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伸手入怀,取出一本黄皮子经书,搁在桌上:
“此经留你,只要你虔心多念,必能克服心魔。”
话罢,朝谢宫宝和高丸合十揖礼,随后开门去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剃度出家()
一心走后,高丸像失了主心骨,一屁股瘫在了椅子上。
谢宫宝瞧出端倪,说道:“怎么,你还舍不得了?”
高丸挺直腰杆,唯恐让人看出心事:“你又说屁话,小秃驴那张鸟嘴就知道念经,这些天烦都烦死我了,他走了正好,他……他走了正好。”话到最后,贼眼溜溜的瞄了瞄谢宫宝,见他嘴挂讥笑,不由气馁,眼看掩饰不住了,大拍桌子,朝屋外喊:“骚娘们死哪里去了,给老子上茶!”
过了一会儿,两名女子端着茶盘子推门进来。
二女掩嘴遮羞,放下茶杯又即掩门躲了出去。
高丸引手叫坐:“谢掌观,你别站着啊,坐下喝茶。”
谢宫宝见他翘起二郎腿,端杯要喝,他轻嘿一声,道:“你这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到哪儿都是这副德行,喝茶讲究的是雅兴,你袒胸露背岂不大煞风景,麻烦你把衣服系好。”
高丸也不发恼,满腹心事的叹了口气。
他放下茶杯,系好衣带,发了会儿呆。
而后拿起桌上经书,一边翻一边喝茶。
看见高丸茶水入口,谢宫宝忽然想到安魂茶,急喊:“不要喝!这茶里下了药!”
“哦,那就不喝了。”高丸极其反常,竟不作惊讶之象,他只把喝进嘴里的茶水吐出,然后继续意乱神迷的翻阅经书。他越翻越烦躁,脸色青红交错,似乎做着某种决策?——忽然,他拍桌耸起,像做好了决定似的急急忙忙冲出屋去。
“这老鬼?”谢宫宝大奇,随步就后跟了上去。
……
……
两人翻墙跳出,却跟云水瑶、庞七撞了个正着。
也不知道云水瑶二人趴在院墙多久了?看见谢宫宝和高丸一前一后奔出屋来要走,云水瑶和庞七把剑一挺,将其拦了下来。——谢宫宝和高丸均是一愣,面对两把寒气逼人的剑锋,两人各退了两步,都不愿与之纠缠。
高丸哎了一声,驾起翻手云腾飞而去。
谢宫宝则望向客栈,纵上二楼,推开窗户往里瞧望,看见小光五花大绑的躺在地上,他忙喊:“小光。”——小光听喊,呜呜大喜,把身子一滚,滚到窗边。——谢宫宝伸手入窗,抄起小光,最后脚下一疾,追赶高丸去了。
跑到村外,回头发现云水瑶和庞七跟在后面。
他把步子提至极限,冲上山岗,拐入了山道。
再往后看时,云水瑶和庞七已不在他视线之内。
如此奔过一段,遥见前面树影之下坐着两人,定睛细看,却是高丸和一心和尚。——他走上前,看见高丸盘坐如石,执佛手在胸,倒是令他大吃一惊。心想,这等魔头,竟然也有礼佛之时?他侧立在旁,也不打扰。
倒是一心看见他来,点了点头道:“谢掌观也来了。”
谢宫宝揖了一礼:“看来你们有话要说,不用管我。”
他也盘坐在地,捂着小光的嘴,不令他发出声音。
只听高丸问:“一心师傅,佛法真能度人吗?”
一心微微笑道:“你不是已在渡船之上了吗。”
高丸面相极具痛苦:“可我还是不明白,请一心师傅教我,我该如何定心?”
