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只能是个管理杂事的头。他有点烦了,但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
小舞厅里突然安静了,程一路赶紧跑过去。任怀航和林晓山正出门。任怀航说:“我和秘书长有点事,先走了。”程一路赶紧又打电话叫车过来,任怀航说:“不要打了,我到秘书长房间里去。”程一路不再说话,回到舞厅,齐鸣他们也站着准备走了。王士达正红着脸靠在桌子上,齐鸣说:“一路,让人把王市长送回去吧。他喝太多了。”程一路说好好,就又问:“怎么不跳了?继续跳吧。”齐鸣说:“跳到正好是最好,大家也都还有些事,我看就结束吧。”程一路说:“也好,领导们都还要休息。今天一天也够累的。晚上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送走王士达市长,安顿好其他人,程一路才叩响了齐鸣房间的门。齐鸣开了门,说:“一路啊,快坐。”程一路坐了,说:“齐主任,谢谢关心哪。”
齐鸣打着哈哈,说:“我这哪叫关心?只能敲敲边鼓。”
程一路说:“齐主任的边鼓也比我们自己的破锣响。”
齐鸣顺手拿了一个苹果递过来,程一路接了,却放在桌上。齐鸣问:“怀航同志和士达同志,现在顺了吧?”
程一路说:“不好说,面子上过得去。士达同志太……”
齐鸣期待地看着,程一路又说:“士达同志你是知道的,有些过于强调政府作用。反正都是为工作吧,我总觉得这不好。”
齐鸣笑笑,喝了口茶,说:“有个性,他们都是有个性的人。你这秘书长不好当哪。”
齐鸣又问到在南州挂职的省妇联的徐真副书记。程一路说她回北京老家了,可能要到初八以后才能来。齐鸣不说话了。程一路坐了一会,就告辞出来。走在走廊上,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就在这里住了。
02
吃了早饭,程一路先到山庄的院子里查看了一下上午要用的车子。这一块是办公室的副主任李明负责。为了接待好省里来的挂职干部们,年前程一路专门召开了办公室会议,对有关事项进行了具体而明确的分工。昨天上午领导们来之前,他又对有关工作做了强调。他围着车子转了一圈,车子是一辆新车,外面看起来一般,内部却是上档次的。这种在党委政府部门被称为“接待用车”的面包车,出门不打眼,不容易引起反感,不像一长溜小车,前面是车声,后面是骂声。
程一路转到车前,看见从里面反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在南挂职领导考察团。他看了一下,然后张着眼找李明。李明不在,他等了一会。还是没人。程一路有些上气了,他掏出手机拨李明的号码,刚听到“嘟嘟”的声音,李明就过来了。李明红着脸,说:“秘书长,我刚去方便了。”
程一路鼻子里哼了一声,接着说:“谁让你弄这个红纸?”
“这,是昨天王市长看见这车,让我贴上的。”
“拿下来吧,领导们不喜欢。”
“好,好,我就拿。”李明说着就开门上了车,从里面撕开红纸,小心翼翼地拿着下了车。程一路也没再说话,转身走了。这些挂职的领导来南州,都低调得很,而且任书记也不太喜欢弄这玩意儿。
按照原计划,上午是要请领导们考察开发区的。任怀航和王士达亲自陪同林晓山他们上了车。程一路坐着自己的奥迪,走在前面。他让秘书陈阳打电话告诉开发区的顾成民主任,就说车已出来了,请他们到路口等。然后,他闭目稍稍休息了一会。昨天晚上睡在山庄的床上,想着齐鸣说的换届的事,他竟然失眠了。早晨起来眼睛生疼,他让阎丽丽找了润舒,涂了点,眼睛好些了,大脑却昏昏的。
从南州市区到开发区,八里地,按照事先的安排,车子从南州市区绕了一圈。南州的变化还是很大的。林晓山看着不断地点头,齐鸣也对任怀航说,“直把南州作杭州了”,任怀航笑笑,王士达却接了话,说:“南州这几年市政建设是下了大力气的,老城区改造得差不多了。大家明年再来,就会又有新的气象。”这话引起了现在是省文化厅的副厅长方子鱼的话头。方子鱼说:“南州还是要有一些老城,老城是南州的根本。士达市长,在城市规划时,还是要保留老城的特色啊。”王士达微微向前躬了躬身子,说:“老城自然要留,可是城市还是要扩张。没有扩张就没有生命力。方厅长的指示,我们自然会遵照。”
任怀航眯着眼,似睡非睡。车子经过了江边的老街,这是一条保存完整的明清老街。两旁的房子都是有些年头的。方子鱼开了车窗,朝窗外望。早些年,他在这里挂职时,也经常到这里来散步。老街上散发着浓郁的文化气息,因此后来在多次省厅的会议上,他都一再强调:要保护像南州老街这样的古建筑群。现在这样的老街不多了,每年都因为城市的扩张消失了一些。
齐鸣看方子鱼看得细心,就打趣道:“方厅长入了古了,南州的老街同别的地方老街,风味不一般吧?”
