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中原武林盟主,代掌少林门户的了尘大师。
他话音一落,清云道长立即答道:
“他身藏凤笛岂会有假?碣石山古墓秘密问他即知!”
江雨舟闻言冷哼一声。了尘大师抬起头来,向脸上细细端详半晌,说道:
“小施主,碣石山古墓中人,可是当年凤笛主人么?”
江雨舟冷冷答道:
“你这般大模大样地是问哪个?”
了尘大师虽然涵养高深,但眼见他这般傲态,也不觉双目一亮,沉声喝道:
“凭老僧在武林中的辈份,难道还不配问你么?”
这话一点儿不错,了尘大师在武林中可说是德高望重,万人景仰,对江雨舟这种无名后辈,实在没有答理的道理。
可是,江雨舟此时本性渐失,哪还管他许多,闻言发出一声嘿嘿冷笑道:·
“武林辈份?哼,谁同你论这些棍子打不着的关系,告诉你,我不知道!”
了尘大师被他气得须发乱颤,兀自嘴角扯动,一时间竟答不上话来。倒是清云道长,闻言沉声大喝道:
“年轻人怎地这样张狂?不说你是凤笛主人传人,就是凤笛主人亲来,也得算清十六年前的旧帐,才能离开此地!”
江雨舟仰面大笑:
“哈哈!冤有头,债有主,你我既无杀父之仇,又无夺妻之恨,有什么旧帐可算?我走了,纵然真有旧帐,暂时还是请记上,等待将来再算吧!”
他话声一落,立即旁若无人地大步而去。
清云道长气得脸色铁青,大喝一声:
“回来!”
右掌一扬,招出“层层飞瀑”,直向江雨舟肩头抓到。
江雨舟手下如何,清云道长知之甚详,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士
隔三日,江雨舟已非吴下阿蒙了!
就在他掌临切近之时,江雨舟陡然调转身来,掌似飘风,拳如涛涌,那一式怪招又复闪电般使出。
只听轰地一声,双方碰个正着,江雨舟固然双肩连摇,清云道长更是连退三步,顿时红云上脸羞惭无地。
以武当代理掌门人的身份,居然被默默无闻的江雨舟震退三步,不要说清云道长自己大出意外,在场群豪谁不惊心。
不过就事而论,这招绝学威力固然惊人不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清云道长一时大意,错估了对方实力。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了尘大师突然高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小施主这招八煞掌由何处学来?”
江雨舟虽然学得这招武学,但始终不知其名,闻言不觉惊愕道:
“八煞掌,在下从未学过!”
了尘大师沉声一笑道:
“八煞掌乃是冷残嫡传,数十年前即威震江湖,小施主先前这一招明明是八煞掌起首式‘斗牛龙光’,你还想瞒骗老僧么?”
江雨舟闻言稍一沉吟,清云道长已满面惊愕道:
“中州八煞绝迹江湖一十六年,听说已被其师冷残老魔以佛门至宝灵台金粟夺魄吸髓而亡,怎会……”
了尘大师微微一笑:
“道兄当局者迷,他先前出招之时,左手推星,右肘抱月,步履沉浮于璇玑之间,这还有错么?”
在场群豪先闻八煞掌之名,尚还惊奇参半,此时听了尘大师条分缕析,俱都心惊不已。
就在众人心惊胆颤之际,清云道长已经蓦地转过脸来,紧盯住江雨舟嘿嘿冷笑道:
“如此看来,凤笛主人是当年横行江湖的冷残老魔了!年轻人,你还不肯实说么?”
江雨舟已知自己所学这招无名绝学,确是八煞掌中的“斗牛龙
光”,但他对凤笛主人是否就是冷残老怪,也依然毫无所知,一闻清云道长之言,顿时傲气凌人道:
“我不实说,你又能把我怎样?”
清云道长大喝一声:
“我要把你擒回武当,还怕老魔不自动找上门来么?”
