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宫宝道:“刘老伯误会了,我没去过浪人营。”
刘老伯奇道:“不对啊,浪人营为祸地方不假,可他们最喜欢打劫的是中州人士,我听人说,这些贼寇每隔半年就会暗渡妖山,到中州劫人劫物;就前天我还看见他们劫着一个中州姑娘打这山边路过。你说你没去过浪人营,可你一身中州装束,不是从浪人营逃出来的,还能从哪里来?”
他娓娓之言如哭如诉,但在谢宫宝听来却如雷贯耳。
尤其“中州姑娘”四个字入耳振聩,直窜脑门。
谢宫宝禁不住的激动,猜想这姑娘会是丫头吗?
激动之余,稍作估断,觉得南疆隔着重重妖山,别说中州百姓难以越界,即使修仙的高手也很少涉足,那这姑娘从何处劫来?他认为此处距离裂天峡很近,倘若真有贼寇出没,难保不会碰上,由此越发怀疑。可是他又想不通这浪人营既是一帮草寇,劫取一个半死不活的姑娘对他们有何益处?因此又觉估断有误。
不管怎么说,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
他想探个明白,于是脱口说道:“刘老伯,我打哪里来,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先问问,您当真看见他们劫着一个中州姑娘?那姑娘穿着什么戴着什么,长得怎生模样,您可看清了?”
刘老伯说道:“这帮贼寇杀人不眨眼,我没敢靠近,所以也没看清那姑娘模样。不过她好像穿着一件绿衫,对,是穿着一件绿衫,给人裹着也不挣扎,像是不省人事。”
穿着绿衫,不省人事。
这跟方思弱何其相似。
谢宫宝倏地站起,心噗通噗通越跳越快。
他不敢百分之一百的肯定那姑娘就是方思弱,但起码体征和衣着是吻合的,凭此一点就让他安坐不得了:“刘老伯,我确实没去过浪人营,不过承蒙相救,无以为报,我倒是愿意去一趟,要是确定刘大哥夫妇就在浪人营,我会想法子救她们出来,权当酬谢您了。”
刘老伯瞪大眼珠怔着,随后慌忙摇手:
“那是龙潭虎穴,去不得,去不得。”
谢宫宝嘴巴抿笑,不听劝阻,转身出门。
刘老伯喊:“公子此去若有闪失,老朽就是百死也难赎其罪了。”
“老伯只管宽心,我有分寸。”谢宫宝艺高胆大,对付一帮浪人草寇岂有怯意。刘老伯见劝不动他,哀叹几声,同时也被他救人之心打动,提袖沾泪,感激得一塌糊涂。谢宫宝没有立即就走,他见屋外晾着几件粗布麻衣,衣料花纹正是南疆土著风格,便问刘老伯要了一身换上,而后向刘老伯讨问了浪人营的去向,这才提步而去。
第一百八十章 将错就错()
琼皇妖山延至颜羽地界,虽山势伟而不高,但陡峭险峻只增不减。
因此谢宫宝别了刘老伯往西狂奔,便给诡谷峭壁所阻,一直没法将速度提至最高。如此这般奔行五十余里,可说是里里有坎,难走之极。奔行至此,于山谷坳处眺望,脚下有一川溪水,四面高山翠如玉雕,耳边还有莺歌猿啼,当的是人间仙境。
谢宫宝喝了几口清泉,穿进溪谷。
这溪谷两面高壁,遮天蔽日,很阴暗。
往里面走过一段,忽闻兵刃交戈之声。
谢宫宝走近前,看见是两队人马混战。
这两队人马一方持百人之众,一方则只五十余骑。双方交战,自然是寡不敌众,人少一方虽负隅顽抗,但势力悬殊过大,转眼之间就死伤过半了。
谢宫宝料想,此地距离浪人营不远,那百人之众必是浪人营的贼寇,于是仗剑而出。以往他穿着光鲜,自带仙气,如今做土著打扮,也不失原味。端看他穿插阵营,动如闪电,剑刃划过,立时有二十余人脖颈喷血倒地身亡。
他一出手,形式逆转。
势微一方振奋已极,哈哈大笑,掩杀起来。
势众一方猝不及防,又被接连砍死数十人,且有人大呼:“贼子猖狂,你们几个快护侯爷离开,这里我顶着!”十几人护着那侯爷正掩杀出逃,谷口突然杀进来百余骑,缴了侯爷兵刃,然后将余人尽数诛杀。
那侯爷落败,紧闭双目,任人束绑。
谢宫宝远远看着他,不由暗暗称奇。
原来这侯爷长相极其不俗,他头戴翠冠,袭一身中州白衫,肌肤细嫩,脸如暖玉,鼻子秀挺,嘴薄如叶,虽是男儿身,却比一般女子生得更加俊美。谢宫宝不仅为他那俊美的模样称奇,也惊咦他一身中州风味,一个颜羽族的侯爷竟痴于中州文化。
谢宫宝端目正痴,得胜一方有人拍打他肩:
“哈哈哈……,小兄弟,多谢了。”
谢宫宝见是个胡腮大汉,忙随口说道:
“举手之劳,用不着跟我客气。”
“小兄弟爽快,不知尊姓大名?”
