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因大师也低头诵了声“阿弥陀佛”,长眉一阵颤动,秃顶之上,冒出缕缕炊烟般的热气,冉冉上升,显然也施出护身罡气。
这当代两位绝顶高人,同时施展出无上神功,直向阵外逼去。
那跃出阻路的高手,虽是神智已挫,但在潜力压体之下,却自自然然地向后退去,但始终与他们两人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师一步步行来,神情肃穆,步法缓慢,似是极为吃力。
但事实上,他们都是小心控制着发出的劲力,以免那些阻挡的武林高手无端致死。
刚刚走出丈余之后,一阵号角之声急促杂乱的响了起来。
那些神智迷失的武林高手后退的身形倏然止住,又是几声高昂的号角扬起,他们却齐地周身一震,竟自围冲了上来。
然而,他们的身形一和天山神尼所发出的大般若功相遇,便如逆风而行一般显得甚是吃力,当即有几名高手惨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便即萎顿的扑倒地上不省人事。
天山神尼平静肃穆的脸上,突地泛现出痛苦之容,低诵了声:“罪过!罪过!万望我佛慈悲。”取出几粒丹丸,分置于几个受伤之人的口中。
她给几人服下的灵丹,当真有回生续命之能,片刻之后,便一跃站了起来,只是两眼发直,显然被迷的神智仍然未复。
他们跃起之后,依旧三人一组,挡住去路。
天山神尼黯然一叹,转首向苦因大师说道:“我等佛门弟子,最戒杀孽,看来只好暂时退回原位,不过若是长久被困此处,真是不知所终了。”返身缓步走了回来。
再说那仲孙仪抱着呼吸断绝的罗雁秋,径往正西奔去。
她知道那黄衣少年给罗雁秋服下的“追魂丸”,乃是一种绝毒的药物,但她也素闻东西双仙续命双宝,有起死回生之效,何以罗雁秋服下那么多,再加上千年灵芝液,却是毫无作用?
但心中的奇异之念,却为一种惊恐焦急所代替,想着只有答允黄衣少年的要求,以换取“追魂丸”的解药。
于是施展开上乘轻功,全力奔行起来。
转瞬之间,便已奔出这座山谷,也不知因她是密宗弟子之故,还是另有原因,一路之上毫无阻拦。越过一座小小山峰之后,在另一座山顶上便见翠柏掩映,绿竹围绕中露出一片檐牙飞角。行近之后,竟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寺院,但那寺院的两扇朱红大门,却是紧紧地关着,艳阳照射下,一片静寂!
仲孙仪心急如焚,攀援上山顶,来到那朱红大门之前,举手推去。而她的手尚未触及寺门,便听“咿呀!”一声轻响,寺门已然大开,里面随之响起一个得意的呼叫,道:“师妹,我算定你不会那么薄情寡义,一定会回到我这里来。”
仲孙仪黛眉微皱,冷笑一声,道:“住口!我此番转回,是专为你谈条件而来,在你答应我要求之前,你暂时收起如意算盘!”
和仲孙仪说话的,正是那黄衣少年!
黄衣少年一脸媚笑,急急说道:“你不管提出什么要求,我都毫无条件地接受,只要……”
仲孙仪冷冷截断他的话道:“你可是真的给他服下了‘追魂丸’了?”低垂螓首,瞥了抱在怀中的罗雁秋一眼。
想是仲孙仪已下定破釜沉舟的决心,此时说话的语气,态度,全不像先前在那幽谷之中的柔弱。
而黄衣少年的态度则是恰恰相反,仲孙仪虽是对他冷言喝叱,不假词色,他却是面带媚笑,毫不动怒。
此时,他也跟着仲孙仪的目光,向罗雁秋身上反注了一眼,俏目中立时流露出一股毒恨的光芒。
不过那毒恨的光芒,却是一闪即逝,嘴角上立时挂上一丝阴笑,说道:“不错,想本派那独门秘制的‘追魂丸’,天下无药可解,而且服下之后,一出十二个时辰,连本门的解药,也是无效了。”
仲孙仪冷冷说道:“废话少说,你既是给他服下了‘追魂丸’,现在就把解药取出来。”
黄衣少年格格一笑道:“这倒容易……”
他倏然住口,俏目中隐现欲焰,在仲孙仪娇躯上打了一转后,说道:“我取出解药之后,不知师妹答应我什么条件?”