两掌一分,唰唰唰一连就是三招。
他已经知道江雨舟不可易与,这存心雪耻的三招,全是轻易不用的绝艺。
江雨舟虽说连获奇缘,但直到此时也不过仅会四招武学,这四招武学对付江湖一般高手尚可,若用以对付这执掌武当门户的清云道长,委实还嫌不足。
他勉强迎击两招,及至第三招“云影七变”攻到,已经躲闪不及,但觉眼前一黑,前胸三处晕穴,齐被对方掌风扫中。
冰雪大地,雪掩重川,一辆四轮马车,由北国原野兼程南下,车后跟着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的八大弟子,车中躺着那昏迷不醒的江雨舟。
一袭人马,只有在每日饮食的时候,他们才替江雨舟解开穴道。
在这遥远的行程中,谁也没有觉察到车后除去少林武当八大弟子外,还有个神秘的蒙面少年。当然,那躺在篷车中的江雨舟,就更加一无所知了。
等到他昏迷中醒来,只觉四周一团漆黑,身形一挺,陡然两膝一软,重重地摔了下来。要知他穴道被制日久,此时虽已解开,血脉依然凝滞不通,因而才有这种现象。
他没有练过内功调息之法,只得缓缓地站起身形,摸索着四周墙壁,缓缓而行,借以活动筋骨。
如此约有盏茶时光,全身除去那条左腿外已经血流畅通,耳目也渐趋灵明,他这才看清此身是在一座石窟之中,冷冷清清,孤孤零零,只有头顶上透进一线天光,由闪灼的繁星判断出时正午夜。
这是哪里?
他心中在想,耳畔也听到隐约的人声:
“年轻人,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谁在问我?这是做梦么?惊愕中又传来那隐约的声音:
“年轻人,你不想知道这是哪里么?”
这一次他听清了,这声音是由石壁中传来。怪,石壁中怎会有人?他神情一愕,沉声喝道:
“你是谁?”
“你先别问我是谁!我只问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武当山寒碧崖下的石牢!”
“武当山?寒碧崖?我怎……哼!只要我有幸生离此处,总有一天我要与这班杂毛老道一清今日之仇!”
“哈哈,年轻人,你有把握生离此处么?”
“我……你究竟是谁?”
“我和你差不了许多!”
江雨舟神情一愣,不解道:
“差不了许多?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壁中声音又起:
“年轻人,你不懂么?我说我们同是囚犯,不过你是迫不得已,而我却是自愿而来!”
江雨舟竟似不信地冷哼一声:
“自愿而来?哼!你如没有发疯,就是我耳朵听错!”
“哈哈,年轻人,事实上我既没有发疯,你也没有听错,我到此地,确确实实是出自于心甘情愿!”
“哼!是你天生下贱,还是另有所图?”
“哈哈,想不到你这年轻人真是玲珑心肝,比那班牛鼻子强得多了,三年来老夫与牛鼻子较量三次,讲明假如我胜,则这一年中牛鼻子必须敛迹江湖;假如他胜,我则来这寒碧崖下过一年囚犯岁月……”
“大约这三年你都败北了吧?”
“吟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前两年老夫算是空钻宝山,这一次,哈哈,总算心血没有白废!”
“那么说来,你是……”
“年轻人,我就在你左侧石室中,你靠到墙上来咱们详细谈谈!”
江雨舟冷哼一声:
“你连姓名也不说,我懒得和你胡扯!”
左侧石壁中又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年轻人,你不知道我姓什名谁,我又何尝知道你呢?这样吧,我比你早来人世几年,我叫你年轻人,你叫我老头儿如何?”
江雨舟只觉这人言谈颇为有趣,虽然性格冷傲,也禁不住好奇之心,和他搭讪道:
“咱们当中隔着一层石壁,你怎知道我比你年轻?”
“哈!眼睛看不到,难道耳朵也听不到么?年轻人,你不用嘴强,誓不但听出你年龄多大,并还由你行路声音听出你左腿灵桥地轴二穴被制,行动颇为不便!”
江雨舟听得心头一震,情不自禁地向左边石壁靠了过去,说道:
”我们谈什么呢?老头儿!”
