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要防着他些。对了,敢问小兄弟,你背的可是八荒琴和揽月剑?难道真如传言说的一样,白继文没死,你是白继文的弟子?”
此话一出,更像是天塌地陷,轰动全场。
吓退马源?白继文没死?白继文弟子?
这三句话如针尖刺耳,让人只觉耳膜一疼。
白继文就像神话,在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众人心里都在猜疑,白继文真的没有死吗?眼前的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真是白继文的弟子?这小子敢与赤狱黑蛇相斗,多半是真入了仙境!如果真是这样,这世上除了白继文,谁还能教得出如此厉害的徒弟。
此时,就连陈幻山也瞪大眼珠,一脸的不可置信。
殿内诸人,无不是交头接耳,不乏羡慕称赞。
反观轩仙流的那名女弟子温温柔柔的站在一边,无多惊奇的表情,应当早已知晓。她瞧着谢宫宝,像在打量,眼睛里面偶尔泛起一丝情感。
“白庄主,谣言多半不真,既然这里已经没事,我这就告辞了。”谢宫宝闯进殿来,只为杀蟒,他讨厌被人追问,转身出门,匆匆跳崖。
……
……
奔出一段,上了一座高山,眺望千香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登上山顶,直到站在山顶之上,看着城中灯火像是黑山恶水夹缝里的一颗璀璨明珠,他这才明白,原来是想家了。——他记得,小时候站在寄灵仙堂俯望,月牙城也跟千香店一样好看。可惜,家毁族亡,月牙城不复往日峥嵘。
族长生死不明,师兄就放任自我,实在可气。
他应该担起责任,领着劫后余生的族人返乡。
可他倒好,做乞丐都能做出花样来,搞了个狗屁天乞帮!
想到族人流落他乡,沿街乞讨,谢宫宝心里就不免一寒。
谢宫宝站了一会儿,听见天上鸟叫,抬头一看,是那轩仙流的女子乘坐火凤凰追来。那女弟子轻落山头,跳下凤背,跟火凤凰说话:“这几天不用你驮我了,回山去吧。”
谢宫宝拿眼瞄她,问:“你怎么追来了?”
“不好意思,公子不要怪我追你。我在路上遇见云师兄了,他跟我说你在千香店,我还听云师兄说,你让水瑶师姐带话给仙儿师妹,让她不用理会你们俩的婚事,我过来就是想替仙儿师妹问问,你说这话是真是假?”那女子小口生香,说话至柔,一字一句都惹人骨酥。
第三十八章 夜谈()
谢宫宝回她:“她没死,这桩冥婚算不得数。”
“嗯,我明白了。”那女子低下眉头轻呵一句,就再也不说话了。——她默默的走去旁边,坐在石上,抓起地上树枝在地上划写;她每划一笔,就抬起头来看一眼谢宫宝,等到划写完毕,却是“休书”两字。
她有些紧张,生怕谢宫宝看见,忙又擦去。
寂静了一小会儿,谢宫宝突地奔步跳崖。
那女子也起身下山,静静的跟在后面。
到城外小树林边,谢宫宝转身道:“我要回客栈,仙子别再跟着我了。”
那女子柔着步子走上前:“我猜公子明天是想去找雍牧吧,刚巧我知道他,明天我可以带你去。对了,不知道公子住的是哪家客栈?晚上我不如就跟你住一家吧,等到天亮了也好邀在一起去找人。”
谢宫宝心里一喜,有人带路,这倒好了。
他拱了拱手:“好,那就多谢仙子了。”
……
……
两人翻墙入城,回到客栈。
谢宫宝交代掌柜送些饭菜上来,便冲那女子告辞,先回房了。
那女子则在他客房边开了一间,而后坐在大堂等着厨房饭菜。
她洁白一身,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望着窗,似乎有些苦恼。——大堂里全是她散发出来的酥骨香气,掌柜瞪直了眼,忘了打算盘;小二鬼鬼祟祟偷瞄,跌撞几回;桌边有几名食客,不馋美酒佳肴,却对着这女子大咽口水。
等饭菜好了,小二端出大堂。
那女子轻步上前,接过菜盘:“我跟他送进去吧。”
掌柜、小二、食客们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二楼谢宫宝的房门,一阵羡慕一阵嫉妒。
那女子上楼如凌波点水,柔得是让人心痛。
她来到谢宫宝的房外,轻轻的敲门。
谢宫宝开门,尴尬笑问:“怎么是你送来的?”
