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好琵琶,尤臻其妙,教坊供奉号名手者亦莫能及。父常戒令勿习,吉性所好,亦不能改。道欲辱之,因家宴,令吉奏琵琶为寿,赐以束帛,吉置于肩,左抱琵琶,按膝再拜如伶官状,了无怍色,家人皆大笑。
及为少卿,颇不得意,以杯酒自娱。每朝士宴集,虽不召,亦常自至,酒酣即弹琵琶,弹罢赋诗,诗成起舞。时人爱其俊逸,谓之「三绝」。
宋初,受诏撰述《明宪皇太后谥议》,见称于时。建隆四年卒,年四十五。
列传第一百九十九文苑二
○高頔李度韩溥鞠常宋准柳开夏侯嘉正罗处约安德裕钱熙
高頔字子奇,开封雍丘人。后唐清泰中举进士,同辈绐之曰:「何不从裴仆射求知乎?」时裴皞以左仆射致仕,后进无至其门者。頔性纯朴,信其言,以文贽于皞。明年,礼部侍郎马裔孙知贡举,乃皞门下生也。皞以頔语之,遂擢乙科,四迁魏博观察支使。
周显德中,符彦卿奏署掌书记。时太宗亲迎懿德皇后于大名,彦卿遣頔迎候,日夕陪接,尤伸款好。后随彦卿镇凤翔,会诏留彦卿洛阳,頔复为天雄军掌书记。后以病免,居于魏。
雍熙二年,太宗亲试贡士,頔子南金举学究,自陈曰:「臣父年八十四,尝佐使幕,久已罢职,家贫无以存养。愿赐一第,庶获寸禄,以及老父。」上问左右其父何人,宰相宋琪以頔对,且言其素行廉介,老而弥厉,甚为摚鹜浦亍I显唬骸复烁哳E子耶!頔在大名幕中,尝与朕游处,迨逾旬月。晨暮对案饮食,常拱手危坐,未曾少懈,其恭谨盖天性也。惜其老矣,不欲烦以官政。」即擢南金第,拜頔左补阙致仕,赐钱十万。后卒于家。
頔有清节,力学强记,手写书千余卷。彦卿待之甚厚,或过致优给,頔计口受费,余皆不纳。彦卿左右多肆贪虐,民不能堪,及彦卿罢镇,其故时将吏、宾客皆心愧,无敢复游魏者。惟頔清苦守法,魏人爱之。在魏三十年,无一人言其非者。所乘马老,以糜饲之。仆夫年七十,待之如初,时称其长者。
次子鼎,举进士,至殿中丞。
李度,河南洛阳人。周显德中举进士。度工于诗,有「醉轻浮世事,老重故乡人」之句。时翰林学士申文炳知贡举,枢密使王朴移书录其句以荐之,文炳即擢度为第三人。释褐永宁县主簿。
累迁殿中丞、知歙州。坐事左迁绛州团练使,十年不调。度在歙州,尝以所著诗刻于石,有中黄门得其石本,传入禁中,太宗见之,谓宰相曰:「度今安在?」即令召至,对于便殿,与语甚悦,擢为虞部员外郎、直史馆,赐绯。端拱初,籍田毕,交州黎桓加恩,命度借太常少卿充官告国信副使,上赐诗以宠行。未至交州,卒于太平军传舍,年五十七。
度之南使,每至州府,即借图经观其胜迹,皆形篇诗,以上所赐诗有「奉使南游多好景」之句,遂题为《奉使南游集》,未成编而亡。
弟康亦善诗,太平兴国二年,登进士第,官至太子右赞善大夫。
韩溥,京兆长安人,唐相休之裔孙。少俊敏,善属文。周显德初举进士,累迁历使府。开宝三年,自静难军掌书记召为监察御史,三迁至库部员外郎、知华州,同判灵州,再转司门郎中。淳化二年被病,表请辞职寻医,许之。溥博学善持论,详练台阁故事,多知唐朝氏族,与人谈亹癖然可听,号为「近世肉谱」,摚鹌耐浦刂S壬票试硕嗖爻唠埂
弟洎,亦进士及第。
