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外，任冰天雪地能耐她何？
不久，第二辆车来了。他毫不犹豫的刷卡上了车，从始至终不曾侧头看她一眼。她似乎渐渐明白，人都自私，下意识避开麻烦。
她就地蹲下，看着没有任何动静的手机，没有一滴泪掉在屏幕上。如果有泪，恐怕在流出眼眶前，早在心里成了冰。
她颤抖着手按出了一串数字，拇指在拨通键和挂断键轮换了几轮，腿麻了才站起来，屏幕已经黑掉的手机终于有了生机。她低着头看了很久，自己想拨没拨出去的电话，究竟要有多么神通广大才能拨回来。她开始怀疑陆旭是老天爷派给她的救命星，才赐予了他们与生俱来的心灵感应。
“喂。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了？”她不相信，换句话说，她不希望这样的默契产生于自己和陆旭之间，偏要用各种可能去推翻现实，“手机放兜里没锁键盘，是不是不小心打给你了？”
“你能主动给我打电话就好了。”他只一句话，轻松让她的奢求变成了徒劳。
“是么，你在哪儿啊？”
“我刚坐车路过航天桥，干嘛突然问这个？”
她对着站牌子上‘航天桥西’四个大字苦笑，“原来你不仅思想离我太近，人还在我身边兜了一圈。”那么你会不会知道此刻我并不快乐？后半句话咽进肚子里，她不要陆旭平添担心，这样做了也得不到她想要的快乐。
“怎么了？要不要我现在下车？”然而，凭陆旭对她的了解程度，几句话早就听出了不对劲。
“没有，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那我先挂了，如果你有事一定要打给我。”
田乐乐追忆过去的时候，喜欢听着歌慢慢的走路，完全封闭在自我的世界里。陆旭自然不会打扰她，而且更怕听见她提及除自己以外的故人。她有限的记忆里，陆旭是足迹最长的一个，但仍然不够自信。他知道，陪伴不代表爱情。
这次，她心心念念想着的只有陆旭。他们之间也有过矛盾，但他的态度却和凌然截然不同。
那时高中，数码设备还是奢侈品，并严令禁止带入教室。田乐乐迷上了一款当时正风靡的手机，价格也贵的可以。家庭条件限制她不能买华而不实的手机，况且三个月前她才换了一部新手机。陆旭看来，那款手机的实用性并不高，主要是外形比较吸引人。
实在记不清他们为了什么闹别扭，只是深深的记得，那个课间，他来到她的课桌前，推推她的胳膊，“我爸新给我买了一部手机，我不太喜欢，咱俩换手机用吧。”
当时，她真的愣住了。陆旭把她的SIM从手机里抠出来，又重新组装好新的手机塞进她的位洞里。这一幕，倒贴的韵味十足。
陆旭落寞的转身快要回到座位上，她才从受宠若惊中缓过神来，“那我把我的给你。”
“不用，我自己还有一个。”他说。
是的，他还有一部以前用的烂手机，屏幕左上方在打架时不慎磕了一个大洞。当年陆旭还小，衣食住行都靠父母，不可能买一部手机送给她。然而，他选择她的选择，她享受他的施舍。
田乐乐现在才明白，当初自己真是不折不扣的小孩儿，不知道究竟想要什么，总在不断的追求，任何新颖突出的事物都能吸引眼球。回想起来，曾经多么幼稚啊，一定要拥有最新最好的。久而久之，新鲜花样玩腻了，挑手机开始偏向功能实用，一个手机能用很久。
手机是这样，人也一样。不成熟的人选择另一半往往看中了对方某一方面的特质，分分合合总也找不到合适的伴侣。成熟的人先了解后投入，天长地久也是十拿九稳的事。
凌晨，凌然算是先服软了，主动给她打了电话，“睡了么？”
“睡着了，又被你吵醒了。”她含糊不清的回答。
“那你还接电话。”
“我……不是……怕你……找不着……我么。”
“你真好。对了，跟你说一个事。以后你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充电话费，怎么样？”
“成，先让我睡觉。”
“那就算你答应了，我挂了，你好好睡吧。”
