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北方的野蛮人?”
“我的妻子。”阿雷多。诺萨穆转过头,英挺的额头上刻了三道深沉的抬头纹,弥漫着一股悲苦的味道。“这是提哈海岸,我的祖先在三百年前随着卡拉德大帝在此激战,七天七夜的血战后,诺萨穆家族只剩下一个未成年的男婴。于是我们被册封在这里,随着红叶纹章成为忠诚与胜利的象征。”
“我的爷爷从这里出征。最后用库吉特人的鲜血涂满了红叶纹章。”他起身推开窗,背影萧瑟而坚毅。“也是在这里,我的父亲带着27个年轻人奔赴维基亚的战场。再也没有回来。”
“我懂了,阿雷多。诺萨穆的儿子不应离开这里。”他的妻子从身后抱住了他,冰冷的泪水滴在板甲护颈上,寒到了他的心里。“我会带着欧若雅。诺萨穆和你的红叶纹章回到我的家乡帕拉汶。和城里别的贵夫人一起。”
“很好。”阿雷多短促地回应了一句。突然挣开了妻子的拥抱,转身推门走出了门外。马喷鼻的声音和潮湿的海风灌满了整个房间。
“为了斯瓦迪亚!”整齐的呼喝声中,24个斯瓦迪亚骑士列阵策马而去。
欧若雅抱着小熊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她梦见自己的父亲脱下铠甲抱着她在提哈的海岸上玩耍,而她的母亲笑吟吟地站在一边,望着海岸上驼满奶与蜜的船只来来往往,空气中满是甜蜜的芬芳。
颠簸中,小女孩一头撞在坚硬的车身上,顿时疼痛得涌出泪花。她睁开眼。忽然发现自己在一辆狭小的马车里,自己的母亲素色衣服。紧紧地把自己拥在怀里。
四处是马车轱辘转动的刺耳声音,仆人和管家的叫骂不绝于耳,粗鲁的叫喊和文雅的请求此起彼伏,贵重的瓷器和金属制品磕碰的声音令人牙齿发冷。
“我们是去哪?妈妈。”小女孩挣扎着从车窗里探出头,却看见漫山遍野都是逃难的贵族和贫民,溃退的斯瓦迪亚士兵把盔甲和武器扔得满地都是,不少性情暴躁的兵痞为了争抢过路的时间,甚至还抽出刀剑与贵族们庞大的卫队怒目相向。“我的好看的爸爸呢?”
“去帕拉汶,你的外公在那里……诺德海盗打过来了。”妇人失魂落魄地回答着,年轻的脸庞毫无一点血色。“你的父亲,是提哈的战士。”
“诺德人?在神话故事里总是吃人的野兽——不要!”小女孩一下子惊呆了,她猛地挣脱母亲的手,就哭着要下车,“爸爸是不是还在家里,爸爸会死的,我要回去!”
“回去?”车上的老车夫冷笑着呵斥起来,“你不知道提哈海岸上空的烟都熏得人睁不开眼了吗?我隔着几海里就闻到了血腥味。你这贵族小姐,以为这会还是你们作威作福的时候吗?诺德人一来,我们都是一具死尸!”
然而妇人却静静地瞧着他,忽然开口对怀中的女儿说,“欧若雅,你传承着诺萨穆家族的血,你会离开这里吗?”
