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掌观所虑不错。”庄护卫苦苦作笑,把手引向那趴桌之人:“我把这程三叫来喝酒,就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我只消把你变成他,那么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谢宫宝越听越迷糊:“你这是……?”
庄护卫没有答话,将那程三搀去床上,然后使他盘腿坐稳。接着又转过头来跟谢宫宝说道:“请谢掌观也来床上盘膝坐好,与他推掌相接,我好施法。”
谢宫宝不明他意,却也信他,依言坐好。
这时,庄护卫右手翻起,突地拍打程三头顶。
而后右手成爪使劲上拉,竟将程三魂体拉出。
就在魂体从程三头顶冒出半截之时,庄护卫喝喊:“魂体解化!”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点向魂体,霎时间绿光微闪,程三的魂体竟自一分为九弹飞而出,相继湮灭。庄护卫施法稳住一魄,将其灌入谢宫宝的天灵盖,随后掌心下压,又拍在谢宫宝的头顶。
一魄入体,谢宫宝顿觉魂识激荡。
掌心拍来,更如天雷轰顶,震得头晕眼花。
紧接着身体时缩时胀,居然缓缓变化开来。
过一会儿,庄护卫收掌,拿来镜子给他,谢宫宝接镜一看,惊的险些甩掉镜子:“你……你把我变成程三了!庄护卫,你好手段啊。”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听着谢宫宝夸赞,庄护卫不觉得意,转头瞧见程三尸体,又不禁惭愧:“哎,这法门有些阴邪,每使一次需杀一人,终归是旁门左道,不能跟谢掌观正统功法相比,我自学成之后也就危难之际用过一回,今天是第二回。”
眼下情形让谢宫宝想起了侯府姚总管。
昨天在友桑野店,姚总管便声称懂得一门易容奇术,现在看来这门奇术还有分号。谢宫宝拿镜子照了又照,恍然于心:“你这法门姚总管也会使得,好像是叫魂变术,是也不是?”
庄护卫道:“没错,魂变术是大法老的独门绝技,他在世时痴于修炼,没有收过一名弟子,这法门他也只传了我跟姚总管两人。谢掌观,你放心,这术没有任何风险,魂变术每使用一次可维系三个时辰,预计天亮时分你就变回原形了。对了,人变了,衣服也要变变,劳你动手换一换。”
第二百零六章 审讯()
谢宫宝应个好字,遂将程三扒个精光。
然后拿上程三衣服躲去屏风后面换衣。
换好衣服,两人又将程三从后窗丢下悬崖。之后,谢宫宝跳上房梁,将自己的衣服和八荒琴搁于其上,留待事情结束回身来取。诸事已毕,庄护卫仍极为谨慎,稍作提醒:“谢掌观,一会儿你出手救人,难免厮杀,到时候请你务必手下留情,给我留几个手下,我回去复命若没有他们为我作证,严松必不信我。”
“庄护卫放心,我晓得你的难处。”谢宫宝说道。
庄护卫点了点头,先到雷公望住处要来令牌。
然后召集手下,持雷公望的令牌来到地牢。
地牢实际是个山洞,上下共有两层。上面一层是个大洞室,铸有铁笼钢锁,恶臭无比,向来关的都是人票子;底下一层乃人工挖掘,空间虽小,但竖有三道巨石门,戒备森严,关的一般都是修为高者。昌阳侯柳下修为颇高,身份极贵,自然关在底下。
一行顺石梯而下,所见触目惊心。
这底下一层油锅洛铁、刀据铁钩样样俱全。
总之刑具满目,血味刺鼻,简直就像炼狱。
除此,这里没有囚笼,只有带血的十字木桩。
木桩下有两员看守正打瞌睡,而木桩上绑有一人,却是昌阳侯柳下。这几日没人对柳下动刑,虽说煎熬,但他衣裳倒还干净,俊俏的脸也还弱弱的散发着魅力,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个孱弱的女子。
庄护卫一行来到,把两员看守惊醒。
那两个看守的迷糊之间,拔刀相持:“谁!”
