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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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宋史- 第7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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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从事郎钱巩之从曦在河池,尝梦曦祷神祠,以银杯为珓掷之,神起立谓曦曰:「公何疑?公何疑?后政事已分付安子文矣。」曦未省,神又曰:「安子文有才,足能办此。」巩之觉,心异其事,具以语曦。事既炽,丙不得脱,度徒死无益,阳与而阴图之。遂与杨巨源、李好义等谋诛曦,语见《巨源》、《好义传》。徐景望在利州,逐土人,擅财赋。丙遣弟焕往约诸将,相与拊定,及景望伏诛,军民无敢哗者。于是传檄诸道,按堵如故。曦僭位凡四十一日。三月戊寅,陈曦所以反及矫制平贼便宜赏功状,自劾待罪,函曦首级、违制法物与曦所受金人诏印及所匿庚牌附驿。

  朝廷初闻变,莫知所为。韩侂胄与曦书,亦谓「嗣颁茅土之封」,亟召知镇江府宇文绍节问之,绍节曰:「安丙非附逆者,必能讨贼。」于是密降帛书曰:「安丙素推才具,有志事功,今闻曦谋不轨,尔为所胁,谅以凶焰方张,恐重为蜀祸,故权且从之尔,岂一日忘君父者?如能图曦报国,以明本心,即当不次推赏,虽二府之崇亦无所吝,更宜审度机便,务在成事,以副委属之意。」帛书未至,露布已闻,上下动色交庆。辛丑,加丙端明殿学士、中大夫、知兴州、安抚使兼四川宣抚副使,诏奖谕,恩数视执政,如帛书旨也。

  时都统孙忠锐由凤州进攻大散关不克,统领强德等出奇道由松林堡破金砦,四月癸丑,克之。忠锐贪功吝财,赏罚迷缪,大失军心,且速还凤州,以关钥付庸将陈显。癸酉,大散关复陷。巨源自请收复,丙遣朱邦宁佐之。丙深恶忠锐,檄赴司议事,欲废之。巨源至凤,斩忠锐及其子揆,丙遂以忠锐附伪进表之罪闻于朝。先是,以诛曦功,巨源补朝奉郎,与通判差遣。巨源遣其亲校传桧诉功于朝,语见《巨源传》。于是丙拜疏丐闲。至是,金人揭示境上,得丙首者与银绢二万匹两,即授四川宣抚。

  时方议和,丙独戒饬将士,恫疑虚喝,以攻为守,威声甚著。诏以蜀平,遣吴猎抚谕四川。时沿边关隘悉为金毁,丙遗时相书,谓:「西和一面,已修仇池,聚粮积刍,使军民可守。若敌至,则坚壁不战,彼欲攻则不可,欲越则不敢。若西和可守,成州之境自不敢犯。成州黑谷、南谷亦皆顿重兵。天水虽不可守,距天水十里所,见创白环堡,与西和相为掎角,又增堡鸡头山,咸以民卒守之,及修黄牛堡,筑兴赵原,屯千余人。凤州秋防原尤为险绝,绍兴初,州治于此,宣抚吴玠尝作家计砦,前即马岭堡,正扼凤州之后。凡此数堡既坚,金人决不敢近。而河池、杀金平、鱼关皆大军屯聚,其他径路,虽关之里如大安,亦阴招民卒,授以器械,为掩击之备矣。」又云:「见于关表广结义士,月给以粮,俾各保田庐坟墓,逮事定,则系之尺籍而劝之耕,庶可经久。以丙所见,直为守计,则精选五万人亦为有余。」

  好义守西和,谓四州兵后,民不聊生,请蠲租以惠创痍。丙请于朝。又以沔州都统司所统十军权太重,故自吴璘至挺、曦皆有尾大不掉之忧,乃请分置副都统制,各不相隶,以前右中左后五军隶都统司,踏白、摧锋、选锋、策锋、游奕五军隶副司。诏皆从之。

  时方信孺使还,金人和意未决,且欲得首议兴师之人,侂胄大怒。上手书赐丙,谓:「金人必再至,当激励将士,戮力赴功。」侂胄既诛,赐丙金器百二十两、细币二十匹,进资政殿学士。和议成,还大散、隔牙关。丙分遣僚吏,经量洋、沔、兴元、大安民田,别定租税。

