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点送上来的时候,头上那跳动的地方更是激烈,看着那一大盘份量的食物,他困难的转开了头。
“吃啊。”那声音一副理所当然。
“……”苏澄没搭理他,视线看着别处,眉头始终皱得死紧。
嘴边突然凑上一卷面,里头的香味溢上鼻翼;然而他还是没有胃口。转头看着对面的人,清冽的嗓音缓缓地道:“我没吃午餐的习……”
“叫你吃你就吃!老子都送上你嘴了,难道你真要我亲自喂你才肯吃?”单季扬不耐的打断道,手中送上卷着面的叉子依然不动。
闻言的容颜微变。这人简直把威胁当家常便饭,用起来丝毫不费力,连别人怎么想也不管。
略迟疑了会才绷着脸接过那叉子,又道:“你要吃多久?我还要……”
“那你就快吃!吃完就闪人,行了吧?”
……
“澄,怎么这么晚?吃了吗?”
父亲的声音从刚开启的门扉里传来,苏澄沉静的面容几不可微的吐了口气。自从他平静的生活里出现了那个人之后,他的叹息比以往都要来得多。
结果那顿饭还是耗掉了他整个下午,…以为的结束,却只是开始。从开始的大路弯延成小路开始,他就知道生平的第一次翘课经验,将会被他所体会。
“…被点事耽搁了。我不饿。”放下弓袋的身躯略为一僵,瞬间恢复淡淡地回道。
苏父对那概略的说词只是笑笑,“这样啊,那你下次记得打通电话给小李,他说等很久都不见你人哪。”
“是。我下次会注意。”
听闻儿子的回答,苏言挑眉。这孩子,怎么回答非得这么制式吗?难道他的教育很严格?……无奈于儿子的严肃,轻叹间随即又想起什么笑着道:
“对了,过几天老爸有个商场上的朋友要来家里,他也有个跟你们同龄的儿子。我看你就陪老爸跟他们一起吃顿饭吧。”
同样的年龄,会比较好相处吧?其实,他就是希望儿子多交些朋友出去玩玩嘛。
“哪时候?”苏澄低头想了下,“明后天是复赛。”
“嗯…是这个周末。”苏父沉吟了会,又道:“听说那孩子也会弓术…只是好像很久不碰了……”
有相同的喜好,那么相处起来会轻松的多吧?这样想的苏父,越觉得这聚餐是好事。
※※
“你说什么?”优雅的背影微侧,对身后刚做的报告颇觉惊讶。
“是的,少爷。底下的人说他们绝对没有看错,那确实是单季扬的车。”背后的人态度从容,却是恭敬。
“哦……还载着他?”似乎真对这话题有兴趣,白色道服的身影转身,本想丢下长弓,顿了下却还是紧握,然后慢慢置于一旁弓盒里。
“是的。他们还一起进了餐厅。”着西装的人声音一丝不茍,没有表情的脸上近乎呆板。
“想不到他们认识……”随性的坐在立点白线上,看着远方靶板的的姿态闲适。
“还一起共进午餐?……不是听说他不吃午餐的吗?”拉开了及腰的发丝,黑色般的瀑布泄在肩上。
“是的,据说他在学校从来就没有进食午餐的习惯。”
“是吗。”脱下了上半身道服,露出里头精建的身躯,却和斯文的面容呈现一股对比。
“…很好。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看着远方的脸孔勾起了嘴角。
转头看着身后戴眼镜的西装青年,音调虽慵懒,却是透着一股冷劲。
“方辉,知道该怎么做吧?”
16
复赛的开始,由确定性前十六强定赛。两天的赛程,第一天将取八队,第二天再以八队取其最后四名资格。
第一天的赛程里,不同与初赛,十六所学校里,全部以团体分为标准,第一轮短距与第二轮长距分开来算。
团体分里不管是短距还是长距,个人射程分数都极其重要,而只要一个不注意,其中一环皆有可能被淘汰。
同一天的两轮淘汰赛里,所遇到的皆是突破初赛的各个强队,两次的比分上,如果第一轮短距就拉输,那么第二轮也将没有后补的机会。
机会,只有一次。
“呼…今年的前十六强都来头不小呐……”
放眼望去,偌大的室外场地内,所有各名门学校的锦旗都在挥舞着;相较之下,御兰今年的阵势比起去年竟大相迳庭,之中男生女生的占数更是相当,几乎不差。
“是呀,不过……好像目的都不是我们?”搔搔头,邵子伟看了眼坐在角落的身影,大眼里似有淡淡阴霾。
“怎么啦?我们再度进复赛!你不要皱眉头触我们嘛,小子!”勒着学弟比自己矮半截的个子,欧阳虽笑出声,心里却无法缓和松懈。
“唉唷…欧、欧阳学长你、你也松点,手劲太、太强了啦~~~”难过的要扯掉脖颈上的手,眼睛不由自主的又溜向那个身影。
那身影依然淡淡,犹然的静穆,态度从容仿佛全世界都不存在。比起那沉静的一角,周遭的队员们却似如临大敌当前,个个虽也都是不动,眼里却早已泄露了那点心思。
已过起点上,不能退,只能进。比起去年,今年的御兰可说是最佳状态,所有最后一年的学长们,无一不是卯足了全劲,为的就是留下最后一次的荣耀。如果再失去,剩下的日子只能迎接大考的他们,哪怕时间再忙心里头还是会留有遗憾……
如果失败了,那么三年来的努力,不就都成空了吗?原本去年就该拥有的希望,却因为“那件事”而停摆,甚至可以说是被阻挠了取胜之路。
可是,今年御兰有他啊……
“苏澄学长…”
呐呐的开口,邵子伟盯着眼前的人,突然口干舌燥了起来。那白色的面容抬起头看着自己,无表情的脸上依然什么都没有,可是,他就是知道有很多事都被那阵无波给隐藏了起来……
“子伟,有事吗?”