“可不可以请我进去?我有话想说。”那女子道。
谢宫宝移步闪身,让她进门。
那女子进屋摆好饭菜,又去整理床铺,而后请谢宫宝坐好,最后她自己也围桌坐下。——灯光下,谢宫宝近距离望她,竟是有些心动。——只见这女子腰缠古剑,那剑薄如叶、白如雪,乍看下好像一系腰带;再看她打扮,白衣素身,纤尘不染,洁如云絮;其相貌就更是惊人了,那脸似玉雕一般细腻光滑,眼如宝石微灿,薄唇似一片春水,发丝更像一缕千年古泉。
三个字,美美美!
美如一盘佳肴,吃一口与天同寿。
美如一滴琼浆,舔一舔羽化升仙。
谢宫宝心里怪怪的,感觉她有些像颜仙儿,但又不太像?
当年颜仙儿传来死讯时才15岁,模样儿还没完全定型,算算日子,今年她已经22岁了,七年的时间足够让她变成另外一个模样。——虽说谢宫宝有相熟之感,但眼前的仙子早就明言,说是仙儿的师姐。
他也没什么可多疑的,收起目光,问话:“仙子想说什么?”
那女子抿嘴,赔了一个浅笑:
“不好意思,打扰公子休息了。其实我给公子端饭、整理床铺,没有别的用意,只是想替仙儿师妹做些事情,就当是帮她了了心愿吧。我跟仙儿师妹平时最要好,你们的事,我也最清楚。——烝鲜族遭劫之后,师妹找过你,但活不见人死……死不见尸,不过她一直相信你还活着。有时候她跟我哭说,按理她比你长两岁,应该找到你,好好照顾着;现在看来,你已经是混元上仙,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她也就放心了。”
听着这些话,谢宫宝不觉有些难过。
颜仙儿毕竟不再是祠堂里的那块灵牌。
既然她还活着,自然会有牵挂,会有想念。
谢宫宝不擅表达男女之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道:“请仙子跟仙儿姐说,过些时候我去看她。”
“怎么叫姐?”那女子眉头微皱,有些不喜:“好吧,姐就姐吧。公子,这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仙儿师妹跟你现在还是夫妻,一切都得依着你,婚事算不算数也不是她能说的。所以,我想替仙儿师妹再确认一下,你真愿意还她一个自由身?”
谢宫宝搞不懂了,一个问题问了又问,什么意思?
难道是自己某些地方做的不对,仙儿姐恼了?
这回他不明说了,还是先问问清楚:“那仙子可知道她的心意?”
“仙儿师妹清心寡欲,不涉男女之情,其实有没有自由身她都一心向道。只是……只是如果背负着夫妻之名,她又不愿做那……做那床笫之事,怕是做不好一个好妻子,让你失望。——所以,这婚事算不算数,取决于你,你要觉得她好,那便算数;要是觉得她不好,那便不算。”
那女子脸泛羞色,尤其说到“床笫之事”,更是把头一扭,不敢看人。
谢宫宝听明白了,敢情仙儿姐是派这仙子过来讨要自由身的。
他心下一松,再没顾虑,笑道:“你跟仙儿姐说,她是自由身了。”
“那好,公子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那女子脸上有喜有悲,谦谦起身,开门去了。
……
……
谢宫宝吃完饭,回床打坐。
静下心来,他能听到隔壁女子躁动的步子。
这女子好像在房间的兜步,一会儿推窗,一会儿又关窗。谢宫宝心想:“她怎么还不睡觉?心里有事么?”过了一会儿,隔壁没了动静,他又想:“怕是困了,上床睡觉了吧。”
随即排除杂念,盘好入定,一边修炼一边睡觉。
坐到凌晨将亮,忽然隔壁有人说话:“轻点,别吵醒了隔壁公子!”
