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人返身回到舱中,却见于飞琼满面焦急地奔了出来,惶声道:“爷爷!他……他可是真地走了吗?”
灰衣老人哈哈笑道:“傻孩子,那只是爷爷故意安排好的圈套,骗骗他们的,难道你也信以为真了?”
于飞琼顿时转忧为喜,娇羞地一笑,说道:“爷爷,你究竟把他藏到哪里了?”
灰衣老人一笑道:“爷爷把他点了睡穴,安排在一只小船上,那小船紧靠着大船,恰在船上之人的视界死角里,是以船上纵然找翻了天,却也找不到他的。”
于飞琼格格一笑道:“爷爷,你倒很会出主意。现在我们去看看他好吗?”
灰衣老人道:“好的!”走出船舱,直奔左侧船舱,他目光向海中一扫,竟咦了一声,大声道:“周奇!你把那小船放在哪边的?”
一个瘦小的汉子急急奔了过来,用手向海中一指道:“便在这里!”
灰衣老人和于飞琼再次凝眸看去,哪里有小船的踪影,不禁同时大吃一惊,于飞琼顿足说道:“爷爷,都是你做的好事,他穴道被点,毫无一点自卫力,就是碰上一条大鱼,也能把他吃掉的!”
灰衣老人此刻也没了主意,搔首说道:“不会的!”
长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鸟鸣,接着一点黑影飞坠而下,却是一只巨雕,雕背上飘身下来一个女子,正是去而复返的凌雪红。她此刻满面寒霜,隐现杀气,青冥剑也早握在手中,一步一步向于飞琼逼去,冷冷道:“原来他们说他自动解开穴道,夺船逃走,全是骗人的,我在海上找了两个时辰,全未看到半点踪影!你……你究竟把他藏到了哪里?”
于飞琼满肚子的焦急,再加上此刻所受的委曲,竟然嘤咛一声,一头扑到灰衣老人怀里。
凌雪红银牙紧咬,手中青冥剑一晃,恨声道:“你不说出来,可没那么容易!”振腕向于飞琼背后刺去!
灰衣老人挥手劈出一股掌风,将凌雪红的剑锋振偏,沉声道:“女娃儿!休要无礼,你若断定我们把罗雁秋藏了起来,便尽可在船上搜查,若是查到了,老夫和琼儿便俱都自绝而死,你若是找不到,就该立刻离开此地,不得生事,听到了吗?”
凌雪红闻言,不禁一呆,脸上的毒恨之色,也自渐渐消失,终于幽幽说道:“他不在这里,难道真的走了吗?可是为何找了很久,竟然一点没有看见?”
灰衣老人暗自叹道:“你去找他之时,他仍然躲在那小船之中,那时自然没有注意到是在这大船下面,唉!难道他真如琼儿所说,被大鱼吃了吗?”
海上的薄月,似是总比陆地上来得早些,只是朦胧晨雾未散,一切景物仍如罩在毛玻璃中一般。
朦胧的晨雾里,隐隐可见一座小小的孤岛,海浪冲洗着沙滩,沙滩上却横搁着一只小船!
而小船内竟然躺卧着四个大汉,不知是熟睡,抑或晕厥过去。
忽然之间,一阵的话语声,自小岛上响起,那声音越来越近,竟是发自七八个少女的口里。
一个尖尖细细的女子声音说道:“想不到这小岛上竟有许多花草、树木,美丽的当真有如世外桃源,就是叫我在此住上一生,我也愿意!”
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子声音接道:“我不管这里美不美丽,只要有吃有喝,自由自在就好了,你们知道,我是最怕人管的,所以在我念陶潜的〈桃花源记〉之时,便向往那种安静的日子。”
忽听一个女子大声叫道:“到了海边了!啊呀!你们看那里还有一条船哩!难道这小岛上还住的有人!”
七八个罗衣少女看见那搁浅在沙滩的小船后,风一般地奔了过去。
那奔在最前面的一个绿衣少女,突地尖叫一声,回首说道:“你们快来看,这小船上还躺着四个男人哩!”