“不,绝不!我要我的爸爸!”小女孩哭得涕泪交加,却咬着牙盯着自己的母亲,她认为是母亲悄悄地离开了提哈,离开了自己的父亲。
“很好,不愧是你的女儿,阿雷多。”妇人捧着小女孩的脸笑了起来,把手中的一副古旧盔甲递给车夫,指着车厢后面说,“把不朽的红叶纹章带到帕拉汶我的父亲处去,这车厢后面的财物和
伟大的荣耀将属于你。否则,所有见证我今天与你同行的贵族,都将告诉我的父亲,他最疼爱女儿的希望被你吞噬。那么,帕拉汶最古老家族的报复将紧紧跟随你和你的子孙。”
说着,她抱着女儿跳上驾驶座,目视着车夫念念叨叨又心怀惧怕地走向车后拿走了财物,捧着红叶纹章逃也似地离去了。
“走吧,欧若雅,回到你流着奶与蜜的故乡。”贵族妇人淡淡地笑了起来,回想起多年前在提哈竞技场第一次看到自己丈夫跃马扬枪的英姿,嘴角泛起回忆,“让我们,与你的父亲同在。”身着华裙的女子突然发怒似的一扬鞭,四匹骏马拖行的马车逆向奔行,在一片叫骂声、惊叹声中向着提哈的方向奔去。
这一夜,提哈的星光惨淡,欧若雅。诺萨穆带着眼泪、恐惧与对父亲的思念,在母亲的怀中奔向提哈海岸——北方大海上波涛如怒,诺德的战舰如鱼群密集,欧德曼。比荷夫。特兹在狂暴的大海上骇然惊醒,跌跌撞撞走向风暴侵袭的甲板。
五年后的春天。
提哈海岸的血腥味早已散去,翻滚的浪涛蛰伏在沉静的大海中,伴着海鸥阵阵的嘶鸣声向提哈一次次奔腾而去,浪花雪白的泡沫撞碎在山崖之下,落下裹夹的贝壳、沙石和斯瓦迪亚人零散的骸骨。
听着安静的潮声,中年行脚商欧德斯肯。拉拉懒洋洋地牵着自己驮着满满货物的三头小毛驴,略显踟蹰而慢吞吞地走在提哈海岸线上,绕着克温村海边树林里的一栋小木屋来来回回走了五圈,影子被斜坠的夕阳拉成了可笑的形状。
正当他神魂不定、纠结不前的时候,一根诺德式的长条板凳发出巨大的声响,猛地砸在了他面前。“你这个混蛋雅德……”他几乎惊吓得倒翻在地,而他的毛驴更是愤怒喷鼻,拽着他发足狂奔,犹如被几头狮子追赶。“呜呜……”
“欧德斯肯,你是我见过最胆小的库吉特人。”满脸满口沙砾显得狼狈不堪的货商被拖到了木屋前面,窗口里闪出一张带着嗤笑的、略显丰满的雅德女人的脸。“五年了。自从我们的欧德曼雅尔在你这鼓捣了几根一碰就断的木斧头,你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拖着这几匹丑东西在我们的木屋周围来回乱转,你是想看欧若雅?还是想试试来自北方大陆的雅德老拳?”
“你这个笨女人,明明知道我是来看……”货商干瘦的脸颊突然红了起来,他躲躲闪闪地避开雅德女人的目光,抬头望着天,紧紧攥着盒子的手却直直地伸向她,“喏,这次是艾车莫尔的上好毛线围巾,在那是那颜夫人们才能穿的。”
雅德女人心中一暖,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窘迫的男人,发现他的额头上又多了一道深刻的箭伤,顿时觉得胸口的珊瑚项链似乎也在发烫——这也是他从日瓦车则带来的礼物。
“欧德斯肯叔叔。”这时,窗口里突然探出一张清秀、白皙如雪的年轻面容,微微蹙着的眉毛好似起了雾,“那些东西带来了么?”
“啊……当然。”草原商人如获大赦,急急忙忙跳到一边,鼓捣起毛驴上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仿佛雅德女人的目光是火,“图尔加的上好木制练习匕首、投斧、投矛——怎么,欧若雅,上次的都坏掉了?”