“在下仇海。”
胡腮大汉愣了一下:“仇海?仇深似海,这名字杀气好重。嗯,有杀气才好呢,哈哈哈……,很对我胃口,很对我胃口。仇兄弟,我呢叫雷公望,你若不嫌,就叫我雷大哥吧,此地离我营寨不远,我看你也是一个人,不如随我回营歇两天,咱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岂不畅快。”
谢宫宝怪咦一声:“营寨?是浪人营么?”
雷公望笑道:“当然,仇兄弟可否愿往?”
谢宫宝两眼一呆,一下子蒙了过去。
适才两方交战,他以为杀的全是浪人营的狗东西,却没想到以众寡判别贼寇,竟是助纣为虐。蒙了一会儿,忽觉自己愚蠢,眼下浪人营的虚实尚未探清,怎么能如此莽撞,倘若刚才杀的是贼寇,露了本来面目,与救人就大大不利了;好在运气极好,出剑之时误判形式,当真是侥幸之极。
谢宫宝心想,既如此,干脆将错就错混进去再说。
于是笑道:“有好酒好肉,那小弟就盘旋几天。”
当下一行豪放笑声,浩浩荡荡开拔上路。
可毕竟谢宫宝杀错了人,一路心里堵着。
他偷偷瞄向那侯爷,侯爷也刚好投目看他。端看那侯爷锁眉瞋怒,既像个不避斧钺的豪侠,也像个赌气的姑娘。谢宫宝只与他目光短接,又不由暗暗称赞:“好俊俏的男子。”当下按不住好奇,把手指向那侯爷,问雷公望:“他是谁?”
雷公望道:“此人是昌阳侯柳下,你不知道吗?”
“他就是昌阳侯!”谢宫宝于颜羽一族知之甚少,他哪里知道这些,但怕雷公望起疑,坏了大事,瞎话竟是张嘴就来:“早就听说昌阳侯生得俊美无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瞒雷大哥说,小弟虽是颜羽族人,但祖上那会儿就迁往中州占山为寇了,今天路过本是要走访亲友的,没想到逮了这么个好东西,这赎金可不少啊。”
雷公望大笑:“仇兄弟原来是同道中人,怪不得跟你趣味相投了。”
谢宫宝也随他哈笑,走到昌阳侯柳下跟前。
而后,托起他俊俏的下巴,笑赞:
“好东西,真是个好东西。”
柳下猛劲挣扎,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般羞辱本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帮宵小之辈都是曲池老贼豢养的爪牙,他自己不敢对我下手,就派你们拦路打劫,今日落在你们手上,本侯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早些动手,休再羞辱于我!”
谢宫宝听着,心里暗暗称奇:“浪人营跟曲池有关?”
