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可以放开了九皇叔。”赵靖并不挣脱,只等着他自己松开摆在腰间的手。
瞬间,赵鸿麟像是泄了气,然而他并未松手,反而似站不住了将全身的重量都挂在赵靖身上。赵靖在他的紧箍之下艰难转身,他的头改贴在自己胸口,一动不动。“九皇叔,怎么了?”声音中有着难掩的关怀。
突地抬起头,赵鸿麟的黑眸在暗中如烁星般晶亮,带着连他自己都难以解释的自信,凝视着他道:“你依然爱我!从未变过!”
赵靖一愣,目中闪过一丝狼狈,但很快镇定道:“你是九皇叔,我对你的关心是应该的。”
赵鸿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他并非没看到赵靖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时至今日,他不能再重蹈覆辙一味地强迫,能做的是等他自己承认。
被他晶亮的目光盯着,赵靖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床上那个睡相奇差已经打横而睡的儿子,笑道:“九皇叔,外面风寒,客栈早已打烊,只能委屈你趴在桌上睡一晚了。”
“那你呢?不是也要趴桌上吧?”瞄了瞄床上的人,赵鸿麟的眸中不知是笑还是怒。786A6B1DE489秋之屋 转载
赵靖又笑,看着那个小鬼没辙道:“累了几天,就让他好好睡吧。”
脸上慈爱与温柔看得赵鸿麟心里直冒酸,虽然他知道这种醋吃得实在莫名其妙,更是丢脸,但是——他还是酸!
双手捧住他的脸扳正对着自己,踮起脚尖,美丽的脸离他越来越近,最后以唇封住他微张的嘴——
久违的熟悉亲热,令赵靖的心不由自主地漏跳一拍,脑中轰然作响,欲拒绝却被他紧紧压住。双唇相触时的柔软,灵舌交缠时的缠绵,甚至那熟悉的温热气息,都令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已随着他的攻城掠地而沉沦……
“父王……父王……”
迷糊睡梦中的童稚声音给二人泼了一盆冷水。赵鸿麟放开浑身僵硬的赵靖,越过他的肩望去,只见床上的小鬼坐了起来,一手揉着睡眼惺忪的眼,只不过他是——朝里而坐!霎时,他有种挫败之感,这个死小鬼!
赵靖自然也看见了,不由松了口气,还好建儿并未目睹!“建儿,父王在这。”不知是紧张或是刚才的一吻所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一听父亲在后面,赵建成转过身,半睡半醒地看到二人,嘀咕道:“父王,九叔公,你们还不睡啊?一起睡吧!”说完仰头一倒,又睡过去了。
赵鸿麟忽然觉得,其实建儿真的很可爱!目光邪邪地瞄看赵靖,只见他脸色青白交替,阴晴不定地瞪着自己。于是淡淡一笑:“还是听建儿的一起睡吧,养足精神才能对付追兵,何况有建儿在……”
“他睡相差。”
“我会固住他。”
“床太小。”
“没关系,今晚我们不做‘其它’事,可以凑合。”
……
……
呼啸的寒风在门外打转,房内已是一片安静。
一张不大的床上挤了三个人,两大一小。赵靖在最里面,中间隔着不时说些梦话的建儿,外面是和剑而睡的赵鸿麟。三道轻轻浅浅的不同呼吸声,便得房中更为平静。
22
一夜平静,次日一早起来,外面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霏霏细雨,天色阴沉灰朦。
如此天色自然不宜上路,但为了早些摆脱江湖人的追杀,赵鸿麟等人买了辆马车,用过早点后即刻上路。
既然要避人嫌疑,马车自是以简朴为要,再不能像玉如虹以前那辆招摇过市,摆明让强盗来抢的华丽马车。不太宽敞的马车里坐了四个人,左边是赵靖及赵鸿麟,右边为戒嗔及赵建成,可怜的玉如虹小王爷沦落为车夫。心甘情愿那是绝不可能,然别无他法。赵建成一个小孩子不会赶马,赵靖与戒嗔身子虚弱不宜淋雨,至于赵鸿麟他敢让父亲去驾马车么?