一心手指她的心口:“你此时的心就是定心,我予你念几段经文,助你见心见性。”说完,叽里咕噜的念了起来。一心年岁不大,语调颇快,念起经来好如苍蝇逐臭,就连一旁的谢宫宝都难以入耳,偏偏高丸闭目倾听,入迷之极,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待到一心念完,高丸深吸一口气。
他放佛大彻大悟一样,俯伏跪倒:
“我明白了,谢一心师傅赐教。”
一心和尚仓皇站起,伸手去搀扶:
“高施主,你是前辈,怎可跪我。”
高丸道:“跪得跪得,我老鬼一生作恶,到最后真应了佛家之言恶有恶报,这几日若非你悉心教诲,我怕是到死也不会明白这些道理。一心师傅,我老鬼年岁大是大了些,可我这辈子就服你了,请你帮我剃度受戒,我愿跟你做个徒弟。”
一心眉头微蹙:“高施主,这如何使得。”
与此同时,谢宫宝也无比震惊:“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到,高丸这么一个盖世淫魔,居然动了出家的念头,这就好比妓院里的老姑娘出家为尼一个道理,实在让人有嘀笑皆非之感。出家便出家,偏要一心帮他受戒,百年老怪拜年轻和尚做师傅,从古到今还没有先例,这可真是千古一奇了。
谢宫宝回了回神,朝一心笑道:“一心师傅,恭喜了。”
一心苦笑道:“高施主是前辈,小僧怎做得他的师傅。”
谢宫宝把脸一正,说道:“一心师傅此言差矣,佛家讲究一个缘字,老鬼性命危时,你救他一命,是谓缘;眼下他闻法悟道,拜你为师,也是缘;现在我也下跪求你,更是一缘。”说着,也不犹豫,跪了下来。
一心欺身上前搀住谢宫宝,不令他跪下去:
“谢掌观,小僧不解,你为何下跪求我?”
谢宫宝脸上一苦,慷慨悲愤说道:“我阮师伯被奸贼杀害,唯一的目击证人就是老鬼,所以他不能死,他得帮我阮师伯讨回公道。一心师傅,老鬼受心魔摧害,只有佛法可以点化,你若不肯收他,或许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如果他死了,将来谁去跟凶手对质?”
一心恍然:“原来你是为了阮掌观求我。”
他勾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高丸,说道:“好吧,你我既有此三缘,小僧便允了你。”说完,按住高丸的头,以手为刀将高丸的头发尽数剃去,然后又道:“我予你取个法号,就叫应劫吧,盼你早脱劫数。”
高丸大喜,磕了一个头:“多谢师傅赐名。”
一心搀他起来:“不用磕头了,你起来吧。”
待高丸起身,一心又向谢宫宝打个佛手,不多言语,只说告辞,然后便与高丸翻山去远。——谢宫宝目送他们一阵,抬眼看见夜空里流星划过,星落方向依稀有人踏步奔来。
谢宫宝暗想,该死的,竟然还是给她们追来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奏而响()
谢宫宝素知云水瑶脾气火爆,哪肯跟她纠缠。
他从左侧山路绕行,绕了个大弯,走上官道。
可是等他放缓脚步,云水瑶和庞七又追了上来。
这回谢宫宝来火了,心道:“还没玩没了了!”
躲不过索性就不躲了,他横在官道上等着她们。
云水瑶和庞七追到近前,看见谢宫宝站在前面不动,她们也不敢动了。云水瑶语带讥讽说道:“老七,看清楚他的面目了吗,人家刚刚还跟老鬼躲在屋里狼狈为奸呢,你还替他说好话!”
