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着白眼,强忍住告诉他自己一直在说,可是他都不给机会的许亭欢,把矛头转向凉在一边的史官!
“你、你有火折子为什么不早点燃起来!”
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讽笑,史官用微弱却可以让每一个人都听见的声音回答:“一是为了把那两道身影给引过来。二嘛……是我乐意。”
但此刻,已经没人在乎他的第二个理由了,所有人听完他的话,齐齐转头看向那在火光里现身的两人!
“怎么会是两个!”不知是应天逸还是许亭欢喊了一句,接着明白了正是两道身影把他们引到了一块!也正是这场乌龙般的“周瑜打黄盖”把两道身影引了出来!这一切巧的仿佛是冥冥中早有了注定……
可是,先与他们的惊呼,只听那道纤细柔美高贵的身影指着另一道身影喊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
张大了嘴,许亭欢问出每个人心中的问题:“难道你们不是串通的……”
灯火移近那个有些矮的影子,那张朴实无华的中年男人的脸映入在场者眼帘。没有算的上吸引人的地方,只是饱经风霜后有了种成熟男人沉稳的内敛。
男人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用闪烁不定的目光凝望着那道修美的身形,有一丝贪婪,有一丝无奈。许久,他打破了空气中弥漫的窒息,用一种苍海桑田后的温柔静静的唤着:
“黎秋……”
那道美丽的身影猛地一颤,背过身去,似乎有些责怪对方揭开自己的面纱,而那随着他动作腾起的一头白若寒雪的秀发,散出了一缕似有若无的幽香……
“黎……秋……?”细细的琢磨着这个耳熟的名字,应天逸终于在沉默几秒中后叫了出口:“前朝丞相——黎秋?!”
经他点破,高景郁也记了起来!
“你、你不是在主持完先皇如葬大典后……就失踪了吗……怎么会……”
许亭欢则干脆席地而坐,等着他们自己慢慢解释一切。但……突然想到什么的他回头,不满又了然的瞪了古井不波的史官一眼:“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没有笑意的笑了笑。史官低下头忙于自己的记录。但没有否认的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望着自己最钦佩的前朝丞相,应天逸不愿相信的质问。
高景郁也随声附和:“黎……呃……师傅,究竟怎么了?您不是先皇最信赖的天才丞相吗?!您十四岁就跟在了先皇身边,是先皇钦点的状元!二十一就封了相!与天逸比不相上下!而且……朕五岁起,您就是太子太傅了!一直对先皇,对我朝是那么忠心耿耿!先皇的陵也指定了由您来监修!先皇的入敛大典,朕也按遗昭,全权交与您打点!可是……您却在大典后就失踪了!朕派人找遍了也寻不到您的踪迹!原来……为什么……”
身体随着高景郁的叙述颤栗,黎秋沙哑却轻柔的声音淡淡的回答:“皇上……您说对了……但有很多事……您并不知晓。”望了望阴沉的墓室,黎秋惨笑着接口:“现在……什么都不用瞒了……臣就给您说个不动听的故事吧……”
“……”下意识的往应天逸怀里缩了缩,高景郁在得到支持的力量后点头,示意黎秋说下去。
捋着自己花白了的头发,黎秋缥缈的声音仿佛来自天之那方……
“臣……出身贫寒,当年虽赋有神童之名,却连赶考的盘缠都凑不出。所以,臣只能蜷缩在大户屋檐下,一直挨到了开科。结果,殿试场上答完卷,臣就病倒在案上!是先皇惜才,将臣抱到了玉塌上命人调养!救了臣一命,还不弃将臣点为了状元!臣的命,是先皇给的,只要是为了先皇,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先皇不要……他只愿臣能够做个好官,能够问心无愧。臣对先皇的情,就这样日积月累……臣愿随先皇天涯海角……臣愿意……
但……先皇却得了重病,不久于世。臣宁可代主受罪!但上天却不许……臣……的一生是先皇给的,先皇去了,臣也不愿苟活于人间!可是,先皇洞察了臣的用心,与臣约定,为其守陵十年后……方算报了恩,才可言死……臣住在这墓里,当了八年活死人……为的就是十年后……伴先皇永眠……”
深吸了一口气,稳住欲倒的高景郁,应天逸沉声问那道不起眼的身影:“你呢?”
