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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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宋史- 第6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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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西招抚使李横欲用兵复东京,鼎言:「横乌合之众,不能当敌,恐遂失襄阳。」已而横战不利走,襄阳竟陷。召拜参知政事。宰相朱胜非言:「襄阳国之上流,不可不急取。」上问:「岳飞可使否?」鼎曰:「知上流利害无如飞者。」签枢徐俯不以为然。飞出师竟复襄阳。

  鼎乞令韩世忠屯泗上,刘光世出陈、蔡。光世请入奏,俯欲许之,鼎不可。伪齐宿迁令来归,俯欲斩送刘豫,鼎复争之。俯积不能平,乃求去。朱胜非兼知枢密院,言者谓当国者不知兵,乞令参政通知。由是为胜非所忌。除鼎知枢密院、川陕宣抚使,鼎辞以非才。上曰:「四川全盛半天下之地,尽以付卿,黜陟专之可也。」时吴玠为宣抚副使,鼎奏言:「臣与玠同事,或节制之耶?」上乃改鼎都督川、陕诸军事。

  鼎所条奏,胜非多沮抑之。鼎上疏言:「顷张浚出使川、陕,国势百倍于今。浚有补天浴日之功,陛下有砺山带河之誓,君臣相信,古今无二,而终致物议,以被窜逐。今臣无浚之功而当其任,远去朝廷,其能免于纷纷乎?」又言:「臣所请兵不满数千,半皆老弱,所赍金帛至微,荐举之人除命甫下,弹墨已行。臣日侍宸衷,所陈已艰难,况在万里之外乎?」时人士皆惜其去,台谏有留行者。会边报沓至,鼎每陈用兵大计,及朝辞,上曰:「卿岂可远去,当遂相卿。」九月,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制下,朝士相庆。

  时刘豫子麟与金人合兵大入,举朝震恐。鼎论战御之计,诸将各异议,独张俊以为当进讨,鼎是其言。有劝上他幸者,鼎曰:「战而不捷,去未晚也。」上亦曰:「朕当亲总六师,临江决战。」鼎喜曰:「累年退怯,敌志益骄,今圣断亲征,成功可必。」于是诏张俊以所部援韩世忠,而命刘光世移军建康,且促世忠进兵。世忠至扬州,大破金人于大仪镇。方警报交驰,刘光世遣人讽鼎曰:「相公自入蜀,何事为他人任患。」世忠亦谓人曰:「赵丞相真敢为者。」鼎闻之,恐上意中变,乘间言:「陛下养兵十年,用之正在今日。若少加退沮,即人心涣散,长江之险不可复恃矣。」及捷音日至,车驾至平江,下诏声逆豫之罪,欲自将渡江决战。鼎曰:「敌之远来,利于速战,遽与争锋,非策也。且豫犹遣其子,岂可烦至尊耶?」帝为止不行。未几,签书枢密院事胡松年自江上还,云北兵大集,然后知鼎之有先见也。

  张浚久废,鼎言浚可大任,乃召除知枢密院,命浚往江上视师。时敌兵久驻淮南,知南兵有备,渐谋北归。鼎曰:「金人无能为矣。」命诸将邀诸淮,连败之,金人遁去。上谓鼎曰:「近将士致勇争先,诸路守臣亦翕然自效,乃朕用卿之力也。」鼎谢曰:「皆出圣断,臣何力之有焉。」或问鼎曰:「金人倾国来攻,众皆忷惧,公独言不足畏,何耶?」鼎曰:「敌众虽盛,然以豫邀而来,非其本心,战必不力,以是知其不足畏也。」上尝语张浚曰:「赵鼎真宰相,天使佐朕中兴,可谓宗社之幸也。」鼎奏金人遁归,尤当博采群言,为善后之计。于是诏吕颐浩等议攻战备御、措置绥怀之方。

  五年,上还临安,制以鼎守左仆射知枢密院事、张浚守右仆射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鼎以政事先后及人才所当召用者,条而置之座右,次第奏行之。制以贵州防御使瑗为保庆军节度使,封建国公,于行宫门外建资善堂。鼎荐范冲为翊善、朱震为赞读,朝论谓二人极天下之选。