庞七搔了搔头,向谢宫宝喊:“你倒是解释一下啊。”
云水瑶拔剑遥指:“事情已经很明白了,还解释什么!谢宫宝,妄我师傅处处护你,你竟然狼心狗肺下如此毒手!总之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说时,把剑掷于半空,双手托举向天,催动剑灵,那剑立时由一变五,齐齐朝谢宫宝飞刺过去。
这些剑来势迅疾,谢宫宝也不敢大意。
他只有异种真气可以用,护不了气墙。
于是瞧准剑势,把手一揽,硬生生的将五把飞剑揽了下来。
要知道云水瑶是气驭剑灵,剑上附满真气,一般人别说揽了,就是碰一碰都会受伤。——可谢宫宝不同,他体内异种真气自成一体,可塑金身,防御性极其强悍。因此,他揽剑之时,将真气聚于右臂,故才不伤不损。
谢宫宝揽了剑又即掷出,五剑插在了道路中央,发出铮铮之声。
他指着剑,说道:“你就跟它们一样,只会龇牙,没长脑子。”
听到这话,庞七噗噗笑出声来:“可不,她就是没脑子呢,磕磕碰碰的总是把腿摔破了,她摔破了腿,就要我背她,我不背,她就龇牙。”
“闭嘴!”云水瑶扬手往庞七后脑勺拍打了一下,怒道:“这种事你也拿出来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谢宫宝,我不跟你磨嘴皮子,我师傅的仇今晚说什么也要报,就算杀不过你,我和老七大不了一死。”
谢宫宝问:“我说我不是凶手,你信是不信?”
云水瑶道:“姜师伯亲眼所见,岂容你抵赖!”
“那我跟你就没话可说了。”谢宫宝冲云水瑶挥了挥手,而后把目光移到庞七身上,说道:“看来你比她明白事儿,我就跟你说。阮师伯遇害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事情的真相我现在不能说,我怕我说了,反而害了你们。总而言之,我需要时间,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到时我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庞七跟云水瑶说道:“我觉着他说的有理吔。”
云水瑶道:“什么理!他绕来绕去啥也没说!”
庞七捞捞头:“是哟,好像说了,又好像啥也没说。宫宝师弟,你解释一下嘛。”
“有什么好解释的,三个月都等不了吗?话就说这么多了,我走了。”谢宫宝晃了晃手,转身就走,边走边道:“老七,看好你相好的,别让她再追我了,她要是再敢追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云水瑶脸上一红,跺了跺脚,上前拔起剑来要追:
“什么相好的,你跟我说明白,你别想走!”
庞七挺直腰杆,叉腰大喝:“你跟我站住!”
云水瑶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揪住庞七的耳朵:“你吃错药了,敢冲我嚷嚷!”
庞七哎哟哎哟喊了几声疼,说道:“看吧看吧,宫宝师弟真是没说错,你又没脑子冲我龇牙。哎哟哟,呵呵呵呵,瑶瑶,轻点成不成?我喊你也是为你好不是,你就给他三个月的时间嘛,再说你又打不过他。”
云水瑶松开庞七的耳朵,自言自语念道:
“三个月?三个月后真有不一样的答案?”
庞七一边揉耳一边道:“你就信他一次嘛。”
云水瑶泄了口气,继而脸上一红,羞问:“你刚叫我什么?”
庞七说道:“叫你瑶瑶啊,娘的,可惜不管用啊,还是疼。”
云水瑶皱了皱眉:“什么意思?怎么尽说些没头没尾的话。”
庞七没心没肺的说道:“上回你磕破脚了,叫我背你,路上你一直喊疼,非要让我喊你瑶瑶,你说我喊你瑶瑶,你就不疼了。可我刚才喊瑶瑶,我怎么还疼呢,哎哟,疼死我了。”
“你这憨货!”云水瑶脸色由羞转怒,扬手又要打他。
……
……
话说谢宫宝甩开了云水瑶和庞七,一路沿着激流直上。
回到山洞,已是深夜时分,他见葵九入定,也不打扰,自个儿站在洞口昂头看天发着呆。过了一会儿,小光抱着酒坛子过来,呜呜的叫。谢宫宝接过酒坛,说道:“平时不机灵,这时看出我有心事了,怎么,你是要我借酒浇愁吗?”