庄护卫干咳一声:“把眼擦擦,仔细瞧瞧。”
那俩看守的定了定睛,忙收刀赔笑:“哦,是庄护卫啊,我俩该死,居然睡着了,不知道您来,刚才冒犯了您,您别见怪。”
“无妨。”庄护卫罢了罢手,走到昌阳侯柳下身边,托起他的下巴,问道:“侯爷,你我六年未见,想不到今日重逢却是这等光景,实在令人伤感,关你这么久,委实对你不住,今晚我来便是有话问你,你若肯合作,我便不再为难你,如何?”
昌阳侯柳下哼哼冷笑:“本侯跟鹰犬无话可说!”
他一笑,眉宇犹显巾帼霸气,咋看都不像男人。
但吐词骂人中气十足,嘴角又现铮铮之象。
“你我好歹有些交情,老侯爷在世时我也曾效命于他,怎么说我也算得你半个下属,今番你受灾受苦,我是不忍见的,觉着应该替你消灾解难。”庄护卫当着一帮手下的面,言词之间不敢显露哀悲之情,但面容凄凄,暗自叹了又叹。稍作怀旧,忽又说道:“侯爷,时局已定,你又何必硬撑,这次你悄悄进山所为何事?是不是私会熊木岩?你只要说出熊木岩的盘踞之地,我保你不死,如何?”
昌阳侯柳下把头一扭:“本侯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得罪了。”庄护卫脸色一变,抓起一条鞭子丢给谢宫宝:“程三,交给你了,狠狠的打,打到他说为止。”
谢宫宝接鞭在手,想也没想抽打起来。
这假戏真做,自然要动真格,要见血肉。
可他知道庄护卫喊他执刑,有放水之意。
由是谢宫宝每一鞭下去,虽啪啪作响,令人胆颤,实际上鞭子抽到之时力已卸去大半。饶是放水如斯,两轮鞭子下来,昌阳侯柳下也被抽得血痕累累,但他咬紧牙关连哼也没哼一声,只是血汗如雨,可惜了他一身暖玉般的肌肤。
谢宫宝看在眼里,心里面不由暗暗佩服。
受鞭笞之刑、破喉凄喊是人的本能反应。
纵使忍得住皮肉之苦,压制本能却非凡人可以做到。
审讯没多久,那两个看守的从厨房端来酒菜,一众围桌吃喝,坐看行刑,大有问不出结果誓不罢休之意。见行刑迟迟无果,黑虎山来的一干人都有些安耐不住了,纷纷建议:“庄护卫,咱侯爷不怕鞭打,再打下去怕也没个结果,不如起把火把烙铁烧红了让属下烙他一圈,看他招是不招!”
“不不不,俗话说十指连心,依属下看还是取针插指的好。”
“不好不好,我觉着就该给他凌迟之刑,把他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放油锅里炸,炸到半生不熟,再撬开他嘴喂给他吃,哼哼,我就不信他不招。”
“……。”
听着五花八门的刑法,庄护卫应不是、不应也不是。
鞭笞已让昌阳侯受尽苦头,再施酷刑恐怕就有闪失了。
按理说,丑时已到,侯府那头也该攻山了才对,何以迟迟没有动静?
他把牙一咬,罢手止声,指着前面一口油锅,说道:“换个刑法也好,那就把这锅油烧开,一会儿喂他吃肉。”话罢,又不由心想:“或许这样还能拖个一时半刻,希望侯府救兵在这口油锅烧开之前能到吧。”
他使唤一名属下往油锅添柴烧火。
然后叫谢宫宝停止行刑,等候油开。
那烧火的把柴烧得极旺,一锅油不到半柱香就烧得沸沸滚滚。
谢宫宝和庄护卫面面相觑,均想:“这也太快了吧!”事已至此,成事就差临门一脚,似乎也只能硬着头皮再施酷刑了。谢宫宝上前拿了行刑刀具,说道:“属下反正一身是血,这脏活还是由我来吧。”
有人哈笑:“程三,主上交代的差事,你就想一个人包圆了。”
也有人接着话茬说道:“是啊,弟兄几个还想建功呢。”
此话方落,又有人喝:“程三,再抢功,别怪我翻脸!”
