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音剑刺他不中,在空中兜了半圈飞下云层。
谢宫宝心道:“必是有人操控,糟糕!我的肉身!”
他把魂体往下一沉,看见仙堂屋顶站在一个白影。
由于天色还没亮透,他只瞧见天音剑被那白影收去,却看不清那人的样子,甚至是男是女,他也没分清楚。——那人收了天音剑,身形一晃便没影了,谢宫宝恐肉身遭难,没去追赶,他一头扎进房间,瞧见肉身安好,不由暗呼侥幸。
就在他魂体回窍之时,忽又听到方思弱在隔壁喊话:“谁!”
谢宫宝急喊:“丫头!”当下破门而出,冲去隔壁房间。
也亏得他来得及时,方思弱站在床榻上戒备着,手臂受了剑伤,淌着鲜血;而那伤人的白影瞧见谢宫宝闯进来,及时的破窗逃去。
“哪里逃!”谢宫宝把步一提,跳窗追那白影去了。
可他追是追出去了,但眨眼的功夫,白影就不见了。
谢宫宝纳闷之极,这人即使有姜在黔这般手段,他也不至于说追丢就追丢,除非此人对仙堂周边的环境了如指掌,否则断无可能轻易逃脱。回头瞧见方思弱和雍牧也追捕上来,他晃了晃手,说道:“这人逃得没影了,回去吧。”
雍牧嘿了一声,道:“你怎么让她逃了,她是仙儿。”
谢宫宝怔了一下,顺着山道往上瞧:“莫非真是她?”
方思弱点点头:“她刚进屋袭击我,我看着有些像。”
谢宫宝抓住方思弱的手臂,查看剑伤:“幸好只是划伤,伤口不深。——师兄,你感应一下,看看她究竟躲在哪儿?她失踪这么久,还不知道认错,居然跟我也动刀动剑了,你帮我找到她,我倒要问问她究竟有多大的仇。”
雍牧道:“你当我是神仙么,我要睡觉才能感应。”
方思弱推了一把雍牧,笑道:“那你快去睡觉吧。”
雍牧扬手打住:“别,我答应过族长改好,你别逼我犯错。再说,师弟啊,我想明白了,仙儿肯回来就不错了,你别再逼她现身,我怕你把她逼急了,她又来个失踪,我看你咋整。”说完,拍拍谢宫宝的肩膀,叹道:“等她想明白了,自然就现身了,她跟你能有多大的仇,女人嘛,不论年纪大小,哄一哄自然就好了。”
谢宫宝道:“哄?我可来不了这一套。”
“那我就帮不了你了。”雍牧挥挥手,回仙堂了。
……
……
当天下午,七星坛忽然来人,这人是来报信的,他说纳兰图霸夜袭七星坛,方泰吉身负重伤,现下落不明,怕是给纳兰图霸擒去总坛了。——方思弱听报,震惊之极,当即就要跟来人返回中州,召集七星坛教众,意图杀上总坛。虽说这么做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方泰吉的养育之恩,她不能不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方思弱要走,谢宫宝不忍她孤身犯险,决意跟着。
一行三人先到幽州,聚齐数十教众,然后北上。
到千香店又聚集两百余人,声势就颇为浩荡了。
这些七星坛的教众对方泰吉倒是极为忠心,说是纳兰图霸若不放人,哪怕是死,也要跟她拼了。那赶去月牙城报信的教徒告诉方思弱,七星坛还有四百余众都在浮云山候着,可以赶去跟他们汇合。那浮云山延绵百里,刚好夹在七星坛与总坛之间,从千香店赶往浮云山的话,还有四千余里的路程,徒步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到达。
谢宫宝料知方思弱领着这帮教众最快也要五天才能到达浮云山。
于是,他以邀请帮手为由脱离队伍,自己先行一步飞去总坛。
他很清楚,饶是方思弱机敏多智,对敌纳兰图霸也只有死路一条。谢宫宝没有理由阻止方思弱救父,那他就只有赶在方思弱的前面,试图潜入总坛搭救方泰吉,哪怕被纳兰图霸发现,以他的修为还能抵挡一阵,哪怕打不过,起码逃也容易些。
他朝向西北方飞行,一路上,他总觉着身后有人。
可是回头却只看见浮云缥缈,又看不见半只人影。
如此飞了一日一夜,这种感觉突然越发强烈起来,有时眼角余光分明瞄到身后远处有一道人影,可真要回头,那人影又像钻进云层,消失不见了。他鼻哼一声,顿在云层之上,喊话:“是谁跟着我!出来!”