一个朦胧中的约定，她变被动为主动，连旁观者都觉出了不对劲。迟冰冰习惯在茶余饭后叨叨几句，“最近怎么不见他天天八个电话追问你的行踪，你给他打电话的次数倒多了。”
田乐乐向她娓娓道出原委，引得迟冰冰又摇头又叹气，“你没钱了会好意思让他给你充钱吗？你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里外里搭进去的全是自己的钱。”
“他不会说话不算话吧？”她心开始隐隐不安，可又偏偏是不见南墙不回头，见了南墙就撞到头破血流的性格。
“我的小姑奶奶，天底下男人要都自觉了，妇科就不会那么忙了。有婚姻法约束的男人还到处脱裤子去呢，您这点电话费算什么啊。”迟冰冰伸出食指一点她木讷的脑袋，“你看上去就善良，不骗你骗谁啊，如今还执迷不悟，白痴的都让我心痛了。”
田乐乐慢慢消化她的警告，上牙咬得嘴唇发白，下定决心的按了几个数字，“您好，麻烦帮我查一下本机现在的话费，顺便帮我办理一个停机保号的业务，谢谢。”
她破釜沉舟的实验没得出明显结果，倒把宿舍的一票人害苦了。段小璐想找她，电话打不通，QQ也不上，直接导致严蕊杀到家里来，“你想干嘛呀？与外界失去联系，你想玩穿越还是怎么着？”
“怎么了？你有事找我？”她不咸不淡的说。
“你还真淡定，外面已经兵荒马乱了，找你的电话全都打到我手机上了，你给我报销电话费啊。”
“哦，天啊。”田乐乐用手捂住脸，“别提电话费。”
够了，真的够了，她不再消磨意志，殃及无辜了。号码重新开通后，查了一遍余额，无增无减，看来他没做什么努力。她打电话通报迟冰冰，“听说全国人民都在找我。”
“有些事必须当面说，周日晚上宿舍见。”从她的语气里听不出更偏向于好事还是坏事。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扔在床上，正准备去看看严蕊在干嘛，电话铃声又把她拽回来了。屏幕闪烁着，她的心情随之悲喜交替，该庆幸他的密切关注，能在手机恢复正常使用不到十分钟就打进了第一个电话，还是给愤恨他，明明知晓却漠不关心。
“最近忙什么呢？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
“其实，你可以给我打。”
“这不……”
“对，我是答应过给你打，可没说从此你就不能给我打电话了吧。”
“我给你打了……”
他还没说完，她直接抢过来说，“恩，停机了对吧？如果你做不到可以不答应，但不能出尔反尔。我拜托你，办不到的事尽量别说出口。你真的了解我吗？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想啊，起床了就想，吃饭的时候在想，睡觉前会想，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可不能成天到晚把这些话挂在嘴边，我是男人，爱不是说出来的。”
“那是做出来的？”她随口跟了一句，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14、第十四章 。。。
“是啊……你看……”
“看什么看，滚一边去，我讨厌你，讨厌你。”
那一夜，她辗转难眠，反复想着过去的甜蜜，走得太久，曾经拥有变成了一无所有。夜晚的静谧无边无际的蔓延，没有蛐蛐唱歌伴奏，黑暗更是带着它素有的恐怖气息逐渐袭来。她听见了自己不安的心跳，整个人跟着焦虑和害怕起来，不停翻身制造出声音抵御内心的空茫。
周日赶到宿舍，段小璐和迟冰冰并排坐在床上，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田乐乐把书包扔上床，“怎么把电脑搬来了，不会又中病毒了吧？上次中的AV终结者杀了好久才杀掉，你未免也太倒霉了。”
“阿门，这次真的是田乐乐终结者，你快过来看看能不能秒杀。”
段晓璐的主页上，凌然发布了很多胡言乱语，暂且忽略田乐乐的感受不说，段晓璐平白无故被卷进了一场风波，毫不知情的在朋友面前当了罪人，今后别人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待她？