苏澄学长永远都是这么有礼,而那其实是种距离。
难掩心中的苦涩,明知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去过问,可是心里头的肿胀经过了大脑却停摆,等到他开口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昨天学长怎么了?”
突然被这么问的人不明所以,面容虽淡却也是透露出一股疑问。
“怎么这么问?”
“我……”吞噎着口水,邵子伟感到喉咙一阵缩紧。
“子伟?”
面对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开不了口问,问为什么昨天学长翘了下午所有的课,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翘课?而更让他问不出原因的是,为什么………学长会坐在那家伙的机车后座?
“子伟!你在干什么?第一轮到你了!”
李其仓提醒的声音唤醒他的思绪,松开了拳头,眉头却无法舒展开来。
看着苏澄,邵子伟颔首道:“抱歉,苏澄学长。我过问太多了……”说罢随即转身走开,背影僵硬。
不明白学弟到底怎么回事,苏澄看着慌忙离开的背影没有细想,专注于手上的长弓,思绪空白。
※※
“咻”的一声,快速穿梭的箭身越过距离,强烈震荡的几下过后停在湛红的靶心上。
“哗──”
拉完比分的身影才刚旋身降弓,全场扬起的欢呼声几乎盖过整个比赛会场。
“太棒了!终于进前八强了!”
“哈哈,今年冠军有望了!”
然而那最后完美取分的身影依旧从容,没有因为取得的高分而有任何动容表现。垂下了眼,将手中的长弓置回背袋里。
“苏澄,教练请吃饭,你也来吧?”整理着手头资料,欧阳看着已背好弓袋准备离开的身影问道。
“不了,你们去就好。”
摆摆手,纤细的身影随即走出了比赛会场。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双紧盯着自己的视线,里头布满复杂难叙的言语。
耸耸肩,欧阳看着那背影没多想,依然沉浸在挤进前八强的雀跃气氛里。
今年,会有希望取冠吧?
背着弓袋的纤细身影挺直,离开会场踏出到室外,正午刺眼的烈艳阳光才刚照上面容,随即一抹阴影出现笼罩于身前,阻隔开来所有前方的视线。
不需抬眼,那阵强大不容人忽视的气息已让人明白的感受到。压抑掉心中的一点不安波动,纤细的身影侧身绕过,随即被一只大掌的力道给拉回──
“喂,进八强你怎么还是一副死人脸?”低沉的嗓音赖慢,紧盯着他的侧脸。
始终不曾回望对方一眼,略细的眉头轻蹙,不理会他无礼的言语。苏澄甩开臂上的手掌,步调依旧的步向前方公车站牌。
“坐我的车走。”说完不容人拒绝的再拉起他的手走向停车处。
“放手!”即使明白那力道不是这么轻易就可以摆脱,可是下意识里的接触还是让他想挣扎。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又想做什么?
“你也换句台词好吗?”撇撇嘴,单季扬跨过车身丢了顶安全帽给他。“戴上。”
“你都不用上课吗?”冷冷的发问,盯着手中的安全帽却没有动作。
“啰嗦,你管我那么多!到底上不上车?”
脾气真差。
紧绷着脸跨上车,苏澄看着他也戴上安全帽,有点惊讶。
随着引擎的发动,心里头瞬起一阵惶惶不安,苏澄下意识的抓紧背袋,单季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紧张什么,我不会再对你怎样。……免得上一次你就病一次。”啐了声,低沉的嗓音缓缓又道:“我也不想强迫你。”
17
“澄,今天是复赛了吧?”餐桌上苏父穿着休闲,吃着午餐惬意的问。
没有午餐习惯的人坐在另一头,闻言放下手里的书,看了眼墙上的钟。
“嗯,时间到了。”说罢起身,拿起了搁在一旁的弓袋。
苏言心情好似非常兴奋,看着儿子的双眼发亮,突然问道:“比赛几点开始?老爸也过去给你加油!”