此刻,众女俱已奔到船边,站在柔软的沙滩上,让一个接连一个的浪花轻吻着绣花弓鞋、织锦的裤管,她们的目光齐都投向那狭窄的船舱,对脚下竟毫未顾及。
果见四个衣着不同的汉子,杂乱地倒在船上,但却只能看到三个男人的面孔,俱都双目紧闭,连呼吸也是似有似无,十分微弱,显然都已晕厥过去。
在可辨识的三个面孔中,一人麻面短髭,一人黄脸怪眼,一人碧眼鹰鼻,俱是奇丑无比,另一个人面侧卧,却是看不清他的长相。
一个叫春花的姑娘道:“各位好妹妹,快动手将他们救活吧,你们看这四人衣衫尽湿,小腹微微鼓起,想必是淹死了,咱们必须自口中度气过去……”
她话未说完,便有数声惊呼响起,众女七嘴八舌地说道:“要我和这些丑八怪亲嘴吗?
我才不愿意哩!”
春花摇头苦笑了一声,以近似哀求的声音说道:“好妹妹,谁要你和他们亲嘴,只是救人之命罢了!唉!救人之命,还会顾及这些吗?我求求你们快些,不然恐怕一个也救不活了!”
她说完,当先俯下身去,将两片樱唇紧紧地压在那麻面短髭的汉子嘴上,再以舌尖挑开他的嘴唇,缓缓度气。
众女起初还看得皱眉,但渐渐也被春花感动了,另有三人也相继对着其余三个汉子,照样施为起来。
就在四人刚刚开始度气之时,一个叫赵小青的姑娘突地一个倒跃站了起来,惊呼道:
“这个人没淹死,他的舌头竟然……”
那仰卧地上的黄脸怪眼汉子,果然也是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双目中充满了欲焰,阴阴怪笑道:“大爷本就没淹死,只是想尝尝‘丁香暗渡’的滋味而已,如今……嘿嘿!却要尝尝另外一种……”
赵小青直气得娇躯打颤,娇叱一声道:“好贼子!看掌!”
她双手一分,眨眼攻出五掌,直取那黄脸怪眼的汉子,掌势虽不沉重,却是迅疾无比!
那汉子又是阴阴一阵怪笑,身形疾闪让开,大声说道:“米兄!胡兄!你们难道还要装死吗?”
他话声未落,春花却是哎呀一声,一个翻滚,竟被那麻面短髭的汉子一推摔开,乘势一跃而起,饿虎扑羊般,直奔一个身材适中,胴体丰满的白衣女子,口中嘿嘿笑道:“心肝宝贝,那红衣婆娘个儿太高,我老米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
那白衣少女本在一旁观看她们运气救人,方被赵小青和那黄脸怪眼汉子间所发生的事吃了一惊,又见一个麻面怪人扑来,再想躲闪,已是无及,竟被他牢牢地抱了个满怀!
陡听一声大喝:“没有良心东西,姑娘跟你拼了!”
原来是发自小红之口,只见她胸前罗衣半裂,正和一个碧眼鹰鼻的汉子打在一起,掌风激荡间,她已隐隐露出了晶莹的酥胸!三招刚过,她便已现出不敌之状,而那汉子却仍未使出全力。
此刻,那被摔在地上的春花,已悄悄爬了起来,掩到了麻面怪人身后,莲足飞起,踢他“尻尾”重穴!
那麻面人佳人在抱,欲火正涨,便已失去了平时灵活的听力,直至春花飞足踢出,方始发觉,慌乱间一闪身形,虽躲过了“尻尾”重穴,左屁股上却着着实实地挨了一脚,闷哼一声,撒手放开白衣女子,反身向春花扑来。他一出手便使出歹毒的玄阴掌力!
春花只觉得一股寒意,直侵筋骨,娇躯连打了两个寒战,萎顿地跌坐地上,再也无力站起。
麻面怪人嘿嘿冷笑,大喝一声道:“你们全都给我住手,哪一个不知好歹,这婆娘便是她的榜样!”
众女侧目一瞥春花,只见她原是春花般的娇靥,此刻已是一片苍白,一颗颗汗珠,沿着双颊淋淋而下,她的身躯却仍在颤抖,不由齐都心下一沉,连正在动着手的人,也吓得住了!