仲孙仪怒道:“什么条件,我的躯体属于你也就是了!”
黄衣少年道:“小兄期待师妹这句话,已有好几年了。”一顿续道:“师妹以千金之躯,岂可将此人抱在怀中……”
仲孙仪星眸圆睁,怒道:“不要你管!”
她此时简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喝叱之后,续道:“须知在你未给他服下解药,而他未复生之前,我的身体却仍非你所有。”
黄衣少年一笑说道:“小兄在未给他服下解药之前,必须诊视他中毒的深浅,师妹抱着他,跑了这么远路,又站立这么久,一定感到累了,还是到里面谈吧。”
仲孙仪冷冷说道:“不劳关怀!”
黄衣少年说完之后,便即转身向里面走去。
仲孙仪冷哼一声,举步跟随。
穿过一条松柏夹道的通道,拾级而上,走进一座大殿。
这大殿之中全无供奉的神像,一个个的锦墩环形罗列其间,倒似一个集会议事的所在。
仲孙仪跨进大殿之后,当即在近门处一个锦墩之上坐了下来。
黄衣少年继续前行,转首一笑道:“小兄要将他放在一个床榻之上,以便诊视,若是师妹愿将他垂死之躯,放在石地之上,在此亦无不可。”
仲孙仪一缕芳心,早属罗雁秋,对他的关怀爱护更是无微不至,怎肯将他放在石地之上,于是一声不响,站起身形,举步向里面走去。
黄衣少年微微一笑,当先向大殿一角走去。
他用手在墙壁上一按,粉白的墙壁上,竟自露出活门,黄衣少年举步跨了进去。
仲孙仪虽到这大殿中来过,却从不知道这里有处活门,黛眉一皱,停下脚步,冷冷说道:
“到那里面干什么?”
黄衣少年诡异地一笑道:“别有洞天,你可是不敢进来?”
仲孙仪一声不响,侧身而入。
那是一间仅容下四五人站立的密室,仲孙仪正感诧异间,那密室门已自动关闭,同时整个密室也缓缓向上升去。片刻之后,那向上升起的密室,突然停了下来,密室门缓缓打开,仲孙仪只觉一股醉人的芳香,扑入鼻端。举目看去,眼前呈现了一间华丽无比的卧室。只见罗帐、棉被、绿幔红毡,竟宛似千金小姐的闺阁!
两个俊美无伦的绿衣小婢,含笑迎了上来。
这密宗门下,似是俱都身着黄衣,而这两个小婢,却是例外。
她们向黄衣少年福了一福,相视一笑,垂首站立。
黄衣少年突然格格一笑道:“师妹对小兄特意布设的房间,还觉得满意吗?”
仲孙仪冷笑一声道:“华丽有余,淡雅不足。”
黄衣少年脸色一变,但瞬即又恢复了诡异的微笑,说道:“师妹对这绣阁的印象如何?”
仲孙仪道:“俗不可耐!”
黄衣少年一怔,随即改变话题说道:“师妹速将此人放于绣榻之上,小兄要看他中毒深浅施药。”
仲孙仪冷冷说道:“想不到你还略通医理。”一顿续道:“向闻独门解药皆是定量制就,不想你这‘追魂丸’的解药,却要视中毒深浅而定,真是天下奇闻。”双手仍然抱着罗雁秋,傲然卓立。
这黄衣少年,乃密宗掌门的第六子,武功在其八兄弟中,虽是最差,但为人却是最毒辣阴险。
在西域密宗派规中,有着一条最奇特的规定,就是依照生子的多寡,来招收女弟子的数额,而在众子之中,谁能得到一名最美丽女子的青睐,不问其排行第几,武功如何,皆为下一代之当然宗主。
是以在当今密宗主八子之中竞争甚烈,但却有三子因自知貌相难与众兄弟匹敌,放弃了权利,另娶了其他女弟子为妻。
唯独这第六子“玉麒麟”马梦铭自认生得俊美,便认为仲孙仪非他莫属,但仲孙仪却对他的为人大感厌恶,且亦不欣赏他那俊中带俏缺少英风豪气的脂粉美。
不过,玉麒麟马梦铭却甚得当今密宗宗主的欢心,是以这一次与中原武林的勾结行动,特地命他主持,并将“冲云燕”仲孙仪遣往襄助此举,实则却是给予他赢得劳心的机会。
马梦铭格格一笑道:“师妹不将此人放在锦榻之上,小兄如何诊察医治?”