昨夜大儿子夜归下的面容似乎很疲倦,自己想开口问也知道不会听到什么结果,要不是小的大半夜电话跨洋回来叮咛,他都忘了今天是苏澄重要的一场比赛。
“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爸今天没事吗?公司…”
“我今天放假。”见儿子还踌躇着,苏言摆摆手又道:“好啦!你快去吧。老爸待会吃饱就过去。”
知道父亲平时工作繁忙,要抽出空来实属不易,明白这是父亲的一片心意,但……
迟疑了会,苏澄才转身走出饭厅。
面容下的沉默,似有淡淡心事搁着。可是依旧无绪的表情,却看不出一点端倪;或者,连本人也不太明白。
※※
复赛由剩余八队角逐四个名额,第二天的赛程里照样取团体分。比起初赛的战况,几所在第四赛程里起死回生的学校更是齐集跃进了复赛资格里。
实力不容小觑。
下车的人步伐沉稳,背着长弓的背影挺直,周遭已几乎无人,所有应援观赛人群或是入赛的队伍也早已进入会场。
就要踏入会场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苏澄学长!”显然是一路跑着过来,邵子伟脸上微红,气息稍乱,喘着又道:“学长也刚到吗?你一定又没吃饭对吧?!”
苏澄没有回答。突然忆起了昨天的事,身影微侧,正要开口,却见学弟突然睁大双眼看着他身后。
“学…长……”看着身后的视线有惊恐,呐呐的开口,语气里带着恐慌。
苏澄闻言转身,却猛的被一股力道给攥起了衣领──
“你就是苏澄?”剃着平头的人表情凶恶,盯着苏澄的双瞳凌厉。
眉心微蹙,白色的面容不变,冷静的视线大略的扫了下,另有四个带着鸭舌帽的人围着自己。
“我是。”冷冽的嗓音没有迟疑,迎上对方的视线。
平头的人闻言松手,一名手下随即上前勒住了苏澄,连带的也箝制住臂弯压于身后。
挣扎着手腕,被制服住的人虽然面容依旧,然而已降至冰冷的双瞳犹是紧盯着带头的家伙。
“你们要对学长做什么!?”邵子伟大喝,欲冲向前却被人给挡住。
“放手!放手!你们……!”双手皆被人给箝制着,挣脱不掉只能焦急的看着那苏澄被围剿着。
带头的家伙挑起眉,好似赏析着苏澄的好胆,突然敛眉凛目,喝道:“把他左手给我抓好!”
苏澄一惊,用力的想挣脱箝制,然而力气却不即两名大汉。左手臂被人猛的给横向拉直,平头的家伙转身不知从哪获得一只铁棒,回身之际眼露凶光,执棒的手举高,已然做势要挥下!
“──住手!!”邵子伟失声大喊,心脏几乎要停摆。
眼见那股力气就要往自己的左腕上击去,苏澄咬牙──
骨头瞬间被用力撞击的声音响彻得可怕,一刻间似乎也听到原本完好建全构造的崩坏声。
“咚”铁棍被丢在地上的响了几下。一帮人逞凶完放开了苏澄即大摇大摆离去。
“苏澄学长!”一恢复自由,邵子伟赶紧冲至苏澄身边,扶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内心着实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该死!如果自己有保护好学长……
吸着气,苏澄靠着邵子伟慢慢的撑起身子,额上已沁满冷汗,右手紧紧捂着左手腕;仔细一看,腕上还有止不住的颤抖,想必原本白晰的腕上现在是肿涨一片,难已压抑的痛觉更是撕扯着所有神经。
那下重击的瞬间,学长连痛喊出声都没有,是什么样的意志力让这纤细的身影忍受那痛苦?
“学、学长…撑着点!我去叫人!”
“子伟!”苏澄连忙伸出手想制止邵子伟,然而备感剧痛的他早已失了所有力气。
“学长!”邵子伟赶紧回身扶住他。
“…几点了?”抵着墙,腕上的疼痛侵袭着一切,苍白的脸上已毫无血色。
“一点二十…”蓦地喉头一紧,邵子伟抬眼不可思议的瞪着苏澄,喊道:“学长!难不成你还想进去比赛?你疯了吗?你的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
调匀着呼吸,苏澄截断他的话,缓声道:“把…弓袋给我。”
真的疯了吗?!“学长!”
“给我!”倏地睁开眼,恢复冷静的双眼里有不容人反对的决心。
前方的背影挺直,跟平常毫无两样,然而只有邵子伟明白,里头真正藏有着多少激烈痛楚。
担心的跟在后面,脑子里一片乱哄哄;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难道,真的要让学长依这种状况出场比赛?……那腕骨,恐怕早已断裂……
感觉心上一紧,邵子伟难抑的按住胸臆。
突然,走在前方的人脚步停止,邵子伟觉得奇怪,正要上前一看,苏澄的声音传来:
“子伟,你先进去。”
声音里隐约蕴着不稳的气息,邵子伟目光一凛,以为又是那群人回来,猛地往前窜身护在苏澄身前,赫然发现挡在两人面前的是──
“单季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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