鞠常,字可久,密州高密人。祖真,黄县令。父庆孙,申州团练判官,有诗名。常少好学,善属文。汉乾祐二年擢进士第,裁二十一,释褐秘书省校书郎。周广顺中,宰相范质奏充集贤校理,出为郓州观察支使,历永兴军节度掌书记、伊阳令。显德四年,诣阙进策,召试,复授猗氏令,迁蔡州防御判官,复宰介休、魏县。开宝中,赵普为相,擢为著作佐郎。时任此官,惟常与杨徽之、李若拙、赵邻几四人,皆有名于时。常应举时,著《四时成岁赋》万余言,又为《春兰赋》,颇存兴托。后为清河令。七年,卒,年四十七。
子仲谋,字有开,雍熙中进士,有材干,历御史、东京留守推官、陕西转运,至兵部员外郎。仲谋集其父所为文成二十卷。
弟愉,周广顺中进士,与常齐名。
宋准,字子平,开封雍丘人。祖彦升,库部员外郎。父鹏,秘书郎。准开宝中举进士,翰林学士李皞知贡举,擢准甲科。会贡士徐士廉击登闻鼓,诉皞用情取舍非当。太祖怒,召准覆试于便殿,见准形神伟茂,程试敏速,甚嘉之,以为宜首冠俊造,由是复擢准甲科,即授秘书省校书郎、直史馆。
八年,受诏修定诸道图经。俄奉使契丹,复命称旨。明年,出知南平军,会改军为太平州,依前知州事,就加著作佐郎。太平兴国四年,迁著作郎、通判梓州,转左拾遗。归朝,预修诸书。八年,同知贡举,出为河北转运使,岁余,以本官知制诰。雍熙中,加主客员外郎,复预知贡举,俄判大理寺。四年,被病,迁金部郎中,罢知制诰。端拱二年卒,年五十二,赐钱百万。
准美风仪,善谈论,辞采清丽,莅官所至,皆有治声。卢多逊之南流也,李穆坐同门生黜免,左右无敢言者。准因奏事,盛言穆长者,有检操,常恶多逊专恣,固非其党也。上寤,未几,尽复穆旧官。时论以此称之。天禧三年,录其子大年试秘书省校书郎。
准从弟可观,金部郎中。族子郊、祁,并天圣二年进士甲科,别有传。
柳开,字仲涂,大名人。父承翰,乾德初监察御史。开幼颖异,有胆勇。周显德末,侍父任南乐,夜与家人立庭中,有盗入室,众恐不敢动,开裁十三,亟取剑逐之,盗逾垣出,开挥刃断二足指。
既就学,喜讨论经义。五代文格浅弱,慕韩愈、柳宗元为文,因名肩愈,字绍先。既而改名字,以为能开圣道之涂也。著书自号东郊野夫,又号补亡先生,作二传以见意。尚气自任,不顾小节,所交皆一时豪隽。范杲好古学,尤重开文,世称为「柳、范」。王祐知大名,开以文贽大蒙赏激。杨昭俭、卢多逊并加延奖。开宝六年举进士,补宋州司寇参军,以治狱称职,迁本州录事参军。太平兴国中,擢右赞善大夫。会征太原,督楚、泗八州运粮。选知常州,迁殿中丞,徙润州,拜监察御史。召还,知贝州,转殿中侍御史。雍熙二年,坐与监军忿争,贬上蔡令。
会大举北征,开部送军粮,将至涿州,有契丹酋长领万骑与米信战,相持不解,俄遣使绐言求降,开谓信曰:「兵法云:'无约而请和,谋也。'彼将有谋,急攻之必胜。」信迟疑不决。逾二日,贼复引兵挑战,后侦知果以矢尽,俟取于幽州也。师还,诣阙上书,愿从边军效死,太宗怜之,复授殿中侍御史。
雍熙中,使河北,因抗疏曰:「臣受非常恩,未有以报,年裁四十,胆力方壮。今契丹未灭,愿陛下赐臣步骑数千,任以河北用兵之地,必能出生入死,为陛下复幽、蓟,虽身没战场,臣之愿也。」上以五代战争以来,自节镇至刺史皆用武臣,多不晓政事,人受其弊。欲兼用文士,乃以侍御史郑宣、户部员外郎赵载、司门员外郎刘墀并为如京使,左拾遗刘庆为西京作坊使,开为崇仪使、知宁边军。