  建炎初,尝下诏以奸臣诬蔑宣仁保佑之功,命史院刊修,未及行,朱胜非为相,上谕之曰:「神宗、哲宗两朝史事多失实,非所以传信后世,宜召范冲刊定。」胜非言:「《神宗史》增多王安石《日录》,《哲宗史》经京、卞之手,议论多不正,命官删修,诚足以彰二帝盛美。」会胜非去位,鼎以宰相监修二史,是非各得其正。上亲书「忠正德文」四字赐鼎,又以御书《尚书》一帙赐之,曰:「《书》所载君臣相戒饬之言,所以赐卿,欲共由斯道。」鼎上疏谢。

  刘豫遣子麟、猊分路入寇,时张浚屯盱眙,杨沂中屯泗,韩世忠屯楚,岳飞驻鄂,刘光世驻庐,沿江上下无兵,上与鼎以为忧。鼎移书浚,欲令俊与沂中合兵剿敌。光世乞舍庐还太平,又乞退保采石,鼎奏曰:「豫逆贼也,官军与豫战而不能胜,或更退守,何以立国?今贼已渡淮,当亟遣张俊合光世之军尽扫淮南之寇,然后议去留。」上善其策,诏二将进兵。俊军至藕塘与猊战,大破之。鼎命沂中趋合肥以会光世,光世已弃庐回江北。浚以书告鼎,鼎白上诏浚:有不用命者,听以军法从事。光世大骇,复进至肥河与麟战,破之。麟、猊拔栅遁去。

  浚在江上,尝遣其属吕祉入奏事,所言夸大,鼎每抑之。上谓鼎曰:「他日张浚与卿不和,必吕祉也。」后浚因论事,语意微侵鼎,鼎言:「臣初与浚如兄弟,因吕祉离间,遂尔睽异。今浚成功,当使展尽底蕴,浚当留,臣当去。」上曰:「俟浚归议之。」浚尝奏乞幸建康,而鼎与折彦质请回跸临安。暨浚还,乞乘胜攻河南,且罢刘光世军政。鼎言:「擒豫固易耳,然得河南,能保金人不内侵乎?光世累世为将,无故而罢之,恐人心不安。」浚滋不悦。鼎以观文殿大学士知绍兴府。

  七年,上幸建康,罢刘光世,以王德为都统制,郦琼副之,并听参谋、兵部尚书吕祉节度制。琼与德有宿怨,诉于祉,不得直,执祉以全军降伪齐。浚引咎去位,乃以万寿观使兼侍读召鼎,入对,拜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进四官。上言:「淮西之报初至,执政奏事皆失措,惟朕不为动。」鼎曰:「今见诸将,尤须静以待之,不然益增其骄蹇之心。」台谏交论淮西无备,鼎曰:「行朝拥兵十万,敌骑直来,自足抗之,设有他虞,鼎身任其责。」淮西迄无惊。

  鼎尝乞降诏安抚淮西,上曰:「俟行遣张浚,朕当下罪己之诏。」鼎言:「浚已落职。」上曰:「浚罪当远窜。」鼎奏:「浚母老,且有勤王功。」上曰:「功过自不相掩。」已而内批出,浚谪置岭南,鼎留不下。诘旦,经同列救解,上怒殊未释,鼎力恳曰:「浚罪不过片策耳。凡人计虑,岂不欲万全,傥因一失,便置之死地,后有奇谋秘计,谁复敢言者。此事自关朝廷,非独私浚也。」上意乃解,遂以散官分司,居永州。

  鼎既再相,或议其无所施设,鼎闻之曰:「今日之事如人患羸,当静以养之。若复加攻砭,必伤元气矣。」金人废刘豫,鼎遣间招河南守将,寿、亳、陈、蔡之间,往往举城或率部曲来归,得精兵万余,马数千。知庐州刘锜亦奏言:「淮北归正者不绝,度今岁可得四五万。」上喜曰:「朕常虑江、池数百里备御空虚,今得此军可无患矣。」

  金人遣使议和,朝论以为不可信,上怒。鼎曰:「陛下于金人有不共戴天之雠,今屈己请和,不惮为之者,以梓宫及母后耳。群臣愤懑之辞,出于爱君,不可以为罪。陛下宜谕之曰:'讲和非吾意,以亲故,不得已为之。但得梓宫及母后还,敌虽渝盟,吾无憾焉。'」上从其言,群议遂息。

