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木质地板铺的台阶,门廊屋檐前停下。
南宫藤提示霍靳墨别再跟上去:“安洛自己的家事,尽可能让她自己解决,适当时机再帮衬。”
安洛听到,感激的眼神望了一眼南宫藤,不禁感叹,这人心细如发,又解懂人心,她一直对南宫藤存着几分敬畏的。
家事纷扰,家丑不可外扬,她明晰,南宫藤此举是在照顾她的感受。
霍靳墨听此一说,止步,却上前握住了安洛的手,轻轻一句:“我就在外面。”
安洛心底一暖,回握,笑了:“谢谢。”
慕凝蓝实在不放心安洛一人战斗,坚持要陪同安洛一起进去,南宫藤略略犹豫,破天荒的点头同意。
两人穿过门檐前一条长廊,在木质推拉门前站定。
一如昨天,安洛摇了摇屋檐下风铃。
这次门开。
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多岁,体态丰腴的中年女人,细眉浓妆,看见安洛那瞬,神情一滞,而后,假脸相迎,“洛洛?这不是洛洛吗?”
安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唤道:“舅妈。”
中年女人敷衍应声,看了一眼安洛身旁的慕凝蓝,问道,“这位是谁?”
安洛介绍道,“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蓝蓝。”
中年女人似是思索一番,眼中一亮,夸张大变脸,上前握住慕凝蓝一双手,自来熟的样子:“这可是我家洛洛的贵人啊!快进来!”女人一边拉她进屋,一边拍着她的手背碎碎念道:“常听洛洛提起你,你可是慕氏千金大小姐啊!看看,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这皮肤又白又嫩的,跟出水豆腐似的。”
说着,又将慕凝蓝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眉尖眼角尽是阿谀逢迎之态,令慕凝蓝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安洛皱眉,拉回慕凝蓝,直接开门见山:“舅妈,舅舅呢?”
女人一听,脸色一沉,“屋里睡着呢!”顿了顿,开始哭穷:“哎!如今做生意难啊!一天天起早贪黑的在异国他乡就挣个仨瓜儿俩枣的,愁啊!你哥也是个不成器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游手好闲!哎呀!这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了,你在国内,死活不过来,也指望不上啊!”
安洛仿佛对这场面麻木了,只道:“我舅妈,我之前不少往家里寄钱吧?”
女人一怔,冷嗤,“就你那点工资?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你看看,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得出水芙蓉一样的美人胚子,早就让你赶紧相亲,嫁个有钱人,攀上高枝,麻雀变凤凰,我们也好沾沾光!你倒好!油盐不进!自视清高!哎!一辈子丫鬟的命呦!”
此时,门外,南宫藤
和霍靳墨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霍靳墨攥紧拳头,眉头紧皱,昨夜安洛那番话,自心头滚过,仿佛一下子参透。
安洛一听,气不打一出来,却极力隐忍,“舅妈,我这次是因为房子的事情来找舅舅的,我想和舅舅谈谈。”
女人一听,脸色当即变了,怨毒的眼神刮过去:“房子不都给你了吗?”
安洛尽量平静,“房产和契证都是伪造的!”
女人挂了下耳边的小卷发,阴阳怪调道,“什么?这我可就不清楚了,房产证和契证可是亲自交到你手里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拐着弯随便找个由头来讹诈我们的!”
慕凝蓝实在看不下去了,正想开口反驳,这时一个声音自屋内传来,“李丽,是谁啊?”
安洛听到声音,转头,望向里屋门口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急忙跑上前,唤道:“舅舅。”
张天国看到安洛的一瞬间,神情一惊,吞吐道:“洛洛?你。。。。。。你怎么来了?”
安洛盯着张天国,俨然对亲情还抱着一丝幻想,“舅舅,为什么你给我的房产证和契证是假的?”