“年轻人,我们就谈你这条左腿可好?”
这对江雨舟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他不高兴地冷哼一声:
“好,那你自己谈罢!”
腿长在江雨舟身上,二人直至尚未谋面,江雨舟不谈,人家从何说起?可是,他话声一落,对方突然传来自言自语的声音:
“好,我谈就我谈,嗯,地轴灵桥人身隐穴,能点此穴者曲指可数,海天剑圣,苍穹书贤,啊!不对,这两人已死多年,那么……对了,举轻人,你是碰上西域轮回寺里那班喇嘛了么?”
江雨舟根本不想理他,但一听他说到那喇嘛,似乎亲眼看到似即,顿时心头一震,接口说道:
“这事你怎知道?”
“年轻人,我不是说过了么,能点地轴灵桥之穴的,今世能有几
人?海天剑圣已死,苍穹书贤已亡,放眼神州,除去老夫之外,不是班达喇嘛还能有谁?”
江雨舟闻言心中一动,忙道:
“老头儿,你能点穴,可也能解得么?”
那隔壁自称老头儿的无名怪客,突然哈哈大笑道:
“能点不能解,那算什么本领?”
江雨舟有心求他解穴,怎奈心高气傲,几次话到唇边,又复咽了回去。那无名怪客此时像也有所等待似地默不出声。
寒碧崖下一片沉寂!
第四章 醉乡老顽童
深藏在山腹中的石牢,更是深沉得令人窒息!
终于,那无名怪客像是等得不耐烦似地,说道:
“年轻人,难道你不想求我替你解穴么?”
江雨舟冷哼一声:
“在下向不求人!”
怪客经过一番沉默之后,又道:
“年轻人,算我求你如何?”
“为什么?”
“你先别问,待我帮你解开被制的穴道再说!”
“慢来!”
“怎么你不愿意?”
“哼!常言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究竟想怎样,不妨先说来听听,否则,好意只好心领了!”
“呵呵,年轻人,你真叫老夫佩服,不过,老夫向来不占别人便宜,我为你解开穴道,你替我……”
江雨舟冷哼一声:
“你不占别人便宜,难道我还想占你便宜?我此时已被囚之身,生死莫卜,能够替你办个什么?这事免了吧!”
他这话傲得可以,但无名怪客并未着恼,反而沉声笑道:
“年轻人,你慌什么?我要你帮忙之事,仅费举手之力,而且不必走出石牢,老夫听你气沉声宏,内功已有根底,绝对可以办到就是!”
江雨舟又何尝不愿意解开被制的穴道,只是他性格大变,不愿低头求人而已,及闻这无名怪客百般迁就,顿时傲气一敛,说道:
“我虽有心答应你,只怪你无法替我解开穴道!”
“哈哈,只要你答应就行,年轻人你听着,骈指反腕,气纳中庭,取紫府真元透诸三焦,……”
话声至此,突然一顿,继而放低声音说道:
“不要说话,有人来了!”
江雨舟侧耳细听,只闻四周静悄悄地了无声息,正觉心中诧异。
突闻一阵衣袂之声,由远而近,到达顶上便即停了下来,这无名怪客的听觉,似乎远在江雨舟之上,使江雨舟惊愕不已。就在他惊愕之际,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人声:
“江雨舟!江雨舟!”
这声音非常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江雨舟抬头一望,只见头顶缝隙中露出半截人影,立郎喝道:
“你是谁?”
那人似乎惊喜万分,语无伦次道:
“啊!你……你真在此地,我……我是……你先别问……将来你自会知道,啊,那边有人来了,你先把这东西接着!”
话音一落,但闻唰的一声,由头顶缝隙中丢下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唰的一声,齐柄插入石地之中。紧接着人影一晃,那人已经离去。
江雨舟并没有去拾那柄匕首,反而落人一片沉思之中,半晌传来一声轻笑:
“呵呵,年轻人,你艳福可真不浅啊!”