先是晒然一笑,接着是那低低的男音:“俺是粗人。说不出什么动听的东西。俺是个祖传的手艺人,有那么点本事,被招来为皇帝修陵,当了个总管。结果,俺不知为什么就是一眼喜欢上了黎大人!俺也知道,那么美丽的人,那么高贵的人,俺配不上。但,俺就是没办法忘!当俺发现黎大人并不开心时,就明白了。俺不奢望能占有他,俺只要他开心就满足了!所以,只要有机会,俺就想办法逗黎大人乐!还强迫黎大人玩了不少地方。可是……俺越接近黎大人就越发现他不快乐,就越离不开他!
好不容易他笑了,却是告诉我要为先皇陪葬!俺不懂,为什么他这么年轻却不想活下去。不管他说什么,俺只信一个理,活着总有一天能找到比死更重要的什么!俺劝不了他到墓里活着当死人。但是,俺却后悔了,后悔了没有陪他一起……
当他的影子被落下的镇墓石遮住的时候俺就懂了!俺不管他心里想着谁,俺的心里,只想陪他。他要想死,俺劝,劝不了,俺就陪他一起死!到了阎王老儿那!要是有人敢欺负他,俺也好照应!俺不陪着他就不放心……黎大人……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俺从封墓开始,花了八年,挖开了那个洞……今天来时却发现比俺设计的要早被打开了一段时间!俺……不会让他寂寞的……所以俺跳下洞来,顺便毁了唯一的出口!俺……也怕自己耐不住,但俺不许,也不留机会给自己后悔!”
“……可你把我们也一起殉了!”停到这,许亭欢忍不住叫道!顿了一下,他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史官:“至少也给个好点的伴儿嘛……”
男人憨厚的歉意的笑了笑,将充满了最朴素的感情的眼神投向了听的两行泪下的黎秋!
“你……没必要如此……你……为什么这么傻……”终于忍不住冲上前来,黎秋捧起男人伤痕累累,满是老茧的手,任泪珠淌落于他掌心:“你——这八年都是靠这双手来挖的吗?!”
“呵呵……没啥,咱是苦惯的命!能见到你……值了。”
“你……唉——何苦……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俺也是心甘情愿的,苦啥?”
“只可惜我们却要为你们陪葬!”
应天逸长叹了一口气!冷冷的瞪了他们一眼。回身,无奈的爱怜的抚摸着高景郁嫩滑的俏脸,皱起了秀眉。
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的高景郁警觉的弹开身,捂面尖叫:“你皱眉!是朕的皮肤粗糙了是不是!朕就知道!一天不护肤都不行!”言罢,高景郁冲到镇墓石前拼命的敲打!
“朕要出去!让朕出去!朕做完保养就回来还不成!”
“皇上!”一把抱住歇嘶底律的高景郁,应天逸心痛的忘却了他还是不忘那张脸的本性,温柔的劝:“皇上!没有的事!皇上……永远是臣的最美!”
轻轻的,高景郁平静下来,小声问:“真的?”
“在心里……永远……”吻住他,应天逸回答。
这时,许亭欢刹风景的蛰着被高景郁敲打过的石面叫到:“快看!”
众人不解其意的凑上来,下一秒,整个墓就震了起来!
“……黎秋……朕劝不了你……只好与你做赌。朕命人留下最后的一个机关,若你想要出去的敲打镇墓石……出口就会打开……然后……永远的封闭……
朕懂你的生死追随……但……你可否懂朕?
