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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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宋史- 第6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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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斡离不、粘罕分道入侵,童贯闻之,忧懑不知所为,即与虚中及范讷等谋,以赴阙禀议为遁归之计,以九月至汴京。是日,报粘罕迫太原,帝顾虚中曰:「王黼不用卿言,今金人两路并进,事势若此,奈何?」虚中奏:「今日宜先降诏罪己,更革弊端,俾人心悦,天意回,则备御之事,将帅可以任之。」即命虚中草诏,略曰:「言路壅蔽,面谀日闻,恩幸持权,贪饕得志,上天震怒而朕不悟,百姓怨怼而朕不知。」又言出宫人、罢应奉等事。帝览诏曰:「今日不吝改过,可便施行。」虚中再拜泣下。

  时守御难其人,欲召熙河帅姚古与秦凤帅种师道,令以本路兵会郑、洛,外援河阳,内卫京城。帝顾谓虚中曰:「卿与姚古、师道如兄弟,宜以一使名护其军。」遂以虚中为资政殿大学士、军前宣谕使。虚中檄趣姚古、师道兵马,令直赴汴京应援。金骑至城下,放兵掠至郑州,为马忠所败,遂收敛为一。西路稍通,师道、姚古及其他西兵并得达汴京。虚中亦驰归,收合散卒,得东南兵二万余人。以便宜起致仕官李邈,令统领于汴河上从门外驻兵。

  会姚平仲劫金营失利,西兵俱溃,金人复引兵逼城下,虚中缒而入。钦宗欲遣人奉使,辨劫营非朝廷意,乃姚平仲擅兴兵,大臣皆不肯行。虚中承命即往都亭驿,见金使王汭,因持书复议和。渡濠桥,道逢甲骑如水,云梯、鹅洞蔽地,冒锋刃而进。既至敌营,露坐风埃,自巳至申,金人注矢露刃,周匝围绕,久乃得见康王于军中。次日,侍王至金幕,见二太子者语不逊,礼节倨傲。抵暮,遣人随虚中入城,要越王、李邦彦、吴敏、李纲、曹晟及金银、骡马之类,又欲御笔书定三镇界至,方退军。

  令虚中再往,必请康王归。虚中再出,明日,从康王还,除签书枢密院事。自是又三往,金人固要三镇,虚中泣下不言,金帅变色,虚中曰:「太宗殿在太原,上皇祖陵在保州,讵忍割弃。」诸酋曰:「枢密不稍空,我亦不稍空。」如中国人称「脱空」,遂解兵北去。言者劾以议和之罪,罢知青州,寻落职奉祠。建炎元年,窜韶州。

  二年,诏求使绝域者,虚中应诏,复资政殿大学士,为祈请使,杨可辅副之。寻又以刘诲为通问使,王贶为副。明年春,金人并遣归,虚中曰:「奉命北来祈请二帝,二帝未还,虚中不可归。」于是独留。虚中有才艺,金人加以官爵,即受之,与韩昉辈俱掌词命。明年,洪皓至上京,见而甚鄙之。累官翰林学士、知制诰兼太常卿,封河内郡开国公,书金太祖《睿德神功碑》,进阶金紫光禄大夫,金人号为「国师」。然因是而知东北之士皆愤恨陷北,遂密以信义结约,金人不觉也。

  金人每欲南侵,虚中以费财劳人,远征江南荒僻,得之不足以富国。王伦归,言:「虚中奉使日久,守节不屈。」遂诏福州存恤其家,仍命其子师瑗添差本路转运判官。桧虑虚中沮和议,悉遣其家往金国以牵制之。金皇统四年,转承旨,加特进,迁礼部尚书,承旨如故。

  虚中恃才轻肆,好讥讪,凡见女真人,辄以「矿卤」目之,贵人达官,往往积不平。虚中尝撰宫殿榜署,本皆嘉美之名,恶之者摘其字以为谤讪,由是媒蘖成其罪,遂告虚中谋反。鞫治无状,乃罗织虚中家图书为反具。虚中曰:「死自吾分。至于图籍,南来士大夫家家有之,高士谈图书尤多于我家,岂亦反邪?」有司承顺风旨,并杀士谈。虚中与老幼百口同日受焚死,天为之昼晦。淳熙间,赠开府仪同三司,谥肃愍,赐庙仁勇,且为置后,是为绍节,官至签书枢密院事。开禧初,加赠少保,赐姓赵氏。有文集行于世。