他无心羞辱柳下,但为了迎合雷公望的趣味获求好感,也只能如此了。毕竟谢宫宝要救的不止一人,而所救之人尚无线索,眼下只得投其所好,务求全功;更何况柳下被俘,是他一手造成,他也得想法施救,所以此时的羞辱恰恰是表明立场最好的方式,只有雷公望相信他就是一个贼,便不会在他与柳下之间设置屏障,届时搭救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此时,施计已成,他也不再为难柳下。
一行走了二十里山路,忽见山前有屋。
这些屋宇修筑简单,从山腰一直延至山顶。
除了屋宇,且有塔楼围墙,此正是浪人营。
谢宫宝和雷公望纵骑在前,双双飙进营寨。
营寨里贼寇众多,皆是凶神恶煞之辈,有烧火打铁的,有纵骑耍刀的,又围火拼酒的,有聚众赌博的,总之极其热闹,且又乌烟瘴气。
雷公望满载而归,极是高兴,邀齐大小头目作陪,在威武堂设宴摆酒款待谢宫宝。这一席酒饭吃到天黑方散,或许是感恩谢宫宝仗剑相助,也可能是贼贼相惜,雷公望只喝得大醉伶仃,散席时亦不忘饱暖思淫…欲,把谢宫宝送进温柔乡。
这浪人营有女奴数百,无一丑陋,极有姿色。
每到晚上,常见女奴一丝不挂赤罗奔走。
深夜时,有呻吟、欢叫,皆出女口。
这里当的是不避羞耻的淫…色之地。
谢宫宝才来不到一天,就大长见识,雷公望以贵宾之礼安排他栖住酒池肉林,睡玉床蚕被,且派人送来十名女奴供他玩乐。谢宫宝对女色向无兴趣,更何况投身贼窝岂能无备,于是借酒放狂将那十个女奴尽数吓走。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抽签()
睡到午夜时分,酒气散尽。
梦里隐隐听得呻吟、尖叫。
谢宫宝警觉醒来,竖耳细听,像有女子呼救。
他知道方思弱缠病昏迷,绝非是她,但听着呼救,又觉耳熟。
于是掀被下床,推门寻去。寻到后寨,听着声音是从矮木屋传出,而木屋门口有人围火聚赌,一时进去不得。他顿了顿步,去摸口袋,还有几锭银两,遂掏出来凑上去与人赌压大小。说实话,若是谢宫宝的混元真气可随意支配,或许他就不会扮作贼寇,更不会装出一副市井无赖之象,那么此番投身贼营,用强就可以救人了;正因为他好些功法施展不开,这才事事以智当先,不谋蛮力;也因为他经历太多尔虞我诈,受其熏陶性情随之变化,眼下还没把浪人营摸得通透,自然要能屈则屈,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是正也正得,邪也邪得。
这帮聚赌的见谢宫宝也好这口,笑得更是大声。
谢宫宝随众吆喝,眼睛却不离屋门。待得一局开了,输了钱,忙借题发挥,撸起袖子朝屋门大骂:“是哪个娘们在里面呼爹喊娘,把老子的好运全哭没了!我倒瞧瞧是谁,赏她两嘴巴去!”说着,就往屋门里钻。
一个麻脸汉子输了钱,也甚气恼,应和着喊:“贾老三,你还有完没完!”
谢宫宝正要推门,只听嘭的一声,那贾老三撞破屋门摔了出来。
众人捂肚大笑,那麻脸汉子讥笑:“贾老三,你就这点能耐。”
贾老三爬起来,恼道:“张麻子,就你嘴损,你有能耐,怎滴昨晚也没得逞。”
此话一出,满场又是一轮哄笑,张麻子也立时收声。
贾老三搓揉下体,咬牙盯着屋门:“这娘们仗着懂些花架子不知好歹,老子是怕打坏了她,处处留有余力,她倒蹬鼻子上脸趁我不备踢我命根,老子今晚非宰了她不可!”说完,抢到赌桌边抽了一把大刀就往屋里冲去。
谢宫宝赶紧挡住门:“贾老哥,别啊。”
贾老三一愣:“仇兄弟,你拦我作甚?”
