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天涯尽- 第34部分

　　　　靖茗闷哼一声，睁开眼，才发现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环顾四周，只看见所有的村民都集中在这里，当然也包括族长和亓百瑞。靖茗只依稀记得自己和芊芊冒犯了祭台，之后便昏死过去了，没想到被人给抬了回来，可这一副架势一定没好事。

　　　　芊芊跪在一旁脸色煞白，甚至还在微微发抖，而亓百瑞凝着眸子，透着不安。

　　　　“你醒了啊！”一向和蔼的族长连语气都很生硬。

　　　　靖茗知道这次真的闯祸了，可不管怎么样都和芊芊无关，她已经被吓坏了，“族长，这一切都是我的原因，和芊芊没有关系。”

　　　　“哼，还包庇起对方了。”何家老上前来，“你一个外来人误闯我们狘里族的祭祀之地，杀了你都不足为惜，别以为你有麒麟玉就可以在天涯尽胡来，现在族长都保不了你！”

　　　　芊芊眼眶湿润，往着靖茗，“立青哥哥不关你的事，是我明知这是禁忌还带你去十里崖。”

　　　　“你在说什么，明明是麒麟玉。。。”

　　　　“族长您就惩罚芊芊吧！”芊芊叫道。

　　　　靖茗腾的一下站起身，“我说了不关她的事！”

　　　　“立青！”亓百瑞从后面走上前来，呵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你可给思量好了，你身为一个外来人，冒犯了祭祀之地，是要被火刑处决的！麒麟玉和我都保不了你！你明白吗？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芊芊的不懂事，那么你自然可以安好，而芊芊则会被脱离狘里族籍！”

　　　　亓百瑞的话让靖茗心中一震，芊芊会脱离狘里族。。。“芊芊你骗我！你说过没事的！”

　　　　儿站在人群中攥紧拳头，“你这个混蛋，你还怪起芊芊来了，你知不知道脱离族人会怎么样啊！她就不能回到天涯尽了，她没有资格在这里呆下去了！我今天要打死你这外来人！”众人赶紧将他拦住！

　　　　“寻儿，你闭嘴！”芊芊叫道，“不关立青哥哥的事，一切都是我为了让他见识一下麒麟兽才会冒犯祭祀之地的，我亓芊芊，甘愿脱离狘里族！”

　　　　亓百瑞心中一痛：芊芊，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可是原谅爹的自私，爹必须要保住立青啊！“族长，既然芊芊已经承认了，那么一切就交由族长您定夺了！”

　　　　“亓伯，你不能这样对芊芊，天涯尽是芊芊的家，她不能失去这里，她不能失去狘里族人的身份，你不是不愿意她离开天涯尽吗，你应该明白真相的！”靖茗吼道。

　　　　“族长，宣布吧。”亓百瑞根本不理睬他。

　　　　族长用拐杖笃了笃地，“狘里族亓氏芊芊，冒犯神台，惊扰麒麟，罪无可恕，现夺剥夺其狘里族人身份，在祭祀之日前离开天涯尽，并且，永世不得入内！”

　　　　这些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芊芊的脑门，她的头脑昏沉沉的，向身后栽了过去。

　　　　“芊芊！”靖茗抱起她，慌了神，“对不起，对不起！”

　　　　何家老显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族长，为何惩罚族里人却不惩戒这个外来人，何况，祭祀之日之前离开，这期限为免太长久了吧？”

　　　　族长叹了口气，“芊芊是第一个被赶出天涯尽的狘里族人，这孩子再也回不来了，就让她多呆几天吧。”

　　　　“那，那麒麟怎么办，就这样消失了？”何家老不依不饶。

　　　　族长看着靖茗腰间的麒麟玉，“它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这么多年一直沉睡着也是为了等待苏醒的那一天，如今，这一天已经到来了。”

　　　　“可。。。”

　　　　“不必多说，我们狘里族最应该做的，就是遵从于命运！”他说话间转脸看向亓百瑞，“百瑞啊，一切于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你我以及大家都不要过多纠结了，顺其自然便好！”