朕救你不是要你陪着朕死……朕是要你代替朕活下去……
朕看的出……第一个让你展颜的不是朕……
黎秋……不要骗自己了……
朕将就木,不愿占有你了,愿放你自由……
朕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忠诚……
只望能让你……”高景郁逐字念着,却被应天逸拖向快要封闭的出口!而不是很情愿的黎秋则被那个男人强行拽了出去!在被拉出洞的最后一秒,高景郁读到了最后的那串小字,先帝那虬劲的字书着: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墓,塌了。
永远的隔开了生与死的界线。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
活着的依然有责任活下去!
黎秋怅然许久后,默默的跪下,而那个男人则陪着他……跪在暮色中……直到斜阳把两道身影连在了一起……
高景郁突然扯了看的入神的应天逸一下,淡笑着问:“天逸,如果朕死了,你会不会……”
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应天逸冷冷的别开头去:“怎么,你还指望我放任你去荼毒地下众生吗?!没有我管着你……你怎么能行!”大概是晚霞,此时悄悄爬上了应天逸的粉颊……
“那……如果是臣先走一步呢?”猛地,应天逸定定的望向高景郁,平静的反问。
夸张的大叫着,高景郁认真的回答:“你什么意思!你想美美的死去,然后让朕一直活到头发白白,牙齿光光,皱纹多多,然后到地下就再也比不过你吗!朕才不上当呢!”
“……”什么都没再说,应天逸搂紧高景郁,只怕他看见自己此时眼角的那朵晶莹……
“若是我死了,你呢?”明知问题很无聊,但许亭欢受气氛感染,还是忍不住问身边忙于记录的史官。
后者的笔停顿了片刻后,凉凉的回答:“我也会死。不过是笑死的……”
“……就知道你没好话!”别开脸,许亭欢自讨没趣的耸了耸肩。
“X月X日……悉闻皇帝与丞相立了生死之约。誓坏地府之安宁!……
太史公曰:不必担忧,自古祸害遗千年……”
*完*
宣祥某年,四月某日……
在进宫面圣时找不到本应闲在御书房里长草的当朝皇帝,应大宰相毫不犹豫地转身吩咐跟在身后想要阻止他却没能来得及的许亭欢备马,轻车熟路地冲出宫外沿着官道一路出京南行,果然在城外数里处的小树林旁发现那道美得犹胜四月春光的人儿。
“皇、呃——郁大人!”在气急败坏时还能想到不要暴露后者的身份,应天逸的用心良苦使得为了几块宫廷秘制糕点就协助“至高无上者”溜出宫去胡闹的许大侍卫良心上有一点刺痛。所以,本着替天行道的悲壮,他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面前正在上演的“以下犯上”大不敬罪坐壁上观。
“天逸~你终于来了!”不知是不是对应天逸咬牙切齿的恐怖表情习惯到麻木的地步了,见到摩拳擦掌的来者,高景郁非但没有瑟索,反而主动迎了上去,一抹春风般温暖的笑容像四月的山花一般绽开在对方的眼中:“春光这么好,如此的日子闷在殿里未免可惜,你也随朕一起到山花草木中游玩一番吧!”
“……皇宫里不是有御花园吗?想看春景非要出宫不可吗?!”那有多危险难道眼前这个人会不明白吗?!
“可是宫里宫外是不同的啊……”发现应天逸没有被自己的提议所打动,高景郁略带委屈地颦起了月眉,暗自庆幸自己今天出来时穿得是端端正正的儒士服,一会儿对方找麻烦时可以少掉一个挨打的理由~!