喊声传出,根本没人答话。
不过,云层起伏拱动,有点动静。
那云层里面果然有人,以极快的速度拱到谢宫宝的脚下,然后啪的一声响,那人就这么躲在云层里朝谢宫宝拍来一掌。谢宫宝自然是见招撤招,把真气聚集掌心也拍掌相迎。——两股真气相撞,砰声响作,谢宫宝没事,可是躲在云层里的那人却惨叫一声“啊”,跌落云头。
谢宫宝想看看是什么人这么不知死活?
于是把身一沉,穿过云层,往下瞧望。
那是个白衣女子,相貌身形不是颜仙儿还能是谁!
眼看颜仙儿跌向地面,谢宫宝吓了一大跳,赶紧俯冲下去,一把扯住颜仙儿的手。此时,颜仙儿缓过气来,将谢宫宝一脚踹开,自己依旧下坠,砰声坠地,落在山头之上。
谢宫宝拍去衣上的脚印,紧随其后降落下来。
他大怒:“你怎么回事?到底发的什么疯!”
颜仙儿不出声,红着眼睛恨恨的瞪住谢宫宝。
谢宫宝撒完火气,语气随之软了下来:“我刚才差点杀了你,你知不知道。”
颜仙儿拔出腰剑,遥指于他,冷道:“好啊,那就拔出你的剑杀我吧!”
谢宫宝怔了一下,说道:“你什么意思?从仙堂你就跟我动刀动剑。”
“没什么意思,我就想跟你比个高低,让你不能轻视于我。”颜仙儿说的简单明了,一语话尽,遂挺剑朝谢宫宝刺将过去。——谢宫宝从没想过跟她过招,左闪右避,连连喊停。——可是颜仙儿非但不停,反而催幻出数十把幻剑,招招攻击谢宫宝的要害。
谢宫宝一边运气抵御,一边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干嘛要逼我动手?”
颜仙儿怒哮:“我不跟你废话,你不出手,就表示仍然轻视于我!”
谢宫宝没法,只得拔剑出来,一边抵挡幻剑一边欺近颜仙儿跟前,突然把剑一挑,直刺颜仙儿喉咙。——颜仙儿嘴角抹笑,伸直脖子,闭目待死。哪知谢宫宝刺是刺向她的喉咙,但是剑尖在距离她喉咙两寸处就定住了,没有真正刺下去。
颜仙儿见自己没死,睁眼瞧着谢宫宝:“我输了我该死,你为什么不刺?”
谢宫宝把剑回鞘,说道:“你这哪是比试,分明是在寻死,仙儿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你把剑收起来,别在闹了好不好?”
颜仙儿依言收拢幻剑,但脸色依旧冷如冰花。
她道:“你说的好听,我说的话,你肯听吗?”
谢宫宝道:“我就知道你有话说,说来听听。”
颜仙儿不急着说话,她就杵在山巅之上,山风拂过,白衣飘飞,就像是个聚天地灵气锻造出来了一尊神女像,每一个细胞都透着仙气。她微微沉默了一下,把眉头蹙得老高,说道:“我没别的话要说,我只问你,你学成出山以来,我待你如何?”
谢宫宝沉吟半晌:“从小到大,你待我都好,这些我都记得。”
颜仙儿道:“那好,既然你都记得,我现在要你跟我回仙堂去,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只理族事,不管其他,你肯不肯?”