看着属下们争吵起来,庄护卫罢手喝止:“都住口!这才多大点事就争吵不休,你们谁也别争了,这脏活我亲自来,有功有错大家一起领就是了。”说完,拍拍谢宫宝的肩膀,拿上刀具一步一顿走到昌阳侯柳下身边,又道:“侯爷,熊木岩不过一反贼,你何苦为他吃刑受罪,只要你肯合作,我立马背你出去寻医问药,等你伤好了,我还亲自送你回府,怎么样?”
昌阳侯柳下惨然一笑:“不过一死而已,何必多言。”
第二百零七章 纠错补过()
“冥顽不灵!那你就受我一刀吧。”
庄护卫心里赞了无数,嘴上却不敢口吐赞词。
他拿刀之手微作迟疑,挑开柳下衣裳,把刀架在腋下,打算由此动刀割肉。可是看着刀刃划破肉皮,猛然想起老侯爷的知遇之恩,他无论如何再也割不下去了。霎时间,于忠于义,他不知作何取舍?这一刀倘若不割,势必惹人怀疑暴露身份,那便是对大王不忠;假如割下去,染上柳下鲜血,那也是对老侯爷的不义。
如此左右权衡,艰难抉择,最后把眼一闭。
而后,持刀之手微微用力,刀刃随之划深。
可就在他翻转手臂打算割时,忽听上面有人叫嚷:“快快快!都打起精神,守住地牢。”紧接着又有几人从地牢上层奔来底下,个个仓皇惊悚,有人传讯:“庄护卫,先别审了,营寨杀来一股不明势力,大哥派我等过来听您调遣。您看这地牢该怎么守?”
听着这话,黑虎山一众脸色顿白,骚嚷起来。
但谢宫宝和庄护卫却是心头一喜,暗呼侥幸。
庄护卫假装惊讶,急急问道:“来了多少人?”
有人回:“不知道,总之漫山遍野都是人。”
“该死!”庄护卫咬牙咒骂,而后以不明敌情为由下令要带昌阳侯柳下撤离。但雷公望派来防守的一干人等却有异议,有人说道:“庄护卫,我营寨以一当十,哪会这么容易就败了,再说就算不敌,那也要大哥下令才能撤离。”
庄护卫怒道:“什么!你大哥下令才能撤离,我的命令就是放屁么!眼下审讯还没结果,昌阳侯既不能死也不能给人救走,这万一有个纰漏,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废话少说,都听我号令,带上昌阳侯随我撤去后山!”
他受黑虎山派遣,口衔上命,哪个敢不遵从。
当下再也没人敢有异议,一干人速速退出地牢,然后趁乱绕进后山。走得远了回头瞥望,只见浪人营交战正酣,真气白光激荡扑闪,魂力绿光迸射沸动,整个浪人营喊杀声一片。众人看得为之气嘘,为之一呆。
谢宫宝心道:“是时候出手救人了吧?”
见有两人拿刀架着昌阳侯柳下的脖子。
当即绕到其后,趁众人不备出其不意拔刀,唰唰两声将那两人持刀之手砍断,而后往前一欺,裹住昌阳侯柳下远远跃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没反应过来,当看到挟持昌阳侯的两个人捂着断臂伤处滚地惨叫,方才醒神。
庄护卫心喜之际,佯装瞋怒:“程三,你疯了吗!”
谢宫宝扬刀邀指:“谁阻我救人,我便杀谁。”
“把这叛徒给我宰了!”庄护卫挥了挥手。
众人得令,手持兵刃围了上去,可是真正的高手都在浪人营御敌,这些人不过是些虾米小将,谢宫宝岂会放在眼里。但见谢宫宝穿插阵营,刀光划过,立有十人脖颈喷血倒地身亡。谢宫宝只出此一招,忙即收手,背着柳下飞奔下山。
奔逃之际,只听身后有人悚然嚷叫:
“我的天啊,程三深藏不露啊!”