张天国一时无话,良久才道,“洛洛,房子……”
这时李丽冲上来,狠狠地剜了张天国一眼,“什么房子?当初,咱们可是亲自把产权给她的,现在房子也不知道在这死丫头手里出什么问题了,反倒赖上我们了!”
张天国被李丽又掐又使眼色的,面露难色。
安洛却苦笑,看向这个世上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颓然道,“舅舅,我六岁,父母意外双亡,之后得你们养育,我内心对你们万分感激,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舅舅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最清楚,我要亲口听你说清楚房子的事情。”
张天国叹声,对这个外甥女还是几分心疼的,动容,“安洛,房产证是……”
“张天国!你再敢说一句?”李丽疯了似的推了张天国一把,而后,开始上演哭天抹泪的戏码,“你就知道向着这个死丫头!你还管不管我们娘儿俩死活了!”
“李丽!”张天国见李丽撒泼,开始急了,立场瞬时倒戈,“我怎么会不管你们娘俩儿死活?”
之后,看向安洛,“洛洛,舅舅无能,对不起你……”
安洛彻底失望,虽然这样的失望年年上演,心,还是痛了。
最后一挣,“舅舅,我知道,您难,可是,那套房子是父母亲留给我的唯一所有物,您能不能把房子还给我?”
尾狐296:世间百态,薄纸亲情【6000+】()
张天国正欲说什么,却被李丽一把掐住胳膊。
李丽像一只蚂蚱似的蹿到安洛面前,仅存的一丝伪善面具彻底撕下,“还?还什么还?我们肯本不欠你什么!”
安洛嗓音高了几分,“舅妈,我想舅舅说!”而后,上前抓住张天国的衣袖,顾念着微薄的亲情,语气几分软,“舅舅,我只剩下那套房子,你就看在我死去母亲的份上,把产权还给我,那套房子对我有什么意义,您知道。”
“洛洛……”张天国欲言又止。
李丽却疯了似的,挥手拍开安洛拽住张天国衣袖的手,骂道,“洛洛,你有脸朝我们要房子?我和你舅舅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别说一套房子,就是十套房子,也该是你反哺给我们报答养育之恩!你现在翅膀长硬了,我一分福在你那里没享到,你倒好,一回来跟我要东西!既然要清算,那好,我们就好好算一算养育你十几年的费用!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医药费,学费,哪一样不是我们给你的?你要房子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把这些清算了?”
慕凝蓝咋舌,世间百态,仅看到一面,丑陋的足以令人反胃矾。
张天国咳嗽一声,“李丽,行了!计较这些干什么?”
李丽一看就是在这个家掌事的,细眉一拧,狠狠地瞪向张天国,“要我不计较?你这好外甥女都骑到我脖子上拉屎撒尿了!我们这些年养她,这些花费和苦心,总比一套房子值钱吧?那是我们应得的!再说,就是养一条狗还懂几分情味!”
这是不打自招了!
慕凝蓝看的想吐,上前正欲争辩,却被安洛拦住。
安洛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之后,眼眸一转,目光冷厉,不复之前卑懦之姿。
“舅舅,舅妈,既然你们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就不客气了!前账新账一起算清!是!是你们把我养这么大,我从未否认过!你们不要以为当年我年幼,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父母亲去世之后,除了固定资产之外,还留下一个服装厂和几样价值不菲的古董,以及意外人身保险金,这些加起来,不足千万也有百万了吧?”