方子鱼回头,说:“当然不一般。这里还留下过你齐主任的足迹。”
齐鸣继续调侃:“我又不是什么名人,我的足迹还值不了老街的一块砖。哪能像方厅长你,哈哈。”
方子鱼不做声了,林晓山笑笑地插话说:“谁说你齐主任不是名人,一鸣惊人哪。怀航同志,建议下一次在老街上选两间房子,给齐鸣同志作故居。”
任怀航眼睛睁开了,也哈哈着说:“当然好,不过齐鸣同志还年轻,作故居怕不好听。还不如专门建一座南州挂职干部纪念馆,把各位对南州的贡献都放进去,也好让南州人民知道。”
林晓山说:“这倒真是个好主意。我说怀航同志有点子,果真就不一般。给我们建个纪念馆,又等于给我们下了一道紧箍咒。不过总是好事,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也算是我们留在南州的一点政声。”
王士达这时望了望车内,道:“纪念馆不好听,意思也不好。大家对南州的贡献和名声,早就留在老百姓的心中了。林秘书长,您说……哈哈,是吧?”
林晓山把头扭着朝窗外看,任怀航的眼睛又眯上了。车子出了市区,上了宽阔的二环路。
程一路醒了过来,这个到了时间就醒的习惯,与他在部队里呆了十几年有关。不论多累,他只要在睡前想好醒来的时间,到时他必定能醒来。他打通了顾成民的电话。顾成民说:“一切准备好了。”程一路又问:“也不要搞得太花哨,这些领导也是知根知底的,注意些分寸。”顾成民说:“知道了,秘书长您请放心。今天看的好几个点,都是与这些领导们有关的。大部分是他们参与引进项目的。我待会儿在门口等。”
手机响了,程一路看看号码,是湖东县的刘卓照书记打来的。他接了,刘卓照说:“秘书长,正在忙吧?”
程一路说:“省里挂职领导来了,我正在车上。”
刘卓照说:“那……那我就不说了,你先忙。本来我要请你中午在一块坐坐的。”
程一路说:“那就免了吧。坐坐有的是时间。”
放下手机,开发区到了。程一路下了车,顾成民已领着一班人站在门口。后面的大车一停稳,任怀航先下来了。接着是林晓山、齐鸣。程一路介绍说:“这是顾成民顾主任,开发区常务副主任。”
林晓山同顾成民握着手,说:“老朋友了,顾主任跑省城跑得多,差不多成了南州驻省城的大使了。”
一行人进了门,程一路一直跟着。本来安排先听汇报再参观,齐鸣建议说:“不如先看看,让我们好有个感性认识。”任怀航说:“这也好。那就先看。”
顾成民带着大家在开发区里转了一圈。开发区是这几年经济发展中的一个新鲜事物。各地都在搞,有国家级的,有省级的,有地市级的。到县,有县级的。乡镇有乡镇级的;甚至连村,都有了村级经济开发区。这么多开发区,大的几十平方公里,小的甚至只有半平方公里。但是不论多大,都是地方经济发展,特别是地方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有了开发区,就有了地;有了地,就等于是一座银行。因此,各地都拼着一切地搞开发区。南州也不例外。南州开发区是经过省政府批准的。开发区设计规模有十来个平方公里,现在看到的只是一期工程。而且顾成民带着看的又是一期中最集中的一块。这些项目又多少与大家有关,所以参观的兴致一直很高。程一路陪着走了一段,就先到开发区的会议室,提前看了看会议室的摆设。坐席是按照事先安排的,圆桌上放了几盆假花。程一路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不顺眼,就让陈阳给拿开了。他再站到门边看看,桌上清亮多了。他想:要放花也可以,但是不能放假花。
大家看完来到会议室,坐下来话题就多了,个个情绪都很好。王士达说:“没有在座的领导,开发区也搞不起来。开发区就是在座领导的纪念馆哪。”
王士达这话让程一路吓了一跳,刚才他不在大车上,当然不知道王士达这话的来头。他望着任怀航。任怀航还是笑着。大家都笑,没有人接王士达的话茬。顾成民说:“各位领导先休息会儿,我再汇报。”
任怀航说:“也不休息了吧,你汇报吧。”
顾成民照本宣科地汇报了一次,这汇报材料程一路几天前已经看过。顾成民汇报完,任怀航说:“刚才成民同志将开发区的情况给各位领导作了详细的汇报。开发区的建设依靠大家的支持。没有大家,就没有开发区。开发区是南州经济发展的航母,兴衰成败,关系到南州的发展和未来。下面,我借这个机会,也向各位省里的领导,汇报一下南州经济发展的情况。”
任怀航说完就开始汇报了,这让程一路感到措手不及。原来安排,全市的经济情况是由王士达市长汇报的。程一路看王士达,脸黑红地坐着。他也不好说话,只好退出来。他刚出来,王士达就跟出来了。王士达脸继续黑着,问:“怎么搞的?”
程一路知道王士达问这话的意思,却装作不知道,反问了一句:“怎么了?王市长?”
王士达点了一支烟,使劲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圈,有些生气地说:“要改也得先说一下。搞什么突然袭击。太不好了!”