  右丞相史弥远起复,丙移书曰:「昔仁宗起复富郑公、文潞公,孝宗起复蒋丞相,皆力辞,名教所系,人言可畏,望阁下速辞成命,以息议者之口。」论者韪之。升大学士、四川制置大使兼知兴元府。谍知金人迁汴,关辅豪杰款塞愿降者众。丙以为此正冉闵告晋之时,乃与宰臣书,谓当兴问罪之师。朝论忧丙轻举,乃诏丙益修守备。

  七年春,丙使所爱吏安蕃、何九龄合官军夜袭秦州,败归。王大才执九龄等七人斩之,而讼丙于朝。三月,诏丙同知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赐手书召之。行次广德军,进观文殿学士、知潭州、湖南安抚使。至官,留意学校,请于太常创大成乐。而政尚严酷,转运判官章徕劾丙,不报。御史李安行并徕劾之,徕罢,丙授崇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万寿观使。谴阁门舍人闻人玙锡命,赐旌节、金印、衣带、鞍马。三辞,还蜀。

  董居谊帅蜀,大失士心。金人乘之,破赤丹、黄牛堡,入武休关,直捣梁、洋,至大安,宋师所至辄溃,散入巴山。十二年,聂子述代之。时丙之子癸仲知果州,子述即檄兼参议官。四月,红巾贼张福、莫简叛,入利州,子述遁去。总领财赋杨九鼎与贼遇,走匿民舍,贼追九鼎杀之。子述退保剑门,檄癸仲兼节制军马,任讨贼之责。癸仲召戎帅张威等军来会,贼自阆趋遂宁,所过无不残灭。丙欲自持十万缗偕子述往益昌募士,子述曰:「大臣非得上旨,未可轻出。」丙遂如果州。

  时四川大震,甚于曦之变。张方首奏,勋望如丙,今犹可用。魏了翁移书宰执,谓安丙不起,则贼未即平,蜀未可定,虽贼亦曰:「须安相公作宣抚,事乃定耳。」李壁、李时并镇潼、遂,亦皆以国事勉丙。五月乙未,丙至果州,是日贼焚蓬溪县。

  己酉,诏起丙为四川宣抚使,予便宜,寻降制授保宁军节度使兼知兴元府、利东安抚使。丙奏:「臣不辞老以报国,但事不任怨,难以图成,将恐腾谤交攻,使臣独抱赤心,无从上白。昔秦使甘茂攻宜阳,至质之以'息壤在彼',魏使乐羊攻中山,至示之以谤书一箧。君臣之间,似不必尔。然自古及今,谤以疑间而成,祸以忌嫉而得;况臣已伤弓于既往,岂容不惩沸于方来。」诏曰:「昔唐太宗以西寇未平,诏起李靖,靖慷慨请行,不以老疾为解。代宗有朔方之难,图任郭子仪,闻命引道,亦不以谗惎自疑。皆能乘时立功,焜燿竹帛,朕甚慕之。今蜀道俶扰,未宽顾忧,朕起卿燕闲,付以方面,而卿忠于报国,谊不辞难,朕之用人庶几于唐宗,卿之事朕无愧于李、郭矣。勉图隽功,以济国事!」寻命丁育改知兴元府。

  甲申,发果州。丙戌,至遂宁,贼犹负固于普州之茗山。丙下令诸军合围,绝其樵汲之路以困之。未几,张威、李贵俘获张福等十七人以献,丙命脔王大才以祭九鼎。七月庚子,尽俘余党千余人,皆斩之。庚戌班师,乃移治利州,赐保宁军节度使印。癸仲亦加三秩,进直华文阁,起复,主管宣抚司机宜文字。明年,进丙少保,赐衣带鞍马。

  丙以关表营田多遗利,命官括之。有文垓者方持母丧,以便宜起复,干办鱼关粮料院,俾之措置,且以宣抚副使印假之。而冯安世者,又即利州置根括局。于是了翁遗丙书,谓:「幕府举辟,当用经术信厚之士,不可用冒丧之人。且公八年镇蜀,有恩则有怨,岂可人人而校,事事而理,自处甚狭,恐贻子孙宾客无穷之累。虽今日理财难拘故常,然告绝产、首白契、讦隐田、伺富民过失、纠盐酒户亏额,报怨挟愤、招权纳贿者,必且纷然,而公任其怨。」丙复书曰:「关外籴买当用四百万缗,而总所见缗止二十五万,多方措置,非得已而不已。傥皆清流,何由办事?蜀士中如令弟嘉父、李成之辈,清则清、高则高矣,其肯办钱谷俗务乎。刘德修尝雅责杨嗣勋不能举义诛叛,嗣勋云:'德修特未当局耳。'丙于华父亦云。」其后,安世不法滋甚,近臣有以书抵丙,而安世之徒亦发其事,丙械送大安穷治之。