谢宫宝笑道:“我刚看了一眼,这姑娘生得好看,杀了可惜。”
贾老三也笑:“听得出来,仇兄弟是看上这货了,可惜今晚抽签已过,你还是明晚请早吧。不过你放心,我提刀是想让她顺着我些,我没动杀心,再说这么标致的娘们我还是头一次见呢,好不容易抽到了,不弄她个开门红,说什么也不甘心。仇兄弟,别挡着了,给个道让我进去。”
谢宫宝不肯让道:“有投签怎不叫我,这岂是待客之道。”
两人说话间,只听有人哈哈大笑。
投目瞥看,却是雷公望虎步行来。
他抚动胡腮,冲谢宫宝笑道:“我派人送你十个尤物,怎滴都没看上吗?”
谢宫宝挥了挥手:“庸脂俗粉扰人清梦,不要也罢,倒是这姑娘看着顺眼。”
“哈哈哈。。。。。。,仇兄弟眼高于顶,是我想的不够周到。贾老三,我浪人营干的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但也高举义旗,仇兄弟跟我等气味相投,今晚栖宿既是客人也是兄弟,岂能怠慢,你跟他再来抽过,究竟是谁抱得美人归,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雷公望豪笑之余,字字铿锵,当的是义气浩然。
贾老三举手喊道:“好,把签给老子摆上!”
一众聚赌的清了桌子,搬一铁桶搁于桌面。
那铁桶严严实实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洞。
贾老三走到桌旁,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桶子,说道:“仇兄弟,我来给你说说规矩,一会儿你我各伸一手进来,大家各凭本事比拼招式,当然你也可以不应招,只要先抽到签出来,就算你赢。还有,这桶里面豢有一条双头蛇,抓签时可得小心,要是给它咬上一口,即使服了解药,也得昏睡三天。”
谢宫宝道:“废话少说,来吧。”
当下,二人按住桌面,将手伸进桶去。
众人则围在两丈开外,呐喊助威。
谢宫宝伸手进去,立感掌风袭来。他忽觉不妙,自己以颜羽族人自诩,所使当然只能是魂力,眼下贾老三掌到,倘若硬接不以真气相抗,势必被他一掌打出,那便不能赢他了;假如冠以真气抵抗,那么前面所有谎言也必会穿帮。运思之际,贾老三掌已拍到,成败瞬息之间,谢宫宝异想天开,以魂体出窍之术将魂手延伸出去承接贾老三的一掌之力。
只听啪声响作,二人入桶之手同时受力被拍了出来。
对此一招,贾老三忙又快速伸手入桶。
而谢宫宝却稳若泰山,不做伸手之举。
就在贾老三伸手的刹那,众人悚呼:
“啊!仇兄弟还有一只手!”
“他。。。。。。他有三只手么?”
“。。。。。。!”
众人惊呼未定,谢宫宝的魂手拿着一根竹签已从铁桶内抽离出来,像影子一样归回肉身。
原来,适才铁桶之内,谢宫宝是以肉身之手承接的贾老三的掌力,故肉身之手被拍出;但他魂体出窍及时,以一只魂手灌以魂力又将贾老三推出桶去。他魂体与肉身无二,此刻除了魂手之外,整个魂体剥离肉身仅有毫厘,因此才给人以错觉。
贾老三见输赢已分,无比沮丧的缩回手来。
雷公望惊悚半晌,感叹:“人生三手,闻所未闻。仇兄弟,你那只手呢?”
谢宫宝一边酝酿措辞一边说道:“人哪有三手,我使的只是一门功法。”
雷公望大奇,惊问:“是什么功法,竟如此怪奇?”
谢宫宝道:“实不相瞒,早先年我祖父探寻先祖陵墓,在墓中石壁刻录了一段符文,后来钻研多年才领悟到这门功法。其实不过是些操控魂力的法门而已,对个人修为益处不大,使这门功法投机取巧还行,真要实打实的打斗,就没用处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羡慕已极。
雷公望拍拍他肩:“仇兄弟深藏不露,谦虚作甚,我浪人营虽驻荒野,却也吃喝玩乐样样俱齐,仇兄弟要是不弃,可就此安家,往后大家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岂不快哉。”
众人纷纷点头,大声应和。
谢宫宝来者是客,被邀入伙,求之不得。雷公望以宾客之礼邀他来此,只不过是气味相投博个高兴;时下诚邀谢宫宝,除了赏识之外,也是一种信任。谢宫宝知道,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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