张天国和李丽脸色同时大变,俨然没想到一向任其欺凌的安洛居然知道这么多。
安洛一双杏眸锋利如刀,“自父母去世之后,我坚强让自己懂事,那时候我在想,只要我不哭不闹,乖巧,不惹事,什么事都不计较,即便打掉牙齿混血吞,我一一受着,我天真的认为,只有让你们高兴了,你们就不会丢下我,至少你们是我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再怎么难过,还有一个家,不是别人眼中谈论的外来的孩子或是野孩子,可是你们呢,领养我,不过是为了钱!你们侵吞我父母资产不说,可是把我领回家,又是怎么待我的?舅妈,我每次放学写作业时,你就会变着法指使我做各种家务,还要做饭,饭菜做的不好吃,便得来你一顿打骂,每每遇及交学费,便是我的世界末日,换来你次次打骂,我忍着,求着,哭着,你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给我交学费,小学六年级,哥哥欺负我,下雨天,把我扔到半路上不管我,自己骑自行车跑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身上又没钱,走了十站地,不断地问路人,最后晚上九点才回到家,可是家里呢?连汤汁饭菜一粒米都没有给我剩下,哥哥骂我蠢,舅妈你呢,大摇大摆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舅舅呢,赌博喝酒,对我视而不见。每每校服换季,需要交钱,你一分都不舍得出,却用着我父母的钱,给自己添置名牌贵服。。。。。。大学,你们给我过一分钱了吗?我白天上课,晚上打工到深夜才回学校,只为挣学费钱和伙食费,毕业之后,我不时地还给你们寄钱,这就是你们十几年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的?若不是我是打不死的小强,早死一百次了!”
慕凝蓝心中震撼不已,眼中泛了湿意,为安洛疼。
门外,南宫藤斜倚靠墙,薄唇抿着,长睫安定铺满眼窝,看不出任何情绪。
霍靳墨眉头拧着,双手快将木质门板的格子木条攥折了。
这是他所不了解的安洛,从认识到现在,在他眼里,安洛快嘴快舌,性格开朗不羁,有时候像一个小霸女似的没心没肺,和人斗气的时候,又让人恨得牙痒痒,却不想她的童年直至少女花季时期,是这般灰暗无光。
此时的安洛看透这薄纸亲情,铁骨铮铮,再也不会在亲情的枷锁下任人欺凌了。
张天国一张老脸彻底没地方放了,自己妻子什么样,他是知道的。
他待安洛算不得好,但也称不上是一个称职的舅舅,对于妻子对待安洛种种,他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为和睦,最重要的是他是李家上门女婿,名副其实的妻管炎,早已深入骨髓。
那时忙着服装厂,多数在外不归家,却不想安洛在此之间遭受这么多!家里之事,管的少,他为人懦弱,做生意又无头脑,服装厂就是败在他手中,当然对数是赌博闹得。
李丽面对安洛的疾言厉色,恼羞成怒,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看来今天是找我们算账
tang来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怪我们待你不好?你大学那会,我可是为了你的以后做尽了美满打算,好心好意给你牵媒拉线,介绍上流公子哥认识,每次不是被你搅黄了?害我折了不少损失,损了多少人情?你倒是说说,你惹的祸还少?我不找你算账算是便宜你了!”
不提还好,一提,安洛彻底暴怒,大声道,“舅妈,你还好意思提这些事?我大二不过十九岁,被你哄骗至酒店,和一个快四十多岁的港商老头相亲,美其名曰是为我好?你还不是收了人家的三十万聘金?你眼睁睁看着我被那个男人连拖带拽带回酒店房间,你做了什么?不仅没有救我,巴不得我快点走,那个男人又做了什么?你根本毫不在意!如果不是我有点拳脚功夫,逃出来,我早就被你害死了!你算什么舅妈?”
霍靳墨一张脸青黑无比,靠在墙上,闭眸。
啪!一声脆响。
李丽像是斗鸡一样,抬手,狠狠地打了安洛一个巴掌。
“你这个贱人!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把那人快打残了,害我白白损失了几十万又掏了一大堆医药费!”
语落,上前一步,死死的揪住安洛的头发,使劲扯。
慕凝蓝见状,立马上前护住安洛。
刚甩到李丽的手,却被李丽一个胳膊猛地糊过去,慕凝蓝一时站不稳,身体后仰,摔倒地上,额头磕在一旁的茶几木棱上。
刺痛感而至,鲜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安洛一看,目光阴厉,一个甩手将李丽推至一边。
李丽经不起安洛一推,后退好几步,被李天国接住,倒是没摔。
李丽却一屁股坐地上,鬼哭狼嚎,“打人了!打人了!养的白眼狼咬人了!造孽啊!”