  汤思退,字进之,处州人。绍兴十五年,以右从政郎授建州政和县令,试博学宏词科,除秘书省正字。自是登郎曹,贰中秘,秉史笔。

  二十五年,由礼部侍郎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未几参大政。先是,秦桧当国,恶直丑正,必不异和议,不摘己过,始久于用。时思退名位日进,桧病笃,招参知政事董德元及思退至卧内,属以后事,各赠黄金千两。德元虑其以我为自外,不敢辞,思退虑其以我期其死,不敢受。高宗闻之,以思退不受金,非桧党,信用之。二十六年,除知枢密院事。明年,拜尚书右仆射;又二年,进左仆射。明年,侍御史陈俊卿论其「挟巧诈之心,济倾邪之术,观其所为,多效秦桧,盖思退致身,皆桧父子恩也。」遂罢,以观文殿大学士奉祠。

  隆兴元年,符离师溃,召思退复相。谏议大夫王大宝上章论之,不报。金帅纥石烈志宁遗书三省、枢密院,索海、泗、唐、邓四郡。思退欲与和,遣淮西安抚司干办公事卢仲贤加枢密院计议、编修官,持报书以往。既行,上戒勿许四郡。仲贤至宿州,仆散忠义惧之以威,仲贤皇恐,言归当禀命,遂以忠义为三省、枢密院书来。上犹欲止割海、泗,思退遽奏以吏部侍郎王之望为通问使,知阁门事龙大渊副之,将割弃四州。张浚在扬州闻之,遣其子栻入奏仲贤辱国无状。上怒,会侍御周操论仲贤不应擅许四郡,下大理究问,召浚赴行在。十二月,拜思退左仆射,浚右仆射。

  二年,浚以金未可与和,请上幸建康,图进兵。上手批王之望等并一行礼物并回,诏荆、襄、川、陕严边备,窜仲贤郴州。思退恐,奏请以宗社大计,奏禀上皇而后从事。上批示三省曰:「金无礼如此,卿犹欲言和。今日敌势,非秦桧时比,卿议论秦桧不若。」思退大骇,阴谋去浚,遂令之望、大渊驿疏兵少粮乏,楼橹、器械未备,人言委四万众以守泗州,非计。上颇惑之,乃命浚行边,还兵罢招纳。浚力乞罢政,许之。上命思退作书,许金四郡。

  既而金专事杀戮,上意中悔,思退复密令孙造谕敌以重兵胁和。上闻有敌兵,命建康都统王彦等御之,仍命思退督江、淮军,辞不行。仆散忠义自清河口渡淮,言者极论思退急和撤备之罪,遂罢相,寻责居永州。于是太学生张观等七十二人上书,论思退、王之望、尹穑等奸邪误国,招致敌人,请斩之。思退忧悸死。

  思退始终与张浚不合,浚以雪耻复仇为志,思退每借保境息民为口实,更胜迭负,思退之计迄行,然终以不免。敌既得海、泗、唐、邓,又索商、秦,皆思退力也。

  论曰:以白时中之孱佞,徐处仁之奸细,冯澥之邪枉,汤思退之巧诈,而排杨时,误李纲,异张浚,其识趣可见矣,虽有小善,何足算哉。王伦虽以无行应使,往来虎口,屡被拘留,及金人胁之以官,竟不受,见迫而死,悲夫!较之虚中即受其命,为之定官制、草赦文、享富贵者,大有间矣。卒以轻肆讥讽,覆其家族,真不知义命者哉。虽云冤死,亦自取焉。律以豫让之言,益可愧哉。

 





列传第一百三十一

  ○朱倬王纶尹穑王之望徐俯沈与求翟汝文王庶辛炳

  朱倬,字汉章,唐宰相敬则之后,七世祖避地闽中,为闽县人。世学《易》,入太学。宣和五年,登进士第,调常州宜兴簿。金将犯边,居民求避地,倬为具舟给食,众赖以济。未几,民告涝于郡,郡檄倬考实,乃除田租什九,守怒,不能夺。张浚荐倬,召对,除福建、广东西财用所属官。宣谕使明橐再荐于朝,时方以刘豫为忧,倬因赐对,策其必败。高宗大喜,诏改合入官。与丞相秦桧忤,出教授越州。用张守荐,除诸王府教授。桧恶言兵,倬论掩骼事,又忤之。