“是的。”仿佛不愿意说太多,少女从屋内走出来,蹲着帮商人一一整理出满地的练习武器,她的背影单薄而惹人怜惜。而商人注意到,她纤细的手指上有着厚厚的茧,而右手虎口还有新结的疤。
“我先走了。”低头躲避着男子垂询的目光,欧若雅抱着一大捆玩具般的武器独自走向了远处的树林,身影更显瘦弱。“少爷还等着这些东西。”
“我走过许多地方。知道越是沉静的大海,就越蓄积着可怕的力量,就如这孩子的仇恨。”待到少女走得远了,商人沉默着点燃了一支卷烟,目光深沉,说,“她忘不掉提哈流血之夜——欧德曼雅尔从来也没有给过我这样的订单。”(未完待续。。)
第041章()
“我知道,可欧德曼雅尔让阿尔卡教她诺德投掷术。有几次,还故意安排她去斯瓦迪亚买一些根本用不着的玩意。当然,被贝蒙德老爷发现了,狠狠挨了一顿揍。” 雅德女人收起了笑容,碧蓝的眼睛里溢满了担忧,“有时候我半夜醒来,她不在屋里,却在树林里一个人扔石头和砍木桩。最初扔半人高的树苗,现在专门投五六年的树——和老爷脑袋一样高。”
“残忍的世道究竟给了孩子们什么样的回忆。整个卡拉迪亚到处都是这样罪恶的故事。”欧德斯肯摇了摇头,说,“等我赚够了赎金,你就带上欧若雅和我一起走吧。假如我下次还能活着回来。”他不待女人回答,连烟卷也不掐熄,把盒子放在窗台,转身牵着毛驴和货物离开。
当商人满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诺德人的新兴城市提哈之后,诺德人节节胜利的消息蜂拥传回。
帝国王都萨哥斯和重镇窝车则先后沦陷,斯瓦迪亚人的血液流满了每一寸海滩。每日每夜,腰间两侧悬满斯瓦迪亚人头颅的彪悍战士兴高采烈地凯旋而回,雄浑的诺德战歌冲霄而起,在十里意外的海面都能听到。战歌声中,来自禅达城的谦卑使者卑躬屈膝地送来整车整车的金银珠宝,络绎不绝地穿行在萨哥斯和提哈之间,让克温村居高眺望的斯瓦迪亚少女显得更加沉默。
在夏天到来的时候,来自北方的大船龙骨船在提哈海岸线上绵延百里。宣示了北方大陆的毁灭力量还未被释放。诺德人开始大批量的建造攻城器械和铠甲武器,整个克温村的居民和奴隶都被征用去砍伐树木。而在欧德曼似有似无的保护下,欧若雅只是被安排去看守树林。
村中的木匠繁衍了事地为她搭了一个简陋的木材小屋。除了逐渐长大的欧德曼雅尔和一直照顾她的雅德女人,每夜都有悉悉索索啃食墙角的林鼠和鬼鬼祟祟不怀好意的黑影光顾——后者总是在第一时间被一根飞来的扫帚或是板凳砸得口齿流血、晕厥在地,只能在苏醒后满怀恨意地灰溜溜逃走。
渐渐地,欧若雅似乎对消灭盐碱地林木中的老鼠产生了兴趣,她借着采购的机会鼓起勇气在提哈的集镇和饭馆里穿行,向上了年纪的厨师和家庭主妇询问灭鼠药的配方,最后。凭借着少女清澈的眼神和支支吾吾却毫无破绽的言辞,从一个眼神不太好的医生手中要来了一些亮晶晶的药剂。
“欧若雅。”然而当她回到海边小屋的时候,欧德曼雅尔。那个五年前倔强青涩而现在笑容苦涩的诺德青年,正坐在她的窗前,默默得望着他。“忘不了就走吧。我的父亲和叔叔们一起去了禅达,可能要秋天才回来。”
“我毕竟是他的儿子。我也姓比荷夫。”说着。青年站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转身离去,“克温村外面,我丢了一匹马,上面有足够的水、第纳尔和签了比荷夫家族印记的通行证,说不定那马会把人驼到徳赫瑞姆、帕拉汶,或则是更远的苏诺。”
“所以呢。我是不是应该多谢你和所有诺德人的好心肠。让我从美梦中醒来,成为一个野蛮民族最卑微的奴隶?”少女的声音尖刻了起来。她的眼中好像有火焰在燃烧,“让我欧若雅。诺萨穆远远地逃离这个地方,离开自己战死的父亲和被杀死的母亲,离开我从小生长的地方,还好像这是一种恩赐?”
“欧德曼,我恨你和所有的诺德人。”少女挑衅般上前一步,逼视诺德青年的眼睛,“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或者告发我,要么就让一个心怀不轨的**隶潜伏在你的身边,等着我总有一天显示我的仇恨。”
“我明白……”欧德曼垂下了头,“我对你是有罪的,欧若雅。因为你,我每日每夜诅咒自己的身份和软弱的内心,我给了你马匹和刀剑,让你选择自由或是复仇——让比荷夫家族的血为诺萨穆的红叶增添新的荣耀吧。”
然而少女突然平静下来,美丽的眼睛定定地瞧着他,好似蒙了一层雾。
“不要忘了我。”避开少女的眼神,欧德曼扭转头离开,大声说,“哪怕是恨!”