　　　　村民们唏嘘不已。

　　　　芊芊在梦中不住叫喊着，只看见天涯尽有无数道围墙，一道一道把她隔离在外，而墙的里面，是死去的娘亲。“娘！”猛然的弹坐起来，泪水顺着脸颊向下坠去。

　　　　“芊芊，你。。。”靖茗发现太多安慰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无力，把她揽在怀里，沉吟道：“对不起。”

　　　　“娘。”芊芊呢喃着，推开靖茗下床往外跑去！

　　　　漫漫夜色已经晕染开来，初春的天处处皆是寒意。今晚的奇鸣山显得格外寂静。

　　　　芊芊手足无措，她毫无方向的在夜色中奔跑着，像是一个走丢了的孩子，她边跑边哭喊：“娘，娘你在哪里！对不起，娘。。。”

　　　　靖茗跟在身后追赶着，“芊芊，你快停下来！”

　　　　空中骤然闪过一道闪电，将黑幕劈开，雷声轰鸣像是怪物在嘶吼，雨顺势而下。

　　　　“啊——”芊芊被绊倒，重重地向前摔去，豆大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一下一下都像是响亮的巴掌，“娘，芊芊不孝，娘，求你别走。”

　　　　靖茗喘着粗气，借着闪电的光亮看见了倒在泥泞里的芊芊，心止不住的痛，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如果不是他要去十里崖，就不会害芊芊这样，胸腔的自责和惭愧如同醍醐灌顶，让他清醒的很，“芊芊，芊芊！”一遍一遍呼唤她的名字，“你看着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芊芊软在靖茗怀里，她耳边只能听到雨水落下来啪嗒啪嗒的声音，突然浅浅的说：“立青哥哥，没有了狘里族人的身份，山中人再也不会庇佑自己，而娘亲也会离我而去对不对？”她咬紧下唇，似乎正在等待靖茗的答案。

　　　　“对不起。”只是无力的三个字。

　　　　泪水滑过脸颊与雨水交融，芊芊蜷着身子，“立青哥哥，我没有娘亲了，没有了！我可以离开天涯尽了，可是，我再也回不来了，我没有家了，没有娘了。。。”

　　　　她就在那样在自己的怀里嚎啕大哭，哭声与雨声混杂着，这世间最凄凉的声音莫过于此，“还有我，还有我！”靖茗抱紧她，“有我的地方就有你，我照顾你保护你，我们不分开！”

　　　　芊芊哭的更凶了，她缩在靖茗的怀里，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鹿。

　　　　雨夜中的奇鸣山仿佛都在哭泣。

　　　　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芊芊回了家，便看见亓百瑞背手站在那里，他脸色很难看，“芊芊睡过去了吗？”

　　　　“她哭累了。”靖茗的嗓音都涩哑了，“亓伯，为什么要让芊芊背负这个责任，应该是我才对。”看着那睡过去的脸庞，湿发贴在两颊，对她来说，这该有多残忍啊。

　　　　亓百瑞苦笑着，走过来抚着芊芊的脸，“我对不起她娘，没能保护好我们的芊芊。这件事情你们都没有责任，一切都是宿命如此，我只能选择让芊芊来背负着一切。如今，麒麟兽已经被收于麒麟玉中，你也可以离开天涯尽了，只是我的芊芊。。。”他突然哽咽起来，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靖茗看着腰间的麒麟玉，“亓伯你放心，我会带着芊芊在最后期限前离开的，我答应过她，会照顾她保护她，从此，有我的地方就有她！”

　　　　“你，你真的这样决定了？”

　　　　靖茗勒起嘴角，“这也是命吧！你会和我们一起离开吗，你也不是狘里族人，倒不如陪着芊芊一起离开这里。”

　　　　亓百瑞摇摇头，“我也曾经对芊芊的娘许诺过，要在这天涯尽力守护她，守护我们的女儿，我不能让芊芊的娘变成孤坟一座。不过现在芊芊有了你，我也就放心了。”

　　　　“亓伯我。。。”

　　　　“芊芊就交给你了，我说的不是感情方面，虽然这孩子很喜欢你，但是我也知道感情之事不可勉强，但是立青啊，你定要照顾好她保护好她，替我陪在她身边，坚守你的许诺。”亓百瑞交代着，“这孩子一向乐观，或许明早醒来以后知道这下子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你一起离开天涯尽，她还会开心呢！”