  先是,夏人来乞师并兵攻金人,丙且奏且行,分遣将士趋秦、巩、凤翔,委丁焴节制,师次于巩。夏人以枢密使子宁众二十余万,约以夏兵野战,宋师攻城。既而攻巩不克,乃已。

  丙卒,讣闻,以少傅致仕,辍视朝二日,赠少师,赙银绢千计,赐沔州祠额为英惠庙。理宗亲札赐谥忠定。丙所著有《皛然集》。

  杨巨源字子渊,其先成都人。父信臣,客益昌,因家焉。巨源倜傥有大志,善骑射,涉猎诸子百家之书。应进士不中,武举又不中。刘光祖见而异之,荐之总领钱粮陈晔,以右职举为凤州堡子原仓官,驰骋射猎,倾财养士,沿边忠义,咸服其才。分差鱼关粮料院,移监兴州合江赡军仓。

  吴曦叛,巨源阴有讨贼志,结义士三百人,给其钱粮。有游奕军统领张林者,力能挽两石弓,队将朱邦宁身长六尺,勇力过人,皆为曦所忌,虽屡战有功亦不加赏,林等憾之。时林在罝口,邦宁在合江,巨源因与深相缔结,并集忠义人朱福、陈安、傅桧之徒。

  曦胁安丙为丞相长史,丙称疾,眉士程梦锡见丙,丙叹曰:「世事如此,世无豪杰!」梦锡因及巨源之谋。丙曰:「肯见我乎?」乃嘱梦锡以书致巨源,延之卧所。巨源曰:「先生而为逆贼丞相长史耶?」丙号哭曰:「目前兵将,我所知,不能奋起。必得豪杰,乃灭此贼,则丙无复忧。」巨源曰:「先生之意决乎?」丙指天誓曰:「若诛此贼,虽死为忠鬼,夫复何恨!」巨源大喜,曰:「非先生不足以主此事,非巨源不足以了此事。」

  当是时,李好义、好问亦结李贵、杨君玉、李坤辰凡数十人,坤辰邀巨源与好义会。巨源又大喜曰:「吾与安长史议以三月六日邀曦谒庙,合勇士刺之。」好义曰:「彼出则龊巷,从卫且千人,事必难济。闻熟食日祭东园,图之此其时也。」巨源然之。好义愿一见长史以为信。巨源曰:「吾今先为长史言之,来日伪宫,令长史问君先世是已。」巨源以告丙,明日,好义在伪宫见丙,揖之。丙曰:「乡与尊父同僚,杨省干盛谈才略,旦夕以职事相委。」其谋乃决。

  君玉先属其乡人白子申拟诏,文不雅驯,巨源更为之,例用合江仓朱记。巨源、好义忧事浸泄,遂以二月乙亥未明,好义率其徒入伪宫,巨源持诏乘马,自称奉使,入内户,曦启户欲逸,李贵执杀之。卫者始拒斗,闻有诏皆却。巨源、好义迎丙宣诏,以曦首徇。三军推丙权四川宣抚使,巨源权参赞军事。丙奏功于朝,以巨源第一,诏补承事郎。

  巨源谓丙曰:「曦死,贼胆以破,关外四州为蜀要害,盍乘势复取。」好义亦以为言。丙虑军无见粮,巨源力言四州不取,必有后患,自请为随军措置粮运。于是分遣好义复西和州,张林、李简复成州,刘昌国复阶州,孙忠锐复散关。俄诏巨源转朝奉郎,与通判差谴,兼四川宣抚使司参议官。丙素恶忠锐,闻忠锐失守散关,檄其还,欲废之,先命巨源偕邦宁以沔兵二千策应。巨源至凤州,因忠锐出迎,伏壮士于幕后,突出斩之,并其子揆。丙遂以忠锐附伪贺表闻于朝,且待罪。

  先是,奖谕诛叛诏书至沔州,巨源谓人曰:「诏命一字不及巨源,疑有以蔽其功者。」俄报王喜授节度使,巨源弥不平。时赵彦呐以在夔诛禄禧得州通判,巨源曰:「杀禄禧与通判,杀吴曦亦与通判耶?」以启谢丙曰:「飞矢以下聊城,深慕鲁仲连之高谊;解印而去彭泽,庶几陶靖节之清风。」又遣诉功于朝,而从兴元都统制彭辂乞书遗韩侂胄,辂阳许而阴以白丙。或言巨源与其徒米福、车彦威谋为乱,丙命喜鞫之,福、彦威皆抵罪。正将陈安复告巨源结死士入关,欲焚沔州州治,俟丙出则杀之。丙积前事,因欲去巨源,然未有以发也。