江雨舟心头一震,急道:
“你说什么?”
“哈哈,这妞儿深入龙潭虎穴来探监,年轻人,你能说人家对你无意么?嘿,这班牛鼻子也太托大了,不过,这妞儿也确实有一手!”
江雨舟听他自言自语,一时间默默沉思,始终想不出,有哪一位姑娘会这般关心自已。
他沉思之中,隔壁怪客的声音一变,又道:
“年轻人,咱们还是办正经的,你照老夫先前之言,疾点璇上三寸、玑下八分,……”
江雨舟不等他把话说完,顿时指透真力飞快地点了出去。这一着可真奏效,他一指点出,立即浑身一颤,惊异中举步一试,立即惊叫一声:。
“不错,老头儿,你这方法真叫不错,你要我办啥,说吧!”
隔壁无名怪人呵呵一笑道:
“年轻人,你听着,我要你凝聚全身真力,向左壁上连拍三掌!”
江雨舟神情微微一震,立即依言举起手来,轰地一声,向左侧石壁上拍了过去。
这一掌拍出,如同山崩海啸,四周石屑乱飞,耳内嗡嗡作响,四外人声嘈杂呼啸而来。
江雨舟心知武当派那班老道业已发觉,顿时大吼一声,刹时间又攻出两掌……
掌势一收,隔壁传来一阵狂笑:
“云里青山雾里楼?啊!一点儿不错,就是这东西,三年的光阴没有自废,终于被我找到啦!”他找到了什么?什么叫云里青山雾里楼?江雨舟惊愕中又陷入一片沉思。
江雨舟在沉思之中人声已至头顶上停了下来,他微微一震,就听有人喝道:
“醉乡老顽童!你再这般吵闹,道爷们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江雨舟听得心中一怔,暗忖,难道隔壁石牢中这怪老头就叫醉乡老顽童么?他思量未已,果然,融壁那怪老头闻言呵呵笑道:
“小牛鼻子,你们去对老杂毛说,就说咱们当日打赌,言明赌输了坐牢,可没有不准吵闹这一条!”
外面人声一静,半晌,才道:
“老顽童,你说得不错,不过你明日还想吃酒的话,最好现在就安静下来!”
这一着果然有效,话音一落,老顽童连忙叫道:
“小牛鼻子,千万不能这样,我老头儿一切依你就是!”
头顶上传来一阵怪笑,人声转瞬离去。江雨舟想起他先前惊叫之言,心中诧异,忍不住脱口问道:
“老顽童,你说云里青山雾里楼是什么意思?”
醉乡老顽童闻言又复乐不可支地嘻嘻笑道:
“年轻人,你问这个么……嘻,这意思可就大啦,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不过话又说回来啦,我老头儿若是明白了,可就更不能告诉你啦!”
江雨舟沉吟半晌,冷笑一声道:
“老头儿,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醉乡老顽童闻言似乎一惊,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江雨舟轻哼一声,说道:
“你三次较技,俱故意败北,还不是就为此物!”
“啊!这秘密是谁告诉你的?”
“哼!你先别问是谁告诉我的,你知道此物藏在武当寒碧崖下石牢之中才想出这种比武较技之法,借机进入石牢……”
“嘘,轻声点儿!”
“哈哈,你三年来连换三座石牢,这一次总算被你发现了此物的藏处,可惜的是你在那边无法取到,只好等待机会……”
醉乡老顽童听到此处,惊道:
“年轻人,难道你也是为此物来的么?”
未等江雨舟回答继续说道:
“啊!我只当这方龙符的下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呢,却不料你年纪轻轻,竟也知道此事!”
其实江雨舟哪知道这种秘密,不过是故意用言语套他而已,想不到一下套中,老顽童居然说了出来,他虽然生死未卜,可也掩不住惊异之情,不由脱口说道:
“哼,这你就错了!”
“什么地方错了!”
“龙符既为冷残老魔所得,怎的又到四绝之手?”
其实江雨舟对龙符出处,可说是一无所知,他这般说法,无非是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