　　　　“亓伯，我会的！”

　　　　“谢谢。”亓百瑞好像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第五十六章　怒斥（）　
有时候雨过之后并非是天晴，而是漫长的昏沉。

　　　　第二日芊芊苏醒以后，只觉得眼睛胀痛，再看床边，立青哥哥怕是一夜都在守着她，趴在床边酣睡，他的脸色也很是不好。沉思一会过后，泪水又从心底涌上来，根本无法控制，芊芊慌乱的抹干眼泪，她深知自己不能再这样了。

　　　　靖茗睡得很浅，“芊芊，你醒了。”他的嗓音一如昨夜一样干涩。

　　　　芊芊无声的盯着他看，任由泪水蔓延在脸上。

　　　　微微笑，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怎么还在哭？”

　　　　“我也不知道。立青哥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天涯尽？”她深深地哽咽了一下，随之勾起嘴角挤出一个笑容，“终于可以离开天涯尽了，立青哥哥可不能丢下芊芊哦。”她自我安慰着。

　　　　“族长允许我们留到祭祀之日。”

　　　　“太好了，我还能远远地看见那一天的烟花表演呢。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见了！”她耷拉着脑袋。

　　　　“一定会的，外面世界更丰富精彩，你想看怎样的烟花都有，我一定带你看！”靖茗哄着她。

　　　　芊芊转脸看着远山，若有所思，“立青哥哥，我爹呢？”

　　　　“亓伯在药房给你煎药，昨夜淋了雨怕你感染风寒。”

　　　　“我想去看看他，说来也真奇怪哎，我犯了这么大的错爹居然没有罚我！”她苦涩的笑着，“爹对我，是不是很失望？”

　　　　靖茗不由自主的握住芊芊的手，摇了摇头。

　　　　看着被暖暖握住的手，芊芊呆呆的自言自语着：“终于可以和立青哥哥一起离开天涯尽了，可是我却再也不能回来了。”

　　　　“芊芊你就别再想这个事情了，总有那么一天你会再回到这里了！”

　　　　“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是第一个被赶出天涯尽的狘里族人，我还真是厉害啊。”

　　　　“芊芊把药喝了。”亓百瑞走了进来，一见到他，芊芊心中的百般委屈又翻涌起来，而她也看出来，自己的爹在一夜之间白了那么多的头发，“爹对不起，我太不听话了。”

　　　　听到芊芊又一味的责怪自己，靖茗心中的愧疚又平添几分，拿起桌上的剑，向村内走去。

　　　　“你这个外来人，你想干什么？”半路上遇到寻儿，见靖茗提着剑，警惕的问道，“芊芊替你挡了罪还不够，你现在又想干嘛，我要打死你！”说罢寻儿一个拳头上去，却被靖茗用手握住挡在脸前。

　　　　“我要见族长！”

　　　　儿疼的直叫唤，引来很多村民，大家都不敢上前，族长用他的拐杖笃着地，人群分开，他走上前，“立青，你这是做什么？”

　　　　“族长，就是连寻儿都能看出来这件事皆因我而起，为何，为何您还要责于芊芊，为不是我这个不受欢迎也不吉祥的外来人？我恳求您，别夺去芊芊的身份，离开这里她就什么都没有了。”靖茗的语气转换为软弱的乞求。

　　　　族长看着一脸坚定的靖茗，摇了摇头叹气道：“这件事情是先祖规定的无法的篡改，责罚无法收回，天涯尽无法再接纳一个不尊重族人的人。”族长的话字字诛心。

　　　　而就在这时，靖茗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有料到的举动，他把手中的剑往旁边一丢，扑通一声跪在族长面前，沉下脸去，“族长！”

　　　　所有人一惊，寻儿也目瞪口呆，这还是他见过的那个冷淡高傲的臭小子吗？

　　　　“芊芊不能没有家，她已经失去娘亲了，难道还要让她失去爹吗？离开天涯尽她没有一个亲人，我深知离开亲人的痛苦，可是我尚且能回去，而芊芊就再也不能回来了！一切皆因我，只要您不追究芊芊，我甘愿受一切惩罚！”他长这么大除了父母连天地都没有跪过，这一次，为了芊芊，他只能委屈求全。