马车顺着官道一路往东北而行,车厢内的静默突地被赵靖打断:“九皇叔,你们回王府,我与建儿不再回京城了,到了下一个镇后就此分别……”
“对对对……我们不回京城,我讨厌皇宫!父……爹说要带建儿隐居。”赵建成坐在赵靖对面直点头。早上起来父亲就告诉他,让他今后称父亲为爹,不能再叫父王了,从此以后他们就是普通的百姓,而且以后要住茅屋过清贫的日子。赵建成也就点头了,只要爹在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只要不回皇宫哪里都一样。
赵鸿麟易容后的脸平静地未起一丝波澜,看着他问:“要到哪里隐居?”
透过寒风吹起的车帘一角看着车外的风雨,赵靖淡淡一笑:“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小村庄,不管哪里,我们只要平静就好。”
对面的戒嗔突地抬头,但很快又低头垂下眼睑,盯着脚下车板不言。想要平静的生活,何处比佛门更清静,更远离红尘俗世?倘若他这么说出口,赵鸿麟必会一剑杀了自己吧?事实上,他又能说什么?若佛门真个能保持永远的清静,少林寺又怎会为他所累被江湖人耻笑,曾是佛门弟子的他又怎会堕入红尘随世沉浮?
红尘何来清静地,是非恩怨不曾休。红尘本为清净地,心若菩提便是空。清静与否全在人心,然只一人有此心,世上何来清静?浩然尘世,其心异矣!
就如车外那清瘦背影,戒嗔无法理解他对自己所付出的感情,抑或是无法面对他的感情。这般的惊世骇俗,于礼不容,莫说他本佛家弟子,便是俗世中人亦难允此情……
“我没说过要回王府吧?隐居……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赵鸿麟抚着下巴,目光投向对面的小家伙,笑问:“建儿,我跟你们一起隐居可好?”
在收到父亲的摇头指示之前,建儿已经飞快地点头了:“好啊,九叔公武功好好,我要学!这样就不怕坏人了,还可以保护爹爹。”
赵靖无奈之余又深为感动愧疚,似建儿这般年纪正是在父亲的羽翼下快乐成长的日子,自己非但没有尽过父责照顾他,他反而想要保护自己!这怎不令他惭愧!
他的无言赵鸿麟只当是答应了,阴暗的天气中心情却非常好,展开暖暖的笑容:“建儿,到我这儿来。”
小家伙眨了眨眼,起身往对面而去,在赵鸿麟伸手欲抱时蹭到了父亲身上,“爹,我有点冷。”
瞄着赵鸿麟微微变僵的脸,赵靖与戒嗔的脸形亦是微微一变,嘴角抿得紧紧的却忍不住往上翘。
突然,赵鸿麟的脸色变得冰冷,眸中凝上冰霜
此时马车亦停了下来,只听玉如虹哼笑道:“各位既然来了就出来吧,躲躲藏藏的有失诸位大家风范哪!”
车帘撩开,前方是一条通往另一个镇的石子路。雨幕中齐刷刷跃出一排人,一色的灰衣道袍长剑持手,乃是青城派的牛鼻子。
示意戒嗔赵靖等三人不得出来,赵鸿麟掠身车顶,环视四周,果然不只青城一派。左有武当掌门率领的武当七子,右为嵩山崆峒各派三十多个高手,后则是各帮派所率的百来高手。上百人森严站立气势威武,定是各派精挑细选之下的精英。
“呵,好大的阵仗,承蒙各位看得起赵某。”自车顶掠下,赵鸿麟已然抽出腰间软剑,烟云流缭的出云剑在灰朦的细雨中变得模糊不清,若隐若现。
寒光一闪,赵鸿麟陡然发难,未觉他身形闪动,站于马车后方的各派高手只见眼前掀起一片红色雨幕,尚未明白发生何事,又一片血雨飘洒……眨眼间,二十多人已经丧命。而赵鸿麟依然站在马车旁,剑身不曾沾染半滴血迹,仿佛他从未出手一般。目光扫过众人,他冷笑着:“赵掌门,刘掌门,宇文掌门,贺帮主,沙帮主,你们的伤好得很快嘛!确定能够动手了?输了可不能怪赵某不顾江湖规矩欺你们有伤在身。”
此话分明是暗讽他们不顾江湖规矩以多欺少,但众人只当未曾听出,将马车团团围在中间,一时却无人敢接近他。若非二十几个尸首倒在地上,若非身上洒到斑斑血点,又有谁会相信这二十几人竟于眨眼间一剑毙命,这是怎样的剑法及速度?简直就是鬼魅一般!接近他无异是送死!
