属于百步穿杨一类的掌式,但所厉害的是那丑恶老人本身练就一身毒功,只要对方被他掌风袭到,立感寒痛,不出对时,全身溃烂化浓而亡。
可是雁秋哪里认得这其中厉害,他自忖大小阵仗不知经过多少,同时功力不敢说比这丑恶老人差得多,但也决不致栽在他的手。是以,一发觉那丑老人出掌,便存心与他较量较量,于是,气纳丹田,也当胸推出一掌。
两股掌风在半途中一碰,只听“嘭”然一声,那丑恶老人身子向后晃,而罗雁秋却连动也未动一下,显然,那丑恶老人已输半招。
这一来,可令那丑恶老人丑脸无光,他想不到自己在宫廷受职五载,今日竟栽在一个娃娃手里,传扬开去,日后还有何颜再在皇宫内,享受荣华富贵。于是心一横,非要拼了这条老命不可。
所谓一夫卖命,万人莫当,他这一存了拼命之心,顿时,掌风霍霍,疾如狂风骤雨,霎时,把个罗雁秋竟罩在他那密不透风的掌势之内。
虽是如此,可是站在一旁的凌雪红,却看得真切,她知道凭老人这一身艺业,卖了这条老命,也休想奈何她秋弟弟的一发一毫,是以悠然自得的看着他们拼招,却把雁秋每个出手招式,都默记在心里。
眨眼间俩人已拆了百招。
那丑恶老人已无以前那般矫勇,而罗雁秋,则是愈战愈强。
到了二百招左右,已渐渐的把丑恶老人围住。
这时,输赢胜负已显而易见,那丑恶老人已非雁秋敌手。一班宫廷侍卫,有的已经偷偷将弓箭上弦,准备万一。
凌雪红把这阵势瞧在眼里,不由内心焦急。
她希望雁秋打败丑恶老人,自不在话下,但这场激战完了,这百八十弓箭,若一齐向雁秋施为,漫说雁秋只有一双肉掌无法敌拦,就是十双,恐怕也无济于事。于是,惶不迭的脱口叫道:“秋弟,小心暗箭!”
同时翻手抽出“青冥剑”,以备在万不得已之时,抢救罗雁秋。
突闻一声娇喝传来:“请两位住下!”
凌雪红循声一望,只见路旁高楼之上,俏生生的站着一位天仙般的少女。
就在她心神一分之际,打斗场中,已有急剧变化。
原来罗雁秋打得正在兴起,忽听雪红一声报警,已经分了心神,再经这猝然现身的少女一喊,他便收手撤招,不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丑恶老人,突然反施一掌,雁秋防不胜防,中其诡计,挨了一掌,所幸掌风只是在他的左肩之上,未便即时丧命当场。
那丑恶老人诡计得售,并且又出了这口浊气,自是得意洋洋,拔身飘落少女身前,哈哈一笑,道:“少郡主驾临,不知有何旨意?”
那被称少郡主的少女,凤眉一挑,似笑非笑道:“闻听阁下‘麻蜂掌’举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丑恶老人虽然自愧始才偷袭雁秋一掌,但仍摆出一副狂傲之态,大咧咧的嘿嘿一笑道:
“多谢少郡主夸奖!”
那少女秀眉微耸,睇视了一眼额头冒汗,强耐疼痛的雁秋一眼,道:“请把解药拿来。”
那丑恶老人神色一僵,为难地道:“请少郡主包涵,在下从未备有解药。”
“那么误中你掌伤之人,就没有救了?”
“由他化浓自毁自灭!”
那少女凤目圆睁,面现薄嗔,道:“我要你把你自己这身歹毒武功废了。”
那丑恶老人万料不到,会由她的口中说出这话,不由惊“啊!”一声,倒退二尺,遂又把脸一肃,目射凌威,阴鸷的嘿嘿一笑,道:“少郡主可是开玩笑吗?”
这一刻,凌雪红早已沉不住气,霍地清啸一声,同时娇俏身形暴起五六丈高。
千年通灵墨雕,本在附近飞翔,闻得雪红清啸,即便飞过来。
恰好雪红身形就在这时跃起,它便将雪红接住。
雪红身落雕背,轻咕几声,那墨雕即已会意,倏然,敛起双翼,急剧下降。
那丑恶老人,不意灾从天降,一招尚未打,突觉头上万根银丝,霍然被人抓起。
欲待出手阻隔,自己整个身躯,已身不由己的被搏着头发,由地下提起。
只见那墨雕抓着丑恶老人,振翼疾飞,霎时踪迹俱渺。
凌雪红驱雕攫取丑恶老人,降落汉阳郊区,下地一看,不由令她望着死去多时的丑恶老人暗自发愣。
原来灵雕下落时,丑恶老人运力反击,被雕翼打了一下,正中死穴,又经雕爪抓到半空,哪里这还能活命。
凌雪红本想,先把丑恶老人劫出,迫他交出解药,纵若一时拿不出来,也要令他说出一个解救之法,不意她的计划虽好,可是转眼成空。
是以,望着僵死的丑老人半晌,始把惶恐心情镇静下来。伏身解开老人腰带,搜遍全身,结果一无所获,不由狠狠地拍了横卧于地的僵尸一掌,道:“你这老魔,我纵把你化骨扬灰,也吐不尽心中这口闷气!”
突闻一阵哈哈大笑,起自身后,道:“姑娘你这是怎的,大清早的独自跑到这里来?难道你们……”
他本想说你们可是闹翻了?但话到唇边,却又觉得不妥,竟又咽了回去。
凌雪红在颓丧之余,突闻有人向她取笑,不由一惊,侧身看去,原来是江南神乞尚乾露,连忙拭泪裣衽福了一福,道:“原来是尚老前辈。”
尚乾露咳了一声,道:“姑娘恁的这般多礼,我老要饭的就是不敢恭维这玩艺。”眨了眨眼,道:“怎么姑娘一个人来到这里,他们呢?”
凌雪红眼圈一红,珠泪滚滚而落,把经过说了一遍。说罢,人已成了泪人!
尚乾露一生浪迹五湖四海,可称得见多识广,老于世故,但这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