紧接着,“呼呼呼”像是有人跳窗。
谢宫宝从床上弹跳而起,拿了琴剑推窗眺望。
猛见对面房顶有三个人影纵跳去远,他来不及细想,直追上去。
从西面一直追到北面,跃进一座大宅子。谢宫宝瞧得清楚,前面三人其中一个正是七星坛方思弱,另外两个黑袍人抱着卷铺盖,铺盖里却是那轩仙流的仙子。——进了宅子,谢宫宝跃过三人头顶,将方思弱三人拦在前院:“方姑娘,你又恶作剧了!你把她怎么了?”
方思弱可不怕他,背手上前,笑道:“怎么,心疼了?你才认识她一个晚上,就被她迷倒了么?哼,轩仙流的狐狸精专会勾搭男人,公子不要让她迷了,你要是喜欢,过两天我送你十个八个美女,准保让你满意,至于她,你就别管了,她今晚坏我好事,我得慢慢折磨她死!”
第三十九章 中计()
“不行!”谢宫宝欺步上前,夺那轩仙流的仙子。
方思弱把身一扑,抱住谢宫宝:“你们俩带她走,别管我!”
两个黑袍人领命,急急闪进大堂,转眼消失。
谢宫宝想追,被方思弱拖住,不由大怒:“你这妖女,抱我做什么!松手!”
方思弱意识到自己举止不妥,松手嚷道:“谁要抱你了,你又不是他!”
谢宫宝得脱自由,哼了一声,闯进大堂。
大堂没人,又穿到井院,最后找到后院。
这宅子很大很深,有四十多间房,婢女、下人、府卫,都不拦他,任他瞎闯。
方思弱跟在他身后,勾头发笑,在花园拦住:“行了,别找了,我要抓的人,你以为你找得到吗?跟你说实话吧,我在客栈是故意把话说的那么大声的,抓那骚狐狸只是小事,引你过来才是大事呢。”
谢宫宝又好气又好笑,好端端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人?没招没惹的,她怎么还来纠缠?想想就有气,怒道:“你还纠缠不清了是吧,昨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听他这么说,方思弱脸上羞红,极不高兴:“自作多情!我缠你?你以为你是谁!除了他,这世上就是有再好看的男子,我也不会看上一眼。你也别多心,引你来没有恶意,我看这天也快亮了,只想请你到府上喝几杯水酒,顺便向你讨教几个问题,你要肯赏这个脸,喝完酒,我就把骚狐狸还给你。怎么样?”