赵鸿麟所站位置在马车右面,对于左面的情形自然无法顾及,武当掌门为首的武当七子现学现卖,二话不说抽剑便往马车里刺去!赵鸿麟听到动静却无法顾及,说时迟那时快,站在车椽上的玉如虹甩手就是一把暗器,咻咻之声夹着锐利之气袭向武当七子,迫得他们不得不回剑封挡。玉如虹手不曾停,双手齐发。暗器如蝗射向前面和左侧,牵制着青城与武当人马,一时间使得他们无法接近马车。
同时,另一边的攻击亦开始。嵩山等掌门有伤在身,手下却是精力充沛,十几人提了剑诀刷刷削切过来,各帮派人见状亦不甘落后,操起各自的武器猛攻而上。纵使赵鸿麟与玉如虹武功再高,在敌众我寡人数悬殊的状况下,自是无法顾及马车的安全。赵鸿麟独揽百来人,幸得他们人多挤成一堆,只要他拦了前面的一排人,后面的只能在那干瞪眼。凌厉的剑气一挥,又有十几人立毙剑下!
百密而有一疏,总有那漏网之鱼想要靠近马车,赵鸿麟右手出云剑削切出去,左手捏了暗器射向那一剑刺向马车之人。那人听得风声撤剑一避,眼前寒光闪过,身已软软倒在马车旁。这一刹那,有人觑空飞身刺向马车,剑已嗤地一声刺入里面。
“趴下!”赵鸿麟大吼。
其实不必他开口,在车内的戒嗔已知危险逼近,夹了赵靖父子冲出车门落地于惊嘶不已的马匹旁边。一见有人出来,攻击赵鸿麟的人中立刻分出一半来“照顾”他们。戒嗔本就内伤未愈,后又被震伤内腑,空手抵挡三个已是勉强,何况还要保护赵靖父子,不一会儿右臂及后背各挨了一剑。
赵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挡一个人暂时没有问题,眼看寒光直面而来,赵靖拉过儿子在身后,飞起一脚踢飞那剑,目光森冷地盯着对手,“敢杀我?造反了不成!”就算他不想当什么王爷,可到底是皇亲,这不摆明了造反!飞高的剑落下,赵靖抬手接住横向胸前,冷对众敌,天生的威严表露无疑,竟令人一时不敢进前。
“装腔作势,老道看你有什么本事,只管使出来!”
这声音不是……定睛瞧去,竟真是白云道长与齐天等人!看向齐天,他微微扭过头,犹带稚气的脸上毫无表情。赵靖心头微痛,却笑了笑,“我是没什么本事,想报仇的尽管过来!看是鹿死谁手!”
白云道长哼笑一下,也不说话,垂软的拂尘注入真气突然根根如刺秀须张着,微一旋转须刺更盛,直直朝着赵靖胸前击来。赵靖自是知晓其厉害,断不会硬碰上去,拉过身后的儿子一闪身,躲过这一击。手上的剑往拂尘力斩下去,未触及,便见那拂尘突地软下,转向自己后凝成一条似绳般的鞭子横扫胸前!如此之快的变招,哪是赵靖这不会武的人所能抵住?眼见快要扫中时,白云道长缩回手,避开戒嗔突来的金刚掌,同时招式一变转攻戒嗔。
夏氏父子等人的目标就是赵靖,自然不会错过这机会,出剑如电一般。赵靖只挡了一剑便被人一剑刺中右肩,手中的剑呛地掉到地上。一声喝彩传来“天儿干的好!”赵靖再次看向他,却见齐天举剑的手微僵着,目中闪过一丝犹豫。
赵建成在身后见父亲被伤,竟然趁人不备时上前猛地踢向齐天的膝盖,恨恨道:“不准杀我爹!我踢死你!我踢……”
那边赵鸿麟自已注意到这边的险境,虚晃一招后飞身而来,身在空中出云剑已夹着漫天剑气横扫而出,逼得对方不得不退后几步。只需一步赵鸿麟便掠到了赵靖及戒嗔身旁。
他一走,各大门派的人失去对手自然追了过来,团团将四人围住。而玉如虹,仍与青城武当在苦战,脚下躺了七八具尸体,身上亦沾了不少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雨势渐渐大了,洗去身上的血迹,但很快便又染上了……