第四百零八章 老夫的计划()
这话说得谢宫宝哑口无言。
他素来果断,抉择时很少陷入两难,可是一碰到颜仙儿,他就没了主意,要说答应她吧,那就等于眼睁睁的看着方思弱送死;要说不答应吧,依照颜仙儿此时的情绪,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一个女人的事,有时就足够令人头疼了,何况是在两个重要的女人之间做选择。
谢宫宝不能让方思弱送死。
同时,他又想安抚颜仙儿。
以致于陷落两难,有口难言。
颜仙儿见他迟迟不答,心里不知有多难过:“行了,啥也别说了,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那妖女!谢宫宝,你记好了,今天是你无情在先,往后就别怪我了!”说罢,抬头看天,驾羽飞去。
谢宫宝愣在当场,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看着颜仙儿离去的身影,他没法理解。
以前的颜仙儿温顺典雅,善解人意。
现在怎滴变得心机深重,蛮横无理?
他确实不了解女人,因此他不知道颜仙儿的变化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当年颜仙儿随同父亲在妖山途中惨遭袭击,她被阮梦莹所救,自此拜入轩仙流,她因父亲惨死而变得郁郁寡欢,不肯多言,但她心里一直挂念娘亲和族人;没想到的是,她学艺三年,宗族竟惨遭屠戮,一夜灭绝,也就是从这天开始,她万念俱灰,更加的自我封闭,久而久之便只问仙道,不问其他了。
当得知谢宫宝还活在世上的那一刻,她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那时在她心里,谢宫宝就是宗族,是娘亲留给她的念想。
在与谢宫宝接触之前,她只有姐弟之情,没有其他。
可是跟谢宫宝接触之后,被谢宫宝强悍的修为所震撼,继而旁目观察,慢慢被吸引,她在心里做个无数次挣扎,她不想承认那段荒唐的冥婚,更不想玷污单纯的姐弟之情,然而事实上她情根已种,难以自拔,无论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谢宫宝的阴影。
正因为她孤傲惯了,且想念娘亲,才这么在意谢宫宝。
正因为她不涉男女,心境无垢,才这么容易投入感情。
正因为她心境无垢,让谢宫宝破除屏障走进心坎,她就好比不染凡尘的仙子被剔除了仙根似的,被情字折磨得极具脆弱,需要谢宫宝的呵护才能感到一丝安全。是谢宫宝把她从九天云霄拉下凡间,她没有对和错的观念,只是单纯的容忍不得谢宫宝跟其他女人相好。
脆弱的她更像一张白纸,一旦动情,其心便像一潭静水突起浪潮,来得极为猛烈,猛烈到失控,猛烈到蛮横无理,因情生恨。
谢宫宝神情萎靡的发了半天呆,喃喃自问:“我无情吗?”
这时,不知名处有人哈哈大笑:“公子岂是无情之人。”
谢宫宝往声音源头瞧去,只见从脚下不远的丛林里走出几个汉子,为首的是一个摇动羽扇的中年儒士,这中年儒士不是别个,乃是浮云山三十六洞、陇魔双煞之一的吕伦。——谢宫宝认得他,迎上两步,拱手说道:“原来是吕兄啊。”
那吕伦把扇面指天,感叹:“这仙子年轻轻的竟也晋升混元,轩仙流果是厉害。”
谢宫宝心道:“是啊,这半年她都经历了什么,何以晋升如此之快?”心里念时,嘴上问道:“吕兄何以在此出现?是巧合吗?”
吕伦笑道:“这儿是浮云山,公子不知道吗?”
谢宫宝游目四望,周边云海漂浮,可不就是浮云之山吗。
他夸道:“浮云山高大壮阔,好住处,好住处。”
“荒山野地当不得好字,倒是公子大驾光临,如佛光普照,是我浮云山上下的福气。”吕伦抚须哈笑,跟着弓了弓背,引手山下:“鄙府就在山下不远,公子请吧。”
谢宫宝是奔总坛去的,自然不肯耽搁,拱拱手说道:
“不了,今天我有急事要办,下次再来专程拜访。”
吕伦说道:“有个熟人要见你,见一见再走不迟。”
谢宫宝问:“有个熟人要见我么?哪儿来的熟人?”