  潘良贵以向子諲奏事久,叱之退。上欲抵良贵罪,常同为之辨,欲并逐同。鼎奏:「子諲虽无罪,而同与良贵不宜逐。」二人竟出。给事中张致远谓不应以一子諲出二佳士,不书黄,上怒,顾鼎曰:「固知致远必缴驳。」鼎问:「何也?」上曰:「与诸人善。」盖已有先入之言,由是不乐于鼎矣。秦桧继留身奏事,既出,鼎问:「帝何言?」桧曰:「上无他,恐丞相不乐耳。」御笔和州防御使璩除节钺,封国公。鼎奏:「建国虽未正名,天下皆知陛下有子,社谡大计也。在今礼数不得不异,所以系人心不使之二三而惑也。」上曰:「姑徐之。」桧后留身,不知所云。

  鼎尝辟和议,与桧意不合,及鼎以争璩封国事拂上意,桧乘间挤鼎,又荐萧振为侍御史。振本鼎所引,及入台,劾参知政事刘大中罢之。鼎曰:「振意不在大中也。」振亦谓人曰:「赵丞相不待论,当自为去就。」会殿中侍御史张戒论给事中勾涛,涛言:「戒之击臣,乃赵鼎意。」因诋鼎结台谏及诸将。上闻益疑,鼎引疾求免,言:「大中持正论,为章惇、蔡京之党所嫉。臣议论出处与大中同,大中去,臣何可留?」乃以忠武节度使出知绍兴府,寻加检校少傅,改奉国军节度使。桧率执政往饯其行,鼎不为礼,一揖而去,桧益憾之。

  鼎既去,王庶入对,上谓庶曰:「赵鼎两为相,于国有大功,再赞亲征皆能决胜,又镇抚建康,回銮无患,他人所不及也。」先是,王伦使金,从鼎受使指。问礼数,则答以君臣之分已定;问地界,则答以大河为界。二者从事之大者,或不从则已。伦受命而行。至是,伦与金使俱来,以抚谕江南为名,上叹息谓庶曰:「使五日前得此报,赵鼎岂可去耶?」

  初,车驾还临安,内侍移竹栽入内,鼎见,责之曰:「艮岳花石之扰,皆出汝曹,今欲蹈前辙耶?」因奏其事,上改容谢之。有户部官进钱入宫者,鼎召至相府切责之。翌日,问上曰:「某人献钱耶?」上曰:「朕求之也。」鼎奏:「某人不当献,陛下不当求。」遂出其人与郡。

  鼎尝荐胡寅、魏矼、晏敦复、潘良贵、吕本中、张致远等数十人分布朝列。暨再相,奏曰:「今清议所与,如刘大中、胡寅、吕本中、常同、林季仲之流,陛下能用之乎?妒贤长恶,如赵霈、胡世将、周秘、陈公辅之徒,陛下能去之乎?」上为徙世将,而公辅等寻补外。上尝中批二人付庙堂升擢。鼎奏:「疏远小臣,陛下何由得其姓名?」上谓:「常同实称之。」鼎曰:「同知其贤,何不露章荐引?」

  始,浚荐秦桧可与共大事,鼎再相亦以为言。然桧机阱深险,外和而中异。浚初求去,有旨召鼎。鼎至越丐祠,桧恶其逼己,徙知泉州,又讽谢祖信论鼎尝受张邦昌伪命,遂夺节。御史中丞王次翁论鼎治郡废驰,命提举洞霄宫。鼎自泉州归,复上书言时政,桧忌其复用,讽次翁又论其尝受伪命,乾没都督府钱十七万缗,谪官居兴化军。论者犹不已,移漳州,又责清远军节度副使,潮州安置。

  在潮五年,杜门谢客,时事不挂口,有问者,但引咎而已。中丞詹大方诬其受贿,属潮守放编置人移吉阳军,鼎谢表曰:「白首何归,怅余生之无几,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桧见之曰:「此老倔强犹昔。」

  在吉阳三年,潜居深处,门人故吏皆不敢通问,惟广西帅张宗元时馈醪米。桧知之,令本军月具存亡申。鼎遣人语其子汾曰:「桧必欲杀我。我死,汝曹无患;不尔,祸及一家矣。」先得疾,自书墓中石,记乡里及除拜岁月。至是,书铭旌云:「身骑箕尾归天上,气作山河壮本朝。」遗言属其子乞归葬,遂不食而死,时绍兴十七年也,天下闻而悲之。明年,得旨归葬。孝宗即位,谥忠简,赠太傅,追封丰国公。高宗祔庙,以鼎配享庙庭,擢用其孙十有二人。

  鼎为文浑然天成,凡高宗处分军国机事,多其视草,有拟奏表疏、杂诗文二百余篇,号《得全集》,行于世。论中兴贤相,以鼎为称首云。

  论曰:夫谋国用兵之道,有及时乘锐而可以立功者,有养威持重而后能有为者,二者之设施不同,其为忠一而已。方金人逼二帝北行,宗社失主,宗泽一呼,而河北义旅数十万众若响之赴声,实由泽之忠忱义气有以风动之,抑斯民目睹君父之陷于涂淖,孰无愤激之心哉。使当其时泽得勇往直前,无或龃龉牵制之,则反二帝,复旧都,特一指顾间耳。黄潜善、汪伯彦嫉能而惎功,使泽不得信其志,发愤而薨,岂不悲哉!