“阿雷多我的父亲……请您原谅我。”少年已经走远,而欧若雅呆呆地立在原地,晶莹的泪水静静地淌向微凉的沙地,沁出一小圈悲伤的痕迹。“欧德……曼,也请你原谅我。我没有选择像祖先一样高贵的作战。”少女止住悲声,平静地走进小屋,关上门窗,让黑暗吞没了自己战栗的身体。她的手上,始终紧握着那瓶药剂,和不息的仇恨与悲伤。
这一年秋天,欧若雅始终平淡地陪着雅德女人忙活村庄和比荷夫家族大大小小的杂务,恬静得像风暴来临前的北海。只是在立秋的时候,她外出了小半天,用自己劈柴换下的1个第纳尔换了一件雪白的亚麻衣服,郑重地折叠放在自己床下。而欧德曼也像是忘记了她的存在,再也没有步出过库林城堡斑驳的城门。
秋叶飘摇落下之际,东北方已经漫天大雪。
贝德蒙一世率领着他疲倦的战士步入库劳旁层叠的雪丘,却透过结了霜的日耳曼战神盔看见不远处的森林中,密密匝匝的影着晃动的光点。无数张维吉亚硬弓向着诺德战士咯吱张开,涂满油脂的火箭在雪花中啪啪作响,恍如群狼明灭不定的眼睛。
雪原马在不安地喷着响鼻,森林一片静谧。
贝蒙德清晰地听见森林维基亚神射手的皮手套在紧绷的弓弦上发出阴冷的摩擦声,雪地中只剩下雪花扑簌落地和诺德人沉默的呼吸。“很好。”他高高举起冻僵的右手。“让我们告诉维基亚人,暴雪就是偷袭者的葬礼。”宣战的热气凝在他的胡须和头盔上,遮得英勇战士的双眼和未来一片模糊。
命运似乎和诺德人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第六年初春。诺德战车的巨轮遭到了卡拉迪亚战士的顽强狙击。当诺德人试图像往常一样用战斧和投矛将前方的敌人碾为粉末,却发现在森林、河道、雪原任何一处道路上都会射来密密麻麻犹如暴雨的维基亚箭矢,而后方的山岗总是影影绰绰地站立着数不清的斯瓦迪亚骑兵,这些渴望复仇的斥候静默地镶嵌在山巅的月轮里,渴血的长矛和钢盾闪着阴森的光。
残余的卡拉德帝国(斯瓦迪亚前身)痛定思痛,暂时放弃了对库吉特的还击和南斯瓦迪亚叛乱区(罗多克公国)的镇压,转而把战争的惩罚之剑举向诺德。自南斯瓦迪亚地区血战而归的皇家骑士团按着严苛的命令在一个月内赶回了苏诺。与年轻的哈劳斯爵士率领的近卫骑士团会师,针对诺德人开始了严酷的山地战训练。半月后,哈伦哥斯家族的制裁骑士团在苏诺平原上发起潮水般的冲锋。粉碎了鲁达雅尔和格拉纳雅尔所率军团的不败传说。在留下一地的诺德人尸体后,哈伦哥斯家族的兵锋直指杰尔伯格堡,斯瓦迪亚军人与誓死不退的皇家侍卫们用血染透了高耸的城墙。
沦陷五年的提哈、萨哥斯境内第一次出现了斯瓦迪亚骑士跃马扬枪的的身影。
挟着巨大胜利的余势,卡拉德先王向着斯瓦迪亚的腹心地域发出了印着国王权威命令的征召令。在海边丘陵和山地中丢盔弃甲的斯瓦迪亚人重整旗鼓。从苏诺平原的各个角落源源不断地汇聚到要塞城市徳赫瑞姆。在大小领主、职业军官和诺德人残暴传说的威胁下日夜操练。而维基亚人虽然在守卫王都库劳的战役中杀死了诺德的军神岗定,却也付出了数以万计的伤亡,两个冰雪中生存的战斗民族满怀仇恨地宣称要让对方的血液“流满整个冰原”
春天的一个夜晚,伴随着呼啸的冰冷海风,斯瓦迪亚人的旗帜出现在克温村外的树林里。
“他们来了!”回到海边小屋的欧若雅轱辘翻起身来,推醒沉睡中的雅德女人,“这是斯瓦迪亚骑士列阵冲锋的蹄声。我小时候经常听到。”
“来了……”欧若雅颤抖着从床下取出那件洁白的亚麻衣衫,神色好像在哭泣。“我可以回去了。”
她攥着衣服。紧紧地抱住身边的女人,“您也和我一起。我们到帕拉汶到苏诺去