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几乎同一刹那聚合,配合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双方似是事先已商量好了
的,一人抢攻一人随即接应,变化在门一瞬何发生。
雁钢刀与量天尺在交接的刹那间,刽刀剩虚钻隙而人,刀光及体。
同一瞬间,张兄左手所发的飞刀同时到达,飞刀长仅六寸,黑夜中无法看清刀影,
来势太快了,没人马面的左肋,深入内腑。
马面的刽刀,先一刹那砍在擎天一尺的左胯上,力沉刀猛,几乎将擎天一尺的腰脊
砍断。
吼声惊心动魄,牛头百忙中收招,雁钢刀侧旋,贴身急转迎向冲来的张兄,这一招
近身相博的“腰横玉带”,火候精纯霸道绝伦。
可是在刀与尺接触时撤招迎击,无法克服撤招时的刹那迟延,刀剖开了张兄的腹部,
张昆的剑也无情地贯入了牛头的胸口。
“平”擎天一尺与马面最先倒下。
“呢……”张兄叫,向前一栽,死抓住的剑顺势倒下更形深入,剑锋终于刺透了牛
头的胸背。
牛头左手扣住了胸口的剑身,也随之仰面倒地。
四个人仅挣扎了片刻,然后一一断气。
血腥触鼻,死亡的气息更浓了。
四败俱伤,同归于尽。
右方不远处农舍的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两个人影,高踞屋脊居高临下,像两个突
然幻现的幽灵。
右首的黑影背着手,袍袂飘飘屹立如山,向同伴说:“黑夜中生死相决,愚不可及。
江老弟,对付瓮中之鳖,何必费那么大的劲?你会得不偿失的。”
左首的黑影是浊世狂客江通,苦笑道:“茹老兄,那也是不得已的事,如果不派人
骚扰,他们会乘夜突围,村外林深草茂,河滨更易脱身,届时恐怕无法留下他们了。”
“他们逃不掉的,黑夜中虽然容易脱身,但也容易受到暗器的袭击,他们决不会员
得冒险突围。走吧,好好歇息养精蓄锐,准备明天收拾他们。”
“好,小弟就不再派人了。”
院门内站着姬老庄主,两侧是行尸巩方和夺命飞锤曾盛。
姬老庄主语音略变,低声说:“两位可知道那位茹老兄的来历吗?似乎他的身份地
位皆比浊世狂客高,将是咱们一大劲敌。”
行尸巩方呼出一口长气说:“我听说过这个人,的确是咱们的一大劲敌。”
“什么人?”
“宁王府第一把势,毒龙柳絮的师兄,沧海神鳖茹素。这人据说十年前驾舟运出东
海,寻觅传闻中的三神山找不死药,巨舟遇风沉没死于海中。如果真是他,那么,走龙
柳絮也来了,师兄弟联手,咱们恐怕应付不了。”
“谣传毒龙已死在山东……”
“在九华你不是亲见他跟在妖道身边吗?”
“这……见是见过,但没有交谈,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不过,即使交谈也难辨真假,
咱们的人,从未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邵阳水寇。”
“宁可信其有,咱们得准备如何对付他。”
“只好由我亲自对付他了。派人把牛头马面的尸体抬回,好好歇息,今晚他们不会
前来骚扰了。”
两人影飘落屋后,统近村南,屋角的暗影中,闪出一个黑衣人,欠身抱拳行礼道:
“启票庄主,村西发现一个轻功十分高明的人,是从村里出来的,寇前辈已带了荆前辈
夫妇前往拦截。”
浊世狂客冷冷一笑,挥手道:“派人通知他们一声,要活口。
定然是姬老狗派出去请救兵的人,我要口供。”
“是,属下这就派人前往。”
“你这里有何发现?”