赵鸿麟衡量眼前情景,深吸了口气。若是凭他和如虹,要走是易如反掌,可是还有两个毫无武功及一个身受内伤的人,要走怕是比登天还难!眼前的对手已是精英尽出,自己不但要封挡他们的进攻,更要保护好身边人的安全,说实话,他不被杀死也会被累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马车安然无损。“如虹,过来。”作出决定后,赵鸿麟喝了一声,脚下突地狠铲,满地的石子和着污泥如疾矢般射向左边与玉如虹交手的人。被突降暗器一阻,各人撤身封挡,玉如虹得了空隙立刻返到马车前与四人会合。
团团围住五人,为首的正是各大门派掌门,前次被赵鸿麟所伤的伤处已经裂开,在雨水的冲洗下渗出淡红血丝。他们似乎感觉不到伤口火辣辣的刺痛,阴冷地盯着赵鸿麟,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到了此时,五人反而镇定下来,安然立于中间仿佛在接受众人膜拜。赵鸿麟冷笑:“昨晚替本王守了一夜你们到是很精神嘛!怎么不趁夜深疏于我们防备之时动手?”
“疏于防备?哼!”若真如此又怎会知道他们在外守了一夜?赵长庆狠狠道:“今日不妨让你死个明白!此处是个三不管地带,镇与镇之间相隔甚远,等官兵接到报信过来,你们早成了我等剑下亡魂!”
说的够清楚了,原来是担心在镇上会引来官兵镇压,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皇亲。
“如虹保护他们!”赵鸿麟蓦地发难,飞身纵前二尺,剑在手中洒出点点光芒,一击之下对方已是七伤三亡!
各门派之人瞬间反应过来,凶狠拼抢上来,刀光剑影中,赵鸿麟在牵制对手之余又斩杀数人。而玉如虹亦夺过青城弟子手中的长剑,一把给了戒嗔,一把给赵靖,另一柄握在手中如雨瀑般轰向试图接近赵靖之人,暴发的威力如雷电般震地诸人一怔。稍一迟疑,武当青城二派各人几人死伤。
戒嗔到底手软,此时依然一味守着,在一剑退了金刀门的弟子后,内息一窒,剑几欲脱手。这一当口,金一刀看出破绽,九环金刀逾若天际闪电,划过闪亮的金芒直劈戒嗔背后!
“戒嗔!”玉如虹离他约尺余,正在给赵建成解围,已经无暇顾及戒嗔
“当!”地一声,千均一发之际,赵靖手中长剑封去!剑已断成两截,被金一刀强大的内力一震,赵靖往后飞摔吐出一口腥血。金刀快疾沉猛,这毫无内力的一挡却缓了下去势,戒嗔提气,回剑便刺!若金一刀不撤便是两败俱伤的局势。
幸好,金一刀还想保着自己的老命,闪避了当腹之剑,金刀改变方向往尚未站稳的赵靖扑去!
“爹爹……”被玉如虹护着的赵建成惧呼,双目睁地大大的,看着那刺眼的金光往父亲身上砍去
那厢正与华山昆仑等掌门恶斗的赵鸿麟听到呼声心中一凛,瞟到这危险一幕,已不及多想,竟舍了那三派掌门径转身形往金一刀扑来!
这么一来他的背后不是空门大露!赵长庆等人已随后扑击而来!“爹!”玉如虹心中震惊,手下出招更是狠绝,刁钻的角度斜挑而起,竟自肋下挑断青城掌门右侧两根肋骨!
青城掌门痛得持不住剑,身子亦被那股力量迫地退后五步,在弟子的扶持下方站住。武当掌门趁这机会斜剑削来,一心要救父亲的玉如虹不得不先挡了这一剑。此时金一刀的金刀快至赵靖胸口,然而,后背破空而来的锐气异常快,若是先杀赵靖再回刀封挡显然已是不及。不得已,放弃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