“当真?你不会借机害我吧?”谢宫宝知道她狡猾,半信半疑。
方思弱扬起眉头,得意洋洋大笑:“哦——,原来你胆子这么小,做了混元上仙还这么怕我啊。这回我肯定不骗你,来吧,酒菜我让人备在花亭里了。”——说着,把手指向远处花亭。
……
……
此处是后花园,树茂草密,花也香甜。
那花亭子筑在莲花池边,颇有诗意。
其时天色已白,两人来到亭中坐下。
亭子有两张石凳,一张石桌,桌上是八样早点小吃,还有一壶温酒、两只酒杯。
在没弄清楚方思弱的意图之前,谢宫宝不敢动筷,他知道方思弱手段很多,保不齐就在酒菜里下了神仙劫这种害人魂魄的剧毒。——方思弱看他坐在桌旁,不愿下筷,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先把酒菜逐一尝过一遍,笑道:“我已经试了,没毒,你还不吃。”
谢宫宝道:“我不吃,有话请说。”
“我好心好意请你喝酒,你不领情是吧!我这就下令杀了那只骚狐狸!”方思弱怒拍桌子,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行了,吆喝什么!我喝!”谢宫宝端起酒杯闻闻,酒气里面飘有异味,果然下了神仙劫。他怔了片刻,一饮而尽,而后暗运混元真气,将刚刚喝下去的酒用真气逼出体外。——他知道体内还残留了余毒,一会儿魂体受损,可能会有些体虚力乏,趁现在还有力气,道:“酒也喝了,把你的坏心肠拿出来晒晒吧。”
方思弱笑了笑,用深邃的目光斜眼眺着他:“你明明知道酒里有毒,也要喝,可见你是真被那只骚狐狸迷上了。也对,你是混元上仙嘛,区区神仙劫,你也不会怕,我呢也没想害你,只想借这杯毒酒试试你究竟有多喜欢那只狐狸精。”
说到这儿,收起嘲弄的目光,继续说道:
“好吧,既然你这么赏脸,那我们就言归正传,昨晚我老爹派人传过话来,说白叔叔没死,而且还教出一个年纪轻轻的混元上仙,连马源也给这小子设计吓跑了;老爹的意思是让我务必找到白叔叔的弟子,向他讨问讨问白叔叔的下落。——公子,你看这个问题,你能不能帮我解答?”
又是这些问题,人人都猜白继文,人人都问白继文。
既知他假死不见人,又何必多此一举打听他的下落。
谢宫宝烦不胜烦,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能答:“我跟白老先生没有瓜葛,对不起,我回答不了你,让你失望了。”
“撒谎都不会,的确令人失望。”方思弱翘起嘴角,满脸鄙视,丢了筷子,没好气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啊,不说不要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交代。公子,既然来了,你就在我府上多住几天吧,对了,你喜欢那只狐狸精是吧,一会儿我就带你去见她。”
谢宫宝平时不爱动气,此时也忍不得,龇牙大怒:“说好喝完酒,把人还我,你敢反口!”
“我是反口了,你能把我怎么着。”方思弱耸耸肩头,挑衅似的狡然一笑。
谢宫宝倏地起身,举掌欲劈,突感脑子一阵晕眩。
他摇摇欲倒,感觉意识有些不清,转眼怕要睡着。
趁尚还清醒,手指酒杯,急问:“这酒里除了神仙劫,你还动了什么手脚!”
方思弱起身过去搀他,笑道:“你没听说过瞌睡虫吗?给你投毒只是巧布疑兵,让你不识我计,我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让你睡上一觉,所以,我往你酒里放了一粒虫卵。你放心,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白叔叔的弟子,我不会害你的,好好睡吧。”
“你……你这妖……妖……。”
谢宫宝一语未尽,就此睡去。
……
……
不知时光飞逝,不知睡去多时。
谢宫宝的意识慢慢恢复,他却舍不得睁眼。
修行五年,从来没有踏踏实实睡过一觉,更别提做个美梦了。此番吃了瞌睡虫,竟是获益不小,做了许多许多美梦,他梦见族长聂小乔、梦见师兄、梦见屠娇娇、梦见颜仙儿,也梦见了先生和猿伯。——回味了梦境,睁开眼来,发现自己竟被关在地牢。
这地牢简陋潮湿,有一个大铁笼子。
笼外桌椅一张,刑具一堆,黄灯一盏。
他想起身,却发现被绳索绑着,根本爬不起来。
这时,角落里有人喜叫:“公子,你……你醒了!”
谢宫宝偏头去看,却是那轩仙流的漂亮仙子,她也被绑着。谢宫宝对她颇有好感,心里一喜,道:“你没事就好,我这就救你出去。”强运真气使劲一挣,竟是没能挣脱绳索,那绳索好像有灵似的,反而越缠越紧,他有些吃疼,叫了一声“啊”。
“公子,你怎么了?”那女子无比紧张,慌忙爬过来,拿自己的身子垫着他头。她就像个大姐,也像是个任劳任怨的妻子,情愿自己累一些,也要让谢宫宝躺的舒舒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