徙全州。全西溪洞有粟氏,聚族五百余人,常钞劫民口粮畜,开为作衣带巾帽,选牙吏勇辩者得三辈,使入,谕之曰:「尔能归我,即有厚赏,给田为屋处之;不然,发兵深入,灭尔类矣。」粟氏惧,留二吏为质,率其酋四人与一吏偕来。开厚其犒赐,吏民争以鼓吹饮之。居数日遣还,如期携老幼悉至。开即赋其居业,作《时鉴》一篇,刻石戒之。遣其酋入朝,授本州上佐。赐开钱三十万。
淳化初,移知桂州。初,开在全州,有卒讼开,开即杖背黥面送阙下。有司言卒罪不及徒,召开下御史狱劾系,削二官,黜为复州团练副使,移滁州。复旧官,知环州。三年,移邠州。时调民辇送趋环、庆,己再运,民皆荡析产业,转运使复督后运,民数千人入州署号诉。开贻书转运使曰:「开近离环州,知刍粮之数不增,大兵可支四年,今蚕农方作,再运半发,老幼疲弊,畜乘困竭,奈何又苦之?不罢,开即驰诣阙下,白于上前矣。」卒罢之。又知曹、邢二州。
真宗即位,加如京使,归朝,命知代州。上言曰:
国家创业将四十年,陛下绍二圣之祚,精求至治。若守旧规,斯未尽善。能立新法,乃显神机。
臣以益州稍静,望陛下选贤能以镇之,必须望重有威,即群小畏服。又西鄙今虽归明,他日未可必保,苟有翻覆,须得人制御,若以契丹比议,为患更深。何者?契丹则君臣久定,蕃、汉久分,纵萌南顾之心,亦须自有思虑。西鄙积恨未泯,贪心不悛,其下猖狂,竟谋凶恶,侵渔未必知足,姑息未能感恩,望常预备之。以良将守其要害,以厚赐足其贪婪,以抚慰来其情,以宽假息其念。多命人使西入甘、凉,厚结其心,为我声援,如有动静,使其掩袭,令彼有后顾之忧,乃可制其轻动。今甲兵虽众,不及太祖之时人人练习,谋臣猛将则又县殊,是以比年西北屡遭侵扰,养育则月费甚广,征战则军捷未闻。诚愿训练禁戢,使如往日行伍必求于勇敢,指顾无纵于后先,失律者悉诛,获功者必赏。偏裨主将,不威严者去之。听断之暇,亲临殿庭,更召貔虎,使其击刺驰骤,以彰神武之盛。
臣又以宰相、枢密,朝廷大臣,委之必无疑,用之必至当。铨总僚属,评品职官,内则主管百司,外则分治四海。今京朝官则别置审官,供奉、殿直则别立三班,刑部不令详断,别立审刑,宣徽一司全同散地。大臣不获亲信,小臣乃谓至公。至如银台一司,旧属枢密,近年改制,职掌甚多,加倍置人,事则依旧,别无利害,虚有变更。臣欲望停审官、三班,复委中书、枢密、宣徽院,银台司复归枢密,审刑院复归刑部,去其繁细,省其头目。
又京府大都,万方轨则,望仍旧贯,选委亲贤。今皇族宗子悉多成长,但令优逸,无以试材,宜委之外藩,择文武忠直之士,为左右赞弼之任。
又天下州县官吏不均,或冗长至多,或岁年久阙。欲望县四千户已上选朝官知,三千户已上选京官知。省去主簿,令县尉兼领其事。自余通判、监军、巡检、监临使臣并酌量省减,免虚费于利禄,仍均济于职官。
又人情贪竞,时态轻浮,虽骨肉之至亲,临势利而多变。同僚之内,多或不和,伺隙则致于倾危,患难则全无相救,仁义之风荡然不复。欲望有颁告谕,各使改更,庶厚化原,永敦政本。
恭惟太祖神武,太宗圣文,光掩百王,威加万国,无贤不用,无事不知。望陛下开豁圣怀,如天如海,可断即断,合行即行,爱惜忠直之臣,体察奸谀之党。臣久尘著位,寝荷恩宠,辞狂理拙,唯圣明恕之!