这般女子虽俱都长得貌似天仙,但武功内力却似嫌弱了些,她们纵然有心想和这般人一拼,却是力不从心。
蓦地!那正在为那黑面汉子度气的绿衣少女,盈盈站了起来,格格一笑,纤手一指麻面人说道:“哟!你老贵姓大名呀,看来你也是懂得怜香惜玉的温柔郎君,怎地对我花大姊这样子嘛?”
她说的话,正是道地的京片子,悦耳又带着性的挑拨,麻面人嘿嘿笑道:“小娘子,你可是问的我吗?大爷姓米名灵,那两位一个是马面武,一个是胡天衢,你可都要记下了。”
他话音未落,花秋露已悄悄把右膝抬起,疾向米灵“会阴”
死穴撞去!
米灵正自晕陶陶的,哪会注意及此,他发出痛彻心肺的一声惨号后,便已昏死过去!
这边胡天衢和马百武齐地面色陡变,各自随手一掌,击向两个女子的“百会”重穴,可怜小红和那白衣女子便双双脑浆迸裂而死。
那其余的四五个女子,同时娇叱一声,一拥而上,将胡天衢和马百武团团围住,她们内力虽不深厚,但出手都带着呼呼劲风,威势也甚惊人!
忽见林中奔出一个苗条的女子身影,只见她一身白衣,奔行中衣带飘飞,直如同月宫仙子谪降尘寰,虽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却会令人相信她定然有着惊人的艳美!
搏斗中的八女,闪目一看,齐地欢声呼道:“大姊来了,这厮再也休想逃走了!”
她们竟齐地停手撤身,早已将跌坐地上,闭目调息的春花扶起。
此到那白衣女子已然奔到面前,只是她美若春花的脸上,隐现着一层勃勃英气,她停住身形,一瞥众女的狼狈情形之后,不禁黛眉微微一皱,但瞬即又现出和善之容,连忙走到春花面前问道:“花妹子,你可是受伤了吗?”
春花那失神的眼中,早已流出泪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姊,妹妹我中了一种阴寒的掌力,只怕……只……”
那白衣少女打断她的话道:“好妹妹,别胡思乱想啦,不论你受了什么伤,大姊一定会给你治好的!”
转身娇叱一声,道:“马百武,难道你还想逃走吗?”
原来马百武一见这白衣少女出现,便已吓得面色惨变,他此时竟想乘她们谈话之间,悄悄溜向小船,驾舟逃走。
一阵嘻笑谈话之声,又自花丛树间传来,只见数十个彩衣少女,蝴蝶般穿了出来。马百武情知已无法逃走,反而怪笑一声道:“太史潇湘!这里老夫想来便来,要走就走,你还留得下不成?你若认为老夫怕你,你就是求老夫走,老夫也不走了。”原来那白衣少女竟是太史潇湘!
太史潇湘冷冷哼一声,纤手一指那惨死地上的小红和冬梅,道:“她们俩人可是死在你的手中吗?”
马百武怪笑说道:“你这样说,未免把老夫估计的太高了!”
太史潇湘一瞥那静静站在一旁的碧眼神雕胡天衢,沉声又道:“是你吗?”
胡天衢嘿嘿笑道:“是我又怎样?你们这般女人,除了仗着色情迷人,若论真本事硬功夫,大爷倒是不怕!”
他虽和米灵被太史潇湘的姑姑以“天蚕索”擒住,但对她的真实功力,却不佩服,此刻又想到太史潇湘的武艺,可能较她姑姑更差些,是以出言相讥。
太史潇湘冷叱一声,道:“放屁!姑娘先让你三招,你且尽管出手吧!”
胡天衢扬手劈出一掌,大怒说道:“好个狂妄的丫头,老夫还用得着你让吗?”话未说完,呼呼又是两掌,潜势激荡,连地上的沙土草叶俱都带了起来。但太史潇湘纤躯只妙曼地转了几转,果然三招过后,连她的衣角俱未碰着。
太史潇湘突地冷叱一声道:“三招已过,姑娘我可要还手了,你且小心接下!”