“把他手机号给我，我要当面跟他对峙。”段晓璐毫不留情的对田乐乐说。
田乐乐把手机递给他。她比任何人都想揭开此事的面纱，却又害怕看见不经修饰的真相。
段晓璐手舞足蹈的在窗边打电话，阳光下的缩影像在撇清，又像是纠缠。田乐乐选择性耳鸣了，逃避面对。
凌然词穷，拽来张哲当救兵，段晓璐听得恶心了又把电话拽给她，那边认错声源源不断的传过来，“那天他没关电脑就出去了，我用他的号瞎看的，你就别怪他了，我给你道歉了。”
“不是你的号，看看还不行，非要留言啊？”她虽然嘴上还在追问，心里早已原谅了他们一大半。
“我实在太喜欢她了，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之后他也骂我来着，真的。”
段晓璐指指腕上的表，示意她差不多
“哦，他人呢。”田乐乐问。
“趴窝了。”
“趴窝？”
“唉，就是睡觉了，他今天玩牌把钱都输了，晚上没吃饭，直接睡了。”
田乐乐又是一夜难眠，昨夜还气急败坏的想要声讨谁，阴差阳错，她成了千古罪人。她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错怪的凌然，心里的负罪感突然很重。似睡似醒的挨到了天亮，眯缝着眼爬到段晓璐的床上，“别睡了，你姐们的电话多少？”
“哪个？”
“刚巧跟凌然在一个学校的那个。”
“自己找去，存储名叫大哈。”段晓璐丢给她一个手机，翻过身背对她，继续呼呼大睡。
那个学校的所在位置太远离市中心，总得找一个人不生地也熟的人指引方向，万事俱备了，她这阵东风也好踏实的刮过去。
她第一次涉足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心里难免会有毛骨悚然的畏惧感，但爱不留退路，只有眼前的人，让你勇往直前。
她去超市扫荡了一番，买了足足两大塑料袋解饱的食物，拎着走了一路，白皙的小手上勒出了道道红痕。她的外表与此时的行为不搭调，学生打扮非要干家庭妇女都不愿意干的活，心灵上已经未老先衰了。周遭喧嚣声一片，她不起眼的融入其中，随波逐流。
如果以为此刻她笨拙的样子已经很狼狈，那就大错特错了。她走了狗屎运，狭路相逢丰征，好戏才刚刚开始。
丰征手捧一束鲜花从学校里往外走，嘴角微微上扬，浑身上下透出势在必得的自信。她想喝点水解解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掏出一瓶水，手头的两个大口袋捣鼓利索了，傻呵呵的举起水痛饮。这次，没刮来一阵邪风，吃了一嘴沙子，却不知哪个社会公德心差的人扔了一节旧电池在地上。她脚底一滑，眼前一黑，屁股先落地。躺在地上很久也没人扶，再不起来恐怕要被当成尸体对待了，要赶上二把刀的司机开车经过，真横尸街头了。
勉强用胳膊撑地坐起来睁开眼，面前站着的男子向她伸出了手。不会吧？为了她花都扔了？她揉揉眼睛，伸手过去试探，他宽厚的掌心也有温度。眼看马上站直了，他突然松手了，她紧张导致反应迟钝，没来得及反手握住支撑物，重新摔了个大屁蹲。
“你这个人心里变态吧？”她彻底摔蒙了，坐在地上破口大骂，不顾形象。
那人才喊冤，退后几步指着自己的裤子，“大姐，我可以原谅你这么大人了不会走路，随手扔出一些瓶瓶罐罐不足为奇，但你不能殃及无辜呀，要不是我一个劈叉躲的及时，恐怕这辈子无缘见下一代了，最要命的是你的瓶子里还有水，泼了我一身就算了，居然还是这么关键的部位，你你你……”
“大姐？你叫谁大姐？”
“你啊，没叫你大婶就不错了。”塑料口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他把滚到脚边的一个苹果踢到更远，“还是毫无美感可言的大婶，不仅土，还臃肿，穿成你这样都能去南极过冬了。”