小光鼓着大眼睛点了点头:“喝……喝……。”
“好,我承你的情,喝光它。”谢宫宝抱起酒坛咕噜咕噜的喝将起来。待得喝光,他把酒坛子丢下崖去,抹干了嘴,又道:“谁说喝酒就能浇愁,真是没道理。小光,看好门户,我要修炼了。”转身进洞,盘腿坐下,很快就入定了。
次后两日,谢宫宝叫葵九休息,听他说法。
他把剑法秘术一一念来,葵九也牢记在心。
这日午夜,八荒琴于寂静中忽然不奏而响。
谢宫宝精神为之一震,令葵九和小光留守山洞,而后魂体出窍,疾冲上天,不在云涧滞留,一个弧跃到了黑虎山上。——也怪,往常黑虎山上戒备森严,今晚感觉有些松散,至少灯光好像暗了不少,周边灰蒙蒙的让人琢磨不透。——谢宫宝管不了这许多,潜入地底,以地行之术钻到了庄护卫的房间。
庄护卫坐在桌边,掌着一盏黄灯,探着桌面的地图。
瞧见谢宫宝到了,庄护卫把揽月剑抛给他:“还你。”
谢宫宝接剑在手,急问:“怎么,纳兰图霸来了吗?”
“纳兰图霸没来,我叫你来是有别的事要说。”庄护卫展了展桌面上的地图,朝他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看看这个,这张地图是我画的,近来我发现曲池时常去往东边,你看这东边实际上是面山壁,可是守卫却尤为严密,我摸索了一个月才摸清这边守卫换岗的时间,昨天晚上我找到机会探了一探,发现这山壁底下是个寒洞,我猜方姑娘必是关在这里。”
谢宫宝大喜,趴在桌上看那地图:“没错,守卫比其他地方多了一倍。”
庄护卫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谢掌观,你把方位和路线都记熟了,过一会儿你就去救方姑娘,我怕再迟些,你想救她也救不了了。”
谢宫宝心头一紧,问:“为什么?”
庄护卫望了望门窗,下意识的压低声响,说道:“今天中午,严松邀我喝酒,他喝醉了胡说一通,他说曲池明天一早要带队去幽都,说是和纳兰图霸在白驼山庄交易。我就猜,曲池跟纳兰图霸有什么可交易的,除非是方姑娘,所以我今天晚上才急急把你招来,就怕误了你救人的时辰。”
谢宫宝点点头:“对,不能误了救人的时辰。”
他知道,纳兰图霸执掌幡尸教以来,少与外人见面,她居然肯到白驼山庄跟曲池交易,那交易的必定就是方思弱了。他想,庄护卫说的没错,假如曲池明早出发,他要再想救人就难了。
当下再不敢多想,抓了地图,提剑欲走。
庄护卫拦他:“不不不,你这样去不得。”
谢宫宝道:“我魂体遁地,也去不得吗?”
庄护卫道:“你有所不知,昨晚我去探视,发现寒洞四周到处都是七煞锁魂阵,我估料这地底之下也怕有不少,这阵法跟以往的大不相同,里面的七煞小鬼都吞噬过黑渊之力,就算你魂体复原了,我怕你陷落进去,也杀不过它们。”
听他这么一说,谢宫宝倒吸一口凉气:
“又是黑渊之力,该死的曲池老贼!”
庄护卫笑道:“你也不用担心,我叫你来救人,自然就有办法。我身上涂有曲池亲手调制的香料,七煞小鬼虽没人性,却也认得这种香料,为今之计,只有我跟你一起去,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谢宫宝晃了晃手:“不妥,万一被人发现,岂不害了你的性命。”
庄护卫哈哈轻笑,压压嗓门,且又朗声说道:“谢掌观出世不到一年,事迹却在天下疯传,龙涎寺一役,你以一人之力勇挫幡尸教;归墟一役,更有驭龙飞天之壮举。这些美谈佳话天下有谁不知,有谁不心神向往。庄某是识英雄重英雄,今晚能跟谢掌观携手作战,哪怕是死,也死有所值。”
谢宫宝愧声道:“庄护卫谬赞了,很多事情哪有表面那么光鲜。”
庄护卫拍拍他肩:“救人要紧,何必多想。何况黑虎山的兵力部署,我早传讯给了大王,现在我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全当陪你走一遭地狱吧。”
谢宫宝想了想,道:“既如此,那便多谢了。”
说时,搭住庄护卫的肩膀,念动口诀,两人同时潜去了地底。
第二百七十七章 弥天大谎()
在地底潜行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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