　　　　“一切并非皆因你，而是皆因命数，惩罚尚且可以收回，可是命数不可违背。立青啊，我身为族长，不可让我们狘里族人限于危难之中，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你起来吧！”

　　　　靖茗第一次感到绝望，他说不出来话，只觉得膝盖千金重。

　　　　身边的人，有的差异，有的哄笑，有的则是无所谓。大家杂七杂八的说着，气氛却突然安静下来，靖茗抬起脸向后看，是芊芊和亓伯。

　　　　芊芊一脸不可思议，“立青哥哥，你在做什么？”她无法理解，跪在地上的人是自己的立青哥哥，“你快给我起来！”那是她心中的了不起的立青哥哥，“你怎么可以跪这些人呢？”

　　　　但靖茗只是撒开她的手，“芊芊，你不能因为我一个外来人而抛却一切！”

　　　　芊芊无法理解，“立青哥哥，你不是外来人，你是我的家人。”

　　　　众人诧异，靖茗一惊。

　　　　“我没有因为你抛却一切，是他们要抛却我！”她忽然直起身指着周围的人说道，此刻，她居然一点都不像平时的那个芊芊了，“是他们冷漠，是他们自私，我不要成为这样的狘里族人！”

　　　　“亓芊芊！”族长呵斥道。

　　　　亓百瑞站在后面听女儿继续说着，换做是以前早就制止了，可是今日他也想要听。

　　　　“从小，我就觉得我和其他的小孩不一样，不能参加村里的祭祀，也不受长辈们的欢迎，没有朋友，我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身上有一半外来人的血！而我的娘，也因为嫁给我爹，在死后也不能葬进族墓，成了山上的一座孤坟。我爹呢，在村中被何家老针对被村民排挤，可是大家一旦有了伤病就会对他召之即来呼之即去，我知道爹这样忍气吞声是为了我，不过现在我也已经不是狘里族人了，你们休想再对我们摆这般脸色，反正你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们，我们会离开这里的，永远都不会回来！”芊芊低吼着。

　　　　村民中没有了声音。

　　　　靖茗愣住，他不敢相信这些话是那个乖顺的芊芊说出来的，他起身，嘴角勾起苦涩的笑意，“芊芊，我们回家吧。”

　　　　芊芊胀红了脸，她第一次说出心中的憋屈，想着刚才委曲求全的靖茗她生气极了，径直往回走。

　　　　“芊芊！亓伯！”靖茗疑惑为什么他没有拦住芊芊，还让她说出刚才那番话。

　　　　亓百瑞仰头笑了笑，眼中流露出的居然是欣慰，“我们回去吧！”

　　　　回到家就看见芊芊颓靡的坐在那，看来是回想到刚才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吧，“爹，对不起，我又做了不好的事情了。”

　　　　“没事。”亓百瑞安慰着她，“这样才像是我亓百瑞的女儿，之前爹一直都没主动告诉你我是外来人的事实，就是怕你会责怪我，不过看到了今日你的样子，我之前真是多虑了。”

　　　　芊芊浅浅一笑，看着靖茗，“可是立青哥哥要为我下跪呢？这样真的是为我好吗？”

　　　　靖茗哑口无言。

　　　　“自从你来到天涯尽以后，我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所以立青哥哥不必自责，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该为了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做那样的事情。”

　　　　“你不是说了嘛，我们是家人。”靖茗冷着眼，“我只是不愿亏欠于你。”

　　　　“如果立青哥哥真的觉得亏欠我的话，那就带着芊芊离开天涯尽，好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千万不要丢下我。”昨夜在雨中，她记得靖茗对她说：有我的地方就有你，我照顾你保护你，我们不分开！“有立青哥哥在的地方就是芊芊的家。”

　　　　“芊芊。”靖茗不知该说什么。

　　　　芊芊的脸上重回天真的笑意，虽然带着些许伤感，“只要你和爹在我身边，芊芊就知足了！”

　　　　靖茗与亓百瑞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亓百瑞叹了一口气，他不愿隐瞒芊芊，说道：“芊芊，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