远处跑来一个女孩，搀扶田乐乐起来，对鞠躬，“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不懂规矩。”
段晓璐的发小拽着她离开是非之地，她还不领情的想要捡回踩在丰征脚下的苹果。嘴上还不饶人，被拖离现场还一劲儿冲着离开的方向叫骂，“你别拉我呀，明明是他没理，你以为我愿意啊，什么态度，别拦我，我……”
“我救你一命知不知道，你怎么会招惹上他？他这个人来头不小，没有不敢干的事，而且心狠手辣。”
“校霸啊？百闻不如一见，我以为只能在报纸上看到，没想到现实生活也能遇见。”田乐乐一副见了稀有动物的激动样。
男生宿舍楼就在女生宿舍楼旁边，那女孩送她去见了凌然，自己也回了宿舍。
凌然站在楼下等她，一脸茫然失措，接过东西感觉两只手沉甸甸的，表情也随之沉重了。周围三两个经过的学生看过来，他们的脸都“唰”的一下红了，他感觉旁人都在竖起手指戳他做为男人的自尊，仿佛旁人也在责备她义无反顾的爱。
“你真傻。”他说。
“我再不傻啊，有些人就要饿死了。”她原本想直接给钱，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妥，他一定不会收，又疏远了彼此的距离。即便收下了，再输光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她万事都为他设想周全。
凌然电话通知郭思宇下楼一起吃饭，人多热闹。田乐乐总也想不明白他出于什么心理总要叫上第三个人在场，像上次在游乐场一样，便于信手拈来一个借口，还是太需要旁人见证，他们相爱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知道，第二种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偌大的食堂里，并排走着两男一女的搭配并不引人注意，虽然凌然牵着她的手，但丝毫不能削减她心中的别扭。她脑海里首先出现的词，不是电灯泡，而是3P。没办法，时代在变迁，人的道德底线持续降低，男欢这件纯洁的事，已不能再被女爱玷污了。
凌然加塞本领了得，几步就窜到了队首，点完餐，愣愣的看着郭思宇，“掏钱。”
“凭什么我掏钱啊？”郭思宇一百个不解。
“你玩牌赢钱了你不请客，我现在身无分文了。”
“你赢钱的时候没见你请我吃过饭，而且你还欠我二百块钱呢，就上次……”凌然偷偷用胳膊肘顶了郭思宇一下，他心领神会拖长声音，“上次你玩牌跟我借了二百。”
“回头还你，回头还你。”凌然直接捡了台阶一口气下到底。
食堂的大爷十分热情，挥着大勺说，“你们可以吃情侣套餐，一份菜两份米饭，经济又实惠，还给国家节省粮食。”
郭思宇胃口大的惊人，一份菜两盒饭的搭配刚刚好，付钱买了两份情侣套餐，还洋洋得意的对他们说，“你们还得找个人搭配，我一个人齐活，自己吃饱了就谁都不饿了。”
他明明在笑，这句话却说的谁都想替他哭。
那份卤肉饭上泛着大油，凌然依旧是狼吞虎咽的吃相，估计后厨师傅不小心炒进去一个酒瓶盖，吃得咯掉牙了才能发现。田乐乐举起筷子又放下。
“怎么了？你怎么不吃啊？”凌然嘴里塞满了米饭，“我够吃，你快吃吧。”
“我胃不好，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她如实回答。
“那再给你买个别的菜？”凌然关心的询问。
苗头开始不对了，天底下没那么多你请客我买单的事，就算便宜都让好命的凌然占了，屡次买单的也不该都轮到命苦的郭思宇吧，风水还轮流转呢。他果断转移话题，“以后谁要开饭馆，找他当托儿最合适，多难吃的饭他都能吃的倍儿香。”
“是么，那回头我给你做好吃的啊。”田乐乐对凌然说。
“你会做饭？”郭思宇惊讶的问。
“不会啊，不是说他很能捧场吗？”
“那你敢吃么？”他又问凌然。
“以后总不能不吃啊。”他回答。
15、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