“毫无动静。”
“小心了。”
“是!”黑影欠身应哈,举手一挥,召来一名同伴,立即打发这人去找寇十五郎传
信去。
西面村外是一处松林浓密的山坡,由于植树仅四五年,松树高仅丈余;林下杂草丛
生,黑夜中隐身极易。
林占地甚广,想在林中搜寻一个轻功高明的人,的确不是易事,目力已派不上用场,
唯一可靠的是听觉。
林矮而密,隐身容易,但行动却相当困难,稍一移动便会触动枝叶发出声响。
轻功再高明的高手,到了这里也无所遁形,除非他不走动。
在这里。唯一用得着的是耐心,缓慢小心的移动,可避免发生音响,易碎断的松枝
响声可远传百十步外。
行动虽容易暴露,追踪的人可循踪追索,但逃匿的人,同样可以早早发现追索者的
动静,彼此利害参半,是否能如意,这就得靠运气了。
从村中逃出来的人正是冷魅,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以极隐秘的蛇行术渗透祠堂
外围的封锁线,好不容易到达村西,却在村最外围最后这座农舍附近,被潜伏在外面的
伏桩发现她了,心中一急,凭本能全力急奔,总算逃过两名伏桩的截击,一头撞人行动
不便的松林。
外面还有多少伏桩?她不知道,求生的本能令她暂时采取隐伏来躲避灾难,反而陷
入对方的包围困。
她藏身在树下的草丛中,身躯尽量缩小给伏,先后发现两批人从侧方搜过,幸而未
被来人发现。
搜索的人也有所顾忌,因此均以三人为一组,一步步推进严防暗算偷袭。她知道这
些人都是了不起的高手,决难在同一瞬间将三人一同击毙,岂敢冒险反击?
时光飞逝,她等得心中发慌,如不能在天亮之前远走高飞,后果不堪设想。
她得走,时不我留,与其在此地等死,不如突围一挤。
她开始移动,小心的分草拨枝,极力避免发出声响,就这样慢慢地向酉爬行。
不知经过多久。她像只蜗牛在黑夜的丛林爬行,无数不测在等候着她,未知的凶险
在等候着她。
锐敏的听觉,是唯一的求生保证。
当然她知道,搜捕她的人也可能潜伏在左近,倾听大地所发生的一切声息,以找出
她的位置。
谢谢天!她听到前面有拂动枝叶的声音。声浪甚大,不像是搜捕她的人。
她乘机迅速爬走数步,利用对方所发的声浪,掩盖她所发的审响。
接近危险,才能估料危险的大小程度。
原来前面是一条小径,从草梢的空隙中。她看到三个黑影走出松林,站在路中似有
所待。
相距约十余步,只能看到股俄的形影,她不敢接近,”以免被对方发现,现在她唯
一可做的事,是留意对方的举动。
前面传来脚步声,原来有人正从西面接近。
“谁呀?”站在路中的黑影出声喝问。
她心中一震,暗叫侥幸。
如果她先前爬行的方向不改变的话,正好爬向这三个黑影的潜伏处,不啻硬往鬼门
关里闻。
发话的人是定十三郎,另外两人更是令她恨之切骨的男女,死对头荆绍正夫妇。
两个身材娇小的人在丈外止步,裙抉飘飘,看轮廓便知是女人。而且是年轻的女人。
走在前面的女人而且佩了剑,用俏甜的嗓音说:“咦!荒山野岭半夜三更,居然有
人拦路,老天爷,莫不是碰上山精鬼怪了?你们又是谁呀!”
寇十五郎折扇轻摇,文诌诌地说:“姑娘半夜三更于荒山野岭出没,雅兴不浅,请
教是赏月乎?赴难乎?”
“哟!看不出你居然会说两个乎,定是才高八斗的儒生,可惜你虽穿了儒衫,仍然
是草包一个,倒吊起来挤不出半滴墨水,冒充斯文却又不会扫地,无聊。”女郎语利如
刀,不留余地。
寇十五郎怎受得了?啪一声合起折扇,沉声道:“贱人,你好利害的嘴,亮名号。”
女郎也哼了一声,声调变得阴森冷酷:“你既然不知本姑娘的来历,证明你是个又
聋又瞎的三流江湖人。你不认识我,我却知道你是何来路。”
“你——”
“你穿儒衫佩剑持扇,语气狂傲不可一世,必定是虚有其表白命不凡、号称宁王内
府第二号人物的寇十三郎。塘里无鱼虾子贵,宁王府让你这种货色夸称第二号人物,前
途可悲,成得了甚事?”女郎的这几句话更为刻薄,也更富刺激性。
寇十五郎忍无可忍,怒火似山洪倒决,发出一声恶毒的咒骂,以令人目眩的奇速疾
冲而上,折扇点向女郎的高耸酥胸。
女郎赤手空拳,已来不及拔剑,这一扇来势奇急,胸腹要害全暴露在扇下,势难问
避快速绝伦的雷霞一击。
在远处潜伏的冷魅吃了一惊,这位口气托大的女人为何不闪躲?糟了!