“不,这……这八成不是程三!”
“别说废话了,快追!”
其实从地牢撤来后山的不到三十人,谢宫宝即使病灾缠身,也有能力尽数击杀,他之所以逃,也是按计行事,让庄护卫带些活口回去作证,助他继续潜伏。于是跑到山腰,他便跳上树梢躲了起来,不愿再杀一人,以免坏了庄护卫的大事。
后山是山岭起伏,树多草密,利遁利藏。
庄护卫一众打他身下经过,就没发现他。
那一干人追的好快,嗖的一声就消失了。
等追赶的去远,昌阳侯柳下方才要求下背,强忍着伤疼倔犟的站在枝干上,问:“阁下被委以重任前来审我,可见深得严松的信任,何以临了反戈相向起了救我之心?”
谢宫宝在脸上比划着,回道:
“侯爷,我这张脸是假的。”
柳下怔了一怔,又问:“那你是?”
谢宫宝吻指嘘了一声,压低声响说道:“有话等会儿再说,我料他们没有追上我们还会寻上山来,这时候不宜出声。”
“谨慎,很好很好。”柳下欣赏的看了看谢宫宝,便不再多言。
过了一会儿,只听树下草响,果然有十数道人影悄悄摸了上来。
谢宫宝和柳下屏住呼吸,看着他们往上摸去,又看他们垂头丧气投奔下山,这才双双下树。柳下的皮肉之伤颇重,走不了道,谢宫宝就一路背他。下山后走过一段,谢宫宝忽觉不对,说道:“眼下友桑军营正跟城防军交战,回城的路太过凶险,我不能冒然送你回去,这样好了,等三法老攻陷浪人营凯旋下山,你便跟他去吧。”
柳下惊了一下:“围剿浪人营的是他!”
谢宫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柳下是领军之人,今晚友桑和此处同起战事,其中玄机自然一点即透:“奇怪了,舍妹跟三法老见面了么?这两线作战非得见面才能制定韬略,还有兵力部署也丝毫马虎不得,看来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颇多。”说着,看了看谢宫宝,又道:“阁下可是三法老派来救我的?”
谢宫宝沉吟片刻,正色道:“不是。”
柳下又问:“那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谢宫宝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拱了拱手,说道:“不是我不肯自报家门,实在有愧说不出口。其实我救你只是纠错补过,你这几日的牢狱之苦都因我而起,是我错判形式,把你当成了浪人营的贼寇,我若不多管闲事,那天你也不会被俘。”
柳下惊诧已极:“原……原来是你!”
谢宫宝愧声道:“侯爷,对不住。”
“你!”柳下眉目怒睁,言又顿止。
而后盘坐大石,闭上眼喜怒不知了。
谢宫宝瞧他脸色森然,知道说什么也无意义,索性也不说话了。他跳上树梢,安安静静的望着浪人营,听着厮杀声。此处跟浪人营遥隔一山,虽看不清营寨轮廓,却能瞧清真气和魂力喷射的光芒。那些光先是愈演愈烈,后来渐渐止息,归于平淡。
杀声和光芒消失,谢宫宝便知此仗结束。
他相信熊木岩有备而来,全胜当无悬念。
于是跳下树,跟柳下道:“我送你去跟三法老汇合。”
第二百零八章 老七扯蛋()
柳下盘坐不动,只冰冷的盯着谢宫宝看,似是有恨要疏,但眨眼又即目光转柔,柔得像秋天的水。他这双眼睛邃如明珠,睫毛秀挺,柔起来频现女相,就像长错了地方似的好看漂亮,足以让男人心动,也看得谢宫宝浑身的不自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谢宫宝心道:“有话说话,这么盯着我什么意思?”
他知道柳下豪气,只是生如女子,举止表情不能以常人论之,可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害怕他那男不男女不女的眼神,忍不住解释:“侯爷,我是男的,不是女的。”
柳下吃力站起,搭住谢宫宝的手:“真善不分男女,阁下有纠错补过之心,足见其善,我既然得救,那么此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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