程一路听着不做声,王士达知道程一路不会搭腔,抽完了烟就回到会议室了。程一路想想摇了摇头,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从省里来的领导,在任怀航介绍完情况后,一个接一个地作了充满激情的发言。不仅肯定了南州近年来的发展,更是对南州发展的原因进行了深层次的剖析,得出的结论是:要想大发展,首先要有团结有战斗力的班子;其次要有一批有创新意识的人才;当然关键还是要有大的项目支撑。
王士达市长自始至终没有再发言,只是汇报会结束时,任怀航才说:“士达同志,时间也不早了。在午餐前是不是请大家看看南日集团?正好顺路。晓山同志,南日还是您一手扶持起来的。如今变化不小啊!”林晓山说:“那个蒋,蒋什么,挺能干。”王士达插话说:“蒋和川。”林晓山继续说:“现在税收超五千万了吧?”
任怀航笑笑,说:“六千万了啊!”,便起身出门。顾成民一直把大家送出大门,车子走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南日。蒋和川正迎过来。林晓山哈哈笑着,握着蒋和川的手,说:“不错嘛,听怀航同志说都超六千万了。好啊!”
蒋和川今天穿着一套新的咖啡色西服,头上虽然没有了头发,但是精神很好。他的嘴唇在哆嗦,说:“谢谢秘书长还记得。”又和任怀航书记打招呼,同来的人大都认识,也就不一一介绍了。蒋和川领着大家看了厂子,一派热火朝天的样子。程一路有些奇怪,自己刚才才给蒋和川打了电话,但是看厂子里这阵式,怕是早有准备。他看见蒋和川在前,任怀航和林晓山在两边,大声地说说笑笑,心里好像明白了一点。
南日是南州最大的民营企业,南州工业除了石化和重型机械外,南日是个引人注目的重头戏。南日的老总蒋和川,虽然头发稀少,但在南州是个大名人。程一路看着蒋和川,正神采飞扬地介绍着,在这方面,他一直觉得蒋和川是个天才。按照南州当地的话讲,叫“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稻草说成黄金”。不过现在的民营企业老总个个都有一套,一切围绕经济建设,民营企业地位不断上升。这些老总们地位也在不断地上升。程一路想着就想起南州传着的一段民谣:“南日是个宝,书记抱着跑;工厂冒黑烟,百姓遭殃了”。这当然是个笑话,但是这笑话经典,民谣往往就有这种力量,短而有味。
王士达市长落在了后面,程一路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在政府时,程一路跟了他两年。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阴沉着脸,有什么心事窝在心里,暗中跟人较劲。他从另一个市调过来任南州市委副书记、市长时才三十五岁,当时是全省最年轻的地方大员。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他自己更不会想到,他在南州市长的任上一干就是八年,从三十五岁干到了四十三岁。上一任书记张敏钊到省里赴任时,王士达原以为自己有戏了,哪知道半路上杀出个任怀航。又是四年!最近外面传着任怀航也要走了。但到目前为止好像也还没有传出他要接任的消息。程一路知道王士达有些窝气。换了自己,也难说。
大家看完了,蒋和川说:“到上面坐坐吧?”齐鸣说:“不坐了吧,时间也不早了。任书记,下午省里还有个会。”
任怀航朝蒋和川看看,说:“那好,不坐了。蒋总哪,领导期望很高,还要加油,要做得更大,更强。”蒋和川不断地点头,同林晓山他们一一握手。他的光头因为激动,竟然有了些红光,看着像一只上了油漆的葫芦。
南日的副总鲁胡生,是程一路的战友。确切些说是他的老部下。鲁胡生让人将三个大纸箱子搬上了大面包车。程一路问:“不少啊?”鲁胡生说:“刚从冷库里拿出来的西湖龙井。昨天专门从杭州运回来的。”程一路笑笑,没有说话,心想这蒋和川是早有准备,南日是这些挂职领导们必走的场子。搞这一套,蒋和川比谁都有天赋。
因为下午省政府要开会,这些领导们中餐就没有再喝酒,十分简单地对付了一下。用任怀航的话说叫工作餐。齐鸣说:“我们到南州来就是工作,吃工作餐最好。”
南州市委、市政府为前来南州的挂职干部们准备了一些礼物,除了南州的土特产外,每人按生肖订做了一只纯铜生肖座像。座像虽然看起来个头不大,每个的价格却不菲。程一路让工艺厂为任怀航也做了一个。任怀航属虎,那只虎做得倒很有生气,虎眼圆睁,像随时都准备撕碎猎物。任怀航好像也很喜欢这只虎,说要把它放在书房里。
下午召开市委常委会,这是年前就定了的。南州市委常委共有十一名成员,外加省里下来挂职的副书记徐真,因此会议应到十二人。徐真请假,军分区刘军政委到省军区开会了,因此实到十人。政协主席方浩然、人大常务副主任迟雨田列席。常委会议室就在市委办公楼的三楼。会议室正面墙上贴着常委会议事规则和中纪委有关反腐倡廉的文件放大件。任怀航主持会议,会议的议题其实是每年都要过的,主要讨论即将召开的全市经济工作会议有关事项。经济工作会议每年都在正月召开,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