  及赵鼎为相,则南北之势成矣。两敌之相持,非有灼然可乘之衅,则养吾力以俟时,否则,徒取危困之辱。故鼎之为国,专以固本为先,根本固而后敌可图、雠可复,此鼎之心也。惜乎一见忌于秦桧,斥逐远徙,卒赍其志而亡,君子所尤痛心也。

  窃尝论泽、鼎之终而益有感焉。泽之易箦也,犹连呼「渡河」者三;而鼎自题其铭旌,有「气作山河壮本朝」之语。何二臣之爱君忧国,虽处死生祸变之际,而犹不渝若是!而高宗惑于憸邪之口,乍任乍黜,所谓「善善而不能用」,千载而下,忠臣义士犹为之抚卷扼腕,国之不竞,有以哉!

 





列传第一百二十

  ○张浚子枃

  张浚,字德远,汉州绵竹人,唐宰相九龄弟九皋之后。父咸,举进士、贤良两科。浚四岁而孤,行直视端,无诳言,识者知为大器。入太学,中进士第。靖康初,为太常簿。张邦昌僭立,逃入太学中。闻高宗即位,驰赴南京,除枢密院编修官,改虞部郎,擢殿中侍御史。驾幸东南,后军统制韩世忠所部逼逐谏臣坠水死,浚奏夺世忠观察使,上下始知有国法。迁侍御史。

  时乘舆在扬州,浚言:「中原天下之根本,愿下诏葺东京、关陕、襄邓以待巡幸。」咈宰相意,除集英殿修撰、知兴元府。未行,擢礼部侍郎,高宗召谕曰:「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将有为,正如欲一飞冲天而无羽翼,卿勉留辅朕。」除御营使司参赞军事。浚度金人必来攻,而庙堂晏然,殊不为备,力言之宰相,黄潜善、汪伯彦皆笑其过计。

  建炎三年春,金人南侵,车驾幸钱塘,留朱胜非于吴门捍御,以浚同节制军马,已而胜非召,浚独留。时溃兵数万,所至剽掠,浚招集甫定。会苗傅、刘正彦作乱,改元赦书至平江,浚命守臣汤东野秘不宣。未几,傅等以檄来,浚恸哭,召东野及提点刑狱赵哲谋起兵讨贼。

  时傅等以承宣使张俊为秦凤路总管,俊将万人还,将卸兵而西。浚知上遇俊厚,而俊纯实可谋大事,急邀俊,握手语故,相持而泣,因告以将起兵问罪。时吕颐浩节制建业,刘光世领兵镇江,浚遣人赍蜡书,约颐浩、光世以兵来会,而命俊分兵扼吴江。上疏请复辟。傅等谋除浚礼部尚书,命将所部诣行在,浚以大兵未集,未欲诵言讨贼,乃托云张俊骤回,人情震詟,不可不少留以抚其军。

  会韩世忠舟师抵常熟,张俊曰:「世忠来,事济矣。」白浚以书招之。世忠至,对浚恸器曰:「世忠与俊请以身任之。」浚因大犒俊、世忠将士,呼诸将校至前,抗声问曰:「今日之举,孰顺孰逆?」众皆曰:「贼逆我顺。」浚曰:「闻贼以重赏购吾首,若浚此举违天悖人,汝等可取浚头去;不然,一有退缩,悉以军法从事。」众感憾愤。于是,令世忠以兵赴阙,而戒其急趋秀州,据粮道以俟大军之至。世忠至秀,即大治战具。

  会傅等以书招浚,浚报云:「自古言涉不顺,谓之指斥乘舆;事涉不逊,谓之震惊宫阙;废立之事,谓之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者族。今建炎皇帝不闻失德,一旦逊位,岂所宜闻。」傅等得书恐,乃遣重兵扼临平,亟除俊、世忠节度使,而诬浚欲危社稷,责柳州安置。俊、世忠拒不受。会吕颐浩、刘光世兵踵至,浚乃声傅、正彦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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