一旁的李天国被这乱糟糟的一幕搅得昏头转向,急忙去拽李丽胳膊,“起来!丢不丢人?不怕人笑话?”
李丽不仅没起来,盘腿一坐,指着李天国的鼻子,骂道,“我上辈子做的什么孽啊嫁给你这个没出息的赌鬼!又养了一只喂不熟的狼!如今竟然还打我!真是没天理了!我不活了!”
安洛觉得此次日本之行,简直是自取其辱,她再狠,也无法对一个亲人动手,凄哀又悲伤的眼泪掉下来。
急忙跑过去将慕凝蓝扶起来,“蓝蓝,抱歉……”
一旁的李天国见妻子寻死觅活的,气的不轻,走过去,扬手朝安洛脸颊另一侧扇去。
安洛惊愕之余,却死死闭眼,心道,打吧,舅舅,这一巴掌打下去,还你养育恩情,自此两厢不欠。
然,意料的巴掌并没有落在脸上,她睁眼,瞳孔一颤,却看见张天国抬起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截在半空。
“……”霍靳墨?安洛吃惊。
霍靳墨狠狠地李天国的手腕,李天国受不住,后退几步,撞到身后的李丽,李丽因冲力,一下子坐在地上。
霍靳墨皱眉,懒得看去一眼,转眸,视线攥着安洛脸上几道红痕,以及脖子上被扣出的几道血印,对她吼道,“你傻吗?木头似的站着被人打?”
安洛自见到霍靳墨的一瞬,像乌云压顶的层层黑云中乍现的金辉暖阳,委屈,以及被所重视之人看到自己懦弱和悲惨一幕的难堪,眼中蕴满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咬着唇,依旧逞强,“不用你管!”
霍靳墨不再说什么,一把将她拦入怀里,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有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四字如和煦暖阳,暖心暖肺。
双手揪着他灰色的衬衫衣领,嘤嘤泣泣,小心擦掉眼泪,这是她至今为止暴露出最脆弱的一面,像茫茫大海寻不到灯塔的扁舟,一叶却在这人怀中,安稳,泊港。
此时,后进来的南宫藤看到慕凝蓝额头流血,一张脸冷沉骇人,急忙从上衣口袋掏出手帕,敷上伤口,心疼问道,“蓝儿,还有哪里受伤?”
慕凝蓝摇头,“叔叔,我没事……”
南宫藤心疼的将慕凝蓝裹入怀中,一双冷彻森森的眸子,瞪着李丽和李天国。
李丽看见突然间冒出来两个陌生男人,怒火交加,当即朝他们大喊大叫,“你们是谁啊?居然擅闯民宅?还打人!”
安洛从霍靳墨怀中抬起头,瞪向李丽,“舅妈,你少胡搅蛮缠!”而后,看向李天国,“舅舅,所有事情,您看的清清楚楚,我来只有一个目的,把华鑫别墅产权给我,我即刻就走。”
李丽跳脚,一手拨开李天国,朝安洛吼,“想要房子做梦吧!”
李天国面露惭愧,碍于李丽威严,什么都不敢说。
霍靳墨早就想揍人了,当即出示警证:“李天国,我怀疑你在国内曾参与地下钱庄洗钱和赌博活动,有权利勒令你回国并接受调查!”
李天国当场懵住,没想到霍靳墨居然是警察。
吓得唇齿打颤,急忙辩解,“不是,警察同志,我也是受害者……我是被骗进去的……
到现在高利贷的欠债,还没还完……”
李丽同样被震住。
却将矛头对准同样惊愕的安洛,上前就撕住安洛衣领,却被霍靳墨大声喝住,“打架致人受伤,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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