她说完之后,纤掌轻轻拍出,掌势宛如被狂风飞掷的树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却总是不离胡天衢的身上要穴。
胡天衢不禁暗自吃惊,暗自震骇,再也未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女子,竟已练就如此一套飘忽诡异的掌法。他虽是使出全力,连封带打,但太史潇湘的双掌,却如蛛网缠身,打之不断,挥之不绝,三十招过后,他的额间已是涔涔汗下。
一旁的马百武,已乘众女聚精会神观战之际,悄悄移到那躺在地上的黑面汉子身侧,忽然大喝一声道:“不要打了,你们可知道这黑小子是谁吗?”
太史潇湘娇躯一震,连忙收掌飘身,哎呀一声,顿足道:“糟啦!”她身形一顿即起,箭矢般向马百武掠去。
马百武却已迅疾俯下身子,将手掌接在那黑面人头顶“百会”死穴,嘿嘿笑道:“好狡黠的小妞儿,你可是已猜出他是谁了吗?嘿嘿!猜到了更好,不过老夫若不还他本来面目,就是你知道此人是谁,便也不会对他感兴趣了。”
他左手自衣袋中取出一瓶白色的药水,顷了几滴到那人脸上,一阵擦抹之后,已自露出一个白皙俊美的面庞,众女一看之后,齐地娇声呼道:“是他!罗雁秋!”
马百武狞笑说道:“你们还要打吗?你们觉得奇怪吗?嘿嘿!
老夫的船被一个灰衣老儿击沉之后,便一直在海上飘流,天无绝人之路,竟无巧不巧地叫我们碰上了乘这小船的罗雁秋,不想飘流到这里之后,如今,嘿嘿!你只须答应老夫一件事,老夫便饶这小子不死!”
此刻太史潇湘的脸上,却是显露出极端的镇静,微微一笑,说道:“姑娘我在听说罗雁秋失踪之后,根据风向海流,断定他必会飘流到这里,任何不擅驾驶的船只,也必飘到此处,是以我才连夜赶来这百花岛,却不料……”
她语声突顿,纤手微扬,一点白光,电旋星飞,直奔马百武按在罗雁秋头顶“百会穴”
上的右手,同时身形急掠,一式“单凤朝阳”身法,箭矢般窜出!
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马百武哎呀一声,右手已中了太史潇湘的“铁莲花”暗器,不自主的疾收回去,而罗雁秋的身躯也已被太史潇湘抢到手里。
众女齐地欢呼一声,如彩蝶飞舞般围了上去,但抱在太史潇湘怀中的罗雁秋,竟然蜂腰一挺,跃落地上,他神光湛湛的星目,一扫众女。
太史潇湘展颜一笑,幽幽说道:“想不到你这半天竟是一直装死,如此说来,我倒真是多管闲事了。”
罗雁秋沉声说道:“在下只是被人以‘定时点穴’手法,点了睡穴,现在刚好到时,穴道自解醒来,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既然知道自己多管闲事,却偏偏要管,岂非是莫名其妙?”
原来罗雁秋自被那灰衣老人点了睡穴后,至此已满六个时辰,自动醒来,是以对过去的一段时间,宛如睡了场大觉一般。
太史潇湘忽然眼圈一红,也自沉声说道:“你说那个莫名其妙?我就是喜欢管闲事,你又怎样?”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你自顾去多管闲事,只是在下的事倒是不劳费心!”
太史潇湘大怒说道:“你的事我是管定了,从一开始见到你之时,便曾告诉你,你的事我什么都要管!”
罗雁秋突地往笑说道:“年轻轻的大姑娘,说话好不害臊,你是我的什么人?我的事为什么要你管?”
太史潇湘本就生成是男子的性情,而且自幼又任性惯了,她虽想极力变得温柔,变得楚楚可怜,但无论如何却是不能,此刻见罗雁秋当着如此多人,奚落于她,早已忍耐不住了,娇叱一声道:“放屁!”扬手一掌,向罗雁秋面颊上拍去。
她这一掌,本是羞怒并集而发,力道自是十分惊人,若要不折不扣的打在罗雁秋脸上,他纵然运功相抗,也要打掉半边牙齿。
岂知罗雁秋竟是不闪不躲,扬了扬脸,迎上来掌。
太史潇湘见状,反倒犹豫起来,全力打下自是不忍,若是半途收回,又怕众人窃笑,她咬了咬银牙,当下卸下了八成真力。
但听“啪”地一声,罗雁秋脸上立刻现出五个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