吕伦故作神秘:“公子不必问,管保你一见便知。”
见他拿捏不说,谢宫宝心里好奇,兜着步子跟他下山去了。
……
……
一众走到半山腰,山腰平坦处筑有一寨,寨子里有六栋石屋瓦房,在房屋后面又隐着一个洞口。谢宫宝跟着吕伦先进山寨,而后淌进洞口,这是个大山洞,深不过十余米,严格来说就是个大洞室。
洞里洞外有一百多人,几个娃儿在洞口边追逐戏耍。
女的围坐一堆,或纺织,或喂奶,或啃着瓜子唠嗑。
男的腰别大刀,有的去打猎了,有的则在周边巡逻。
陇魔双煞之一的熊雷侯在洞口边,他像是知道谢宫宝要来似的,显得一点都不惊讶,只笑道:“公子啊,你怎么才到啊,我都等你好几天了呢,快请进吧。”
吕伦和熊雷将谢宫宝引进山洞。
山洞里很安静,庞大的洞室竖着十个灯塔,灯光辉映之下,仍觉着光线不足昏昏暗暗。山洞正前方是两把虎皮交椅,在虎皮交椅前面一排排的餐桌,左边是炼丹的铜炉,右边是书架。
此时书架边有个青袍男子正倚着灯塔翻阅书卷。
那男子听着脚声走近,收起书卷,转身笑道:
“宫宝,老夫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来了。”
谢宫宝迎面一看,不由得愕然失声:
“方……方坛主!你怎么……?”
没错,此人一贯的披头散发,霸气凌然,正是方泰吉。方泰吉罢了罢手,把书塞回书籍,不急不缓的依旧笑道:“你是想问我为何在此,是吗?你用不着惊讶,这一切都老夫的计划,事实上,纳兰图霸并没有袭击七星坛,老夫也没有受伤,更没有遭擒。”
谢宫宝微张嘴巴,半天才缓过神来:“你既然没事,那陈阿九为什么跑来我仙堂报信,还胡说一通!”
方泰吉道:“陈阿九是老夫派去的,他所说的都是老夫教的。”
谢宫宝暗生怒火:“你耍我也就罢了,怎么连思弱也耍!”
第四百零九章 幡尸总坛()
方泰吉昂头大笑:“老夫若不连思弱一起耍,她怎会召集人手赶来救我,她要不来救我,你又怎肯出手。老夫算准了,你不忍心思弱送死,必会孤身犯险,所以老夫这几天叫吕伦登高望天,时刻留意天上的动静,正是要截住你到此一聚。”
谢宫宝越听越火:“你到底什么用意,直说!”
方泰吉敛笑正色:“宫宝,稍安勿躁,老夫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的。”微微顿语,转头跟吕伦和熊雷说道:“我有话要跟他说,你们俩先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等吕伦和熊雷离开,方泰吉方才又道:“其实,吕伦和熊雷跟我暗通私交已有二十年之久,算得上是老夫的亲信,但有些话哪怕是亲信都不能说给他们听,你可猜到我下面要说什么?”
谢宫宝淡道:“方坛主匠心独运,谁猜得透。”
方泰吉背手昂立,看向洞口,良久才道:“你难道没有发觉思弱跟以前相比,虚弱了不少么?我跟你都估料错了,以为只要有足够的息土,思弱就不会死;事实上,老夫开始不觉,就在上回老夫才发现息土对她肉身有极大伤害。”
经他提醒,谢宫宝回思细想,察觉方思弱近段时间确有异样。
有时方思弱莫名其妙的显露疲倦,修气之人不该如此。
想到此节,谢宫宝神经一紧:“怎么个伤害法?”
方泰吉耐心解说:“人体皆伏五行之气,肝属木、心属火、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五行气运相通,缺一不可,所以息土虽然可以暂保思弱不死,可也是思弱的催命符,她用一次息土,脾脏便多一份加持,而肝心肺肾就衰竭一份,如此用法,岂能长久。”
听他这么一说,谢宫宝压抑的火气立时散尽。
他知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