她无法看清双方交手的微小变化,耳听啪一声怪响,依稀看到女郎的大袖挥舞。
“哎呀!”寇十五郎惊叫,身形侧冲而去,枝叶摇摇一阵怪响,跌人了路旁的松林。
就在身形被震刹那间,铁骨折扇脱手飞掷。
女郎的大袖尚未收回,折扇已闪电似的飞到,一声裂帛怪响,右大腿也被扇柄旋过,
擦掉一条皮肉。
“该死的东西!”女郎侧闪破口大骂。
远处松林深处,突然传来大叫声:“快走,有人在交手。”
另一女郎急叫道:“小姐,快走,不能被缠住。”
两女向后飞退,寇十五郎在林中大叫:“快追!不能让她们逃掉。”
荆绍正夫妇不敢不听命,立即奋起狂追。
寇十五郎右手按住左肩,左手像是废了,垂在身侧似乎软绵绵地失去了活动能力,
奔出拾回折扇,咒骂道:“这妖妇好利害的拂云袖,她是灵狐郭慧娘,这千人骑万人跨
的贱淫妇,总有一天一哎呀!荆绍正夫妇完了,他们逃不过恶毒的幻神香……”
他顾不了左臂受伤,向前狂追,一面大叫:“老荆,穷寇莫追,快退!”
冷魅也溜之大吉,即将有人赶到,必将穷理附近,再不走就嫌晚了!
远山里外,她心中一宽,浊世狂客的人不会离村太远,该已脱离险境啦!
她找到了沿河谷南行的小径,坐在路旁的草丛中调息,疲劳过度,她真想躺下来睡
一觉。但她不能睡,她必须找到千幻剑转达永旭的口信,受入之托,忠人之事,永旭的
事她必须办妥。
“我该到何处去找?”她喃喃自问。
她开始思索,也为自己的处境担心,千幻剑会不会相信她的话?
想到自己的处境,她毛骨悚然,恐怕除了永旭之外,任何人皆是她的敌人。
她想到去找千幻剑是否明智?目下她真的成了狼群中的孤零零无助的小羊,连千幻
剑也可能要她的命了。
“我还是赶快逃走,走得愈远愈好。”她悚然自语,动了自保的念头。
人都是自私的,处境太凶险,命是她自己的,她有权珍惜自己的性命。
贪生怕死的念头复活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怕死的人,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为了自保,她把永旭嘱托的事置
于脑后。
有所决定,立即付诸行动,似乎疲劳已消,精力尽复,沿小径飞掠而走。
她走的是相反方向,如果去找于幻剑,应该向北在山区寻找;向南可脱离山区,能
到达江边便安全了。
她这一走,永旭的诱敌大计功败垂成。
寇十五郎追赶荆绍正夫妇,只追了半里路,便看到路中躺着一个人影,走近一看,
不由心中一凉。
是荆绍正,咽喉已被割破,尸体尚温,脸上的肌肉形成一种奇怪的笑容。
他是个老江湖,一看便知是先被迷昏,再被割破咽喉处死的,尸体死时不但毫无痛
苦,而且是怀着欢乐死去的,那是幻神香的功效,在幻觉中被人割破咽喉死于非命。
不用猜,他也知道荆绍正的妻子凶多吉少,附近找不到以其他尸体,定然是被灵狐
带走了。带一个大男人赶路太辛苦,这就是荆绍正被处死的原因所在。
最重要的是,灵狐带着俘虏去讨救兵,这件事必须及早通知浊世狂客,以便好早做
准备。
浊世狂客派人通知他要活口,没料到自己不但拦截不成,反而死了一个荆绍正,奉
送一个俘虏。
他回到尸体旁,心中疑云大起。
把守的暗桩说有一个人向村外逃。怎么却变成两个人?灵狐偕同伴并未南下,反而
从南面来似要入村,这意味着什么呢?