开至州,葺城垒战具,诸将多沮议不协。开谓其从子曰:「吾观昂宿有光,云多从北来犯境上,寇将至矣。吾闻师克在和,今诸将怨我,一旦寇至,必危我矣。」即求换郡,徙忻州刺史。及契丹犯边,开上书,又请车驾观兵河朔。四年,徙沧州,道病首疡卒,年五十四。录其子涉为三班奉职。
开善射,喜弈棋。有集十五卷。作《家戒》千余言,刻石以训诸子。性倜傥重义。在大名,尝过酒肆饮,有士人在旁,辞貌稍异,开询其名,则至自京师,以贫不克葬其亲,闻王祐笃义,将丐之。问所费,曰:「二十万足矣。」开即罄所有,得白金百余两,益钱数万遣之。
开兄肩吾,至御史。肩吾三子,湜、灏、沆并进士第,灏秘书丞。
夏侯嘉,正字会之,江陵人,少有俊才。太平兴国中举进士,历官至著作佐郎。使于巴陵,为《洞庭赋》曰:
楚之南有水曰洞庭,环带五郡,淼不知其几百里。臣乙酉夏使岳阳,抵湖上,思构赋。明日披襟而观之,则翼然动,促然跂,忄栗然骇,愕然眙。怳若驾春云而轼霓,浩若浮汗漫而朝跻。退若据泰山之安,进若履千仞之危。懵若无识,智若通微。跛若不倚,跄若将驰。耳不及掩,目不暇逃,情悸心嬉。二三日而后,神始宅,气始正,若此不敢以赋为事者二年,然眷眷不已。
一日登崇丘,望大泽,有云卒兮兴,欻兮止。兴止未霁,急若有遇。由是渍阳辉,沐芳泽,睹一异人于岩之际,霞为裾,云为袂,冰肤雪肌,金玦玉佩,浮丘、羡门,斯实其对。
因言曰:「若非好辞者耶?」臣曰:「然。」「然则若智有所不通,识有所不穷,用不通不穷而循乎无端之纪,若得无殆乎?」臣又曰:「然。」「然志极则物应,思精则道来,嘉若之勤无哗谈,吾为若称云:'太极之生,曰地曰天。中含五精,五精之用而水居一焉。水之疏,迩则为江兮,远则为河;积则为潴兮,总则为湖。若今所谓洞庭者,杰立而孤,廓然如无区,其大无徒。含阳字阴,玄神之都。暧暧昧昧,百川不敢逾。有若臣者,有若宾者,有若仆者,有若子者,有若附庸者,有若娣姒者。若禹会涂山,武巡牧野,千出百会,咸处麾下。每六合澄静,中流回睨。莽莽苍苍,纤霭不翳。太阳望舒,出没其间。万顷咸沸,强而名之为巨泽,为长川,为水府,为大渊。纵之不逾,跼忠心之不卑。乍若贤人,以重自持。诱之不前,犯之愈坚。又若良将,以谋守边。澎澎濞濞,浩尔一致。又若太始,未有仁义。冲训漠漠,二气交错。又若混沌,凝然未凿。此乃方舆之心胸,溟海之郛郭也。三代之前,其气濩落。浩浩滔天,与物回薄。灭木襄陵,无际无廓。上帝降鉴,巨人斯作。乃命玄夷,授禹之机。隧山陻谷,涤源畅微。然后若金在熔,若木在工,流精成器,夫何不通。是泽之设,允执厥中。既巽其性,遂得其正。有升有降,有动有静。'」
臣应之曰:「升降动静,可得闻乎?」神曰:「水之性非圆非方,非柔非刚,非直非曲,非玄非黄。划象为《坎》,本乎羲皇。外婉而固,内健而彰。降以《姤》始,升以《复》张。其静处阴,其动随阳。六府之甲,万化之纲。式观是泽,乃知天常。若乃四序之变,九夏攸处。烘然而炎,沸然而煮。群物鸿洞,烁为隆暑。泽之作,颀然其容,若去若住,若茹若吐。灵趋怪觐,杳不可睹。蒸之为云,散之为雨。倏急万象,如还太古。真可嘉也。若乃秋之为神,素气清泚。肃肃翛阉,群籁四起。泽之动,黝然其姿,若挺若倚,若行若止,《巽》宫离离,为之腾风。苍梧崇崇,为之供云。四顾一色,黯然氤氲。其声瀰瀰,若商非商,若徵非徵。东凑海门,一浪千里。又足畏也。言其状,则石然而骨,岸然而革。气然而荣,洚然而脉。有山而心,有洞而腹。有玉而体,有珠而目。穹鼻孤岛,呀口万谷。臂带三吴,足跬荆、巫。或跂然而望,或翼然而趋。彭蠡、震泽,讵可云乎?」
臣又问曰:「泽之态已闻命矣。水之族将如何居?」神曰:「大道变易,或文或质。沉潜自遂,其类非一。或被甲而邅,或曳裾而圆。或秃而跂,或角而蜿。或吞而呀,或去而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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