仲孙仪冷哼了一声,随手将罗雁秋轻放棉榻之上,但她却是紧傍锦榻站立,全神戒备。
马梦铭露齿一笑,探手怀中摸出一只玉瓶,倾出两粒一白一黄的丹丸。
仲孙仪急不及待,转首向那两个绿衣少小婢喝道:“拿杯开水来!”
当即有一个小婢应了一声,用茶盘端来一杯开水。
马梦铭接过开水,方待给罗雁秋服下丹丸,却蓦地响起一声大喝,道:“闪开!”
只听“啪!”地一声,那只盛满清水的茶杯已被震飞,直撞墙上,随即一阵哗啦轻响,碎屑撒了一地。
接着躺在床上的罗雁秋一跃而起,出手如电,一把将马梦铭的右腕脉门扣住。
仲孙仪惊呼一声道:“秋弟!你没……”
罗雁秋突地朗朗一笑,说道:“不劳关心,我没有死!”
他冰冷的语声,顿时刺伤了仲孙仪的一寸芳心,欢乐与兴奋之情,突转黯然,一怔之后,幽幽说道:“秋弟,你为何这般对待我?”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还会受你的骗么!”
马梦铭的右腕脉门,被罗雁秋紧紧握住,早已痛得额角上渗出汗水,刚开始,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如坠五里雾中,不知罗雁秋为何未死,既然未死,又为何对仲孙仪的一片爱意,全不领情?
他本是心机深沉,机智百出之人,略一思忖,毒计又生,此刻一闻他们对答之言,随格格一声大笑,说道:“师妹,你此时再向他撒娇作态,即使最最愚笨之人,也不会相信了,眼下他既乘小兄不备,扣住我的脉门,你自己又不是他的敌手,那么杀剐任他便了。”说罢缓缓闭上眼睛。
罗雁秋恨恨地瞥了仲孙仪一眼,冷笑一声,松开了马梦铭的被制脉门,傲然说道:“就是你们两人联手,罗某人也不放在心上。”
他话声刚落,但听“嗒!”的一声轻响,室内顿时一片漆黑!
马梦铭一声冷笑道:“小子,你既已陷身此室,莫说我师兄妹联手打你,就是光我师妹一人,也够你应付的了。”
他一顿,大声说道:“师妹,你先教训教训他,小兄为你掠阵!”黑暗中,掌劲暗送,仲孙仪只觉一时立足不稳,直向罗雁秋扑去。
罗雁秋一见一个纤细的娇躯,带着一股淡淡幽香扑至,知是仲孙仪,冷笑一声,道:
“你怎地不再惺惺作态了?”却是一闪让过,续道:“既是你师兄在此,我却不愿和一个女流之辈交手。”
仲孙仪知是他师兄的歹计,心中虽是又急又气,却苦于无法解释,她知道此时不管说什么话,罗雁秋也不会相信了。
须知一个人受了冤屈之后,思想行为往往大异平常,仲孙仪急怒交加,娇叱一声,说道:
“你不愿和女流之辈交手,我倒要和你打上一架!”双掌翻飞,挟着两股劲风,直向罗雁秋拍去。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不知好歹。”又自闪身让过。
仲孙仪冷叱一声,道:“你骂哪个,你自己才是不知好歹!”
娇躯再度扑上。
罗雁秋道:“你若再得寸进尺,我便真的不客气!”轻挥一掌,用出六成功力。虽只是六成功力,仲孙仪的娇躯已被震得如风摆柳一般,一阵摇晃后,终于退了一步。
她一退即上,左拳右掌,着着指向罗雁秋的要害大穴!