显然地,外面有姬家的接应高手,信使依然可以出入自如,避入祠堂的人并未孤立,
包围祠堂反而人手分散,随时有被人里外应合,逐一收拾的不利情势发生。
他不再理会荆绍正的尸体,匆匆返村。
不久,重围尽散,仅派出少数暗桩监视树堂四周,以避免被人逐一诱杀。
饲堂内,姬老庄主并不知外面所发生的变故,严加防备,定下心等候大接到来。
黎明前的阵黑尚未消逝,两个黑影接近了村北,背着手并肩缓步而行,像是两个游
山玩水的寻幽客。
伏在路侧草丛中的两个伏桩一怔,感到十分意外。
看身形就令人十分着迷,穿长袍的当然不是村民,村民也不会天未亮就从村外回来。
要说对方是强敌,却又身上没有兵刃,强敌也不会大摇大摆往里闭。当然也不是自
己人,这次前来的人皆带了兵刃。
已到了切近,两伏桩忍不住现身跃出,劈面拦住了,右首的伏桩手按刀把,沉声问:
“站住:干什么的?不许乱闯。”
为首的黑影对突然出现的人毫不感惊讶,泰然止步背着手说:“到村里去找浊世狂
客和寇十五郎,也要见见飞龙寨主。哦!阁下是不是飞龙寨主的人?贵姓?”
“你们是……”
“我,姓李,李玉堂。那一位你可能不陌生,穷儒富春申,他那一身儒衫已穿了一
二十年,穷得名副其实。”
伏桩大吃一惊,刚刚想要发出警啸,突觉胸间鸠尾大穴一麻,不但喉间发僵,连手
脚都失去活动能力。
另一位伙桩更糟,穷儒一闪即至,大手一伸,抓鸡似的抓住伏桩的咽喉,左手在伏
桩的小腹上连捣三拳,手一松,伏桩像死狗般趴下了。
穷儒拍拍手,笑道:“李庄主,你如果先报出千幻剑的名号,可就没这般顺利了,
这两个蠢才必定大惊小怪鬼叫连天,就不容易进村啦!”
在江湖上,绰号比真姓名响亮得多,因为在江湖上行道的人,可能有不足为外人道
的苦衷,很少将真姓名报出。
千幻剑李玉堂少在江湖行走,大多数江湖朋友只知千幻剑其人,说出李玉堂的真姓
名,反而知者不多。
千幻剑将被制的伏校放倒,说:“江湖朋友对在下的绰号并不怎么畏惧,对富兄穷
儒的绰号的确怀有戒心,一听到你的绰号,他们就吓傻了,所以我方能不费吹灰之力把
他们制住。”
“好说好说,不瞒你说,兄弟的江湖声誉坏得不可再坏,惭愧之至。今后也许不再
那么糟了。”穷懦无限感慨地说:“兄弟打算不再穿这身有辱斯文的儒衫,也许我会找
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隐世安度余年了。”
“春申兄……”
“李庄主,咱们不谈这些,该走了吧?”
“好,走。”
穷儒发出一声鸟鸣,与千幻剑继续向前行。后面三五十步,大批高手悄然跟进。
犬吠声并未加剧,村中的狗对屋外经常走动的人声,已见怪不怪了,也许是大多数
村民怕事,悄悄把狗栓起来啦,以免引起麻烦。
沿小巷接近词堂前的广场,巷口闪出两个黑衣人,劈面拦住去路,一个黑影擎刀在
手,沉喝道:“两位,留步,此路不通。”
千幻剑在丈外止步,泰然笑道:“劳驾通报一声,湖广碧落山庄李玉堂,请见浊世
狂客江庄主江通。”
黑影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打一冷战,退了两步说:“抱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