“有什么不同!反正都只是踏青而已。”因那凄凉控诉的眼神而心中一动,应天逸虽然有了怜惜的趋势,但扳起的俊颜却丝毫不肯泄露出来。其实……作为一个皇帝,成年累月被关在皇宫这个冠冕堂皇的金牢笼里的对方……真的有点可怜呢。想到这,训斥归训斥,应天逸握紧拳头的手却松懈了下来,然而下一秒,就有了纂得更紧的冲动——
“当然不同!宫里的人都见惯了朕的美貌,就算朕特意穿了新裁的春装也不会露出特别惊艳的目光啦~~宫外的人就不同了~我刚刚一路出城的时候有很多人看朕看到呆掉呢!若不及时出来确认一下,朕都怀疑自己的魅力不再了呐!”理直气壮的辩解完,高景郁才发现自己使得对面之人的俊颜从青到白,从白到红变了好几轮颜色……心知不妥的他连逃跑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形成就被一把揪了过去,勒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香消玉损!
“你——就为了这种可有可无的理由害我一大清早连口茶都没喝就累得满城找人!”
“什么叫可有可无的理由?!这很重要吔——”
“闭嘴!信不信微臣可以使陛下的龙颜直到立冬前都‘没脸’见人?!”
“呃……天逸……上天有好生之德……”
“是啊~所以请陛下为了能让臣子们少点操心多活几年,牺牲一下吧。”
“不、不要啊~~再商量一下啦天逸~~天……天逸啊啊啊啊啊——”
“……叫什么叫?!我不是还没动手呢吗?”丢下揪到面前的高景郁,应天逸捂着自己毫无准备就接受了惊天动地尖叫声的耳朵,瞪着前者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然而高景郁却依然惊恐焦急地望着应天逸的身后,几次张嘴想说什么都没能把断断续续的音节拼成语言:“天、天逸——不、不好、不好啦————”
“你也知道不好还出宫?!现在忏悔也来不及了。”没得商量地捏了捏指骨,应天逸趋近高景郁,缓缓举起了“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铁拳……
“不、不是啦!是真的不好了——天逸!”
“少来这套,今天臣斗胆非要给陛下一些切肤之痛作记性不可!”
“你、你听我说啊——天逸——你背后有人在上吊啊啊啊——”
“笑话!你以为这种程度的谎话就能骗过我吗——”
“不是!是真的有人在上吊——不信你回头看看——”
“哼,谅你也跑不掉。”在高景郁几可乱真的惊惶目光催促下,应天逸不情不愿地扭过了头,在看清许亭欢已经把那个上吊的布衣男子解下来救转之后才变了脸色,瞪了无辜的高景郁一眼,丢下句“回头再算帐”便立刻赶了过去。
而在白了一眼旁边悠闲自得地提笔记录的史官一眼后,高景郁也好奇地走了上来。此时,应天逸正半跪在地上柔声劝导要轻生的那个年轻男子,和蔼的表情与怜悯的眼神映在从来没有被好声好气对待过几次的高景郁眼里格外的不是滋味。
“年纪轻轻的,你为什么想要死呢?”拍了拍上吊未果者的肩膀,应天逸轻声询问。
后者抬头环顾了一下四人,悲从衷来的伏地痛哭失声:“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让我死吧、让我死了就一切都清静了!5555~反正我也没什么可活的劲儿了!索性你们就别管了,成全了我吧——”
“别说傻话!你还那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不悦地皱起眉头,应天逸耐心的安抚道。
“唉——不提也罢!诸位有所不知,不是我想死,是我实在倒霉到没办法活了啊!年前我老婆和村头跑船回来的阿广私奔了,还卷走了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我那已近耳顺之年(五十岁左右)的老母在不久之后又背着我和弟弟改嫁到临村去了。加上去年的收成不好,租种的佃金交不出来,王地主的人来要债,我们哥俩还不出……弟弟就被拉到王地主家做了保,说是宽限两个月交不出租子就要把我弟弟卖到京里的小倌馆子里去伺候大爷们!为了不让唯一的手足落到那种地步,我到处借钱讨要,好不容易凑齐了所欠之钱还到王地主那里打算要回弟弟,没想到弟弟却爱上了王地主的四儿子,说什么不肯回来,死心塌地的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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