罗雁秋冷笑一声道:“不知进退,自取其辱。”一掌迎了上去。
但他掌至中途,却突地大喝一声道:“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避开仲孙仪,径向玉麒麟马梦铭拍去。
马梦铭也是千虑一失,只以为歹计得售,正好坐山观虎斗,却不料罗雁秋心中一动之下,已窥破了他的阴谋。
他仓惶应战,被罗雁秋一掌震出去四五步。
仲孙仪一怔之后,大喜叫道:“秋弟,你也看出他的阴谋了?”
罗雁秋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密宗门下,最擅联手博击之术,此人却一旁含笑而立,若非别有用心,他断断不会如此的。”
仲孙仪顿时娇靥含笑,说道:“秋弟,你可别再冤枉我了。”
步履姗姗,直向罗雁秋身旁走去。
罗雁秋大喝一声道:“站住!此刻是你们联手对付在下的时候了。”
仲孙仪直气得娇靥铁青,她突地双掌一分,左拳直撞罗雁秋,右掌径向马梦铭拍去。
罗雁秋一怔,闪身让过。
马梦铭也跟着,径向横里跃去。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室内顿时大亮起来。
马梦铭微微一笑,说道:“师妹此番可要看清敌我了。”
仲孙仪双掌一分,说道:“你们再接我一掌。”她双掌一晃,却又缓缓放下,突地向罗雁秋诧然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要先问问你。”
罗雁秋道:“请说吧。”
仲孙仪道:“你在身中百毒氤氲及服下追魂丸之后,仍得不死,这是什么缘故?可能为我一道吗?”
罗雁秋一怔道:“什么百毒氤氲,追魂丸?在下也自不解。”
原来他在服下追魂丸时,早被两个密宗弟子一掌一尺打得晕绝过去。至于那弥漫中的烟雾,他自不知那是百毒氤氲了。
仲孙仪突地喃喃自语道:“他可是因为服下东西双仙的续命双宝,及千年灵芝液,而免于死吗?”
罗雁秋略一沉思之后,大声道:“不错!”
仲孙仪道:“什么不错?”
罗雁秋道:“她们一定给我服下续命双宝了,不然,我挨了一尺一掌之后,也不会恁快复元。”
仲孙仪冷哼一声,说道:“你只记得她们,不知她们是你的什么人!”
罗雁秋一皱眉头说道:“明知故问,她们自然是红姊姊和琼儿了。”突地黯然一叹。
突然,马梦铭大步向角落里走去。接着,只闻一阵细乐,也不知在何处传了过来。他格格一阵大笑,状至得意地说道:“坎离引导大阵已然发动了。”
仲孙仅转首冷然说道:“不要打岔。”又向罗雁秋道:“你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着她们吗?”娇靥上顿时笼罩着一层奇异之色。
罗雁秋又是黯然一叹,说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一顿续道:“我在那幽谷中施展闭气大法,假装死去,便是要避免一场情爱的纠纷……”
马梦铭“哦!”了一声,一旁插口道:“我竟没看出你是施展的闭气大法。”
仲孙仪冷笑一声,说道:“连东西双仙尚且没有看出,更别说是你了!”
马梦铭格格一笑道:“如此说来,我没有看出也算不得丢人之事。”
罗雁秋环扫了室内一眼,剑眉微轩,说道:“在下就此告辞了。”他话说出口,却找不到门户,是以仍自站在原地未动。
马梦铭干笑一声,说道:“只怕来时有路,去时无门了。”
罗雁秋略一思忖,觉得唯有制住那黄衣少年,方能找出此室门户,于是大喝一声,道:
“那你我就在此同归于尽好了!”一掌直拍过去。
马梦铭知道罗雁秋内力深厚,掌势雄浑,一懔之下,闪身让过。
岂知罗雁秋一掌拍出后,右腿随之扫出,直向他下盘踢去!
马梦铭脚刚站稳,眼见罗雁秋一腿扫来,不知心中大骇,猛吸一口真气,身躯疾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