  梁汝嘉制置浙东,表摄参谋。有群寇就擒,属倬鞫问,独窜二人,余释不问。曰:「吾大父尉崇安日,获寇二百,坐死者七十余人。大父谓此饥民剽食尔,乌可尽绳以法?悉除其罪,不以徼赏。吾其可愧大父乎?」通判南剑。建寇阿魏众数千,剑邻于建,兵忄耎不可用,倬重赏募卒擒获,境内迄平。

  除知惠州。陛辞,因言尝策刘豫必败,高宗记其言,问:「卿久淹何所?」倬曰:「厄于桧。」上愀然慰谕,目送之。旬日间,除国子监丞,寻除浙西提举,且命自今在内除提举官,今朝辞上殿,盖为倬设也。既对,上曰:「卿以朕亲擢出为部使者,使咸知内外任均。」又曰:「人不知卿,朕独知卿。」除右正言,累迁中丞。尝言:「人主任以耳目,非报怨任气之地,必上合天心。」每上疏辄夙兴露告,若上帝鉴临。奏疏凡数十,如发仓廪,蠲米价,减私盐,核军食,率焚稿不传。知贡举,迁参知政事。

  绍兴三十一年,拜尚书右仆射。金兵犯江,倬陈战、备、应三策,且谓兵应者胜,上深然之。又策敌三事:上焉者为耕筑计,中焉者守备,下则妄意绝江,金必出下策。果如所料。史浩、虞允文、王淮、陈俊卿、刘珙之进用,皆倬所荐也。

  高宗自建康回銮,有内禅意。倬密奏曰:「靖康之事正以传位太遽,盍姑徐之。」心不自安,屡求去。诏以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孝宗即位,谏臣以为言,降资政殿学士。明年致仕,卒。复元职,恤典如宰相,赠特进。孙著,淳熙十四年登第,仕至吏部尚书。

  王纶,字德言,建康人。幼颖悟,十岁能属文。登绍兴五年进士第,授平江府昆山县主簿,历镇江府、婺州、临安府教授,权国子正。

  时初建太学,亡旧规,凭吏省记,吏缘为奸。纶厘正之,其弊稍革。迁敕令所删定官、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兼权兵部郎官。言:「孔门弟子与后世诸儒有功斯文者,皆得从祀先圣,今辟庠序,修礼乐,宜以其式颁诸郡县。」

  二十四年,以御史中丞魏师逊荐,为监察御史,与秦桧论事,忤其意,师逊遂劾纶,且言:「智识浅昧,不能知纶。」由此罢去。逾年,知兴国军。桧死,召为起居舍人兼崇政殿说书,寻兼权礼部侍郎。

  二十六年,试中书舍人。高宗躬亲政事,收揽威柄,召诸贤于散地,诏命填委,多纶所草。纶奏守臣裕民事,乞毋拘五条,从之。兼侍讲。上喜读《春秋左氏传》,纶进讲,与上意合。尝同讲读官荐兴化军郑樵学行,召对命官,且给笔札,录其所著史。兼直学士院,迁工部侍郎,仍兼直院。撰《吴玠神道碑》,称上旨,赐宸翰褒宠。

  二十八年,除同知枢密院事。金将渝盟,边报沓至,宰相沈该未敢以闻。纶率参知政事陈康伯、同知枢密院事陈诚之共白其事,乞备御。已而纶病肺暍,告请祠,上遣御医诊视,且赐白金五百两。

  二十九年六月,朝论欲遣大臣为泛使觇敌,且坚盟好。纶请行,乃以为称谢使,曹勋副之。至金,馆礼甚隆。一日,急召使入,金主御便殿,惟一执政在焉,连发数问,纶条对,金主不能屈。九月,还朝入见,言:「邻国恭顺和好,皆陛下威德所致。」宰臣汤思退等皆贺。然当时金已谋犯江,特以善意绐纶尔。