  会巨源在凤州以檄书遗金凤翔都统使,其辞若用间者,且自称宣抚副使而以参议官印印之。金以檄至丙。巨源方与金战,败于长桥,丙乃移书召巨源,巨源疑焉。有梁泉主簿高岳成者,巨源荐为随军拨运,来见巨源,赞其归,巨源信之。

  时辂已至沔,六月壬申,巨源还幕府,丙密命辂收巨源。巨源殊不知,以为谒己也,语毕,辂起,巨源送之宾次。武士就挽其裾,巨源犹叱之,则已为驱至庭下。巨源大呼曰:「我何罪?」丙隔屏遣人谓之曰:「若为诈称宣抚副使?」命械送阆州狱。巨源曰:「我一时用间,异时必有为我明其事。」丙饷以肴酒,巨源曰:「一身无愧,死且无憾;惟有妹未嫁,宣抚念之。」癸酉,巨源舟抵大安龙尾滩,将校樊世显者呼于岸,巨源知将见杀,指其地而语之曰:「此好一片葬地。」世显曰:「安有是?」舟行数步,谓曰:「宣参久渴,莫进杯酒?」巨源辞以不饮。又曰:「宣参荷械已久,盍少苏?」巨源未及答,左右遽取利刀断其头,不绝者逾寸,遂以巨源自殪闻宣抚司。后数日,丙命瘗之。

  巨源死,忠义之士为之扼腕,闻者流涕,剑外士人张伯威为文以吊,其辞尤悲判。巨源之属吏也,李壁在政府,闻之曰:「嘻,巨源其死矣!」丙以人情汹汹,封章求免。杨辅亦谓丙杀巨源必召变,请以刘甲代之。初,巨源与好义结官军,而丙密为反正之计,各未相知,合巨源于好义者李坤辰,而合好义于丙者巨源也。巨源遗光祖书,述丙酬答之语,锓梓竞传之,丙已弗乐,浸润不已,积成此祸。

  成忠郎李珙投轨,献所作《巨源传》为之讼冤,朝廷亦念其功,赐庙褒忠,赠宝谟阁待制,官其二子。制置使崔与之请官给其葬,加赠宝谟阁直学士、太中大夫。嘉熙元年,理宗特赐谥忠愍。子履正终大理卿、四川制置副使。

  李好义,下邽人。祖师中,建炎间以白丁守华州,积官忠州团练使。父定一,兴州中军统制。好义弱冠从军,善骑射,西边第一。初以准备将讨文州蕃部有功,开禧初,韩侂胄开边,吴曦主师,好义为兴州正将,数请出精兵袭金人,曦蓄异谋,不纳。未几,关外四州俱陷,金人长驱入散关,曦受金人说,以蜀叛。好义自青坊闻变亟归,与其兄对哭,谋诛之。

  会曦遣李贵追杀宣抚程松,贵语其徒曰:「程宣抚朝廷重臣,不可杀。」好义知其赤心,可以所谋告之。贵遂约李彪、张渊、陈立、刘虎、张海等,好义又密结亲卫军黄术、赵亮、吴政等。女弟夫杨君玉亦与知,好义戒言曰:「此事誓死报国,救四蜀生灵,慎毋泄。」留其母以质。好义兄弟谋曰:「今日人皆可杀曦,皆可为曦,曦死后,若无威望者镇抚,恐一变未息,一变复生。」欲至期立长史安丙以主事,盖曦尝授丙伪丞相,而丙托疾不往,故兄弟有是谋也。

  既而君玉与李坤辰者来,坤辰因言丙亦与合江仓杨巨源阴结忠义欲图曦。好义遂遣君玉偕坤辰约巨源以报丙。丙大喜曰:「非统制李定一之子乎?此人既来,断曦之臂矣。」遂与好义约二月晦举事,见《巨源传》。乃约彪、术、贵等七十有四人及士人路良弼、王芾。好义夜飨士,麾众受甲,与好古、好仁及子姓拜决于家庙,嘱妻马氏曰:「日出无耗,当自为计,死生从此决矣。」马氏叱之曰:「汝为朝廷诛贼,何以家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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