  纶旧疾作,力丐外,除资政殿大学士知福州,上解所御犀带赐之。明年,知建康府兼行宫留守。敌犯江,纶每以守御利害驿闻,上多从之。三十一年八月,卒。赠左光禄大夫,谥章敏。无子,以兄绰之子为后。

  尹穑,字少稷。建炎中兴,自北归南。绍兴三十二年,与陆游同为枢密院编修官。权知院史浩、同知王祖舜荐其博学有文,召对称旨,二人并赐进士出身。孝宗奖用西北之士,隆兴元年,除穑监察御史,寻除右正言。二年五月,除殿中侍御史。历迁谏议大夫,未几而罢。

  初,符离师溃,汤思退复相,金帅移书索地,诏侍从台谏集议。穑时为监察御史,以为国家事力未备,宜与敌和,惟增岁币,勿弃四州,勿请陵寝,则和议可成。既而卢仲贤出使,为金所胁,又将遣王之望,张浚极言其不可。穑为右正言,惧和议弗就,因劾浚跋扈,未几罢政。后将割四郡,再易国书,岁币如所索之数,而敌分兵入寇。上意中悔。穑为侍御史,乞置狱,取不肯撤备及弃地者劾其罪,牵引凡二十余人。

  时方以和为急,擢穑为谏议大夫。敌势浸张,远近震动,都督、同都督相继辞行。上书者攻和议之失,且言:「穑专附大臣为鹰犬,如张浚忠诚为国,天下共知,穑不顾公议,妄肆诋诽;凡大臣不悦者皆逐之,相与表里,以成奸谋,皆可斩。」上虽怒言者,而一时主议之臣与穑,皆相继废黜。先是,胡铨力言主和非是,大臣不悦,命铨与穑分往浙东西措置海道。二人挈家以行,为言者所劾,遂皆罢,语在《陈康伯传》。

  王之望,字瞻叔,襄阳谷城人,后寓居台州。父纲,登元符进士第,至通判徽州而卒。之望初以荫补,绍兴八年,登进士第。教授处州,入为太学录,迁博士。久之,出知荆门军,提举湖南茶盐,改潼川府路转运判官,寻改成都府路计度转运副使、提举四川茶马。

  朝臣荐其才,召赴行在,除太府少卿,总领四川财赋。金人渝盟,军书旁午,调度百出,之望区画无遗事。第括民质剂未税者,搜抉隐匿,得钱为缗四百六十八万,众咸怨之。后升太府卿。

  孝宗即位,除户部侍郎,充川、陕宣谕使。先是,敌帅合喜寇凤州之黄牛堡,吴璘击走之,遂取秦州,连复商、陕、原、环等十七郡。敌以璘精兵皆在德顺,力攻之。时陈康伯秉政,方议罢德顺戍,虞允文为宣谕使,力争不从,上以手札命璘退师。之望既代允文宣谕使,赞璘命诸将弃德顺,仓卒引退。敌乘其后,正兵三万,还者仅七千人,将校所存无几,连营恸哭,声震原野。上闻而悔之。

  隆兴初,右谏议大夫王大宝疏之望罪,除集英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未几,权户部侍郎、江淮都督府参赞军事。之望雅不欲战,请朝,因奏:「人主论兵与臣下不同,惟奉承天意而已。窃观天意,南北之形已成,未易相兼,我之不可绝淮而北,犹敌之不可越江而南也。移攻战之力以自守,自守既固,然后随机制变,择利而应之。」有旨留中。俄兼直学士院。

  汤思退力主息兵,奏除之望吏部侍郎、通问使。寻议先遣小使觇敌,召之望还。之望首以守备不足恃为告,上亟罢都督府,以之望为淮西宣谕使,甫拜命,又擢右谏议大夫。之望因上章极言廷臣执偏见为身谋,乞明诏在庭,平其心于议论之际。时思退主和议,浚主恢复,之望言似善,实阴为思退地也。

  既而视师江上。金复犯边,遂上和、战二策,且言措置守御之备,疏奏未达,拜参知政事。既入,俄兼同知枢密院事。敌兵交至,濠、楚守将或弃城遁,上命汤思退督江、淮师;未行,复令之望督视,改同都督。力辞不行。会太学诸生上书,上怒,欲加罪,之望救解之。遂以参知政事劳师江、淮。

  之望先尝贻书敌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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